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用使者的能力?”喂他吃药的时候,弗恩忽然问。路克斯毫无防备,呛得咳嗽起来。弗恩握住他的下巴,让他看着自己。
“我一定在什么地方见过你。”他肯定地说,“否则不会对你这么关心。听着,路克斯。你可以用你的能力,因为你说过你知道每一种能力会让队列里的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所以这不是一件不可控制的事情,弄坏一个灯泡我会添一条用不了两天就会痊愈的小伤口,那一定也有一种既可以自救又不会让我受重伤的能力。把凯勒他们弄晕这种程度,我应该不会死,是不是?”
弗恩严肃地追问:“我会死吗?”
“不会。”路克斯回答。
“那我会怎么样?”
“弗恩。”
“我会怎么样?”
“我不想伤害你。”路克斯说,“不想伤害任何人。你应该知道在这里,能力和代价没有一个统一的合乎逻辑的标准。你可能会患上不治之症,会衰老,会受伤,会痛苦得发疯,犹如活在地狱,你能想到的一切灾难都有可能发生。我不想从中选择一种来让你偿还,这不该是你付出的代价。”
“路克斯,听我说。”弗恩捧住他的脸颊,不让他回避自己的目光,“我们来做个约定,我不想死,也不想得绝症,更不想变成沃伦警官那样的老人。同样的,我也不想让你死,不想让你在遭遇危险受尽折磨时没有还手之力。你睡着的时候我检查了你的伤势,我简直不敢想象你是怎么忍受这一切的。如果在小镇之外,我可以把凯勒抓起来,交给法官审判,让他受到应有的惩罚。可是在这里,我能做什么呢?除了作为代价换取你得到一些自保的能力之外,我什么都做不了。所以我们做个约定,把代价控制在不致命的范围,我愿意代你偿还。”
“不。”
“答应我,路克斯。不要再发生今天这样的事,那会让我很心痛。”
弗恩看着他,药效起作用了吗?路克斯的眼睛看起来有些泛红。
“让我想一想。”他说,“我没法立刻答应你。”
“你确实应该好好睡一觉。”弗恩放开他,路克斯躺下去,闭上眼睛。他不可能这么平静地入睡,即使疲倦已经占据了他的所有感官。
弗恩起身离开卧室,为他关上门。
不管路克斯是不是答应和他的约定,今天这样的事都不能再发生。
晚上他躺在客厅的沙发上,相信今晚没人能睡得着。不只是路克斯,还有凯勒、芬克、艾伯特、沃伦警官、薇洛丽卡以及在街上目睹了一切的小镇的人们。
弗恩望着天花板,等待天亮。
只有在没有退路的时候,人们才会做出不敢去想的决定。
等待是个无聊而漫长的过程,但是从深夜慢慢转为白昼的感觉总是很奇妙。房间里的影子挪动了位置,日光从棉麻窗帘之间透进来。每一次日月交替,昼夜轮转,都让小镇的怪诞变得不那么明显。无论如何,他们都存在于世上。
弗恩去卧室看了路克斯一次,没有惊动他。
从巴伦克的家出来,弗恩沿着小路走向广场。
中心广场并不大,一个圆形的许愿池旁竖着黑色铁杆,顶端有四个扩音器,几条彩带连接着两边的路灯,彩带上缀满五颜六色的小灯。
弗恩抬起头望着那四个扩音器,它们的声音能传遍小镇的每一个角落吗?是用来广播什么的?小镇有需要广而告之的事情吗?
他向道路另一侧望了一眼,看到薇洛丽卡在占卜店的玻璃后面偷看他。他走过去,薇洛丽卡打开门,虽然她的眼眶始终深陷着,弗恩还是觉得她哭肿了眼睛。
“早上好。”弗恩说,“你知不知道广播室在哪?”
薇洛丽卡摇了摇头。
“那宋差先生在吗?”
