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信恪想到自己的猎物健康状况如此糟糕,便有些不快,他好奇苏蓉蓉的儿子为什么年纪轻轻就是个病秧子。
他喝掉了杯中的茶,淡淡的问赵姝:“那孩子的材料津国还没有收集好吗?”
此时赵姝的脸上浮现了几丝讽刺:“哥哥被人举报聚众淫乱,给抓了现行,正忙着处理关系呢!”
江信恪眉尾一挑:“什么人举报的?”
赵姝答道:“不清楚,只知道对方背景很大。”
“哦。”江信恪轻描淡写的回复。
说曹操曹操到,江津国急三火四的从外面被保镖引进门,一见到江信恪便委屈的叫:“义父,竟然有人举报咱们……”
“不是举报咱们,是举报你。”赵姝冷哼。
江津国恶狠狠的瞪了赵姝一眼,骂道:“你给我闭嘴!”
“行了行了,你的事情待会儿在说,我心里有数。”江信恪坐到椅子上,交叠起双腿,目光殷切的问,“我交代你办的事呢?”
江津国赶忙从牛皮纸袋里掏出一叠材料,双手递给江信恪:“义父,那人叫颜绪,是颜氏集团董事长颜开平的四弟……”
“颜开平!?”江信恪脸上的表情微变,“他长什么样子,多大岁数?”
“呃……长得很高,挺门面的,细长眼……”江津国仔细想了想,“年龄,大概四十岁出头吧?”
江信恪嘲讽似的把那些材料看了看,抬起头来非常满意的看着江津国:“辛苦你了,孩子,你做得很好。”
他似乎显得有些激动与兴奋,就像是突然看到了猎物的野兽。
江信恪走到窗前,望着窗外的风景,难挡欣喜的问赵姝:“颜绪的血样准备好了吗?”
“是的,父亲大人。”
“让护士来给我抽血,尽快送去做DNA比对。”江信恪顿了一顿,“我需要马上知道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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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信恪:当然是选择原谅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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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绪感觉自己又沉入了阴暗的湖底。
他突然想起前两天看的一部电影,女主角跌入水中,金刚用无比巨大而宽厚的手掌,将她从溺水的深渊中捞了出来。那女人像是金刚的掌中花,被它全然的保护起来。他捧住了身边颜开平的脸,献祭自己深深的吻:“二哥,你做我的金刚吧!”颜开平笑而不语,只是将他翻身压在身下。
那些长满了失望的枝干伸出触角,将他紧紧的缠了起来,甚至于扼住了他的喉咙。他再一次明白,他与颜开平关系的唯一纽带便是性。
放映机的灯光忽明忽灭,打在颜开平看似温柔实则冷酷的脸上——他真是像一把无情刀,以凌迟他为己任。
颜绪将冰冷的脸埋进他的胸膛,他是多么渴望与他的关系再深入一点,让颜开平也有绝对不会抛弃他的理由。然而他只是水上的浮萍,断根的野草,风一吹,便不知道会被吹往何方,不知道下一秒的命运是什么。
心如死灰的他挣扎着从湖底浮上来,追随着湖面那摇曳的日光……
颜绪蓦地睁开眼,拼了命的大口喘气,那干瘪的肺部因为他的呼吸而剧烈疼痛。
“放松,孩子,放松。”一双温暖的手覆盖在他的胸膛,“你没事了,你现在安全了。”他的声音极柔,极轻,像是一剂促进伤口愈合的药。
这个人头顶明晃晃的圆形灯光,恰似一轮圣光。思维还混乱着的颜绪产生了一种见到了神的错觉。
随着影像渐渐由模糊到清晰,颜绪才终于看清眼前人是谁。
“……江先生……”颜绪虚弱的笑了,“您怎么会在这里?”
江信恪轻轻擦掉了他额头上的汗珠:“我还想问你呢,怎么会昏倒在电梯口?”
