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在这内忧外患的时候,咱们这一小拨人就别闹内讧了成不?怎么一个两个都染上了无天的毛病,一言不合就不计后果地开战啊?”楚岫眼疾手快,一把按住了准备拔刀出鞘的端木,冲青衣道,“青姨,我要是你的话,这会儿铁定为自己的一时糊涂请罪了。”
青衣面色难看:“你说这是一时糊涂?你知不知道……”
“知不知道你楼里的姑娘有多苦?所有你路过游廊时,特地让那垂涎于你的向锦华看到,好让他屁颠屁颠地跟上来时,他身边的两位姑娘也一并赶来,然后‘不经意’地给我们展示一下沿着手腕向上延伸的伤痕?”楚岫接道。
向锦华不但好色,还有些特殊癖好,陪他的人往往要大吃苦头。偏偏他身份地位摆在那里,一般人都拒绝不得。
“……是!我是故意引他过来了,可那身鞭伤,也确确实实是那畜生弄出来的!这样的畜生还不止一个两个……”青衣的神色扭曲了一下,显得有些狰狞,“那么多无处可去的女娃子跟着我,都是花一般的年纪,可我开门做生意,却一点也帮不得她们……无能为力了那么久,现在不过是想法子让她们过得好一些,这也不行么?”
她身后的姑娘均面露痛楚,看向端木鸣鸿的眼中带上了怨愤。
端木被这看罪魁祸首的眼神看得火从心起。他本不是一个脾气多好的人,早被青衣的弯弯绕绕绵里藏针闹得不耐烦了,现在简直拆了这戏楼的心都有。
但看一眼按住他刀的手……罢了。
“别用那种眼神看人。本座是以前逼你们去陪客了,还是现在明知你们的困境而无动于衷了?”端木口气糟糕,眉头不耐烦地皱在了一起,“啧,真说起来,逼你们陪客的那人是本座宰的,让你们看到出路的新戏是右护法提供的……你们呢?嘿,真出息啊。”
青衣几人怔了一下。
楚岫无奈地摇摇头:“青姨,这大概是我们这些探子头头的通病,总想留更多的底牌,说话做事就半隐半露拐弯抹角的。在平日除了惹人讨厌些,也无可厚非,但关键时刻,还得头脑清醒才成啊……比如这次,若我是你,是绝对不会这么干的。”
“因为,你的威胁,压根就是不成立的。”
“你想,哪怕你联合杭木涯,成功干掉了我和端木,之后又如何呢?首先千峰阁和万刃阁就该炸了,其他的坛主再趁机捣个乱,最大的可能便是魔教大乱,分崩离析,闹哄哄一阵之后被闻讯而来的卫道士一网兜了。这……便是你要的结局么?损人不利己?”
“唔,或者运气极好,你带着底下人躲过了千峰阁和万刃阁的追杀,躲过了正道人士的围堵,逃了出去自立山头。但你要真抱了这样的想法,还不如一开始便连夜跑路——毕竟,端木的性子不似无天古怪,万一他懒得计较呢?你的考虑大约是,远走他乡后仅凭一人之力,恐怕无法护得这群花一般的姑娘周全,所以还想继续借着魔教的靠山。”
“那你究竟是想要魔教安稳呢,还是混乱呢?”楚岫问。
青衣张了张嘴,无法回答。后心出了一层细密的汗,鬓角也有汗缓缓地淌了下来。
“想要魔教安稳,又想要转方向,我就不会明着请求,实藏威胁。”楚岫摊了摊手,“我会先如青姨一样,详细地提供可行性,再说明姑娘们的难处,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唔,你大概会觉得在魔教,提‘情’之一字是无关紧要的——那我再加一把,事无巨细地说出青龙一支的动静,卖个人情,也坚定了自己教主党的地位。教主信重了,有些事还怕推行不开么?”
“而你,却选择了在我们一进城,就故意语焉不详,既安排人告诉我们杭木涯不怀好意,又让我们不知具体深浅,你好居中得益。殊不知,这却不是做买卖,待我们解了一时之困,再想起这事,你说,会是如何感受呢?”
说起来,青衣还是有“拥立之功”的,没想到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转眼把一手好牌打得稀烂。
虽然这一番长篇大论主要是为了稳住青衣,说到后头,楚岫也忍不住唏嘘了起来。时刻保持清醒的头脑是多么重要!
