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月伸手想抓住她纤细的胳膊,但见她后退一步警惕的盯着他只得收手,却跟着再进一步,道:“我知道你真正的打算,但我不会看着你死!”
轻裳再度后退一步:“生死我命,与你无关。你只管接生意做生意,做不到我便去找别人,银货两讫,两不相欠。”
无月终于恼了,怒火布满脸容:“很可惜,我并不这么想。再说,你当任极是傻子吗?他现在早已有防备,恐怕连你都已经被查了出来。现在,你必须得跟我走!”
不想再浪费唇舌,也不想考虑后果,面对丝毫不懂武功的轻裳,无月举掌轻松将她劈晕,打横抱起便准备走人。
正走到窗边,又突然停下,犹豫片刻后低咒一声,回身卷起那只紫檀小匣,这才穿窗出府。
越宁躲的地方正在他出来的路上,没有料到他出来得如此突然,越宁一时躲藏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
无月却对于突然出现在眼前的越宁毫不在意,只瞥过他一眼,将怀抱里的轻裳紧了紧,脚下不停,踏过一片花叶,便已去得远了。
只是那一眼,把越宁看得心惊胆跳,他阅人算得丰富,却还从未见过这样的目光,只一眼,便如同出鞘的宝剑,寒意森森,仿佛能将人一劈两半。任极帝王威严,虽也森严,杀意却不会如此露骨张扬。
越宁满头冷汗,浸得头上还未完全愈合的阵阵刺痛,长出一口气,喃喃道:“看来他早发现我了。”只是没杀他而已,或许只是觉得不必多此一举。不过这样一来,自己是绝不可能再追踪下去了。
一日之内连着在鬼门关前打了两个来回,越宁不由庆幸自己命大,只是看着无月离开的方向有些疑惑:他把阮轻裳带走做什么?
过了半天后,思绪才逐渐清明,摇头叹息道:“男人女人,男人男人,还是自己一个人得好。”
天色已经隐约泛白,越宁突然觉得有些累,于是做出了一个他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决定,他决定先找个清静的地方睡上一觉,再回去复命。
等到越宁一觉醒来,已经过了中午,这一觉睡得沉,醒来后只觉得精神大好,寻了口井水泼泼脸,这才往桑城府衙赶去。
任极正在书房处理公务,但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听到越宁通报,猛地站起来:“宣!你们都退下去!”
越宁有些心虚,不敢看任极,进来后跪着将晚上所见禀报一遍,然后道:“出城的时候他刻意让臣知道臣已经暴露了行藏,意在警告,所以臣也不敢再跟,就这样回来了。”
任极迷惑:“你说他带着阮轻裳走了?”
“是。”
“他带走阮轻裳干什么?生意不接便不接,把人弄走做什么?”
越宁想了想后道:“臣以为,他恐怕是动了点私心吧。”
任极这才恍然,哼笑道:“私心?不过就是一个女人而已,世上一抓一大把,传言阮轻裳虽然漂亮,但比她漂亮的又不是没有。”
“这,情之一字,臣不甚了了,也不知道。”
任极抬手让他起来:“那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朕从不信,事情到此也算完结,你下去吧。”
越宁心里一松,赶紧道:“那臣告退。”
任极再度坐到书桌前处理公事,却发现自己比之前更加静不下心,满脑子都是越宁刚刚说的“情之一字”,最后心浮气躁,一把将奏折和公文都推开:“简直莫名其妙!”
莫言正端着茶水点心进来,被任极的举动惊到,想也不想就跪下来,任极看得更心烦,斥道:“出去出去!”
说着不等莫言出去,自己倒先出去了,离书房不远便是花园,他心烦意乱下随意挥了几掌,掌风凌厉呼啸,将开得正好的繁花绿叶刮了一地。这才觉得满心的莫名烦意消褪下去些,着人将要批的东西都搬到园中,开始专心做事。
莫言被任极一吓,茶水点心也不敢送了,端着东西回到小厨房,对还在厨房忙活的柳莺道:“柳姐姐,皇上最近心情好像很差,会不会是连日奔波有虚火?要不多做些败火清心的膳食吧。”
任极在她们看来本就脾气阴晴不定,柳莺也是整天提心吊胆,听莫言这样一说,知道是他又发火了,也觉得有些怕,点头道:“说得有道理。”
莫言赶紧帮她找出几样食材,然后道:“柳姐姐,做饭我也帮不上你什么,不如去看看火,莫将军的药也差不多要好了,我给他送去。”
柳莺一个反应不及,莫言就已经溜了出去,只留她独自一人面对那些食材发呆,做饭好说,可是做好了该叫谁送给皇上呢?