霍尔克像有一对野生动物的灵敏耳朵,在里面就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他说:“广播室在警局后面那栋绿色的房子里,但是不知道那鬼东西还能不能用。”
“谢谢。”弗恩说,“今天也没生意。”
“哪天都没有。你最近好像有很多麻烦事缠身,要不要我帮你占卜一下。”
“不用了,我知道你的能力只是搞破坏,算命一定是假的。”
霍尔克不知道是笑了还是在咳嗽,弗恩向薇洛丽卡道别。
“他想干什么?”霍尔克自言自语地翻开一张牌。
月亮。
他不喜欢这张牌。
薇洛丽卡关上门,走进来看着他桌上的塔罗牌。
霍尔克又翻开一张。
恋人。
他忽然认真地问薇洛丽卡:“你觉得我的占卜是假的吗?”
第18章 人尽皆知的结盟
我虽然行过死荫的幽谷,也不怕遭害,因为你与我同在。
——诗篇23-4
霍尔克说的绿色房子一层是个荒废的打字社,门口的挂牌早已模糊不清。二楼看起来像个办公室,靠里面的房间有张大桌子,桌上摆着电台设备。
弗恩试着调试了一下,尽管电台已经老得像巴伦克先生的电脑,但还能正常工作。他拿起广播话筒,向窗外看了一眼。
“我是弗恩·克拉克。”他说,广场上的喇叭传来非常响亮的广播声,响彻在小镇上空,看来不管在哪里都能听得很清楚。
声音吵醒了镇上的人们,几乎没有人在小镇上听到过广播,它就像这里的大部分设施一样,只不过是个摆设。路上闲逛的人停下了脚步,房子里的人站到窗边。霍尔克让薇洛丽卡把占卜店的门打开,他倒想听听这个新来的麻烦人物有什么话要说。
“我刚到这个小镇不足十天,已经发生了很多事。枫树镇是个非常美丽的地方,或许对你们之中的某些人来说,这里就是天堂。你们拥有主宰赋予的能力,不用为生计奔波操劳,不用担心露宿街头或是饿死。”
老沃伦蹒跚着走出警局,一夜之间他似乎又苍老了许多。
“我无意责备你们的生活方式,也不管过去发生过什么事。无论你们是谁,守卫还是旅人,或者只是想平静生活的中立派。我只想告诉你们,路克斯不是小镇的死神,也不是主宰的使者。”弗恩说,“他是我的朋友,我不在意成为他队列中的头号人选,也不在乎为他付出代价。”
霍尔克从桌上拿起那张恋人,薇洛丽卡看着他。
他说:“他的嘴可真甜。”
艾米丽从厨房端出一份培根蛋卷放在客人的桌子上,客人是那个染着红发的少女,嘴唇涂成黑色,穿着银环。艾米丽坐在她旁边的位置,背靠墙从围裙的口袋里摸出打火机点了支烟。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吐出来,透过烟雾看着红发女孩说:“我想要个这样的男朋友,你呢?”
少女耸了耸肩膀,开始吃她的早餐。
广播还在继续。
“所以从现在开始,如果有人想用暴力解决问题,不需要什么主宰赋予的能力,我也会让他明白什么是代价。”弗恩说,“祝你们过得愉快。”
他放下话筒,关掉电台,离开了广播室。
回去的路上,他听到有人在鼓掌,是个不认识的老人,站在路边对他微笑致意。经过的人都会看他一眼,弗恩回到家,路克斯坐在客厅里。他的脸上到处挂彩,嘴唇发白,脸色很难看。
如果他忽然发起火来,弗恩也不会觉得意外。刚才的一番话实在有点惊世骇俗,对于路克斯的能力和代价,整个小镇的人都讳莫如深绝口不提,好像不提起他就能忘记那段令人恐惧又羞愧的过去。现在弗恩像个不懂规则的棋手,打乱了整个棋盘上的棋子,不知道会让小镇看似平静的局面发生什么样翻天覆地的变化。
“你没有遵守我们结盟的约定。”路克斯说。
“你可以生气,也可以发火。不过我以为我们的约定早就在一起吃饭和看电影的时候作废了。”
“那也不代表你可以全镇广播告诉所有人。”
“我广播了。还是你觉得我应该结束时放一首’在66号公路上找乐子’吗?”
