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似是一道口令,他的话音一落,铺天盖地般的箭雨落了下来,万箭齐发!
叶长笺心想,现在死了也罢,只是没能见白无涯最后一面。
他闭了眼睛,箭失却迟迟没有落到他身上,他疑惑地睁开了眼。
“小叶子……”
沈默情对他邪气一笑,以身作盾挡下了这致命一击。
叶长笺愣在了那里,沈默情缓缓向他倒了下来。
他连忙伸手抱住他,跪坐在地。
“老二……”叶长笺喃喃道,他想伸手拔下沈默情背上的箭失,但是看到上面的符文收回了手,萧氏丹宗的绝杀,九天黄金箭,中之即死,灰飞烟灭。
一旦拔下,便是加速他形神俱灭。
“老二,你怎么会,你怎么会在这……”
沈默情咳嗽了几声,显然大病未愈,温柔地笑道:“你走的太快……我跟不上……”
“老二,你别说话,我带你回风铃夜渡,让师父救你……”
叶长笺伸手擦掉沈默情嘴里吐出来的血,却越擦越多。
他想抱着沈默情站起来,可一动,手上脚上的伏魔锁链便启动,嵌入他血肉一寸,抽去他的力气,叶长笺急忙抬头对天兵道:“你解开我的锁链,让我把他带去救治,我不会逃,我真的不会逃!”
天兵的眼里不含任何感情。
沈默情口喷鲜血,断断续续道:“别……求他……”
“我……活不成了……”
叶长笺的眼泪扑扑而下,惊慌失措道:“老二,别说话……别说话……”
他怀中的沈默情渐渐消散,从双足开始一点点化为齑粉。
沈默情努力地抬手想要触碰他精致的眉,却只滑过了他的眼角,一道血迹擦在了叶长笺的眼角旁,沈默情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真漂亮……我的……小叶子。”
他的手垂到了地上。
叶长笺不敢置信地大声叫道:“沈默情,沈默情!”
已无回响。
“沈默情,沈默情!”
“啊啊啊——”
叶长笺抱着沈默情的尸体嚎啕大哭,精致漂亮的脸上悲痛欲绝。
“沈默情,沈默情,啊,啊——”
泣不成调。
整个白骨岭都回荡着他凄然的哭声。
所有人都冷眼看着。
四大修仙世家的弟子。
天兵天将们。
没有人会超度沈默情。
他已魂飞魄散,三界里再也没有沈默情这个人,这个灵魂。
直到叶长笺停止了哭声。
萧氏丹宗的宗主冷声道:“趁现在,动手!”
成千上万支箭失密密麻麻地向叶长笺袭来。
那道魔魅般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你现在的模样,就像一只待宰的羔羊。”
“你想得到力量吗。”
“你恨吗。”
我恨。
那道声音嘶哑地笑了起来,“接受我。”
叶长笺用下巴轻轻摩挲了沈默情的脸,弯起嘴角。
心跳剧烈,血脉偾张,他能听到自己血管里液体流动的声音,血管里有东西欲将破体而出。
他听到了许许多多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声音。
“我好痛苦……”
“我好恨……”
“杀光他们……”
“杀……”
三界之中,所有怨灵、魔灵、生灵生前所遭受的苦难悉数施加在他身上。
叶长笺突然仰天长啸,声震四野。
啊啊啊啊——
刹那间,一道冲天的魔气直耸九霄,风起云涌,浪海翻腾,三界所有妖邪魔灵纷纷欢呼、臣服、跪拜。
滚滚浓烈的魔气夹杂着无数怨灵、鬼魂哀嚎、尖叫、笑声从阴司里呼啸而来,悉数打碎了箭失。
叶长笺眼角泛红,额间一朵血色莲纹若隐若现,他的容貌魅惑妖冶,胜过任何一个修习媚道的妖。
云敛衣沉声道:“他入魔了。”
唐雪脸色煞白,握紧了手中之剑,咬牙道:“现在万箭阵、散魄剑、玄天清心咒也没办法杀了他。”
无需叶长笺再启动法阵,无需他再掷出五方招阴旗,他的身后,已经列满了杀气腾腾,面无表情的阴兵阴将。
花飞雪、虞初一、殷天星、殷天月、晏无常五人立在军队前首。
他们的眼眶里不再有黑色眼珠,皆是一片白芒,全身上下布满黑色的鬼王图腾。
束缚着叶长笺的三十六道天罡伏魔锁链悉数破碎。
怀中已空无一人。
乌云滚滚叠将上来,电光连闪,“咔啦啦”,一道道五行天雷直降而下,修真弟子的哀嚎声还未出口,便被天雷打得魂飞魄散。
叶长笺缓缓站了起来,不似这个人间的阴冷声音响起。
“鬼兵队。”
“在!”