端木看向面色转为惨白的青衣:“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属下……一时糊涂,请教主恕罪。”青衣气势全无,跪了下来。她身后的姑娘跪倒一地。
之后的事就简单多了。
先有青衣说明了原委。
如之前那姑娘说的一般,昨晚方守道等人追逐楚岫时,被杭木涯手底下的人看到了。这青龙一支七人多是江洋大盗出身,贯来不服管,以前被无天雷霆手段镇着没奈何,这会儿便动了小心思。
于是下半夜的时候,除了方守道四处找帮手,他们也派出了不少人闹事。杭木涯还有些急智,找了群个头出挑身材不错的手下蒙了面,两两一组,分头作案。专挑风柳城中那些习武世家,有的硬闯人家岗哨后仓皇逃离,有的摸入了人家女眷房中引得尖叫连连,有的不管三七二十一砍了几个人就跑。
各家纷纷追出,与方守道等人碰在一起,两厢一合计,顿时觉得说到了一块。以为楚岫二人是被追得没法子,四处逃窜之下惹是生非。
半夜被搅了清梦的各家满肚子没好气,又不好对着白云山庄的人发——毕竟也不能阻止人家捉贼,只好一个鼻子出气,一致决定拿下“两个小贼”泄愤。
风柳城虽大,习武之人特别是功夫还不错的人却大多脸熟,一时间全城的练家子或出于面子或出于好奇全出动了。这便是早上楚岫二人看到人多得出奇的缘由。
“至于找到二位后如何,属下却是委实不知了。只是一时鬼迷心窍,觉得是个好机会,才一力遮掩了下来。”青衣满面羞惭,“不过大致想来,当是试图以逸待劳,引风柳城中的好手对付教主与右护法。”
说起来,杭木涯一群人,才是真正目标明确,弄死新教主,搅混了一滩水,可以重新快活去也。
“那我们怎么做?在醉香楼躲几天,还是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楚岫问端木。
端木兴兴头头地带着楚岫出行一趟,被一群不识相的人打搅得彻底,这会儿哪里肯灰溜溜的躲着或避开?当下道:“别人摆了这么大的阵仗欢迎我们,若一点面子都不给,连脸都不露一下,岂不辜负了人一片心意?”
对青衣一挥手:“去告诉杭木涯,找到我二人了,正预备进城呢。”
这醉香楼附近是青衣的地盘,杭木涯胆子再大,也不会直接在她眼皮子底下动手,想必会想法子引他们出城。既然如此,那不如将计就计。
青衣应了一声,一面安排两人出城,一面掐着时间准备去传话。正要离开时,忽见一只花纹异常斑斓的小甲虫飞了过来,准确地停到了端木的手上,来来回回爬了几圈,摆了摆触须。
这是……万刃阁独有的传讯虫。
青衣整个人一哆嗦,鬼使神差地顺着端木鸣鸿的眼光看去,就见远处一个窈窕的女子身影一晃,似乎冲这边点了一下头,还没看分明,又不见了踪影。
那股冷冷淡淡的劲头,非常熟悉。前些日子与她一道堵过千峰阁的门。
“事实上,我们在荒滩上召唤甲虫时,发现引来的小虫多得有些异常。也不知是醉香楼出了事,还是青龙一支打家劫舍踢到了铁板,保险起见,端木召唤了点人手。”楚岫弯了弯眼角,“我们虽然没人随身跟着,可白霜姑娘也是出了潜清山的。”
青衣后背又生生出了一身冷汗,行了一礼:“多谢教主和右护法宽容。”
若说之前还或多或少觉得楚岫有唱空城计之嫌7 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这会儿,是真的一点别的心思都不敢起了。
若真动上了手,当初的左右护法并肩本就有大杀四方之威,加上神出鬼没的白霜和她手下,自己哪怕真与杭木涯联手也讨不了好。
竟是又多亏了楚岫伸手按住端木鸣鸿的长刀。
作者有话要说: 我尽力了……
☆、一起坑人
马车飞快地驶离风柳城。
楚岫从布帘的缝隙中看到青衣的人越走越远,侥幸地拍了拍胸口。端木鸣鸿不解地看向他。
“我以为今天要两个人扛三批人了,没想到这三寸不烂之舌还挺管用。”楚岫把声音凝成一条线,小声对端木说,“不过也多亏白霜赶来得快,否则怕是还不保险。”
“你说的都是实情,她要还转不过弯来也活不到今日了。主要在你,与白霜没什么关系。”端木不在意地说,他也不用传音入密,“再说,也只有她一个人赶到了,不顶事。”
楚岫明显地感到赶马车的鞭子顿了一下。他默默黑线,唱空城计还这么明目张胆,好吗?
