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总是这样,在零点点燃鞭炮的那一刻对夏阳与夏爷爷说新年快乐。不知道从哪一年开始,这好像是他们爷孙三人约定俗成的规矩。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电话那边夏爷爷与夏阳异口同声的说道。听声音老人家精神很不错,声音里还带着笑。
徐既明与夏阳又聊了几句,才挂断了电话,这边电话刚挂上,那边李安年的电话就打了进来。徐既明四周看了一眼,掐断了电话,冲现在不远处的一个人影说道:“你很闲吗?”
李安年朝他挤眉弄眼,“怎么不跟我说一句新年快乐?”
徐既明道:“这不还没来得及,你在这鬼鬼祟祟干什么?”
“你声音那么大,我大老远就听见了。”李安年说着一摆手,群发了一条新年快乐的短信。
徐既明手机颤了一下,嫌弃道:“每年都这样,没一点新意。”
李安年将响个不停的手机塞进衣兜里,偏了偏头,“出去走一走?”
外面很冷,烟花尖啸着冲上天迹,随后嘭的一声炸成硕大的五彩斑斓的花。
李安年说:“夏阳家是在s县吧?”徐既明说嗯,李安年侧头看他,“你们感情真好。”
徐既明笑了一声,白色的雾气从口中喷出,“是啊,从小一块儿长大的。”
李安年见他满脸笑意,有些吃味,“我们不也是一起长大的?怎么不见你对我这么好?”
徐既明嫌弃的看了他一眼,特别真诚的说:“看脸。”
李安年一口气差点没把自己噎死。
沉默了一会儿他才重新开口,“我爸因为工作调动的事,高三大概不在这边念了。”
徐既明一愣,李安年抓了抓头发,“可能还要出国,到时候你们可别忘了我。”
徐既明失笑,“行啊,出去镀一层金,以后就跟你混了。”
李安年一脚踹了过去,又有些伤感,他说:“我挺舍不得你们的。”
徐既明受不了似的搓了搓自己的胳膊,“行了啊,你恶不恶心,又不是不会在见面了。”
李安年幻想的兄弟抱头痛哭的场面就这样被徐既明一句话击的七零八落。
回去的时候,徐既明手机一条短信进来了,他低头一看,嘴角带着笑。李安年侧头看了一眼,“谁呀?还没睡。”
徐既明手指飞快的回着短信,头也不抬的说:“夏阳。”
李安年脚步一顿,突然拉住了徐既明,表情有些严肃:“我有话问你。”
徐既明笑道:“干嘛呀,这么严肃?”
李安年看着徐既明的眼睛说道:“你觉不觉得你对小夏太……”他挤了挤眼睛,“太好了点?”
徐既明满头雾水,他说:“我对夏阳好难道不是应该的吗?他就跟我弟弟一样。”徐既明有些无语,看着李安年的眼神有点一言难尽,“你是我的好朋友,有必要因为这是吃醋?”
李安年却不理会他后面的混话,追问道:“你真的只是把夏阳当成弟弟?”
徐既明一楞,随后没好气的说道:“不然呢?我还能把他当成老婆吗?”
李安年咄咄逼人,“为什么你会想到老婆?”