颜绪微垂了长而卷的睫毛,默然无语。幻听的事情,始终是他自己一个人的秘密。他绝对不能让颜开平知道——他这个人,照顾得了一个体弱多病的人,却一定不愿意跟一个精神病患打交道。
恢复了一些体力的颜绪批了外套,走下床来透透气。他所在的整个建筑都是木制结构,甚至连地板都是竹子铺就的,房间里摆设极少,必须的几样东西也极古朴自然,只是摆设造型非常讲究。他推开门,外面是一片无边无垠的翠绿竹林,一道小溪蜿蜒过别墅门前,清澈见底的水中悠游着叫不出名字来的各色鱼类。
傍晚的天际染了彩霞,映得竹林一片昏黄。有风吹来,竹海听涛。
“这是哪儿?”颜绪回头看着江信恪,“真美。”
他深深呼吸了一口气,满满的都是野花混了竹香。
交叠着双腿坐在椅子上的江信恪答道:“这一片是我的竹园,有时候我会过来住一段时间。”
“我喜欢这里。”颜绪笑起来,灿烂的比窗外的夕阳还要耀眼。
江信恪目光一闪:“那我把它送给你。”
颜绪突然有些尴尬了:“别别别,我只是随口说说!”说完他趴到窗边看着外面的风景,望着外面那些优哉游哉的鱼儿。
“江先生又救了我。”他支起脑袋,喃喃的说,“救了我两次。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
“我怎么记得我只救了你一次?”江信恪玩味的皱起眉。
“在墓园告诉我母亲的事情啊!”颜绪双手捧着腮,一只白里透红的脚俏皮的蹭了蹭腿肚,“您都不知道您告诉我那些事,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就像救命符一样,改变了我对自己一些非常不好的看法。”
江信恪目不转睛的盯着他那只玉似的的脚,慢慢走到他身后:“什么不好的看法,说来听听。”
他这样不自觉的动作很性感,他甚至有些怀疑颜绪在引诱他。就像他母亲那样,哪怕只是伸手撩个头发,也看起来是在诱惑谁。苏蓉蓉十七岁的时候就很有风情。她长得非常清纯,肉体却比同龄的女孩子、甚至是成熟女子都要性感的多,但她的眼神却非常无辜,非常非常无辜,让人坚信那些让人心猿意马的举止,只是因为自己龌龊的想法。喜欢她的江信恪出手很快,苏蓉蓉也并没有拒绝。
然而江信恪怀疑苏蓉蓉本身并不懂爱情,她的眼里只有价值而非情感,当有优秀的男人向她伸出橄榄枝,她就会毫不犹豫的握住。
颜绪空茫的两眼望向远方:“江先生,所有人都说我的母亲不是一个好女人,尤其是我的亲人,我从小就对她怀有恨意。这几年我过得不是很好,无论是生活还是感情,都一塌糊涂,甚至连健康状况也很差。每到我痛苦的时候,我就会怨恨她把我带到这个世上,却扔我一个独活。”
他自嘲的笑了笑:“我今年才24岁,却不知道自己还能再活几年,甚至是几个月,几天。我有时候会想,为什么是我要遭遇这种精神和肉体的双重折磨,是因为我母亲不是个好女人,所以我也是个应该被惩罚的坏人吗?”
颜绪被那种窒息感再次缠上,他只能无力的低下头去,深深的低下去。
江信恪突然按压住了颜绪濡湿的眼角:“孩子,这个世界上最稀有的财富你知道是什么吗?”
颜绪略带哽咽的问:“是什么?”
“美貌。”江信恪斩钉截铁的告诉他,“不是金钱,不是珠宝,也不是什么古董,而是美貌。如果一个女人长得太美丽,就注定会成为无数男人狩猎的对象。这意味着她们通常会有复杂的男女关系,坎坷的情路历程,或精彩或凄凉的一生。这真的不是她们的错,错的是那些用自己的定义标准来衡量谁是好女人,谁是坏女人的人。你的母亲是一个非常非常特别的人,她热情,独立,浪漫,勇于追求她心中的理想生活,毫不畏惧别人的嫉妒与说三道四。她就是这样一个充满激情,富有魅力的人。”
“你应该继承你母亲的性格,而非像现在这样自怨自艾的活着——你这样真的会令她很失望。”他捧起他的脸,像一个慈父那样循循善诱。
颜绪看着江信恪深邃的双眼,心中大为撼动:“我的母亲是这样的人吗?”