路克斯看着他,开始笑起来,一边捂着胸口被凯勒踢伤的地方一边大笑。他笑得停不下来,弗恩只好问:“有那么好笑吗?”
“不知道。”路克斯把自己笑疼了,坐下来,可还是想笑。
弗恩说:“你要把骨头笑断了。”
“那又怎么样?你是个讲笑话的高手。”
弗恩走过去,把他按在沙发上,不让他那么剧烈地大笑。
路克斯刚想说话,弗恩轻轻摸了摸他的额头。他立刻治好了路克斯大笑不止的毛病。路克斯安静得像睡着了一样,一动也不动。弗恩的手温暖干燥,他说:“你应该去床上躺着。”
路克斯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说:“我还在发烧吗?医生。”
弗恩也看着他。
“我不知道谁应该更生气。”他说,“是你还是我?如果我没有去找你怎么办?我们是不是应该改一下盟约?”
“怎么改?”
“就像我昨天晚上说的那样,你保证在遇到危险时会选择性地使用能力,把代价控制在不致命的范围。”
“你呢?”
弗恩说:“我保证永远在你的队列第一位。”
“这听起来一点也不公平。”
“我得教教你什么叫公平。”弗恩望着他的眼睛说,“公平只有我们都活着的时候才有意义。”
路克斯的声音听起来就像叹气,但他说:“是的,我想你说得对。”
他喃喃自语:“说得很对。”
弗恩拥抱了他,在他耳边说:“谢谢你,路克斯。”
路克斯也伸出手回应这个温暖的拥抱:“等你受伤的时候就不会这么想了。”
弗恩拍了拍他的背说:“不如我们来讨论一下,把你能用得上,又不会让我受太重伤的能力列出来。”
“那有很多。”
“在没有找到离开小镇的方法之前,我们有的是时间。”弗恩说,“你可以搬来这里住,这样更安全。反正镇上也没有人需要加油。”
路克斯还在考虑,就在这时,突然门铃响了。
弗恩站起来,走去开门。
出于习惯,他在门边停了一下,门外的人却忍不住开口了。
“克拉克警官,我能进来吗?”
是罗杰。弗恩开了门。
罗杰的腿还没痊愈,但是满脸开心的表情。在他身后还有十来个人,大多都是年轻人,男女各半,甚至还有个不满十岁的小男孩。
“这是干什么?”弗恩说,“这里可没有派对可开。”
“不,我们听到了广播。太棒了。”罗杰兴奋地说,“这个死气沉沉的小镇上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惊天大新闻。你真是个了不起的英雄,我们决定加入你。”
“加入我?”
“对,加入你们,加入使者的队列。”罗杰向后指了一下,“这些是我的朋友,都是旅人。”
“等一等。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我们知道,我们也愿意成为代价,这是我们商量好的。”
站在他身后的一个年轻人踮起脚尖喊道:“使者万岁。”
弗恩感到头疼。
罗杰没有察觉到他的无奈,对他说:“我们不能在外面站太久,毕竟守卫的人数要多得多,可以让我们进去吗?”
弗恩看了他好一会儿才把门打开。
“进来吧。”
“谢谢。”
那个狂热的年轻人经过弗恩身边时,似乎还想喊点什么。弗恩警告他:“不准喊万岁。”
接着是个金发碧眼的女孩,不知为什么眼里充满了泪水,对弗恩说:“我从没听过这么感人的告白。我可以和你拥抱一下吗?”