“你……”徐既明简直无语。
李安年见他气的说不出话,脸色一变又笑了起来,哥俩好似的去勾徐既明的肩膀,“哎呀,我这不是关心你吗,担心你……”他手指弯了弯,“走上不归路啊。”
徐既明头疼的按了按眉心,说:“那可真是谢谢你了。”
李安年笑着拍了拍徐既明的肩膀,说:“看来是我多心了,以后一起看片哈。”
“……”
、
徐既明进了房间,温暖的气息瞬间包裹了全身,他惬意的呼出一口气。轻手轻脚进洗手间洗了把脸,夏阳的短信又跳了进来
——“晚安。”
徐既明勾了勾唇,把自己裹进了被子里,随后在心里骂了一声李安年臭/傻/逼,竟然误会他与夏阳之间纯洁的关系。
自己明明性别男,爱好女,怎么可能弯了,即便是弯了,也不可能对着夏阳这小子下手,不过夏阳长得倒真不错,徐既明迷迷糊糊的想着,这么慢慢睡了过去。
房门被推开了,有脚步声接近,徐既明翻了个身,才发现外面天色已经大亮了。
徐既明侧躺在床上,盯着那人走近,慵懒的笑道:“早啊。”
夏阳踩着一地细碎的阳光走到床边,俯下身在徐既明额头轻轻一吻,笑道:“早安。”
徐既明眸色渐深,坐起身来一把将欲起身的夏阳压在了床上,对着那微弯的水润双唇压了过去。
噼里啪啦,一阵鞭炮爆炸的声响传来。
徐既明满身冷汗的坐了起来,他面色十分难看,一只手紧紧抓住被子,喘了好一会儿才骂了一句脏话,随后又把自己砸回了床上。
“该死的李安年!”好半晌徐既明才咬牙切齿的骂了一句,然后认命的去洗内裤。
一大早被自家老爸挖起来晨练的李安年突然打了个喷嚏,差点摔倒,被从后面赶上的李爸爸一巴掌拍在了头上,“别偷懒,快跑。”
第15章 脱轨
无辜躺枪的李安年回到家就接到了徐既明的电话,两人你来我往,互不相让,骂到全身出了汗方才罢休。
李安年气咻咻的挂断了电话,喝了半碗稀饭才后知后觉的想起他不知道徐既明为什么生气。
“神经病。”想不明白索性就不想了,李安年暗骂一声,见老爹皱眉盯着自己,便吐了吐舌头,低下头来专心吃饭。
把诡异梦境的责任尽数推给了李安年,如是过了几天,徐既明一边心里满含对夏阳的愧疚,一边收拾几件衣服在韩玲注意安全的嘱咐声中奔往了S县。
各种商铺小店从眼前一掠而过,数年前这里还是比较偏僻的郊区,经过这么些年的发展倒是繁华了许多。
徐既明从出租车上下来,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往夏阳家走去。
原本的泥路上铺满了碎石子,踩在上面咯吱作响,这里算的上是城乡结合部,有城镇的喧嚣,但更多的还是乡村的安宁静谧。
道路两旁是排列整齐的树木,几户人家门口坐满了闲聊的老人,因为是过年,外出打工的人都回了家,所以格外热闹。
远处院门前有一棵老树的地方就是夏阳的家。
徐既明远远地就看见夏阳坐在门口水泥地的凳子上,怀里还抱着一个四五岁的小孩子,正低着头认真的读着书上的童话故事。
昨天夜里下了今年的第一场大雪,地面一片素净的白色,倒映着清清冷冷的阳光,泛出一种冰冷的银光。
夏阳身着浅蓝色羽绒服,衬得成个人越发白皙俊美,有少年人的稚气,还有一种徐既明自己也无法言说的味道。他的脚边趴着一条懒洋洋的大黑狗,正眯着眼睛晒太阳。
这么一副温馨的画面展现在眼前,徐既明笑了。
走的近了,趴在地上的大黑狗贝利摇着尾巴迎了过来,贝利今年已经十多岁了,在狗的年纪里已经算得上老年,但他还是要着尾巴迎了过来。
“嘿,这次回家晕车了没?”徐既明将东西放到一只手上拎着,空出一只手轻轻地揉了揉贝利的狗头,黑狗伸出舌头来舔他的掌心。
夏阳将书本合上放到一边的椅子上,上前一步接过徐既明手里的东西,见他修长的手指被袋子勒出深紫色,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头。
夏阳说:“这次回来挺好的,没有晕车。”
徐既明又将夏阳手里的袋子拎过来一半,低头看着贝利笑道:“有进步,赏,午饭有鸡腿吃。”
夏阳提着东西领他进门,徐既明看着紧紧跟在夏阳身后的小跟屁虫,笑问:“这是谁家的孩子?”
“隔壁赵爷爷的曾孙子。”
“阿爷呢?”
“串门去了。”夏阳将他带来的东西搁在桌上,眼瞅着他要说话,徐既明抢先打断了他,“你可别再说我了,爸妈非让我带来的,就当抵了伙食费吧。”
小娃娃仰起头,睁大眼睛看着两人,模样甚是稚嫩可爱。
徐既明从口袋里摸出几颗糖来,小孩儿也不怕生上前几步抓在了手里,他扬起一边眉毛对夏阳说:“你看看,比你小时候可爱多了。”
夏阳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时钟,快到十一点了,便说:“到做饭时间了。”徐既明耸了耸肩膀,抓住剥糖吃的小孩,耍赖似的坐在一边的实木椅子上,“我累死了,就不帮你了。”
夏阳点了点头,问:“你想吃什么?”