“是的。”他的眼窝很深,眼球的颜色也浅,五官像欧美人那般立体。那祥和的笑容看起来无辜,而又真挚,“我没有骗你。”
“谢谢你,谢谢你江先生。”颜绪长长呼出一口气,“从来没有人告诉过我这些,真的非常感谢你。”
他擦干眼泪,感激的看着江信恪:“江先生,我是不是到现在都没有把自己正式介绍给你?”
江信恪一挑眉:“可不是吗,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你的名字。”
颜绪向江信恪伸出手:“来认识一下吧!我叫颜绪,今年24岁,嗯……是个做饭的。”
江信恪笑着跟他握了手:“做饭的颜绪你好,不知道你的名字怎么写?”
“颜色的颜,头绪的绪。”
江信恪突然脸色一变:“你的父亲是颜开平吗?”
颜绪一愣:“他是我二哥……您怎么会认为他是……”
对方的神色显得非常尴尬,口气里带了几分掩饰:“哦,那个……”
“江先生?”颜绪执着的盯着他,似乎非要问出个究竟。
江信恪无奈的叹了口:“是我误会了,因为他曾经是你母亲的恋人,所以我还以为……”
一道闷雷突然从头劈下来,打得颜绪面色惨白:“什、什么?他,他跟我的母亲……?”
上部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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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部
这一天的夜晚却突然下起了暴雨。颜绪站在竹园别墅的入口屋檐下,望着那水珠帘被风吹得凌乱。
他身后的江信恪为他整理了一下披在身后的大衣:“进屋等吧,他一会儿就会来。”
颜绪的脸颊上沾了几滴雨珠,表情冷漠:“不,我想亲眼看着他走过来接我。”
江信恪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真的是他的弟弟吗?你现在这样可真像是个闹别扭的小情人。”
颜绪对他的话毫无反应,好像整个人都麻木了一般。江信恪叹了一口气,掰过他的身子,面对面的俯视他的双眼,距离近的几乎要贴上他的额头:“颜绪,你二哥不告诉你,可能只是因为这件事太尴尬了。有几个人能接受自己同父异母的哥哥跟母亲交往过?”
然而颜绪却只是将目光投放到远方,那是进园的必经之路。
他自责而懊恼的的摇摇头:“对不起颜绪,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告诉你这些。可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原本像木偶一般僵立的颜绪对他的道歉突然起了反应:“江先生,您真的不知道我的名字吗?”
那双握住自己肩头的手突然一僵,颜绪敏锐的察觉到了——他果然是撒了谎。即便眼前人的表情还是那么淡定,甚至带了一丝苦笑:“你不相信我?”
他仰视江信恪的眼光带了几分犀利:“我母亲墓碑上,刻着我的名字:儿,颜绪。”
江信恪突然松开了自己的手掌,退到离他两米远的地方:“你对我保持戒心很对,颜绪。毕竟我们只见过两次面,虽然你说你感谢我救了你。我告诉你的那些事不令人愉快,所以你会怀疑我别有居心,这也正常。”
他有些纠结的搓着手,似乎在考虑正确的表达方式。他母亲是英国人,自己从小在国外长大,只有初中到高二才在国内呆了几年,随后又常年旅居国外,说话总是带着一股显而易见的翻译腔,这让他的优雅生出几分特别:“我该怎么证明我说的话都是真的呢?首先你母亲的墓碑上没有刻你的名字,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让我猜猜看,你的家族并不承认蓉蓉,甚至不愿意让世人知道她是你的母亲,认为她卑微的出身有损颜家的颜面。我猜的对吗?”
“去年蓉蓉的墓碑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破损了一小块儿,我上半年去看的时候它在,下半年去看的时候它还在,于是我就让人把它修补了一下。这件事你也察觉到了吧?还是说去年你根本就没有祭拜过她?”
其实那块破损已经好多年了,颜绪知道,但是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去修补一下。上次去的时候,那块儿残缺果然被补齐了。
原来是江信恪做的。
颜绪惭愧的垂下头,他确实是在用拙劣的方式试探江信恪。他不愿意相信江信恪说的那些话,他恨不能这个人是颜开平的仇人,只不过知道了自己跟二哥的丑事,便想拿来做文章。
他发现自己无比卑劣。
“对不起,江先生,我只是……”他身上泛着寒意,既是心乱如麻,又是乱箭穿心,他揉着阵阵隐痛的额头,却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没关系,我理解你。”江信恪轻轻的,不着痕迹的将颜绪搂进怀里,就像一个父亲抱着自己的孩子,“回去之后你要跟你二哥谈这件事吗?”
