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色紧绷着,脸上的肌肉在微微颤抖,眼窝里一对眼珠子直直地盯着。
“你还能不能把自己当个女的了?你就不能好好爱惜自己?”
“呸,这跟性别有什么关系?世界送我一根`屌`就不用爱惜自己了?这哪来的大男子主义?”
席虎:“……”
这道理还能不能说通了!
“那就算我有吧!!你要是不跟他……哪会有什么打胎!”
席虎眉毛全扭在了一块,“你是女孩!你!你他妈!……操!……”
谈思明见他又气又急又被堵到没法说话,也转向去看田恬,黑色的眼睛里是无声的质问。
“他只是想说男女生理上存在客观差异,你很清楚。”
田恬:“……”
田恬:“我只清楚你们俩沆瀣一气,夫夫相护……”
田恬开始习惯性怼席虎,其实是有点心虚的。
这会,她总算是褪去了那点掩人耳目,朝着席虎,叹了口气。
“你的性`教育知识都从小黄文上学来的吧?”
她好像又回到了高一在给席虎讲解数学题,眼睛焦点在飘,“你说的打胎,其实应该叫引产。那得怀上好几个月,胚胎和胎盘都已经发育了,终止妊娠的难度大,并发症也多。所以引产的确对产妇身体有害。”
“……那你?”
“我例假没准时来,就发现了,算是30天以内吧,只能算普通人流。那就是个小手术,真没什么。”
“……”
“再说,他带了套,我查了安`全期,那次纯属意外,我一点也没怪他。”
田恬嘴角弯了一下,眼角却是凛然不动,“要说起来,还算我诱`奸他。”
席虎:“……”
谈思明:“……换个词。”
“哦,那就勾引吧。”
“……”
田恬大概是嫌半坐着不舒服,啧了一声,在往下挪,彻底躺平在了病床上。
她闭着眼睛,讲完了整个故事。
某个晚自习,乔跃男在学校和田恬一起自习。
田恬父母当晚不在家。田恬当时一兴起,随便一哄,就在放晚学后,把乔跃男哄骗回了家。
据她所说,她只要漫不经心说几句,乔跃男就能立马母爱泛滥,要为她保驾护航。
到了临睡之前,乔跃男很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地,提出要睡客房。
田恬看得出乔跃男在忍耐,所以她当时就快炸了。
怎么一个男人能在这种情况下还不化身禽兽,倒显得她禽兽不如?
田恬十分恨铁不成钢,却又有些感动。
她难得地,对乔跃男笑得很是温柔。她的一只手在描摹他的脸庞,慢慢地,移动到脖子、喉结、前胸。
抚摸哪儿,乔跃男哪儿的皮肤就起了一层细细的颗粒。
“不用去我房间?”她的手还在往下。
“不、不用了……”
乔跃男牙齿都要咬到舌头了,挤牙膏一样,“你们家这床,比我家的要舒、舒服多了……”
“是吗?”
田恬轻轻一笑,忽然福至心灵,想到了之前贴吧里看过的一个段子,当即效仿运用到现实——
她把床头柜上的一杯水拿过来,手腕那么一抬,水全泼在了床单上。
笑得有几分无赖:“现在还舒服?”
乔跃男:“……”
……
“懂了吧?是我自愿的,跟他关系不大。”
田恬眼睛已经睁开了,对席虎语气也放柔了,“我没有后悔过。”
忽然瞥着席虎和谈思明,眼珠子在他俩之间转来转去。
“还是你们好啊,不用担心什么一发入魂……”
席虎:“……”
席虎这会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语气里都是无可奈何:“你到底喜欢他什么啊?”
“那你到底喜欢谈思明什么?”
田恬眼睛避开了他的追问之意,反问道,把皮球踢回给了他,“以前谁要你学习,你听进去过一次吗?就我儿子那奇葩画风,天天给你讲学习,你怎么全忍了?”
