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长亭缓缓舒出一口气,道:“四哥,我还有些困倦,想回去再歇息会儿。”当然,这话他是低声与朱棣说的,不然这般亲近的称呼被旁人听去了可不好。
朱棣点点头,随意点了个人道:“让他陪你回去,守着你,有事也好有人来通知我。”
陆长亭点头,抬头看过去,却见那里站着个少年,比起他过去初见朱棣的时候,这少年显得要高许多,只是面上还挂着青涩,少年朝着陆长亭笑了笑,然后便跟上了他。
因为那香客被带走,很快院子里的人也就各自散开了。
陆长亭一边往前走,一边头也不回地问那少年:“你叫什么?”
少年腼腆地笑了笑:“三保,小的叫三保。”
“三保?”陆长亭一怔,不怪他多想,而是在燕王府,又起这么个名字……“哪两个字?”
“三就……就二三的三,保,保全的保。”
郑和,马哈只第二子,小名三宝,又作三保……
他还真遇上这号人物了!
陆长亭倒是没怎么震惊。
毕竟永乐大帝,道衍和尚,他都见过了……此时就算是见过郑和又如何?
只是虽然没有震惊,但陆长亭却仔细打量起了郑和,哦不,现在他还是马三保。
马三保这时候应当才十二三岁的年纪,不过人家可是实实在在的就这么大,而不像陆长亭那样,内里塞了个成熟的灵魂。
大约是陆长亭打量的时间久了些,马三保脸上红了红,低声问道:“陆公子,可是小的身上哪里不对?”
“没什么。”陆长亭收回了目光,他可不能学朱棣那样,好端端的盯着别人瞧那么久,吓都能生生吓死人了。
马三保笑了笑,突然,他脸上的神色剧变,指着陆长亭背后道:“陆公子!”
陆长亭转过头去,还不等看清是怎么回事,就一个黑影扑了上来,然后陆长亭直接被那人扣住了腰,捂住了唇,拖入了旁边的屋子。马三保正要大声呼救,又一个黑影将他也拖进去了。
陆长亭惊出了一额门的冷汗。
但是随即
作者有话要说: 他就沉静下来了。
他的余光瞥见了那人衣袍上绣着的纹路。
“二哥?”陆长亭出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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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个小天使问我啥时候二哥能出来,我说你每天睡前多念几遍二哥,他就出来了,哼,非是不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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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身后的人并未应答,反而是伸手卡在了陆长亭的脖颈处,陆长亭不由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这是人对于脖子被人捏住的本能反应,此时陆长亭就是如此。但他到底还是忍住了挣扎的欲.望。
那人摸着他的脖子摩挲了一会儿,见陆长亭什么反应也没有,那人似乎是失望了,便只能伸手往陆长亭的腰间探去。
陆长亭惊了一跳。
难道是他猜错了?
手顺着他的衣衫摸了进去,然后……挠了挠痒痒……
陆长亭腰间软肉一痒,立马就开始挣扎起来了,如此这般,背后的人似乎才终于从中感受到了一点乐趣,反而伸手挠得更起劲了。
陆长亭顿时就炸了毛,他狠狠捏住了对方的手腕,然后用屁股或者说是腰(?)一顶背后的人,就要借着这个力道将对方给掀到地上去,对方“嗬”了一声,反应迅速地双手将陆长亭轻松地抱了起来。
陆长亭:……
陆长亭当然不是过去那个矮个子了,他想也不想便立即挣扎了起来,一脚接一脚地踢在身后人的腿上。
“好了好了,我放你下来。”身后的人实在无奈极了,知道再这么玩儿下去,等会儿说不定就真的两败俱伤了。那双大手一松,陆长亭便立即扯住了他的袖子,随之一转身。
那人穿着盘领窄袖袍,腰间系有玉带,脚蹬皮靴,头戴翼善冠,前后两肩各织金龙,端的贵气威武无比。
连带着那张熟悉的脸也映入了陆长亭的视线之中。
他的五官很是英俊,还带着皇家与生俱来的傲气,只是比之过去,这张脸上的青涩已经全然褪去了,多了几分成熟和稳重的味道。虽然陆长亭觉得自己方才实在没能感受出来什么成熟稳重。
一别五年。
这张脸虽然变化不少,但是在目光触及到之后,陆长亭的脑子里却陡然涌入了一股熟悉感,口中不自觉地喊了一声:“二哥。”
这人可不正是朱樉吗?