“不。”颜绪并没有察觉这样的动作有什么不妥,虽然他跟颜开平这么多年,还是下意识的认为男人与男人之间的搂抱很单纯。“我不会。”
他感到疲倦,深深的疲倦。这些疲倦是蔓延开来的,席卷他每个细胞的,甚至来不及让他感到绝望和疼痛。
多少年来困扰他的疑问,今天似乎终于被解开了。
他曾经以为颜开平是出于对他外表的垂涎,才抛弃了伦理道德;他也曾经幻想,二哥对他一定是有着不一样的喜爱,才会把他养在身边这么多年。他一直希望自己于颜开平而言是特殊的,是与众不同,而现在他终于明白自己确实是特殊的,也确实是与众不同的了。
真是可笑。
太可笑了。
颜开平透过自己,看到的是谁呢?当自己叫他二哥的时候,当他为他张开身体的时候,颜开平心里想的那个人会是谁呢?
所以不管自己如何向颜开平表白,他都不会回答我爱你。是的,他怎么会爱自己呢?自己只是个替代品啊!自己一直梦寐以求的,除了性之外与颜开平的纽带,就是他的母亲啊!
现在既然有了这条纽带,为什么自己还会哭呢?
太傻了,自己真的太傻了。
颜开平怎么会那么仁善,庇护他,照顾他,体恤他,原来这一切靠的都是母亲的遗泽。而他竟然还痴心妄想着得到颜开平的爱。
“江先生。”颜绪疲倦的无法站立,他脚下虚软的摇晃了几下,“我想回房间休息一下。如果我二哥到了,麻烦您通知我。”
此时此刻,道路湿滑的环山公路。七八辆黑车在几架警车的护送下,组成车队平稳前行。
坐在最后一辆车上的颜开平抽完了最后一根烟,降下车窗,将还在燃着的烟头扔进雨中。
在过去的二十多不眠不休的小时里,颜开平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观看了一整套的日出日落,从繁星遍布到烈日当头,从黄昏余光再到月上枝头,他真是接连不断的看了个遍。直到接到一个陌生女人的电话,他才忐忑不安的结束自己焦躁的等待。
那个叫赵姝的女人说,颜绪想要回家。
在等待的煎熬里,二十多年的旧事扬着浮尘,从心底深处浮了上来。
当年他与江信恪同级不同班,两个人一开始并无交集,他只是知道江信恪是单亲家庭,母亲带着他从英国搬到中国来工作。江信恪在老师和同学之中口碑非常好,好到难以置信,他温柔,阳光,善良,说话咬文嚼字,带了一点点英国口音,显得很洋气。他学习成绩数一数二,连篮球都打得颇有风范。
他有着超乎他这个年纪的沉稳和成熟,又有这个年纪特有的高中生气质。很多人都说江信恪是个完美无缺的男孩儿,他简直是所有女孩儿的男神。
颜开平却有些不以为然。他大家族出身,身上自然带了天生的贵气,只是行事低调,不愿显摆。他跟亲民的江信恪不同,他只跟固定阶层的、知道他身份的世家子弟交往,行事做派难免带了些不容置喙的霸道,自然讨不了所有人喜欢。
这两个人本来是两条平行线,直到颜开平亲眼见到江信恪打人。他在阴暗的角落将一个人高马大的胖子打得满脸窜血,对方已经昏迷,他却仍然不肯停手,一拳一拳,一句废话不说的打下去。颜开平认得那个胖子,是隔壁街区最出名的混混。
恰巧路过的颜开平双手插兜淡然的看了十几分钟,江信恪才住手,冷静的掏出湿巾来擦手。并将那湿巾塞进胖子断了牙的嘴里。
转过身的江信恪显然被突然出现的颜开平吓了一跳。
颜开平冲他吹了一个口哨:“奥斯卡最佳男主不颁给你真是太可惜。”
而很快镇定下来的江信恪却只是露出了他的招牌微笑,并冲他竖起了中指:FUCK YO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