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接在自己面前换衣服时,全部映入眼帘的青涩躯体……
他怎么能这么无所顾忌?
他怎么能这么满脸无辜?
他怎么能,就这么放心地待在自己身边?
心底一个狠戾的声音引诱说,去吧,去教会他人心险恶,去告诉他呆在你身边就得付出代价,去让他知道你一直以来想做的一切……!
萧逸云神情恍惚,耳边仿佛什么也听不见了,怔怔地看着江小书,目光毫无焦距。
他扼着江小书脖颈的手微微松了松,另一只手却伸过来捏住了江小书下颔,将他捏得回过了头来,与自己对视。
此时萧逸云的瞳孔已经完全变成了深黑色,薄唇抿得极紧,江小书被盯得直发憷。
“……师父。”他怯怯地喊了一声。
这本是想让萧逸云恢复些神志,却不知哪里反倒刺激了他,令萧逸云的手蓦然收紧了!
萧逸云手指缓缓下移,四指握着江小书咽喉,拇指顶着他下颔底部,令江小书被迫昂起了头,惊惧又含着怯意的脸完全暴露在自己视线下。
江小书全身发颤,他感觉萧逸云掌心烫的惊人,顶在自己后腰的膝盖撤下去了,但萧逸云另一只手很快覆了上来,那滚烫的温度几乎透过布料,直接烙在他皮肤上!
萧逸云在他侧腰上停留了片刻,感受着手下的肌肉正在微微发抖,显然是已经紧绷到了极致。但他竟觉得很有趣般,不仅没有松开,覆着薄茧的拇指反倒缓慢地磨了磨,引得江小书小腹猛缩。
[……我、我怎么觉得这展开有点不对啊……]江小书惊恐地颤抖道,[这手法我仿佛在漆黑的小被窝里见过……]
系统悲痛道:[崽,阿爸帮不了你。]
然而正当江小书绝望到无可复加,不知萧逸云下一步会做出什么的时候——
“轰——!!!”
突然一声巨响,萧岫被萧毓按着从空中摔下来,直直在地上摔出一个大坑!萧岫先着的地,背部蹭得一片鲜血淋漓。
腥臭的腐血气息迅速弥漫开来,覆在江小书身上的萧逸云身形一僵,猛地回过头,视线一下子便死死锁在了萧岫手中握着的长情上!
江小书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便只觉身上一轻,萧逸云已然直奔萧岫而去了!
萧毓脸色大变,顿时竟连萧岫也不顾了,选择了先抵挡住萧逸云。他身后空门大开,一时不慎,肩上就被萧岫捅了个对穿!
见状齐楚迅速从空中落回地面,一边操控丝线向萧岫绕去,一边对江小书大喊,“快拦住你师父!”
江小书:“……”
实不相瞒,我现在……有点惹不起二丫。
心里吐槽着,但江小书一咬牙,还是猛地向萧逸云扑了过去,从后面抱着他的腰将萧逸云拖了回来。
“那你们怎么办啊!”江小书大声道,“长情在萧岫那儿,时间久了我也抓不住我师父的!”
萧毓肩上血流不止,寒醉被换到了左手,境况一时变得更加不容乐观了。
他喘气极为剧烈地靠在齐楚身后,与他肩并肩而立,上气不接下气道,“齐楚,多谢你。”
齐楚一边施出术法,一边还要操纵视线,灵力消耗极大。他额上沁出虚汗,嘴唇发白,却仍微微笑了笑,道,“谢什么,我心甘情愿,求之不得。”
萧毓苦笑道,“到现在,其他门主也还没有什么举动,不知是没商量出对策,还是又有其他变故。”
“……一夕之内,三门门主被卷入其中。萧门二十余年,我还是第一次遇上这样的变故。”
萧毓道,“齐楚,你不是萧门之人。若是待会儿萧寒三魂重聚,你就离开吧。重活一遭不易……你……”
齐楚默了默,一言不发。他手指间丝线转的飞快,良久才低声道,“你放心,只要再撑片刻——”
只要再撑片刻便怎么样?
萧毓心中疑惑,但还未等他问出口来,周围突然狂风暴起,一颗颗粗高的大树被连根拔出,天空迅速地阴沉了下来!
乌黑的云朵毫无征兆地从四面八方聚集,遮天蔽日,阳光被彻底阻挡,仅仅数十秒,方才还亮堂堂的天空一下子全部变暗,周遭瞬间陷入了一片漆黑!
“……齐楚?”萧毓惊讶道,“是你做的?你做了什么?”