朱樉伸手拍了拍他的头,笑容溢于言表,显然对于陆长亭的反应总体来说是很满意的,不过……“你刚才都猜出是我了,怎么还那般凶悍?嗯?”朱樉忍不住伸手狠捏了一把他的脸,虽然没了小时候那样的绵软肉嘟嘟,但现在捏起来也是别有滋味儿啊。二哥如此想道。
“二哥若是不如做贼一般,我自然也不会如此!”陆长亭的声音回答得极有底气,丝毫没有愧疚和心虚感。
朱樉被怼得无话可说。不过朱樉此时心底还有些暗爽,就算这样久不见,长亭待他还是如从前那样嘛。
只是朱樉心情方才好起来,便见陆长亭要往门外走,朱樉一把抓住了他:“这是去做什么?”
陆长亭也很是无奈:“二哥难道没有想过,将我突然带到此地,会有何等后果吗?”
“何等后果?”朱樉挑眉,竟是表现出了比过去更为任性的姿态来,“不就是引得老四到处寻你吗?”
陆长亭就默默盯着他,不说话。
朱樉着实有些承受不来陆长亭这样的目光,而后方才道:“走吧,我送你出去。”
陆长亭这才满意了,当先拔腿朝着门边走了过去,朱樉紧随其后,等即将要出门的时候,陆长亭才听见朱樉在身后幽幽道:“果然在长亭心底,还是老四最重啊……”这话怎么听都怎么透着股酸味儿。
陆长亭听得嘴角微抽,不过另一面,陆长亭心底的熟悉感越来越浓了。若是不说出这般的话来,那他怕也不是陆长亭记忆中的朱樉了。
陆长亭挑了挑眉,淡淡地接上了朱樉那句话:“二哥也重要。”
朱樉撇了撇嘴,一脸不信,他大步走到陆长亭身后,伸手仗着身高优势架着陆长亭就出去了,陆长亭:“……”
陆长亭这回是连挣扎都懒了,直接淡淡问道:“跟在我身后的那个小太监呢?”
朱樉笑道:“我怎么会知晓?”
陆长亭还是默默盯着他不说话,朱樉立马改口:“隔壁。”
陆长亭走过去一脚踹开了门,马三保正被两个身材高大的男子按在地上,嘴也被人堵住了,一张脸急得满面通红。
“松开。”陆长亭大步走进去对两名男子道。
男子却并不肯轻易松手。而马三保已经在见到陆长亭后,双眼便迸发出了惊人的光亮,身子激动得都微微抖动了起来。陆长亭心道,这孩子不会以为他方才遭遇不幸了吧……
“松开吧。”这次开口的却是朱樉。
那两名男子当即就撒了手,马三保一下子就蹿到了陆长亭的跟前,满脸紧张地道:“陆公子,你没事吧?”
“没事。”
马三保的五官皱成了一团,道:“幸而陆公子无事,不然小的便是万死也难辞其咎了!”陆长亭能看出来,马三保是真的害怕。其实联想到他来到燕王府的这段经历,就能知道他为何害怕了。毕竟他可是被明军当时的统帅蓝玉从云南掳过来的,进入燕王府后就被阉割做了太监,他从原本的贵族后裔,变成了如今的身份,可谓是经历了人生大起大落,加之年纪又小,当然会忧心陆长亭出事牵连到他。
陆长亭安抚性地伸手拍了拍他。
而马三保此时已经转头对着那两名男子怒目而视:“你们是何人?难道不知晓燕王带了亲兵住在此处吗?胆敢掳走燕王府的人,你们担待得起吗?”
马三保虽是年少,但要装腔作势一番对于他来说并不难,比如眼下,强装出气势来,还是挺像模像样的。
朱樉在背后轻哼一声,道:“我就知道燕王住在这里,才会前来掳人。”
马三保大约是没见过这么胆大包天,又“厚颜无耻”的人,当时就被气得说不出话来了。
陆长亭看不下去了,忙瞥了一眼朱樉,道:“莫要捉弄他了。”
马三保微微怔住,立即反应过来:“陆公子,这、这是认识的?”
