“将这信悄悄送去英国公处,切莫被人发现。”将一份密封的信递给如今最为信任的丫鬟,简瑶揉了揉眉心,神色透着股疲倦。她很清楚,在这两年,霍齐寒对她的些许情谊已消失殆尽,只是她不愿相信,也不愿承认。她总是想着,或许自己再努力一把,还有回转的可能。
想起自己方才听到的消息,她明白自己即将失去等待的权利,那么只能赌最后一把!
简瑶暗恨之时,简洺正与封川一同坐在松源楼包厢闲聊。
“孔家已经去探了你父亲的口风,得到肯定的答复,简大姑娘这会儿也该知晓此事了。”封川抿了口铁观音,双眼微微眯着,隐隐透着股慵懒。
简洺瞧着他这模样,暗骂一声后,便嗤笑一声:“你猜,她会不会就此认命?”
孔家是商贾,纵然家财富有,可地位不高,终归比不得世家与官家的荣贵。封川所安排的是孔家的嫡次子,做生意是一把好手,可有个女子皆不喜的好色毛病。侯府的庶女配孔家嫡子,若真成,简瑶算是低嫁了。对简瑶这种心高气傲的人而言,嫁这样一个人,无疑是对她最大的折磨。
“我觉得她不会就这样安安静静等着宁安侯的安排,应当会出现些幺蛾子。”觉察到简洺的走神,封川轻咳一声,才开口说道。
“以她的性子,坐以待毙的可能性确实极小。”简洺点点头,肯定了封川的观点。
接下来,她便等着看戏吧!
离开松源楼时,已接近午膳时间,简洺与车夫知会了声,便打算绕近路。
马车行的很稳,此处离宁安侯府,若是一路畅通无阻,也就一刻钟的时间。但很明显,简洺今日出门没看黄历,遇到了拦路虎。马车猛地一停,车厢内一阵摇晃,简洺好险没让自己甩出去,过了片刻,心绪才彻底恢复安宁。
☆、第263章 庶女嫡妻(37)
简洺一脸冷凝的掀起帘子往外看去,当看到那个熟悉的墨色身影时,她眼皮子狠狠一跳。
霍齐寒站在路中央负手而立,一双眼直勾勾的盯着简洺,瞧着模样,想来也不是无意间的巧遇,而是刻意为之。这种情况,其实看不看黄历,也没什么用。
无厘头的念头一闪而过,简洺视线毫不畏惧的对上他,随后也不让绿枝扶着,轻巧便跃下了马车。
“国公爷。”本着社会和谐的原则,又看在43好感度的份上,简洺屈膝行了一礼,眼中没多大恭敬之色,面上却很是过得去。
霍齐寒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眼神看不出喜怒,他轻哼一声,便迈动脚步往前,钻入马车。简洺被他这举动看的一愣一愣的,有点搞不清状况,直到车内传来一道声音,她才很是纠结的掀开帘子回到里面。霍齐寒占据了她原本的位置,这会儿便只能坐在绿枝的位置,心头默默吐槽了一句,她垂下眼,坐等那位大爷发话。
“听说封川去府上纳采了?”霍齐寒语气冷淡,问着问题,瞧着模样显然是早已知晓。
简洺沉默的点了点头,过了好一会,才补充了一句:“就在几天前。”
“看来你又忘了我曾给你的警告。”
霍齐寒的语气似是叹息,又似是无奈,简洺听了下意识便觉得不爽,因此便冷笑着呛声道:“国公爷这话可真有意思,您所谓的警告怕是无从谈起吧!”
活脱脱像个炸毛的猫!
霍齐寒瞧着简洺的举止,心里头暗暗下了定论,他细细感受着心里的那点儿不爽,面部表情黑沉黑沉:“封川可没你想象的那么好,也不是个温润如玉的谦谦公子。”
这话与霍齐寒的态度有些出乎简洺的意料,她挑挑眉,对他所言之语有些嘀笑皆非。封川是个怎样的人,知晓剧情的她大概心中有数,如今90的好感度可不假,无论他是怎样的人,对她是真心实意,那便足够了!
轻笑了几声,她双眼极有深意的对上霍齐寒的视线:“国公爷多虑了,小女虽然年轻,可孰好孰坏,还是能判断的。不怕您笑话,至少封大人真心实意,这一点便难能可贵了。”
“国公爷每回寻上我,都说些似是而非的话,引人深思,实则什么都没有。遮遮掩掩、虚虚假假,还不如真真切切的说个明白。所以,国公爷今日,到底是有何贵干?”