“碾碎他们,一个不留。”
“是!”
叶长笺的屠戮军队开始屠杀。
他含笑看着云水之遥的人越来越少,看着年幼稚气的修真弟子被撕碎。
一个弟子咬牙提剑冲将上来,他断了一条手臂,神色不改,刷刷刷冲叶长笺急刺。
叶长笺不疾不徐地躲闪着,语调微微上扬,“唐门剑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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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左足踏在剑宗弟子尸体上,问:“你们求饶么?”
剑宗弟子“呸”了一声,斥道:“唐门剑宗,绝不求饶!”
叶长笺缓缓向他们走去,一个个剑宗弟子倒下。
“徒山医宗?”
他看着这些与浴红衣年岁相似的少女,笑了。
“怪只怪你们修仙,记得下辈子来风铃夜渡。”
女弟子倔强地怒视他,“要杀要剐随你的便!”
叶长笺道:“你和剑宗弟子一样,还算有些骨气,我不折磨你。”
他从腰带里拿出一片苍嫩竹叶。
女弟子愤怒的眼眸里,映下这最后的翠绿。
一叶封喉。
他走到战场中央,“萧氏丹宗?”
他的嗓音冷至冰点。
“你们该死。”
叶长笺轻轻一抬手,熊熊烈火腾地骤起,将这些修仙弟子慢慢地、活活地烧死。
这场灭世业火,他们无法用大雨浇灭。
血流成河,哀鸿遍野,满目疮痍。
殷天月单膝跪地,道:“主上,末将办事不利,仍有漏网之鱼。”
此时此刻的叶长笺已不再是那个天真无邪的修魔弟子,他浑身的霸道气势震慑着她的神经。
殷天月无法遏制地颤栗着。
叶长笺笑道:“是吗。”
杀了她。
他听到耳边有人这样说。
叶长笺眉宇间的暴戾之色一现即隐,他挥了挥手,“你们回阴司吧。”
叶长笺挥散鬼兵队众人。
这一战,重挫四大世家,大部分天兵天将都被挫骨扬灰,剩下的天兵逃回天界。
叶长笺神色淡漠,召唤应魔龙,回到风铃夜渡。
他一头钻进酒窖,喝得酩酊大醉,听到有人在耳边喊他。“叶长笺,叶长笺……”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一身是血的白无涯放了什么东西在他额头上。
温暖至极。
叶长笺道:“你还好吗。”
“他们杀了老二,我不是故意要入魔的。”
白无涯金色的眼眸望着他,满含悲伤。
叶长笺伸手去触碰他,却碰了一个空。
白无涯消失了。
他嗤得一声笑,“他妈的,又做梦。”
叶长笺取了一些沈默情生前的衣服,走到后山墓园,在白夜心的墓碑旁立了沈默情的衣冠冢。
树高千丈,叶落归根
叶长笺淡淡道:“我知晓你不想回徒山,这里才是你的家。”
他为沈默情立了碑,
“他们杀了你,我让无数人为你陪葬。可是对不起,只能到此为止了。你放心,我马上去陪你。”
他曾经说过,风铃四秀永远是风铃四秀,少一人都不行。
魔神即将与他融为一体,他已快控制不住自己的神智与嗜杀之心。
叶长笺的身后站着野渡舟老、浴红衣、东方致秀,与风铃夜渡的门人,这些人在他的眼里已看不出原本样貌,悉数变成红色肉球。
他转了身,对着野渡舟老淡淡道:“师父,徒儿不孝,您的恩德,此……徒儿恐怕永远也报不了了。”
世间最不孝,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
野渡舟老意味不明地望着他,神情悲悯。
浴红衣哽咽道:“师兄,你别做傻事。”
叶长笺道:“他们不会放过你们的,我不放心。”
无数的血粒子从他体内飞了出去,散落在风铃夜渡的每个角落。
他要为风铃夜渡设置一个固若金汤的防御堡垒。
悠扬婉转的歌声响了起来。
叶长笺轻轻地唱着歌,所有风铃夜渡的人都睡了过去。
叶长笺缓缓走了出去,离开风铃夜渡。
等待他的是三位上神与悬浮在空中的三柄神剑。
叶长笺淡淡问道:“白无涯呢?”