莫言转个身就跑到了莫纪寒住的小院,他不能出屋,药炉就摆在屋前的回廊下,莫言拿着小扇子将炉火扇旺了些,喃喃道:“柳姐姐,你可别怪我啊。”她这几天实在是被任极吓得怕了,相比之下,莫纪寒不知道要好多少倍。
药罐里的汤药被火力一催,夹杂着苦味的药香顿时满满的溢了出来,莫言见火候已到,屏着气把药渣滤掉,将深黑色的汤汁倒进药碗,吐口气端起小心的推开了房门。
门一开,一股更浓烈的药味直呛鼻腔,莫言一个踉跄,只得又把那口气憋回去,走到床边把药碗放下,将躺着的莫纪寒扶起来,说道:“莫将军,你该喝药了。”
莫纪寒眼睛闭着,闻言只睁开看了她一眼便又闭上,艰难的动动脖子,把头扭到了另一边去。
莫言忍不住想叹气,自从那夜之后,杜太医便在他身上下了针,封了他的内力和行动帮他调理心脉,但这样任人摆布的状态没几人受得了,所以一发现自己成了这模样,他便不肯说话,也不愿意吃东西。这几天,都是好话说尽,才勉强吃那么一点膳食和汤药。
劝了这么几天,莫言搜肠刮肚,把自己知道的能说的全都说了,一时竟然找不出什么词句再来劝,对着莫纪寒紧闭的双眼半天,突然豁出去地道:“莫将军,你是不是一直想离开这里?”
莫纪寒总算有了反应,霍地睁眼,目光如电。莫言紧张地看看关得好好的房门,双手紧紧的捏着自己的衣角,把声音压得低得不能再低:“我、我想很久了,还是觉得应该帮帮你的。”
莫纪寒瞧着她因紧张而咬起的下唇和捏紧的双手,心里刚起的疑虑刹那间消失,问道:“为什么要帮我?”他多日不曾说话,这一说话,声音沙哑,压得又低,莫言几乎听不清内容。
莫言两腿发抖,干脆倚床而坐,一只手也改向紧抓着床单:“没有为什么,就是觉得应该帮你。”
说着像是鼓起勇气一般抬头与莫纪寒对视:“我觉得,觉得你是个好人,不应该……”想了又想,想不出合适的说词,又将头低下去,声音更小了:“我不会说话,你、莫将军你可别在意……”
又将那碗汤药举到莫纪寒面前:“我说的是真的,我保证!所以,莫将军,你能不能先把这些药都喝下去,杜太医说过,你身子要好好养,养好了,我就想办法送你出去,真的!”
“杜太医说过,你心脉伤得并不很重,好好调养,能有起色的。而且,进城后,这药里就加了一味‘碎真花’。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但杜太医说,是特意运来的,坚持用的话,二个月的时间,就会很有起色了。”
莫言捧着药碗的手都在发抖,她努力保持平衡不让药汁撒出来:“莫将军,你就都喝下去吧,我保证你伤好之后就帮你。”
“我听近卫们说起过,这仗虽然不难打,可要也耗些时间呢,再加上回国的路程,少说也得几月呢,只要身体调养好了,几月的时间总能找到机会的。”
莫纪寒看着她,轻声问道:“那你又知不知道,你帮我逃出去了,你的下场是什么?”