轻吸一口气,简洺颔了颔首,也不顾霍齐寒奇差的面色,冷嘲热讽的将该说的话都说了出来。她不怕霍齐寒翻脸,因为她直觉这人不会,平安扣的原因是其中之一,另一方面来自玄而又玄的第六感。
清晰的感受到小小空间内的低气压,简洺撇了撇嘴,不怕死的看着霍齐寒的面容,摆明了想直截了当。
“你话说的那么明白,我再不直接说出目的,倒还真是不好意思、不识相了!”霍齐寒冷笑连连,阴着脸继续说道:“两点,第一点,我要知道暴雨梨花针的来源;第二点,你身上那雕纹紫玉平安扣。”
“国公爷早这么爽快就好了!”简洺眼中闪过明显的嘲讽,便是做给霍齐寒看的,她挺了挺脊背,面上笑意敛去:“暴雨梨花针我也是偶然得到,至于来源是无从得知;而紫玉平安扣,国公爷凭什么觉得,我会无偿的答应你的要求呢?别扯上我那庶长姐的事,我原先以为你足够爱她,后来细思,觉得也不过是你闲暇时的消遣。所以,等价交换,这两者不成比例。”
“当然,国公爷若是认为简洺不过一区区小女子,够不上您的身份,那您也可与封大人商谈。”
霍齐寒起先还是倾听模样,到听到最后补充的一句,他瞬间面沉如水,浑身散发着阴戾之气。
“拿封川来威胁我?”他眉梢轻扬,微勾的唇角弥漫着森森的冷寒之意。
简洺摇摇头,叹息着说道:“并无此意。”
虽然说着并无此意,但事实上,简洺还就是这意思,毕竟封川是她如今最大的后盾,拿来用用,她理所当然的很。
气氛一下子陷入沉闷,霍齐寒眼底闪过无数复杂的思绪,他抬眼看着面前已及笄,不就便将嫁人的少女,心头没由来的有苦涩一闪而过。这种感觉很奇怪,却似曾相识,那是遇上一件好东西,却被旁人夺了去的遗憾。若真是件东西,他得不到便毁去它。可偏偏这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有血有肉,有思想,有感情。
他曾以为胜券在握,就算是圣上赐婚,他亦有解决之法,可憋屈的是,他看上的东西,心心念念着别人。
挫败的滋味,想要毁灭却舍不得,这种纠结不好受。
如果能收藏在密室,一个人看就好了!
无论喜、无论忧,只系在他一人手中,他拥有着所有控制的开关,掌控收藏物的一切!
到时厌倦了,就彻底毁去,如此,自己的东西不会被沾染上其他,也不会留下任何遗憾……
心头泛起的念头,让他的心跳动的越发剧烈,他不是没有尝试过,只不过那时的对象是一只雪白的小京巴。
如果换成一个很想掌控的人……
“叮!男主好感度增加15点,当前好感度为58。”
微眯的双眼泛起诡异的精光,霍齐寒浅浅一笑,如春暖花开,面向简洺态度和软了不少:“到时再说吧,你再好好想想,届时在给我个答复。”
话音刚落,霍齐寒便离开座位,掀开帘子跃下,头也不回的快速离去。
直到看不到他的背影,简洺才长长舒了一口气,挺得笔直的上半身猛地软了下来,明明是深秋,她这会儿却感受到背后尽是湿湿的冷汗。纵然经过不少风浪,霍齐寒的强盛依旧让她心生紧张,她觉得这人怪异的很,天知道她方才看似步步紧逼、毫不畏惧,实则小心肝因紧张颤抖的要死,生怕对方一个不爽索性灭了她。
平复着依旧有些动荡的心绪,见着绿枝进来,简洺便让车夫继续驾着马车,往宁安侯府去。
☆、第264章 庶女嫡妻(38)
封川的动作很快,简瑶与孔家嫡子很快便到了谈婚论嫁的时期,简廷辉对这门婚事不大热络,但也满意,因此颇有些顺水推舟的意味。
简洺悠哉悠哉的看着这场戏会如何唱下去,她很明白,简瑶的傲然,是她自己放任自己刻意了十几年培养出来的。从天堂掉落尘土,即使中途有了缓冲期,可还是会让她难以接受。人往往会给自己找一个精神支柱,依赖度或强或弱,支柱毁塌,导致的后果也不一样。没了向上爬的阶梯,成为她以往不屑、鄙夷的商人之妇,这种打击,对简瑶而言,是毁灭性的。
正如简洺所料,简瑶此时心中却已濒临无望,霍齐寒真的不理会她了!纵然心中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可当事实真的来临,她还是忍不住痛恨怨愤。
女子的婚事是人生最大的转折,她的目的向来明确,也为此事事苛求自己,力求完美。曾经,她成功做到了万众瞩目,贵女公子纷纷交好,却在最后关头功亏一篑。及笄礼上的变故,成为她人生的转折点,她恨、她怨、她恼,但这又如何,是她自认为鲜花着锦、人生得意,失了警惕心。
如今,眼看着那罪魁祸首十里红妆将即,自此妻凭夫贵、朱轮华毂,一生富贵荣华、锦绣如画,而她却要下家商贾之子,还是一个品性不如何的商贾之子。
这要如何甘心!如何甘心?!