青龙上仙道:“他不想见你。”
是了,白无涯接二连三地让自己不入魔,可最后还是让他失望了。
听青龙的意思,白无涯应该已经没事。
叶长笺微微一笑“无妨,反正再也见不到了。”
他嘴角噙笑,闭上眼睛,慷慨赴死。
一拢红衣,精致张扬,风华绝代。
意识渐渐消散的那一刻,他听到有人伤心欲绝地喊他的名字。
“叶长笺!”
他奇怪地睁开眼看去,遍体鳞伤的白无涯跌跌撞撞地朝他的方向奔来,他急忙喊道:“你别过来!”
诛仙剑阵下,没有活路。
白无涯向来清冷的脸上泫然欲泣,毅然地朝他扑来。
梦醒了。
第69章 徒山游学
天还未明, 河水拍岸,身下晃荡。
他感觉到有人轻轻舔着他的眼角。
“叶长笺, 你怎么了?”
唐将离抱着他, 温声问道。
整夜里他都胡乱说着呓语, 即使他唱安魂曲也无法让他静心。
叶长笺喃喃道:“我梦到你哭了。”
唐将离微微一怔,只听他继续自言自语,眼神恍惚, 显然还未从梦中真正清醒, “你是上神,冷情寡欲,怎么会哭。你喊着我的名字, 哭得好伤心。你又不是唐将离, 怎么会为我哭呢。”
他说着,鼻子发酸, 眼里水汽氤氲。
唐将离吻去他滑落的泪水, 吻了吻他的额头,“你的梦还没醒。”
额头上传来的温暖触感使他的眼里渐渐清明起来,他试探性地喊了一句, “唐将离?”
“嗯。我在。”
叶长笺闭了闭眼睛,将心头的酸涩压下去, 伸手环住了唐将离。
他不敢去问, 也不敢去想。
诛仙剑阵最后一瞥,那人究竟是不是白无涯。
唐将离,究竟是不是白无涯。
若唐将离真是白无涯, 他要如何对待这份深情。
若唐将离不是白无涯,若当年之事与唐门有关,倘若唐门也参与其中,他们身份对立,又该何去何从?
唐将离轻轻抚着他的脊背,“睡吧,我陪着你。”
叶长笺摇了摇头,“睡饱了。”他推开唐将离坐了起来,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弯腰钻出船舱,立在船头。
黎明将至,四下悄然寂静,湖面上似是笼罩了一层薄纱,朦朦胧胧,清风徐来,微微泛起波澜,也吹散了萦绕在他心头上那一抹怅然。
梦回前世,有些脉络渐渐清晰。
当年白无涯不惜打破天条阻止他进入蚀魔洞窟,他为何没能听其一言,冷静下来。
无论修魔还是修仙,同道亦或殊途,一旦心生偏见,便无法遏制。他口口声声说着一视同仁,怨恨天道不公,却从未相信过任何一个修仙弟子。惨死的云越影何错之有?如若不是他用木灵束缚咒锁住了云越影,这单纯少年是否能够逃过一劫?
“唐将离,当年我用五行天雷和高阶御火术杀了那些修仙弟子,他们皆尸骨无存,魂飞魄散,其中也有唐门剑宗的弟子,你怪我吗?”