谈思明:“……”
“忍个屁啊,那不叫忍,他讲学习我也爱听,我们明明什么都好。”
这甜妈和“儿子”互坑关系厉害了,上次谈思明坑人一回,这次又换田恬嘴上不饶人。
席虎感叹之余,顺嘴反驳得很快,“我就喜欢他,我乐意!”
谈思明:“……你要是下次对着我,也能发挥这种水平的话,我会很高兴。”
“……”
席虎立马握拳道,“为了明明,奋斗!努力!”
田恬:“……”
“你们这对狗男男……”
田恬几乎不忍直视。她嫌弃了一会儿,眼睛看向了天花板。
“都是一样的。瑕不掩瑜。”
她的眼睛里像是有一朵花,一片,又一片,花瓣凋落了,化作尘土,空洞不已。
“旁人看他一百个缺点,但在我眼里,都抵不过他一个优点。”
田恬在笑,试图笑得轻松自在,“不过上次他掺合你们的事,让我看透了。”
“我已经不喜欢他了——再也不想喜欢他了。”
她的眼睛又重新闭上了,她的眉毛本是一直舒展的,忽然锁了起来,没有铺平,眉间浮现出了一条一条细微的褶皱。
“就这样吧,都过去了。”
百叶窗放了一半,外面下起了阵雨,夏天的雨水打着玻璃窗,三两声,声声断魂。
田恬右手在打点滴。
席虎一只手摸过她的左手,紧握住了,默然无语。
作者有话要说:
竟然就第60章 了……配角的故事终于结束了……预警:接下来要开始洒狗血收尾了,备好避雷针么么啪。
第61章 破镜重圆
省城今年换季格外早。
南方的城市,高温来得总叫人措手不及。五月炎热的影子还没有笼罩大地,六月初,却宛如从天上抖落了一床蚊帐下来,空气里一丝热气也透不出去。到处是滋滋冒汗的味道,知了趴在树上,也哑了嗓子,叫不出声。
星三医门诊一楼大厅里,即使开着充足冷气,却因为好几队挂号的长龙,人头攒动,也并不令人觉得有多凉快。
席虎正在星三医去给田恬买面包。
他在急诊楼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兜售食品的地方。
他就一直往前走,顺着找去了门诊部。
席虎穿过那几队挂号队伍,往最里边走,才见到一间很小的铺子,上面五个字——“医院小卖部”。
“老板,麻烦拿一袋吐司面包和两瓶矿泉水。”
席虎手撑在收银台面前。
小卖部的老板大约四十来岁,微微收着下巴,正在操作收银机。
她蜜蜡一般的脸蛋上有一对乌黑的眼珠,挂起来的笑容好像没有卸下来过,一排牙齿露出来,嘴边一颗痣上的毛也跟着在颤动。
老板转16 身货架上拿了要求的东西,眼睛飘回来,总算是正眼看了席虎。
席虎浑身一凛:这人眼神不对。
那两只眼睛里弥散着一股火热的光泽,要把他生吞活剥了。
席虎自认为自己男女通吃是有的,但老少咸宜……不可能吧。
他谨慎地,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一张折起来的十块钱,把那张纸钞按在台子上,递过去。
“阿姨我们见过吗?”
“当然了!”
老板肯定地点了点头,“你是不是叫席虎?”
席虎:“……是。”
老板了然一笑。
下一句就是:“我小时候还抱过你呢!”
席虎:“……”
“不是——是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老板娘哂笑道,“瞧我这激动的,话都说岔了。”
席虎:“……”
确定没抓错重点?
口误根本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个阿姨怎么会认识自己?
他们家根本没有在医院工作的远房亲戚啊?
这阿姨还说小时候就见过他了?
席虎犹豫了好一会儿。
“阿姨您认错人了吧。”
谁知对方浑不在意,好像听他说了个笑话。
“不会!我就算认不出你,也能认出你爸!你这脸呀,跟他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还四处张望着,脖子伸出去:“你爸呢?他没跟你一起来?”
席虎:“……”
席峻峰会跟他一起来就有鬼了。
席虎没有跟着老板的节奏一起转头找人,也没有回答。
这总觉得哪里不对、却说不上来哪里不对的感觉,到底是怎么回事?
