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卓然面上没什么表情,其实心里比方老师还要别扭,他低下头,让细碎的刘海遮了半边眼,无奈地说道:“不做了,改天吧。”
方靖哭笑不得地停下了动作,说什么也要让青年用手帮他,顾同学免为其难地答应了,笨拙生疏地弄了半天,才把这难伺候的老师服侍舒服,方靖释放出来的时候他的热情也冷淡? 讼氯ィ馊梅嚼鲜τ行├⒕危牡老麓我欢ê煤貌钩ツ恪?br /> ——几年后方靖真正开始补偿顾卓然的时候曾不止一次回忆起两人在宿舍的那次温存,也不止一次后悔当年没有狠了心和青年做到底。
当他被四肢大开地捆缚在床上,被用娴熟的技巧刺激得不断射精的时候,他才开始想念那个笨拙的、连手淫都做不好的青年,只是那时候一切都太晚了,除了哭叫求饶,他的喉咙里再也发不出别的声音。
事后顾卓然跳下床打开窗子通风,直到宿舍里再没有一点气息才松了一口气,方靖看着他忙前忙后觉得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便随手递了把钥匙给他:“我家的备用钥匙,以后要是我不在,你可以直接过去住。”
顾卓然挑了挑眉,下意识地想拒绝,方靖却早有预料一般说道:“我家至少有独立卫浴。”
对于一个深度洁癖而言这简直是个天大的诱惑,男学生想了想,最终还是把它接过来,郑重其事地串在了自己的钥匙串上。
方靖伸手按住了他的肩膀:“有事要跟我说,不管是感冒、失眠还是心里不舒服,只要我有空,都会来陪你。”
顾卓然微笑着点了点头,把寝室打扫干净后再次爬上床,和方老师肉贴着肉挤在一起,他拉上被子,两个人靠在一块儿有一句没一句地说话。
“成绩都出来了吗?”
“没呢”
“专业课考得怎么样?有没有挂科?”
“怎么会?”顾卓然轻笑了一声,“都是A。”
“真厉害。”方靖贴着他的耳朵道,“我也给了你A,你应该好好谢谢我。”
“你真的看过我的论文吗?”顾同学深表怀疑。
方老师但笑不语,说什么也不肯透露自己有没有徇私,两人玩闹了一会儿后他才低声道:“我后悔了,应该让你挂科的,这样补考的时候就能多见你一面。”
顾卓然不理会他的玩笑,声音却也有些遗憾:“下学期没有方老师的课可以上了。”
方靖揉了揉青年的头发,低头沉思了会儿,其实他知道对方已经开始着手准备大三的出国交流,下个学期可能会是顾卓然和他在J大共处的最后一个学期。
这个认知让他心口发疼,想来想去他还是说出了口:“不管你去哪儿我都会等你。”
顾卓然微微一愣,很快反应过来:“这是我家里面的要求。”
“我知道。”
“和方老师在一起后我选择了时间最短的那个项目。”他笑了笑,眉梢微微扬起,“只要一年,我就会回来。”
大二下学期结束地飞快,转眼到了顾卓然出国的那个日子,其间方靖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默不作声地帮他一起整理行装,在离别之前,他给他带了厚厚的一叠光盘。
“方老师?”顾卓然不解。
方靖虎着脸,半晌不说话,只是拉开顾卓然的行李箱把那叠光盘塞了进去,又把里面原来就整整齐齐撂着的碟片拿出来。
“这是你这几天录的?”青年笑着问。
“嗯。”方老师点了点头,“两份,一模一样的,一份放你那儿,一份我留着。”
顾卓然眨了眨眼睛,发现他的老师越来越会调情了。
方靖舍不得他,他也舍不得方靖,离别前那一天他们在机场附近开了间房,两个人窝在被子里互相抚慰。男学生还是过不了心里那道坎儿,没有做到底,他们在彼此的手中释放,然后约好一年之后一定要做个全套。
“有信心吗?”方老师不放心地调笑了一句。
顾卓然低声道:“已经比以前好多了。”
确实好多了,过去他甚至无法忍受方靖的触碰,偶然的勃起也会使他产生强烈的自我厌恶感。在方靖的引导下,他逐渐敢于面对自己的情欲,敢于拥抱、亲吻,以及做一些更为亲密的动作。