莫言吸口气:“想过,可不一定会发生啊。我偷偷去问过郑总管呢,之前那些宫女宫监其实都没死,派了别的差事,虽然苦了些,可都活得好好的。“
莫言见莫纪寒已不抗拒吃药,便慢慢喂着边道:“我一个小宫女,只要小心些,也不会有人发现是我帮你的,大不了回宫就和他们做伴去。”
第 41 章
任极亲征,第一场战事就轻松拿下桑城的消息让符离上下震动,本来高涨的士气再度低落下来,而启梁军则在接到这个消息之后气势大涨,短短几天内又拿下两座城池。
隽文帝景辉好梦不长,花天酒地没几天再度焦头烂额起来。几个美人妃子神情惊慌衣衫不整瑟瑟地跪了一地,他一个人在布置奢华淫、糜的寝宫里团团乱转,瓷瓶玉器的残片满地都是,显得凌乱不堪。
寝宫外忽然传来个微弱尖细的嗓音:“皇上,奴才回来了。”
景辉几步赶到门边,拉开门一把将那个跪在地上的人影拖进来,连声问道:“人呢人呢?”
那人几乎被景辉拽得背过气去,脸色紫中带红,又不敢伸手把他拉开,只能拼命挤出声音道:“奴奴、奴才……有、有……”
景辉将手松开,一脚将他踹到地上:“快说!”
那人嘶着声喘了几大口气,赶紧爬起来连连磕头:“奴才有罪奴才该死,莫将军府上人去屋空,奴才、奴才找不到莫夫人。”
景辉呆怔片刻,猛的跳起来,一把抓起那人的衣领吼道:“你刚刚说什么?啊?没找到人?你刚刚说没找到?!”
那人刚刚缓和下来的脸色涨得更加紫红起来,已经隐约可见泛青,断断续续地道:“奴才、该死……该死……”
景辉满眼血丝,将人摔在地上,恨恨道:“该死该死!你是该死!”猛地放大了声音,喝道:“来人!”
那人已经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景辉的话让他顿生恐惧,蜷在地上不住磕头,这次不说“奴才该死”,连连改口道:“皇上,皇上饶命、皇上饶命,饶命……”
不住的讨饶声只让景辉耳鼓轰轰作响,额角青筋直跳,更加暴怒起来:“快来人快来人,把他拖下去砍了!”
附近的侍卫立刻赶过来一把将那人架住外拖,那人已经浑身抖成了个筛子,一听景辉怒吼“把他砍了”,一声哀鸣昏了过去。
寝宫里再度安静下来,景辉心气难平,翻涌得更厉害,放眼一看寝宫内能摔的都摔了,恼火之下对着刚刚还摆满古董珍玩现在却空空如也的楠木摆架连踹几脚。
随着“嘭咚”一声闷响,沉重的摆架硬是被踹倒在地,将那些碎片压得更碎,一时间碎片飞溅,细小的碎瓷让景辉躲闪不及,脸上手上立刻划出几道血痕,更显得表情狰狞。
跪在地上的美人妃子抖得更厉害,有几个已经忍不住哭起来,又不敢出声,压抑着声音哽咽,虽然比刚刚的饶命声要小得多,却还是刺激到了景辉。猛地转身抓起一个正在哭的美人,
揪着她的头发强迫她看向自己,恶狠狠问道:“哭,哭什么哭?朕会输吗?啊?!说啊,你说朕会不会输!”
美人泪流得更急,又不敢不回,只能勉强压着哭腔应和道:“不会不会,皇上您英明神武,永远也不会输的。”
景辉却一把将她扔了出去:“屁话,统统是屁话!!滚,都给我滚,滚得远远的!谁滚得慢,我杀了谁!”
一众美人妃子惊叫连连,什么形象也顾不得了,争先恐后的夺门而出,几乎全在同一时间挤出门去,寝宫内瞬间安静,只有景辉自己的喘息声。
安静的空间里,他才知道连自己的喘息声听起来都会那么可怕,刚刚的残暴都已不复存在,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开,双腿力气流失得一分不剩,他只能任由自己狼狈不堪的坐倒在一地狼藉里,碎片扎进血肉中也感觉不到疼。
他平日虽然少理政事,但自己的国家有多大还是知道的,任极已经拿下了桑城及周边几座城镇,意味着离他的国都又近了一步,他的国土已经丢失了大半,而且四面被围,便是想割地求和偏安一隅也不可能,因为他知道,任极是认真的,认真的想要符离,认真的想要他死!