唐将离摇了摇头,“事有蹊跷。”
叶长笺道:“你说的对,事有蹊跷。但我不会因此对他们道歉,我也无法原谅他们。”
他何尝不知白骨岭成千上万个毅然赴死的修仙弟子,究其根本,只是一些人的棋子。但他也理所当然不会原谅他们,亦如无法原谅当年没能护住风铃夜渡的自己。
他沉默半晌,道:“白骨岭上,被我杀死的修仙弟子中,没有一个人向我求饶。尤其是唐门剑宗,冲在最前面与鬼兵队厮杀。我虽然不喜欢你们这些修仙弟子,但是我佩服剑宗的气节。”
风骨峻峭,朗月清辉,亦如他身侧这冷傲无双的青年。
他不会放弃报仇,亦不会停下寻找当年之事真相的脚步。
早晚有一天,他会回风凌夜渡。
唐将离似是知晓他在担忧何事,伸手将他揽入怀中,道:“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
唐涵宇穿戴整齐钻出来,唐门与云水之遥作息规律,他早已习惯,问道:“快到了吗?”
唐将离道:“半个时辰之后。”
叶长笺回头瞧着他俩,一个稚气,一个傲然,皆不是省油的灯。
“等会我们就进女儿国了,你们两个收敛点,不该说的别说,不该做的也别做。”
燕无虞道:“小可虚心请教。”
叶长笺道:“比如什么都可以摸,花姑娘的脸和屁股不能摸,什么都可以扯,花姑娘的面纱不能扯,什么都可以说,冒犯花姑娘的话就烂在肚子里吧。”
唐涵宇冷冷地道:“你把我们唐门剑宗的人想成什么德行了!”
他自幼丧母,由唐若依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是以对女性积极尊重。
叶长笺笑道:“徒山世家的面纱轻轻一碰就掉了,我怕你们误打误撞,当了徒山的新郎官!”
燕无虞道:“若是我一连扯了两、三个姑娘的面纱,岂不是坐享齐人之福了?”
叶长笺白了他一眼,“你想得倒挺美。”
唐将离道:“徒山家规,一女不嫁二夫,一男不娶二妻,一生一世一双人。”
叶长笺道:“那若真是像鹿遥所说的扯了两、三个姑娘的面纱呢?”
唐将离道:“终生不嫁。”
燕无虞大吃一惊,“那徒念常不是必须得嫁给萧莫凡了?”
唐将离道:“也可不嫁,但她终生不得再作他人妻。”
叶长笺摸了摸下巴,“我还在想那日斗法大会上徒念常这么气愤是作何来,现在只觉得她一巴掌打得还不够,可惜了那断子绝孙夺命脚没踢到萧莫凡。”
唐涵宇怒道:“你还真是唯恐天下不乱!”
燕无虞道:“她们这家规真是毫无人性,也忒无理由。若是无心之举,不知她这面纱下的学问,岂不害人又害己?”
唐将离道:“男女有别,本该收敛守礼,严于律己。”
叶长笺斜睨燕无虞一眼,“听到没呢,发乎情,止于礼,懂吗。”
燕无虞耸耸肩,“我只管自己画画。”
叶长笺问道:“唐将离,我们去徒山要学些什么呢?”
唐将离道:“基础自愈术法。”
仙魔斗法,刀剑无眼,轻则受伤残废,严重则会危及性命。学了徒山的自愈术法,全身而退的几率也大一些。
叶长笺无语问青天。
前世即使他天生魔骨,血肉特殊,也无法驾驭风铃夜渡的治疗术法,他向来灵活变通,可一遇到这些针灸医术就变成了一个榆木脑袋,怎么也不开窍,更别说他现在这幅不敢恭维的肉身了。
几人分坐各处,闲谈了半晌,到得下一个城镇,燕无虞驱使大船靠了河岸,放下船锚,便与唐涵宇一同下船去集市上买些吃食。
此时不在云水之遥亦不是在唐门,无需在膳食上讲究,燕无虞知叶长笺喜好肉食,因此买了些烤鸡肉包捎给他,却见他潦潦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
燕无虞问道:“远思,你是伤口疼了没食欲吗,你最近似乎越吃越少了。”
他这话一出,唐涵宇脸色一僵。
叶长笺随意地摆了摆手,“我是嘴巴太淡了。”
燕无虞道:“要我去买些豆瓣酱吗”
叶长笺捶足顿胸道:“我是想喝酒啊。你算算看,自从我们偷跑下山那次,到现在已经过了多少时日了?这不是要我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