陆长亭点点头:“你仔细瞧瞧这位是谁。”
马三保方才也的确是慌乱极了,后头又强行装出了镇定和气势,这才会忽略一些极为明显的东西,这时候经由陆长亭一提醒,马三保才陡然注意到朱樉的打扮着实不同寻常。
马三保心下一惊:“是……可是秦王?”不待朱樉开口,马三保已经跪倒下来,口中恭敬地道:“见过秦王殿下,小的未能认出秦王身份,请秦王恕罪。”
到这时候,陆长亭都不由微微有些佩服了,马三保的反应力着实够强的啊!而且陆长亭都忍不住好奇,马三保是怎么迅速判断出来,他就是秦王的?要知道马三保来到燕王府的时候,是洪武十三年,那个时候正巧朱棣到了北平的封地,马三保自然没到过应天府,也没见过朱樉了。如果说他是靠推断得到,那么陆长亭就着实不得不赞他一声聪明了。
“走吧。”朱樉看也没看马三保一眼。毕竟不是谁人都能入秦王的眼的。
陆长亭对此并不意外,他跟在了朱樉身侧,两人重新走到了屋外。
因为方才朱樉掳人的时候,动作极其干脆利落,并未有多少人注意到,因而哪怕此时他们从旁边的屋子里走了出来,也都没有多少人注意到这一幕。
朱樉俯身在陆长亭耳畔道:“你瞧,你失踪了老四都不知晓。”
陆长亭不冷不热地道:“除了二哥,也没人能让我失踪啊。”
朱樉咂了咂嘴,“这算是在夸我本事大吗?”
陆长亭微微一笑:“当然。”
其实朱樉在他跟前是极容易讨好的,就好比此时,哪怕朱樉脸上的表情不屑一顾,但陆长亭依旧能看出来他的心情得到了拔高。
因为在外头站立太久的缘故,这会儿陆长亭就觉得有点头又有些泛晕了的,他走了两步,便忍不住脚下打晃,朱樉瞥见他的动作后,忙一把扶住了他,几乎将他半抱在了怀中,朱樉并不知道陆长亭是怎么了,口中还笑道:“让你随我过去,你却偏要留在老四这里,老四连饭都不给长亭吃够吗?瞧这身板瘦的,风吹来都打晃了。”
陆长亭没好气地道:“我这不是饿的,还不都怪你!”
身后的马三保听见陆长亭这么一句话,不由得立即抬起头看向了朱樉,要知道以陆长亭的身份,用这种口吻与王爷说话,那可都显得越矩了些,马三保还想着秦王若是生气,他便火速抢过陆公子就跑,并且马上大声呼救,请求燕王的支援!马三保倒是没想到自己那身板,能抢得过陆长亭吗?只不过,马三保更没想到的是,秦王在听过之后,并未暴怒,又或是斥责。
马三保只听见秦王没好气地问陆公子:“怎么又赖我了?我这才见到你,你和老四都一块儿待多久了?你身体不好,难道我还不能怪老四吗?”
紧接着马三保又见着陆公子冲秦王翻了个白眼,道:“我这几日本就生病了,你上来便那般恐吓我,现在回过劲儿来,我自然多有不适。”
马三保见过之后,顿时更为心惊胆战了,陆公子这般与秦王说话,真的不会招致秦王愤怒吗?
马三保只听那秦王惊异道:“你病了?当真病了?没有唬我?”
马三保这会儿算是放下心了,想来秦王与陆公子之间也有着几分交情吧,因而才能仿佛至交好友一般,毫无顾忌地和陆公子交谈……放下心后,马三保便没继续盯着他们瞧了,毕竟盯着王爷看久了,到时候要受责骂的怕就是他了。
陆长亭和朱樉走在前头,其实隐约也感觉到了马三保紧紧盯着他的目光,陆长亭能感觉到马三保的紧张和关心。这般聪明机灵的人,只是年纪小了些,也难怪朱棣会直接让他跟着自己回屋子了。
陆长亭收起思绪,回答朱樉道:“嗯,我现在还头晕得很……”
朱樉着实很少见着陆长亭生病的时候,头一次见着的时候,陆长亭那生病了的小模样便很轻易地打动了他们兄弟几人。现在见陆长亭目光微微涣散眩晕,脸色发白,朱樉一下子又被唤起了过去的记忆。朱樉不由得将陆长亭搂得更紧了。比起过去,现在陆长亭姿容更为出色了!哪怕是脸色发白的时候,朱樉都不得不说,着实好看极了!若是为女儿,还不知道该是何等模样呢……
朱樉轻咳一声,觉得自己着实想得有些不靠谱。
“到底怎么病了?你屋子在哪儿?我带你过去?”朱樉出声问道,陆长亭能明显听出来他的声音变得柔和低沉了许多,而朱樉脸上多余的表情也没有了,这时候陆长亭才真正从他身上感受到了成熟稳重的气息。
“让他带路吧。”陆长亭顿了顿,叫道:“三保,带路。”
马三保点点头,忙小跑着走到了前面带路。
“三保?”朱樉轻笑了一声,在陆长亭耳边道:“和长亭的名字比起来,颇有异曲同工之妙啊!”