“可以告诉我吗?”方靖靠在他耳边轻声道,保养得当的漂亮手指抚摸着青年的手腕,顺着那道刻痕往上滑,轻轻触碰那一道道浅色的伤疤。
顾卓然的身体僵了一下,他盯着方靖的眼睛,过了半晌,终于下定了决心一般说道:“等我回来。”
他知道方靖一直对这些痕迹很好奇,随着两人关系的深入,这种好奇也从一开始的漫不经心变成了担忧与心痛,然而他一直没有捅破这层玻璃纸,因为这些伤疤是他身上最大的秘密。
这个秘密他从未告诉任何人,包括顾博宇,包括李秋萍,一直以来他都把它埋在内心的最深处,无所不用其极地掩盖它、埋葬它,希望它永远不会被发现,也正是为此,他近乎苛刻地要求自己,抑制着自己的欲望和本能,甚至试图用眼镜来遮掩自己的容貌,似乎只有这样他才能克制住在体内翻涌的那股恶心、反胃和自我憎恶。
他会告诉方靖,但不是现在,他想要等自己完全克服了这种心理疾病后堂堂正正地解释给自己的爱人听,他也坚信自己的爱人会体恤自己,包容自己,陪伴自己,想到这里他笑着跟方靖说:“等我回来。”
方老师用力地点了点头,狠狠地拥抱了他,然后两人穿好衣服相携去了机场,分别前他们交换了一个吻,接着默不作声地分头而行。
这一去一年,虽说不长也不短,对于热恋中的情侣而言却无疑是当头一棒,对于顾卓然如此,对于方靖亦如此,两个年轻的男人故作坚强地逆向而行,不约而同地安慰自己“只是一年,很快就会过去,没什么好矫情的。”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再次相遇却是四年之后。
头一年他们不顾十二小时的时差,昼夜颠倒地与对方联络,第二年大洋彼岸的那个人却忽然失去了全部音讯,那一年圣诞顾卓然接了方靖的最后一通电话,方靖提出了分手。
从此之后,两年零六个月他们再也没有彼此的消息,直到那一天,方青青引着她的哥哥见了那个叫“Carl Lee”的青年。
说青年已经不合适了,彼时的顾卓然已经二十四岁,举手投足间散发着成熟男人的气息,无论是系纽扣还是戴手套,每个动作他都能做得无比性感。
他不再戴那副眼镜,不再留细碎的刘海,也不再掩饰自己超强的存在感,整张精致俊美的面孔彻底暴露在空气里,锐利夺目的眼神和光彩照人的形象让他成为了一个绝对耀眼的角色,如同蒙尘的明珠终于褪去束缚,无所顾忌地展露自己的光辉。
这样的顾卓然比四年前更让方老师着迷,也更能让他痛苦——在这四年里青年长成了一个优秀的男人,走出了那不可告人的阴影,然而这里面没有他方靖丝毫的功劳,他错过了顾卓然人生中最精彩的那段时光。
他曾无数次猜想两人的重逢,这个结局也不在他的意料之外,然而顾卓然真真正正地坐在对面和他握手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并不愿意接受这样的结果。
他的心猛地抽搐,紧接着一种强烈的痛感蔓延开来,无时无刻不再提醒他:“方靖,你放不下他。”
07
方靖匆匆忙忙离开了咖啡馆,却没有直接回家。
和顾卓然不一样,方老师的酒量相当好,因为在情绪低落的时候,他会选择去酒吧一醉解千愁,久而久之酒量也就练出来了。
其实也没什么好难过的,他自问无愧于这段恋情,顾卓然去美国的那段时间他没有一刻不在思念他,交换期满的时候他在机场等了整整一天,从日出等到第二天黎明,却没有看到那个理应出现的身影。
那段时间他的状态糟糕到了极点,他甚至和学校请了假,没日没夜地播着那个号码,然而没能接通一次,他怀疑顾卓然出了什么事,担心得快要疯了,最后直接买了机票去美国,花了不少力气才找到了男生的宿舍,然而等着他的却是一个晴天霹雳。
他没有遇见顾卓然,只找到了与他同寝室的男生James,James笑着告诉他顾卓然前段时间退了宿舍,现在和他的女朋友租了房子在外面同居,说到这儿他还伸了个懒腰,羡慕地撇了撇嘴。
方靖不知道自己当时露出了什么样的表情,大脑当机,只留下本能驱使着他开口问道:“他的交流期不是满了吗?”