脑子里从头到尾,跟早上起来叠被子一样,一只手抓着“席峻峰没跟他一起来”的这头,另一只手拎着“他跟席峻峰长得一模一样”的那头,把这两团令他混乱的表象忽略掉,棉花似的一抖落,底下被隐藏的事实呼之欲出——
要知道,他可是在元星市出生,元星市长大的啊!
席峻峰虽然现在在省城,之前也从来没带他来过。
“阿姨,您既然认识我爸……”席虎眉毛皱起,“那您能不能说下他的名字?”
“嘿,还不信我?你爸就是那什么……席海惠啊!”
“……”
“我第一次听的时候,还嘲笑他名字太像女孩呢!”老板显然还在沉浸往事。
“阿姨,您真认错人了,我爸不叫这名。”
席虎只得又重复一遍。
他离开小卖部,回到病房,把买的东西放在田恬床头。
田恬有睡午觉的习惯,这会,她眼睛闭得紧紧的,睡得正香。
席虎轻声地,跟聊天气一样,把小卖部发生的事给谈思明说了。
“难道是帅的人都是相似的,所以会被认错?”
他的两只眼睛算盘珠儿似的滴溜溜乱转,下巴向前探着,仍是有些不可置信。
谈思明对他的自恋习以为常,眉心成了一个“川”字,像在沉思。
“哎,别想了。”席虎伸手把谈思明的眉头抚平,“明明,我们去吃饭吧——”
偷偷摸摸地,温香软玉亲了一嘴。
“——我都快饿死了!”
“……走吧。”
——
医院边最不缺三种生意:殡葬、住宿和餐饮。
“跃龙门”是本地有名的特色家常菜馆,就开在第一医院旁边,外地人来了,不看病也会特意跑到这家,尝个味道,到此一游。
他们家的菜是典型的沅省家常菜,菜本身不辣,但沅省盛产鲜辣椒,当地人都喜欢辣椒拌着菜吃。
服务员看着不吃东西光挑辣椒的客人,觉得真是怪人。
来这里不要辣,还吃什么啊?
对坐着的两人谁都没吃几口,谈思明在看席虎用筷子仔细地把辣椒放进一个小盘子。
红艳艳的一锅剁椒,漂浮着的装饰褪去,留下雪白的鱼头。
“明明你又不吃辣,”席虎惋惜道,“真要在这吃啊?”
“你喜欢,看着你我也喜欢。”谈思明眼睛都不眨一下,“跟你爸联系了?你看上去心情不好。”
“心情好就有鬼了——”
席虎撇嘴,夹了一筷子苦瓜,嚼着,觉得自己平时爱吃的苦瓜也不太新鲜,“席峻峰终于给我主动打电话了,结果接了不说话,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他转而去把辣椒摆盘,拼成一幅铁树开花。
“说来可能是命——他叫席峻峰,两个山;我呢,名字又叫席虎。这二山不容一虎,他既然不容我,我还是离他远点,免得自讨没趣。”
“我猜,你爸也许是想跟你说说话。”
“怎么可能。”席虎哀叹一声,“我跟他破镜重圆的可能性,比田恬和乔跃男的可能性都低。”
“……”
谈思明嘴角一弯,险些笑出声,堪堪忍住了,“破镜重圆.……我回去要好好给你恶补成语。”
“怎么补啊?”席虎拿筷子另一头戳了戳谈思明的脸。
“唔……”谈思明眼睛也弯了,眼角延伸出细细的一条,“大概就是给你一份考试成语清单,列出高频率、易混淆的,每个各抄二十遍,权当练字了。”
“饶了我吧!”席虎知道谈思明绝对言出必行,不禁求饶道,“我练字从来没成功过,家里的字帖全是新的。”
“那你找到过原因吗?”
“啊?这事还要想原因?”
“……”
“应该是我太挑剔了,不喜欢庞中华的字。”
席虎顺从地,道出了最有可能的理由,“因为不喜欢,所以坐不住。写一会儿就把笔扔了。”
苦大仇深地:“最高记录是照着坚持写了十分钟……”
然而,残酷的现实是,元星市各大书店里,属于字帖的半壁江山,全是那位叫庞中华的男人打下的。
谈思明显然也明白了他。
“那你喜欢谁的?”