“剩下的大约要等我们出城了才能赶到。”端木又说。
得,赶车人刚转急促的气息恢复了平稳。只是似乎手有点抖,甩出的一鞭格外响亮,很有些忿忿的味道。
楚岫哭笑不得,以眼神示意,好玩吗?端木一脸无辜,我说的都是实情。
两人出城一段距离,马车便又折了方向,做出驶向城内的样子。青衣把时间掐得极准,要不了多久,便传来急急的马蹄声,有七八骑快马飞驰而来。
“吁——”勒马声后,响起了一个粗豪的声音,“教主?”
楚岫检查了一下两人故意整出的风尘仆仆模样,觉得没什么破绽,将车帘掀起了一角,神色间带了几分紧张:“是杭寨主?”
二十八宿不似五坛,没什么统一称呼,大部分仍是以他们的老本行相称。杭木涯在附近据山为匪,整了个寨子,专营那打家劫舍、杀人越货之事,教内一般便呼他为“杭寨主”。
杭木涯长得膀大腰圆,满面横肉,一双三角眼向帘内一扫,见里头果然坐着楚岫与端木鸣鸿,不由露出了志得意满的笑。
好在他还知道不可高兴得太早,赶紧带着人翻身下马,似模似样地见礼道:“参见教主!参见右护法!不知教主与右护法驾临,未曾远迎,还请教主与右护法恕罪!”
“不必多礼,起来吧。”这次是端木鸣鸿开的口。
“属下听说,昨晚有些个不长眼的江湖人,竟然敢挑衅到教主与右护法头上了?这不,青龙一脉的弟兄们连夜就赶过来了,非得把那些杂碎都剁了不可!”杭木涯一起身,便大义凛然状。
楚岫眼睛一亮:“青龙一脉的弟兄们全都出山了?现在何处?”
“这……我老杭一听这事儿就气炸了,跑得急,直接去找了青衣坛主,催着她赶紧找两位,还没来得及联络其他人。不过出山时,是听到附近几座山头也都闹腾开了的。”杭木涯倒还挺有心眼,打了个马虎眼,随即关切状,“教主与右护法都没事吧?”
偷眼打量了一番楚岫和端木,很好,衣服有利刃划开的口子,身上有斑驳的血迹,又是尘又是土的,简直不太能看了,看来昨晚被追得很是狼狈。就是不知道伤在了何处,重不重,在强弩之末就最好了。
他那一脸“看你们不好我就放心了”的表情实在太明显,楚岫暗自摇头。魔教的人大多一言不合就砍人,这耍心眼和演技方面,实在不大过关。
这让他产生了一点“我与这帮四肢发达头脑喂了狗的混账不一样”的优越感,于是尽职地露出了一丝逼真的苦笑:“说来话长,我与教主二人难得出趟门,好巧不巧就遇上了几个对头,还死缠着没完没了,好在有惊无险,也顺利联系上了青衣坛主……说起来,杭寨主是与她见过面了?怎么还没见她来?”
里侧的端木鸣鸿不悦地咳了一声:“这些来龙去脉都不忙,先去醉香楼……哼!既有青龙宿,又有青衣,本座非要让昨晚那些苍蝇付出代价不可!”
这一番狠话说得颇霸气,奈何声音有种竭力掩饰下的中气不足。楚岫心中默默竖大拇指,这水准,只比自己差了一点点。
杭木涯眼睛一亮,面上却尽量做出一副为难的表情:“这个……教主与右护法现在回去,恐怕有些不大安全。”
楚岫面色变了变,下意识地向风柳城的方向瞥了一眼。端木皱起眉:“为何?”