James一脸不以为然:“当然是申请延长了,谁愿意和刚确认关系的恋人隔着大洋异地恋啊?”
这句话的每个字都跟针似的扎在方靖心上,他仍然不死心地一遍遍拨着顾卓然的电话,他告诉自己,只要顾卓然反驳一句,他就相信他,原谅他,心无芥蒂地继续爱他。
然而顾卓然却没有接他的电话。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了三个月,直到那年圣诞,他本不报任何希望的电话终于接通了,方靖颤着声音喊了声“卓然”,却没有得到对面的回应。
电话那头的人在喘息。
方靖忽然感到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这种情色而痛苦的喘息声他很熟悉,但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在电话里听到。
“打扰到你了?”
那头依旧没有回复,只有隐隐的水声。
那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方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握紧了拳,咬破了嘴唇,用那微弱的血腥气壮胆,强作正定地说道:“卓然,我仔细地考虑了很久。”
“我们……分手吧。”
他目光呆滞地盯着镜子,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张合着嘴唇,却没有听到自己在说什么。
电话那头也很安静,连断续的喘息声也听不见了,过了很长时间,才传来一句“为什么?”
方老师的眼圈一下子红了,他已经半年没有听到这个声音了,但这却可能是他最后一次听到顾卓然的声音。他不想埋怨他,也不想质问他,只希望这一切能快点结束,于是他搬出了那个最干脆也最没有退路的理由:“我喜欢上了别人,我们在一起了。”
果不其然对面毫不迟疑地挂掉了电话,方靖忍不住猜测,顾卓然或许早就想断了和自己的关系,甚至一开始同意与自己交往可能也不过是为了满足一时的好奇。
他没办法和自己做爱,会因为一些过分亲密的举动感到恶心,如今又堪称迅速地找到了一个女朋友,方靖实在不知道当时他为什么要勉强与自己交往,难不成还能是为了期末的那个A?
他被自己那荒谬的想法逗笑了,镜子里的男人红着眼睛傻笑,看起来十分落魄,又十分愚蠢。
顾卓然和方青青一直聊到了傍晚,丰富的学识和幽默的谈吐经常把那姑娘逗得大笑出声,日落的时候顾卓然叫服务员过来买了单,然后绅士地问:“要请你吃晚饭吗?”
“不用,我直接去车站,后天在B市有表演。”方青青瞅着他笑道,“你现在情况怎么样?还会发病吗?”
顾卓然摇了摇头:“基本上没什么状况,别担心。”
“你以后留在S市,我们大概就不怎么能见面了。我没法看着你,你一定要小心,尽量别去想以前那些事情。”
“别担心。”顾卓然笑了笑,安抚地拍了拍方青青的肩膀,“我已经没事了,你也路上小心,有什么事要我帮忙的尽管告诉我。”
方青青叹了一声:“客气啥,你又不肯做我男朋友。实在要帮忙,就帮我盯着我哥点,我看他刚才进了对面酒吧,怕他惹事。”
顾卓然有点惊讶:“酒吧?”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染上的坏习惯,我总觉得他这两年状况不太对,又说不出问题在哪里。”
“他真的不是在谈恋爱?”顾卓然笑着挑了挑眉。
“瞎扯。”方青青推了他一把,“他那样子,失恋还差不多。”
送走方青青后,顾卓然慢条斯理地踱进了那家名叫“夜月”的酒吧,所幸方青青常年不在国内,不然就会发现那是一家gay吧。
顾卓然走进去的时候引起了不小的骚动,他不是第一次来这里,自从回国之后他就是这里的常客,“夜月”楼上甚至专门替他留的包厢,为他提供一些较为特殊的服务。
他没有在意周围的视线,直直地走向方靖——即便四年不见他也能轻易地在人群中认出他的方老师。
方靖笑着冲他举了举杯。
“你喝醉了,方老师。”顾卓然温和地笑了笑,伸手摸了摸方靖的额头。
“卓然。”方靖看着他,咧着嘴傻笑了一声,“你不是六月份才回国吗?”