“你啊!”半点犹豫也没有。
谈思明:“……”
“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能看进去你给我写的笔记?”
席虎瞧着谈思明有些惊讶的意思,解释道,“你那字算是行楷吧?每次看,我都觉得又正、又帅气,跟那些个呆板的楷书和鬼画符的行书都不一样……”
又是一筷子鲜嫩鱼头肉递到了谈思明碗里,一丁点剁椒都不剩——全被席虎给扫荡一样的,或是挑掉,或是扫掉,剩下的是白花花的一片。
“别说十分钟了,要我看一个小时,我也乐意!”
“知道了,我给你编一本。”
“编什么?字帖?”
“嗯,让你临摹我的字。”
席虎:“……”
这……
感觉自己被赋予了不一般的使命……
静了半晌。
“明明……你是不是学习学得独孤求败,挺寂寞的?”
“寂寞”的人在饭桌那头沉默。
谈思明眼睛向下看着桌子,眼睫毛垂着,上面粘着室内灯打下来的零星光点,旁人看着,很自然地就能想起,落进了轨道的星星。
席虎窥着谈思明的神色,给谈思明发短信。
[寂寞寂寞就好,给你一个安慰拥抱~=3=]
谈思明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查看消息。
席虎在给一盘子辣椒拍照。
谈思明把手机放下,朝他笑。
“有你在,我不会寂寞的。”
作者有话要说:
昨晚困到不行直接睡了竟然忘记更新了orz……
ps:文中所述观点仅代表人物观点。例如,楷书和行书,我觉得都很好,是虎子踩二捧一……
第62章 同志仍需努力
梦里有一片很大的湖,水面蓝绿相间,漂浮着的嗡嗡小虫被毒辣的太阳晒得几乎不曾动弹。
湖边是丛齐人高的芦苇,扒开探进去,仿佛没有人,却能听到人传来的笑声。
那笑悲戚不已,每个音尾都挂了一把勾子,以风为骑,钻入人耳朵里,直叫人五脏六腑都被勾了去,撕扯得血肉模糊。
席虎循着声音向里走,恍然发现自己已辗转走了很远,湖水近在咫尺。
身后一阵水声响起,他转头就看到有个人影正在湖中央朝他挥手。
模模糊糊间,有男人的声音响起,似是叹息似是可怜:“孩子,孩子啊……”
热气熏着脑门,席虎只觉心里“砰砰”的鼓点一阵,热血上头,想也不想便跳了下去。
水下的温度不比岸上,一股凉气激他打了个寒噤,晒昏过去的小虫们一惊,纷纷爬上他皮肤,咬上,赖着不走。却是人的影子也没见着,留着一团水草张牙舞爪。身上难耐的痒和蚀骨的冷裹着他,席虎咳咳地冒出水面来,顿时被正当空的强光刺了个头晕眼花——
轰!
头皮炸出一朵蘑菇云,震得他险些跌回水里。
好像还有别的什么人的声音——
“醒醒!”
谈思明在叫他。
席虎眼睛一睁——他终于醒了。
席虎很早以前,做梦梦到过梦里男人的声音。
因为也就梦见过两三次,他没怎么在意。
但自从上次去过省城之后,他又做了好几次类似的梦。
每次场景都不一样,但无一例外地,都有那男人的声音出现。
席虎琢磨着,隐隐地有一种感觉,那男人他认识。
“我不过上个厕所,就这么一来一回的功夫,你居然能睡着了,还挺香。”
谈思明刚从楼道公共卫生间回来,正把他那被口水流得惨不忍睹的英语卷子单独抽出来,“佩服。”
“我不是故意的……”
席虎瞧着谈思明那墨水瓶一样的脸色,直觉不再说点什么,谈思明能直接抽出支钢笔给他戳个窟窿。
“我就是太瞌睡,打了一个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