简瑶恨恨的想着,她红着眼眶端坐在圆凳上,狰狞的面容缓缓绽开笑容,凄厉而狠戾。
这可都是他们逼得,她一生无望,那么至少也得拉上些人一起坠落!
“叮!女主好感度降低5点,当前好感度为-100。”
好感度达到了负数满值,简洺微微惊讶,随即却又觉得在情理之中。如今这样的情形,恨她入骨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宁安侯府近段日子热闹的很,两场婚事相近,婚期便索性定在了同一天,简洺没什么异议。其中令她好奇的是,简瑶从头到尾竟没出任何幺蛾子,反而一改以往,频频出来走动,面上温柔的笑意,似是回到了最起初她风光的时候。简廷辉对于她表现出来的态度很满意,连带着往昔那些个事带来的负面情绪也少了不少,很是和颜悦色。
十一月二十六,黄道吉日。
宁安侯府红绸遍地,灯笼高挂,高朋满座,喜字贴满每个角落,处处充斥着喜气洋洋。
两女出嫁,且都是自己满意的婚事,简廷辉今日心情相当不错,连带着素来沉肃的面容也带上了笑。
茗澜院今日热闹的很,齐氏红光满面的招呼着关系亲近的客人,视线却时不时打量着门口。吉时将到,这新娘子却出去还不曾回来。
这个时间宾客大多聚集在正堂等地,后院的园子倒是颇为冷清,简洺这会儿站在湖边亭子内,身着素锦里衣大红喜袍,红锦面上金丝勾勒繁复的图案,华美贵气。同样是一袭嫁衣的简瑶与她面对面而站,她垂眼看了看自己明显逊色与简洺的嫁衣,面上并不曾羡慕,也不曾嫉妒,只是显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平和无惧而愉悦。
简洺自然也觉察到简瑶仿佛已经放下一切的神情,她心头一凛,直觉事情不会那么简单。眼眸微暗,她不愿再浪费时间,直言道:“刻意在这个时候要与我说封川的事,想来你也是别有目的,吉时快到了,就莫要浪费时间。”
“二妹妹是好福气,嫁过去便是诰命夫人,不似……”
“长姐,你若是想与我说这些废话,那还真没必要了。”简洺神色冷了下来,她定定的看着简瑶,嘴角勾起微微的嘲讽:“我来见你,还真是干了件蠢事!”
“你确实干了件蠢事。”察觉到简洺的不耐,简瑶轻轻笑了起来,她原本便貌美,今日又画着精致的妆容,这会儿看上去当真有些倾国倾城。
“你十里红妆风风光光,却让我嫁作商贾妇,可真是打得好主意,我又怎能如你意!”简瑶浅笑说着,目光黯然迷离,她微微仰头看着天空,双手轻轻往两侧展开。看到简洺诧异的眼神,她朗声一笑,竟有种前所未有的洒脱。
“如果我死在这里,你说会怎样呢?”