徐既明怀里的小孩这几天显然是跟夏阳混熟了,不等徐既明开口说话,他就奶声奶气的喊道:“吃鸡蛋羹。”
徐既明抱着小孩儿,对夏阳点头道:“好,就吃鸡蛋羹,要加牛奶。”
虽然嚷嚷着累,但等到夏阳将菜洗干净之后,徐既明还是挤进了厨房 ,夏阳看了他一眼,很自然的吩咐说:“给我刮块姜。”
徐既明探头往外看了一眼,小孩子正规规矩矩的坐在椅子上数着手里的糖果,见他看过来,还抬头冲他笑了笑,徐既明回以灿烂的笑容。
徐既明蹲在垃圾桶边□□着手里的姜对夏阳说:“这小孩真好,一点也不怕生。还要什么,我一块给你洗了。”
夏阳看了一眼,说:“没了,其他的我都弄好了。”
咔擦。夏阳一时分心,手中菜刀没有控制好力度,咔的一声刀刃与木板撞击在一起。夏阳左手的食指瞬间冒出殷红的血来。
徐既明将手中的姜一扔,皱着眉拉过夏阳的手指,夏阳伸手在裤子口袋里去掏纸巾,徐既明却先一步的将他尚在流血的指尖含在了口中。
夏阳指尖一颤,琥珀色的眼睛瞪大了,整个人僵成了一块雕像,就像外面不远处那条被冬雪冰封的河面。
徐既明口中含/着夏阳的手指,看着夏阳红彤彤的耳朵瞬间也僵住了。他在心中骂自己是脑子秀逗了吗?手割伤了去找药啊?或者用水冲一下,自己这是在干什么?
徐既明方才洗姜的手上还带着水珠,就这样用湿淋淋的掌心攥住了夏阳的手腕,他不自在的别开了目光,但是又不能吐出来,因为那样只会显得更加尴尬。
徐既明尽量使自己的面部表情看起来很自然,微蹙着眉头将夏阳指间的血迹吸吮干净,才将他的手指吐出来。
口腔中满是甜腥的铁锈味,徐既明抿了抿唇,夏阳看着他浅色唇瓣上沾染的红色血迹,垂在身侧的那只手紧紧的攥在了一起。
无形的尴尬弥漫在厨房内部,两个人就像是摆在房子中间的木偶一动不动。不知过了多久,夏阳轻轻抽动了自己的胳膊,徐既明才触电般的松开了手,后退了一步。
“那什么,”徐既明清了清喉咙,好容易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书上说唾液可以消毒,我一时情急就,就那……哎呀,你快别笑了。”
看着平时能说会道的徐既明突然语无伦次起来,夏阳笑了出来。
徐既明有些无语,本来还有些尴尬的,被他一笑那点不自在顷刻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把夏阳赶了出去,关上厨房的门,徐既明一边清洗着那块倒霉的姜一边想,夏阳真是个神奇的人,当然跟他在一起的自己也很神奇。
等到徐既明把姜切成丝,才想起来夏阳手上的伤口还没有处理,他拉开房门,就见夏阳捏着一块创可贴从卧室出来。
“怎么了?”夏阳问。
徐既明说:“你不消毒啊?”说完看着夏阳似笑非笑的眼睛,差点咬到舌头。他嘭的一声把房门关上了。夏阳爽朗愉悦的笑声在外面却无论如何也关不住。
徐既明一直沉默着,吃饭的时候夏爷爷还看了他好几眼,以为他心情不好,惹得夏阳笑个不住。
直到徐既明洗完了碗,才懊恼的拍了自己的额头,他想:“我真是……,夏阳和我从小穿同一条裤子长大的,他都不介意我介意个什么劲儿?婆婆妈妈的,我不是担心兄弟吗?这扭扭捏捏的,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怎么了呢。”
、
徐既明打了个呵欠,终于将手里的英文书丢在了一边。他双手枕在脑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夏阳,你想过要考哪所大学吗?”
“为什么想起来问这个?”