然而黑暗中他竟突然找不到齐楚了,方才还站在他背后的人居然无声无息地不见了踪影!
第68章 副本完
直到再过了片刻,乌云散开,一炷香之前还悬在天空的太阳居然消失不见,只有一轮白惨惨的明月高挂当空!
“偷天换月……!”萧毓难以置信地低声喃喃,“这样阴邪的术法……这样阴邪伤身的术法,齐楚,你想做什么——!?”
冰冷的月光倾泻而下,周围的温度也骤然降低。只见一个模糊的身影站在那轮白月之下,看不清面容,只能窥得一个模糊的轮廓。
齐楚低涩的声音传来,“……嘘,不要看我。”
萧毓的呼吸骤然屏住。
过了数秒,齐楚缓缓向前迈出脚步。
“哒、哒……”
萧毓目光定定地看着他,仿佛是周围的一切都静止了,沉默了,他耳朵里能听见的,只有齐楚的足音。
齐楚一步步向他走来,萧毓看见他的面容一半笼在白融融的月光下,一半隐在看不见的阴影里。
直到走近了,萧毓才赫然发现,那哪里是漆黑的阴影,而是齐楚的半边身体都变成了沉郁的黑色——那种和降头一样,腐化后的可怖黑色!!
如同被刀削出的明暗疆域,使他瞧上去像个久远的雕塑。齐楚一边身体笼罩在柔和的灵光中,像个悲悯孤寂的神,另一边却从内而外透出股死气,仿佛腐烂已久,恶魂入骨。
“在你见到我之前,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是这个样子。”齐楚轻声说。
那是他还没有脱离控制,被魂魄被锁在鬼尸里的时候。
现今岁月变迁,在苗疆他好不容易才借被封印为剑灵的契机,将这些恶魂尘封在体内,而今为何又要将它们再次召唤出来!?
萧毓怔了半响,良久才嘴唇颤抖道,“齐楚,你停下。我们会赢的,你不用这样,我们也会没事的……齐楚!”
齐楚目光淡淡地看向萧毓。他左手微微抬起,然后看也不看地,就猛地“轰”然一声,直直将意欲偷袭的萧岫击飞出数十米之远!
“萧毓,你忘了我说过的。”齐楚很轻地笑了一下,低声道,“这一切,我心甘情愿,求之不得……”
萧毓心里发凉,全身被一股巨大的不详感笼罩着。他握着寒醉的左手剧烈颤抖,愣愣看着齐楚,看着他目光变得锐利冷漠,一步步走向萧岫,与萧岫紧紧缠斗在一处。
封尘已久的恶魂乍然被放出来,一个个都兴奋得发抖,甚至发疯地召唤出各类冥界恶兽,凶狠地扑上前噬咬萧岫。
……不,不能再继续下去了。他目光怔怔地想,齐楚为了唤出恶灵,特地把白昼换成了黑夜,术法反噬本就极大,在他这样本体虚弱的情况下,恶灵一旦再得到了萧岫腐血的滋养,齐楚将极有可能被完全侵蚀!
他跌跌撞撞地冲上去,试图阻止齐楚,但齐楚却在紧张的打斗中微微回过头,明灭诡异的一张脸庞上不悲不喜,萧毓看见他轻轻动了动唇:
“——来不及了。”
阴森冰凉的白骨之花纷纷破土而开,如同人手般不断往下拉扯收合;一只巨大的朱色凶兽凭空出现,它形似虎狮,浑身燃烧着火焰,双目通红,四爪踏有岩浆,甫一出现便直直向萧岫冲了过去!
齐楚十指上依然绕满了丝线,但与之不同的是,这次他的丝线末端隐匿在了看不见的虚无中,只微微牵动,竟有无数张神态迥异的孩童面孔出现!这些孩童都瞳孔发白,眼窝深陷,嘴唇是黑紫色的,正是被放血惨死之态……
“天啊……”江小书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颤抖道,“这、这就是那七百个孩子吧。他们竟然,真的和明愿融为一体了……!”
他们化为了“恶”的一部分,从此与明愿魂魄时刻不分,此消彼长,相互影响,直到明愿魂飞魄散!
齐楚此时已经很难顾暇到其他人了,他一手捂着没有眼白的那只眼睛,脸上浮现出一种古怪诡异的笑意,手指不断旋转舞动,操纵一只只恶鬼向萧岫袭去!
白骨之花沾上鲜血后愈发显得艳丽,疯狂在地面上抓着什么,试图把一切能碰到的东西拖回地狱!