符离皇宫中已是人心惶惶,刚刚皇上又杀了人,这已经是今天的第五个了,启梁军越逼越近,皇上杀的人越来越多,叫他们如何不自危。已经有不少人开始收拾着东西,盘算着如何才能逃离这个可怕的地方,毕竟,做启梁的俘虏不会死,可是做皇上的奴才,却随时都有丢掉小命的可能。
任极听着鸣枭收集而来的情报,手指惬意的轻敲桌面:“是么?他终于开始慌了,真是难得啊。”
“就这样,慢慢逼着,我倒要看看,当初胆敢截我启梁贡品的隽文帝,看着自己的江山一寸寸丢失,会有些什么表情。”
任极说着忍不住笑了笑:“说他胆大,倒是抬举他,真有胆尽管光明正大来抢,搞成山匪强盗,又哪里光彩得起来。”
鸣枭不以为意,语带轻蔑:“依臣看,当初他也不过是觊觎那个号称‘河西美人’的女人,色胆包天而已。”
任极点点头:“只有色胆能包天而已,敢做不敢认,可怜符离那帮官军,不明就理的为他卖命。”抬头看看摆在面前的符离地图,叹道:“只是朕觉得,弱肉强食虽然理所当然,但拿这么个理由开战,实在有些可笑。”
“父王当初说是事关国威,不容有损,不然依附国都会以为我启梁没有能力连贡品都护不住群起而反。其实那些珠宝布帛算得了什么,说穿了还不是为了一个女人,一个只有名号却连面都没见过的女人。”
“结果他却没想到,自己的命就丢在这个无缘见面的女人身上,还拉了我启梁十数万将士的性命陪葬,到如今,想停不能停,欲罢不能啊。”
鸣枭及一众人沉默,听任极自语,看他手指点在符离都城之上:“一统天下,虽然是历代君王都会有的愿望,只是启梁这次付出的代价,太大了些。”
说到这里,回过神来:“扯远了,都下去吧,按刚刚说的做就行了。”
众人告退,任极将莫言和柳莺唤进来,问道:“他怎么样?”
最近基本都是莫言在照顾莫纪寒,所以听到任极的问话便回道:“回皇上,莫将军还是老样子,奴婢每天定时送食送药,杜太医也去诊过,身子比起几日前已好不少了。”
任极点点头:“杜太医都说过些什么?”
“这……奴婢只记得杜太医嘱咐药食都要准时,随时都小心伺候着,至于莫将军的病情,杜太医说的,奴婢、奴婢都听不太懂,因此,也没有记……”
任极看面前两个小宫女都跪得规规矩12 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矩,头低得不能再低,知道要她们记住太医说的话委实要求太过,便道:“起来吧,把杜太医找来,你们便都下去。”
莫言应是便赶紧起身去找杜太医,柳莺谢恩后也是逃得飞快,一直奔到小厨房里才觉得安心些,如果有可能,她宁愿窝在这个地方做一辈子饭,也不想去服侍皇上。
莫言不意外的在药房找到杜太医,接过他手里的药草放到旁边道:“杜太医,皇上宣呢,快些随我过去吧。”
杜太医明显头发胡子都花白不少,听见皇上宣他,脸上的皱纹又深上几分,:“宣我?什么事?”
莫言一边搀着他往外走一边道:“没什么,皇上只是想问问莫将军的病情。”
杜太医一个劲的叹气:“只是问问?就怕又问出个什么一二三来,我这把老骨头,本来能折腾的时日就不多了,再多来几回,只怕便要交代在这儿了。”
莫言听得紧张:“杜太医,莫将军还有什么不妥?你不是说他的心脉没有什么大损伤么?难道很要紧?”
杜太医的眉头打成了结:“心脉损伤是不大,‘碎真花’也确实有效,只是想要彻底断根,就难了。不断根,他这辈子就休想妄动真气,只能当个普通人。”
莫言一呆:“一辈子只能当个普通人?”
“唉,不错。他的经络全就有伤,最多只能运上五成功力,现在最重要的心脉受了损,真气便一分也动不得。他现在天天躺着,也逃不过只要心跳一次就会痛一次,静心修养方才会好过点,情绪稍一激动就会加剧。”
“一旦动了真气,疼痛岂是常人能忍的,要是心脉一断,真痛死了还好过点,这样半死不活的,那就和炼狱没有差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