陆长亭当然知道他说的是自己那个“狗儿”的外号,陆长亭冷着脸没搭理他,不过平心而论,他觉得三保还是比狗儿强的!强太多了!
有马三保在前面带路,他们很快便走到了屋外。
只是待他们刚刚站定以后,另一头便走来了两人,朱樉转头看过去,就见为首是个五官凶恶但却莫名透着股清秀温和的僧人,他后面还跟了个呆呆笨笨的小沙弥。朱樉也没在意,直接收回了目光。只是那僧人却是径直到了他们的跟前。
陆长亭转头一看,道衍!手里还端着碗药!想也知道,那是给他的!
朱樉也注意到了朱樉手中的那碗药,就在道衍正要开口说话的时候,朱樉却是先开口道:“来送药的?”说罢,他便直接伸手去拿道衍手中的药。这朱樉和朱棣有一样的毛病,默认为自己是陆长亭极为亲近的人,这突然冒出来的和尚,他管他是谁?送个药就成了,这药自然是由他这个亲近的二哥来接手了。
道衍或许是认出了朱樉的身份,最后自然还是松开了手,同时他还微微躬身道:“见过秦王殿下。”毕竟之前在应天府的时候,道衍是跟在朱棣身边随侍的,见过朱樉并不稀奇。不过陆长亭瞧朱樉的模样,似乎并不记得道衍是哪号人物了。
朱樉端着药碗便要推门带陆长亭进去,而陆长亭却是伸手拦住了朱樉,转而歪了歪脑袋,好让视线上可以更完整地看到道衍那张脸:“我四哥呢?”
道衍和朱樉的眉头都不约而同地抽动了一下,至于他们各自什么心情,那就只有他们各自才知道了。
“燕王还有事,便先行离开了。”
陆长亭点点头,这才推开门进去了,只是因着头晕目眩的缘故,陆长亭差点又往下倒,朱樉和道衍几乎是同时伸手,只是最后拦住陆长亭腰的还是朱樉,朱樉也实在看够了他这走三步就摇摇晃晃的模样,干脆将人抱了起来,随后大步朝着床走了过去。
陆长亭:……
他该说朱樉和朱棣果然不愧是兄弟吗?某些举动还真是如出一辙的相似!
朱樉可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将陆长亭放上床以后,朱樉才又从身后亲随的手中,重新将药碗接了过来,道:“现在喝吗?”
道衍在旁边道:“是要趁热喝的。”
其实陆长亭也觉得朱樉问了句废话。
但朱樉自己不觉得啊,他觉得自己分明就是在发挥兄长友爱精神,好好关心陆长亭,因而对于道衍那句代替陆长亭回答的话,朱樉就很不高兴了,他转头斜睨了一眼道衍,心中对这个怪异的和尚有了些不快。
朱樉将陆长亭扶住,一手端着药碗便要给陆长亭喂药。
这秦王哪里伺候过人啊?哪里能干这种活儿啊?朱樉的亲随一下子就急了,赶紧伸手就要去抢药碗,口中还道:“主子,让属下来吧。”然后却是被朱樉毫不留情地挥开了,“尔等退开!”
听朱樉如此说,他的亲随就知道朱樉这是心头不快了,他们虽然有些心疼这被秦王照顾的对象,但到底还是按照秦王所说,往后面退了好几步。
唉,主子哪里伺候过人啊?这会儿别把人给呛死了啊!瞧着这人似乎还是燕王殿下身边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