妖血时间用尽,江小书一时没反应过来,稍有不慎,就被白骨紧紧扣住了脚踝!
万幸萧逸云即使赶来,以长箫一端狠狠击在白骨花瓣上,直接将江小书打横抱起,足尖点地,转移到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
凶兽恶鬼们源源不断地向萧岫扑去,如果说以前齐楚和萧毓二人,是在以“人”的方式与之对抗,那么现在齐楚则是完全在以“鬼”与之对抗了。
他以亡者之灵召唤出了地狱吼,魂魄中的无数恶魂催生出白骨花,甚至连从前记忆中最惨痛的一部分——凶鬼降都毫不犹豫的启用!
长情可斩杀三界一切妖魔,然而地狱吼是神兽,萧岫终究身手存在缺陷,在一次用长情卡住地狱吼的巨口后,他被凶兽一爪踏在了地上,尖锐的利爪瞬间刺穿了他的左胸!
萧岫发?9 柰春簦瘸舻母拇Ψ山Γ卧诎坠巧希切┑赜幕ǘ淞⒖淌妊刈プ×怂氖肿悖?br /> 无数恶鬼环绕在萧岫身边,孩童们发出诡异的嘻嘻哈哈声,似乎在吵闹着谁先享用一块点心。
“……齐楚!!”
正当齐楚迈步,准备走过去时,萧毓突然对他大声喊了他一声。刚才的场面实在太过混乱,萧毓有伤在身,还一次想冲过来阻拦他,故而齐楚将他捆在一颗粗壮的树干上。
“别、别过去,”萧毓很慢很慢地开口说。
他停在齐楚身上的目光含着不易察觉的祈求之意,如同在害怕惊动一只惊雀。“停下来,还有挽回的办法的,一定还有挽回的办法!”
齐楚静了静,微微转过了脸,让萧毓看清他此时的模样。
可怖墨黑的痕迹已经爬满了他脸庞的四分之一,从前白皙的皮肤变得粗糙坚硬,如同覆上了层岩石,肌肉僵硬,似乎连笑都不能笑了。
——但他仍然弯了弯眼睛,那双风流无限的桃花眼勾起来,依然那样摄人魂魄。
他嘴唇动了动,似乎对萧毓说了什么,但被风吹散,萧毓没能听见。
萧毓发疯般高声喊道,“你说什么!我没听见,我没听见啊!!”
但齐楚仍旧一步步向前走去,没有一下都没有回头。
“齐楚,你忘了铭儿么!昨夜你还给他披了棉衣,再过半月,就是他的生辰了……!!”
齐楚身形微微一顿,步伐未滞,但停留半秒后,他还是继续向前走去。
萧毓双目瞪得血红,咬牙不停地往外挣扎,直到丝线深深割入了他的皮肉里,渗出血来。
他眼睁睁看着齐楚走向萧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个不人不鬼的怪物,然后把一只手放在萧岫心口出,用力一合,将一颗*的心脏掏出,扔进地狱吼的嘴里。
萧岫似乎在痛苦的惨叫,表情狰狞扭曲,四肢濒死地动弹。
但他什么都听不见。
萧毓好似瞬间失聪,听不见任何东西,只有齐楚的一切动作在他眼里变成了慢动作——
他以丝线缠绕上萧岫的头颅,不断收紧,直到那具躯体彻底失去生机,断首失心,无法再挣扎分毫。
然后便是操纵恶魂们一扑而上,以恶制恶,吸食掉萧岫的所有凶魂恶念,令他死后也不得作妖,完全变得和具尸体无异。
最后……
最后齐楚从地上捡起了长情,那把能斩九天十地一切妖魔恶鬼的名刀,赶在那些得到滋养的恶灵,即将完全占有他神志之前——
萧毓突然眼前一片漆黑,连看也看不见了。
第69章 齐小狗与齐铭
窗外的竹叶嫩绿青翠,一层层洁白的积雪叠在上头,待到承不住的时候,便“扑簌”一声,竹叶微颤,白雪全部都落下来。
齐铭身体酥酥麻麻的,恍然间听见有人在叫他,怔然一回头,只见高门朱漆,竟是一梦回到了十几年前。
一个半人高的小孩哭哭啼啼地从大门外跑进来,鼻青脸肿,衣裳上都是灰尘。
王府的小厮见了,连忙迎上来道,“我的祖宗爷哟,这又是怎么了?”