“这……昨晚那些人想必见识了教主与右护法的神威,自知本事不够,后半夜呼朋引伴,今儿个一早,风柳城全是在寻二位的。连醉香楼外都时不时有人探头探脑,青衣坛主本是要与属下一道出城的,结果临末了还遇到有人上门闹事,只得让属下先行了一步。”
不得不说,为了成功堵住端木和楚岫,这回杭木涯还超常发挥,知道多管齐下,连派人伪装一番后闹醉香楼都想到了。
“教主,这……”楚岫神色更不淡定了一些。
端木鸣鸿面沉如水,周身全是杀意:“方守道这老匹夫……杭木涯,你来联络青龙宿的其他人,等人来齐了,便一道杀进城去,看有谁能挡得住!”
仗着车帘只掀起了一小角,从杭木涯看不到的角度不满地戳了一下楚岫,让你叫教主!
正要说话的楚岫差点没破功,回手在他腕上掐了一把,别闹!
杭木涯却得到了要的结果,脸上露出了一点喜色:“是是是,属下这便联络!只是……此处人来人往,不得清净,万一招来了苍蝇又烦人,不若这样,我在不远处的一个小山坳里有个落脚处,先去那边歇一歇?”
于是乎,楚岫二人从善如流地跟着杭木涯上了路。
楚岫坐在车里,看杭木涯极忙碌地“联络弟兄”,好笑地对端木挑了挑眉:他知道真相后,绝对会死不瞑目吧?
端木鸣鸿耸耸肩:谁让他自己找死呢?
楚岫对这帮死到临头的家伙倒没什么感觉。杭木涯穷凶极恶,手底下的人也全都不是东西,打家劫舍时一概鸡犬不留,更有凌.辱女性的习惯,寨子里还圈了大批女子供其淫乐。哪怕同在魔教,这等行事的人也不算太多。
有一次楚岫出山时路过他的寨子,实在看不过眼,差点暗地里做掉这家伙。结果他倒颇警觉,连滚带爬地躲开了他的一击,闹出了响动,楚岫不宜露面,只得罢了。
以后汇集消息时,眼皮子底下会少一大团乌烟瘴气,楚岫表示喜闻乐见。
杭木涯所说的山坳离得不远,却颇深,路有些高低不平,道旁树木茂密,郁郁葱葱,无端有种阴森森的味道。马车在崎岖的道上一摇一晃,速度慢了不少,杭木涯也不邀二人该换骑马,颇有些心不在焉。
楚岫笑眯眯地掀了帘子:“杭寨主好像有事?”
杭木涯迟迟没等到预定的信号,有些着急,连忙摇头:“也没什么大事,只是想着其他人何时能收到信罢了。”
心中得意,只是你们以为是救驾兵,实际上却是催命鬼。
这时,林子深处传来几声清越的鸟鸣声。
杭木涯一喜,又飞快压下去,假装抬眼看了看前头弯弯曲曲的山路,冲楚岫道:“右护法,教主,前头拐个弯就到地方了。只是那儿不常有人,恐怕落了灰,属下带人先行一步,打理一番,也好迎接两位。”
楚岫不好意思状,拱手推辞:“不妨事的,我与教……我们两人都不挑。”
“不不不,两位昨夜闹腾了一宿,定然是有些累的,扫一扫尘让教主和护法歇着才是正经。”杭木涯热情无比,三角眼笑成了两道疯。
“如此,还有劳杭寨主了。”楚岫道。
“应当的,应当的,教主与右护法驾临,是兄弟们的荣幸!”杭木涯精神抖擞,忙不迭地纵马跑了出去。他手下的人连忙跟上,再不快些,大批风柳城的好手被引来这山沟里,可有得受了!
楚岫干脆将车厢门整个打开,目送那七八人飞快地跑开,杭木涯一骑当先,拍马转过一道大弯……然后,马一点一点地退了回来。他身后的人不明所以,勒马不及,乱作了一团。
懒洋洋靠在车厢内的端木倏然直了身体,一把抄过手边的长刀,另一手一扯楚岫,两人同时飞身出了马车。两人在树梢飞快地点过,瞬间就到了他们身后。
青衣从另一头娇笑着转了出来。她身后带着一批穿得花团锦簇的姑娘,娇滴滴,水嫩嫩,手中却与形象非常不相符地提了一些昏迷的大汉。有杭木涯派去醉香楼闹事的,还有两个青龙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