话音刚落,简洺皱皱眉,还来不及反应,便见到简瑶那微抬的右手狠狠靠向胸口。鲜血顿时飞溅而出,又顺着大红嫁衣留下,红与红交织,鲜艳夺目,分不清是嫁衣的颜色,还是血的色彩。简洺脚步下意识往后退了一小步,瞳孔猛地一缩,那血不是假的,血腥味直直冲入鼻端,透着股令人绝望的滋味。
“女子一生也就一次大婚,染上血的嫁衣,今后会成为你刻骨的记忆。”简瑶浅笑着,右手的匕首被她狠狠拔出,鲜血越发涌现的厉害,57 她的神色却一片安详,似乎感受不到丝毫痛楚:“我死在这里,就算你洗脱了凶手的嫌疑,但终究染上了不详。十多年,长姐不曾送你过什么有意义的礼物,今日你大婚,便送了这条命给你。你可莫要忘了,莫要忘了……你的长姐……是在你我的大婚之日……被你逼死的……”
简瑶的瞳孔渐渐涣散,言语也断断续续,她面上丝毫不显痛楚的狰狞,反而一派安详的浅笑。她用尽力气将拔出的匕首又狠狠刺进心脏,缓缓吐出最后一句话:“不怨,不悔,只是恨……”
大红的嫁衣交织着血的红,身影重重落地,些许尘埃轻轻飞起。从头到尾,简洺都立在原地,没说一句话,没做一个动作,她看着简瑶以这种决绝的方式自杀,心中翻涌起复杂的苦涩。
她说的没错,从某种意义而言,是她逼死了她,不过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
她若风光,便是她的绝境,所以怪不了谁,只能怪她们站在对立面,只能怪她们彼此水火不相容!
“啊!”
一声惊惧的尖叫打破安宁,也打断简洺纷杂的思绪,她抿了抿嘴,缓缓转头看去,神色冷淡而漠然。
☆、第265章 庶女嫡妻(39)
惊叫的是简瑶的贴身丫鬟,简洺很快便想清了简瑶的心思。她陪上了一条命,以这样的代价,为的却只是让她今后一生都不爽快。这种想法天真、可笑,却直刺人心,大婚之日染血为不详,更何况是死人,想来她往后的日子少不了被人指指点点了。
简瑶在恨,恨简洺,恨霍齐寒,恨简廷辉……她恨所有在她无望中不援手的人,她做不到同归于尽,便用这样的方式,让大伙儿都染上一身腥。毫无疑问,她是成功了!
丫鬟的尖叫引来不少人,其中赫然有闻声而来的简廷辉,他双眼瞪的极大,手颤抖的指着简洺,微微张嘴。
简洺至始至终站在原地,她脊背挺的笔直,凤冠霞帔衬得她肌肤赛雪,容颜端庄矜贵。简瑶或许是早早的做好了准备,消息根本瞒不了,几乎是在几息时间,宾客便纷纷而来。
“这是……怎么回事?”简廷辉良久才勉强恢复面上的平静,他握着拳,看向简洺沉声问道。
简洺轻轻一笑,眼神中的讽刺毫不遮掩:“长姐自杀了,她不愿为商贾妇,在铜臭味里过一生,这答案……父亲可还满意?”
“那你为何会在此?”简廷辉神色瞬间一冷,若真是如简洺所言,宁安侯府可就背上了逼死庶女的名声。
“这便要问长姐,或许是不想默默无闻的死去,便找了我这个见证人。”
“放肆!”简洺的态度惹恼了简廷辉,他冷喝一声,刚欲斥骂,便见到背着药箱的大夫匆匆而来,又瞥过见着听风声而来的宾客,硬是将喉咙间的话咽了回去。
“匕首直刺心脏两次,生息全无。”不过片刻时间,大夫便起身叹息着摇了摇头。
宾客中大多数人都直犯嘀咕,宁安侯府近几年来的宴会似乎没一次能顺顺当当的,好不容易双女出嫁,其中一门还是赐婚,却又偏偏喜事变丧事。不少人看向简廷辉的眼神带上了怪异,起了心思。
“侯爷,迎亲的两位姑爷到了。”
吉时已到,迎亲的队伍已等在门口,简廷辉顿时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侯爷,京兆府尹带着人上门了。”管家这句话说了还不到几息时间,又有一个小厮匆匆跑来,急声说道。
“京兆府尹!”简廷辉双拳顿时握紧,他转头看向小厮,目光像是要杀人:“谁报的案?”
小厮被吓得后退了一步,连忙摇摇头。
简洺这会儿也在诧异,像宁安侯府这种世家大族,若无万全把握或严重之事,官差是不会轻易上门的。简瑶的死至今不过一刻钟,就算是死去的瞬间报案,京兆府尹也不可能来的那么快,那么只有可能,这根本是早就谋划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