齐铭却只是一个劲儿的哭,哭的间歇里不时打出个嗝儿。
直到一个人影从大厅里走了出来,穿着身锦蓝色的衣裳,腰间的玉佩随着他步伐不停摇晃。
那人在他面前停下来,蹲下身,用手指给他擦干净脸上的泪水鼻涕,耐心地等他把委屈都哭完,才轻声问,“铭儿,是怎么啦?”
齐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眼睛肿的有核桃大,断断续续地说,“他们、他们欺负阿肖,我帮阿肖,他们就打我……”
阿肖是街头铁匠的儿子,“他们”则是指的洛阳其他公子贵族。王府子弟多爱仗势欺人,唯有齐铭从小就是股清流,励志要当个打抱不平的游侠。
齐楚静静听他说完,不急不缓地道,“铭儿,你做的对。但是下次遇到这样的事,不要自己动手,叫哥哥去,明白吗?”
齐铭一张小脸冻得红红的,抽抽噎噎地抬起头,愣愣瞧着自己兄长俊朗温和的脸,心里突然生出一种说不出的安稳可靠。
此后的每一回,齐小狗出门玩逛齐楚都一定作陪。齐铭向来讨厌公子的身份架子,从不许小厮跟从,却唯独愿意让齐楚陪着他。
每一次,齐楚都紧紧牵着他的手,有点漫不经心,又有点玩世不恭地问,“铭儿,今天想哥哥带你去哪里玩?”
齐楚对他说,“铭儿,仗义执言是好事,想当游侠也是好事,但做不到了,就告诉兄长,兄长帮你做到。别让自己吃亏,知道吗?”
从小到大数十年的朝夕相伴,齐小狗一闭上眼,都能想象出齐楚那双微微勾起,笑得风流含情的桃花眼的模样。
这场梦的最后,是他和齐楚在院子里放风筝。风筝飞得越来越高,越来越远,突然断了线。齐楚让他在府中等着,自己去捡风筝。
可是他在府里从白昼等到傍晚,从傍晚等到深夜,春去秋来数十年,齐楚再也没有回来。
齐铭一个人坐在朱漆大门的门槛上,茫茫然撑着下巴等,可是门前来往那么多人,竟然没有一个是他的兄长。
这实在是一场噩梦。
齐小狗在梦里感到一种说不出的悲痛心悸,惊醒后他望着窗外昏昏沉沉的光线,感到种从未有过的庆幸,心说还好是场梦,这梦做的也太不吉利了,待会儿一定要告诉齐楚,好好讨个安慰。
他背后衣裳都被冷汗湿透了,脑后还有些隐痛,是被劈了一下的后遗症。齐小狗光脚跳下床,匆忙披上衣裳,他还记得昏迷前留君苑的异动。
然而当他急急奔出门,却发现凝寒苑内一片寂静,几乎没有人声,只有大殿的灯亮着。
齐小狗快步奔过去,只见殿里静静站着数百人,所有门徒都在,却全部噤声,脸上的神色复杂隐忍,看他过来了,眼神又变得有些哀戚与悲怜。
厅内的矮榻上似乎躺着一个人影。
萧毓背对门口站着,微微弓着腰,手边放着一盆水,他一遍遍打湿、拧干手帕,细致而无声地给那人擦拭脸颊和手。
齐小狗被这沉默的气氛压得大气也不敢出,他感觉脑子晕乎乎的,萧毓遮住了那人的脸,他只能看见那人的衣裳,和无力垂在塌边的苍白的手。
衣裳是锦蓝色的,腰间还悬着块白玉珮,右手拇指上有一枚青色扳指。
齐铭茫茫然想,真是好巧,他记得他哥也有身一样的衣裳。还有最巧的是,居然连青色扳指也那么像。
可他感觉眼前有一阵儿发花,心脏突突直跳,不知为何心口有些钝痛,连带着看那扳指也一会儿是青色的,一会儿是白色的。
齐小狗笑嘻嘻开口道,“师父,你回来啦!事情解决了吗?”
他想等着萧毓回答,然而萧毓始终背对着他,没有回头,过了良久,也没有出声半个字。
齐小狗等了等,没有介意萧毓的沉默,他看了周围的人一圈,又转头去看萧毓,自顾自接着道,“那个,那个……师父,我哥呢,他在哪儿啊,他也回去了吗?”
然而殿内静悄悄的,没有一人回复他,所有人都静静注视着齐铭。直到良久,萧毓转过身来,沉默地看了齐小狗数秒,突然对他招了招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