顾卓然有些恍神,方靖显然醉得很彻底,都忘了今年是几几年。
想了想,他放弃了原来的打算,招呼了两个保安把这醉鬼抬到了楼上,自己则走到吧台前替方靖要了一间房。
“是认识的?怎么不送到你的那间房里去?”一旁有人调笑。
顾卓然也笑了,他微微扬起嘴唇,眼角眉梢却带着几分冷意,这让他整个人显得锋利又凉薄:
“以前认识,不熟。”他的口吻淡淡的,无喜无怒,似乎只不过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旁边那人却愣是听出了一身寒意,不自在地往右边挪了个位置。
他偷眼瞧着顾卓然,那个年轻帅气的男人支者下巴坐在吧台前,随手撩了撩头发,接着喝了口酒,浅色的嘴唇被染成了血一般的艳红。
从他的角度恰好可以看到细碎发丝下掩藏的那道疤痕,蜈蚣一般虬结着,撕裂了原本堪称完美的面容。
方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下午,周围的环境很陌生,打开手机,看到上面有两个未接电话,一个是方青青,另一个是一串没见过的号码。
他想了想,给方青青回拨了个电话,一接通就听到一阵怒骂:“这么晚才回,老实说你昨天到底喝了多少酒?”
方靖苦笑了一声,这姑娘年纪越大脾气越暴躁,越来越不像他妹妹,倒是像他妈。
“昨天没注意,不小心多喝了一点,好像有好心人把我送进酒店了。”他自知理亏,耐心地解释着,“这两天工作比较忙,没怎么注意,不好意思。”
“你那个成天浑水摸鱼的工作能忙到那里去?你是不是失恋了啊哥?”
方靖呼吸一滞,某种程度上来说确实算是失恋,幸而方青青没刁难他,只是自顾自地继续交代:“昨天我让Carl去找你了,还好有他,不然你今天说不准肾都被人卖了,我把他号码给你,你打电话和人家道个谢。”
说着她一字一顿地报起了号码,示意方靖拿纸笔记下来,可惜电话那端的男人只是傻愣愣地坐着,面无表情地听,手里把玩床头柜上的笔,却没写下一个字。
电话挂断以后方靖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盯着那个陌生的未接来电,想了想还是删去了通话记录,心里思忖着什么时候去换一个手机号码。
就在这时铃声又响了起来,这次响的是他床头的电话。
方靖皱了皱眉,把电话拿起来,礼貌地问了声好。
那头传来:“午安,方老师。”
方老师僵了僵,没说话。
对面毫不在意:“你现在在夜月的二楼。昨天你喝醉了,我擅自把你送到了这里,请不要见怪。”
“……谢谢你。”方靖沉默了片刻应道,他忽然觉得喉咙里干得厉害,忍不住爬下床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不客气,是我该做的,方老师。”顾卓然的声音带着笑意,只是那笑意并没能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我在4103,方便过来吗?”
男人的声音礼貌温和,但是透着一种隐形的压力,不容抗拒。方靖抿了抿嘴唇,最终无奈地说了声好。
顾卓然变了。
四年前他们交往的时候他就察觉到男生超于常人的控制欲,他会把他拽到水龙头下像清理私有物一样给他洗澡,会逼他用和自己完全一样的洗发水和沐浴露,当时方靖权把这当做他对男生的纵容,然而现在顾卓然身上表现出的压迫感却让他全身难受。
他对着镜子冲了把脸,胡乱地整了整衣服,被蹂躏了一天的白衬衫皱得不像话,头发也睡得乱翘,一时半会儿梳不齐整,他又不好让顾卓然久等,只得硬着头皮出门往四楼上赶,一路上自然对上不少异样的目光,他也权当看不见。
4103的门开着,出于礼貌,他轻轻地敲了敲门,屋内人用低沉柔和的声音道了声“请进”,他推门进去的时候却被里面的景象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