徐既明:“我想跟你一起啊。”
夏阳闻言转过身来,看着徐既明的眼睛认真的说:“你想念那一所,我去找你呀。”
徐既明笑道:“好,我可记下了,到时候可别耍赖。”
一觉睡到自然醒,徐既明翻了个身,就见到夏阳躺在自己身侧,双目禁闭,睡得正香。他柔软的黑色发丝散落在枕头上,阳光从窗户照进来,仿佛为他镀上了一层金边。
徐既明笑了笑,伸手将夏阳脸颊上的发丝拨到一旁,见他浓密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还以为他要醒了,徐既明忙收回了手。
因为仓促,手指擦过夏阳柔软的唇,徐既明不知怎么视线就落在了夏阳浅色的唇瓣上。
那双薄唇紧抿着,泛着柔软淡粉的光泽,不知怎的前几日做的那个荒诞的梦境浮上脑海。
梦里的美好味道……
徐既明坐起身来,整个人虚虚的罩在夏阳上方,一只手撑在夏阳头边,手背甚至接触到他柔软的发丝,随后,徐既明盯着那形状美好的双唇,慢慢压下了身子。
在两人双唇相距还有几毫米的时候,夏阳哼了一声,不舒服的动了动,徐既明这才如梦初醒。
夏阳熟睡的容颜尽在眼前,而自己正压在夏阳的身上。
他在做什么?徐既明面色瞬间变得苍白而凝重。
谁能告诉他,他到底,在做什么?
许是有人压在自己身上,夏阳不舒服的动了动腿,却碰到一个半硬的部位,他从鼻子里哼出一道疑惑的声音,终于慢慢睁开了眼睛。
在夏阳完全清醒之前,徐既明跳下了床直奔卫生间而去。他没有用温水,而是直接用冰冷的水拍打自己面颊。
他跟夏阳是好朋友,好兄弟啊。
镜子里徐既明颤抖着双手,脸色苍白如鬼魅,双眼赤红,他攥紧了拳头,狠狠的砸在了墙壁上。
现在谁能来告诉他,为什么他会对自己的好兄弟生出欲/望?
作者有话要说:
可啪
第16章 迁怒
“我吃好了。”徐既明将饭碗一推站起身来。
韩玲看着碗里剩下的大半碗米饭,担忧道:“儿子,是不是生病了呀?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徐既明说:“没有,今天学校有事,我先走了。”
“这么急?”韩玲心疼的看着儿子,思考着晚上做什么给他补补。
徐既明在躲人,确切的说是在躲着夏阳,那天之后他慌乱的回了家,直到开学也没有与夏阳联系。
寒假结束,开了学他避无可避,只说刚开学自己作为班长事情太多,就这样他们已经有一个多星期没有见过面了。
徐既明斜背着耽美文库跨进学校的大门,李安年正和几个学生打着球,远远地就冲他招手,“嘿,徐既明。”
徐既明一撩眼皮,走了过去。
李安年灌了一大口水,看了看他身后问道:“你来的挺早啊,小夏呢?怎么这几天都没看见他?”
“你怎么自己在这?”徐既明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手里转着篮球问道。
李安年耸肩:“老爹不在家,家里又断网,我回去挺无聊的。”
徐既明哦了一声,李安年又说:“你不会是和夏阳吵架了吧?这可真新鲜。”
徐既明沉默。
“真吵架了?”李安年有些不可思议,“我说你们竟然吵得起来?”
徐既明低声道:“很奇怪吗?”
李安年哼道:“当然奇怪,你不是恨不得把他捧在手心里?怎么舍得和他吵架?”
徐既明用舌头顶了顶上颚,表情十分难看,他说:“你烦不烦?”说着将球一丢走了。
留下李安年呆愣在原地,好半晌才骂了一句脏话。
——“当然奇怪,你不是恨不得把他捧在手心里?怎么舍得和他吵架?”
徐既明躺在操场一角,脑海中响起的是李安年方才所说的话,他心里乱成一团,又想到过年的时候李安年和自己的谈话。那时他是怎么回答的?好像是说只是他夏阳当成弟弟,可是哪个挨千刀的哥哥会对自己同性别的弟弟产生……那方面的想法。
徐既明抬起手臂遮住了眼睛,他想自己肯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同、性、恋,这个概念他是知道的,所以他也知道这个群体有多艰辛。十七八岁的孩子,对一切东西都充满好奇,所以他也曾好奇的去查过,心中还对这类群体颇为同情,可是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是这个群体的一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