“不。”弗恩回答,她满脸崇敬地走了进去。
轮到那个小男孩时,弗恩不得不蹲下来和他说话。
“你好。”他伸出手去想和他握手。罗杰连忙大声阻止:“不要,盖奇会发电,他还控制不好自己的能力。盖奇,我告诉过你要戴手套。”
“我不喜欢手套。”
罗杰束手无策地看了弗恩一眼。
“他只有七岁,我们认为应该让他自由……自然地熟悉他的能力。”
“他不用付出代价吗?”
“当然要,不过他只要喝水就行了。”罗杰似乎意识到什么,立刻说,“我会负责带他上厕所,放心,不会有麻烦。”
弗恩对他报以一笑。
乔伊·巴伦克的客厅里还从没有过这么多人,弗恩发现路克斯已经不在沙发上。
他可能不习惯一次和这么多人打交道。
弗恩打断了罗杰对每个人的介绍,请他们先各自找地方坐一会儿,然后推门走进卧室。
路克斯坐在床边看着他。
“你为什么躲在这里?”
“你觉得我应该出去吗?”
弗恩坐在他身边说:“不出去也没关系,我会很快把他们打发走。”
“那里还有个孩子,你确定他了解到这里来意味着什么?”
“我想是的,他知道。”弗恩说,“不要小看孩子。我想外面的每个人都知道,但是那又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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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恩靠近他,搂着他的脖子,拇指轻轻摩挲着安慰他。
路克斯刮去胡子的脸轮廓分明,绿眼睛里闪动着忧虑。看来过去的事依旧萦绕不去,夺走了他无所畏惧的勇气,让他总是不由自主地担心会发生意外。可他真是个讨人喜欢的家伙。
“我可以确定,没有人会在我前面。”弗恩轻声说,“要是你还担心,有一种关系比朋友更牢靠。”
路克斯看着他,忽然说:“我也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你了。”
弗恩感到好笑,就笑起来说:“是吗?老套的搭讪。”
“我终于知道你说的熟悉是什么感觉了。”
温柔、亲切、美好,还有数不尽的好词儿。
他向前凑了一些,望着弗恩的眼睛问:“你刚才说的比朋友更牢靠的关系是什么?”
弗恩吻了他的嘴角。路克斯轻轻转头,把嘴唇对准他。
弗恩的手伸进他的衣服,摸到他受伤的地方。他知道路克斯真正的伤处不可能那么轻易被抚平,但如果想要治愈,他愿意当个耐心的医生。
有人在敲卧室的门,又是罗杰。
“你的拥趸们等不及要见你了。”弗恩轻声说,“我去把他们赶走。”
“没关系。”路克斯说,“我们一起去,然后再一起回来。”
“不用勉强。”
“一点也不。”
路克斯出现在客厅的时候,整个房间鸦雀无声。
没有人说话,或者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在他们看来,路克斯和想象中的死神毫无相似之处。以前从远处眺望加油站,他们总能看到一个胡子拉碴,一身灰色连体衣的怪人。孤僻、怪异,似乎只要走近几步就会被这个古怪的家伙活生生地碎尸了。
但是现在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却只是个遍体鳞伤的普通人。他们都听说了凯勒的暴行,也目睹了弗恩把那两个罪魁祸首关进牢房。可不管怎么样,对于使者的敬畏之情是很难磨灭的。他们自愿而来,弗恩却还是觉得冲动和英雄主义占据了这些年轻人的大部分情感。
“好吧。”他打破僵局,靠着卧室的门说,“如果没有人要发表演说,我想这样场面已经足够了。”
他说:“欢迎加入使者的队列。”
第19章 噩梦
罗杰列了一份名单,包括没能到场的人。
“那些没来的人,在小镇的时间要长一些。”
弗恩明白他话中隐含的意思——他们都曾参与狩猎,目睹过使者的力量,要忘记过去坦然面对路克斯很难,但他们愿意写下名字,加入队列,这就够了。
旅人的数量的确如罗杰第一次说的那样,不算多,二十来个,而且情况还要糟。他们太年轻,新来的几乎都不了解将要面对的是什么,甚至有人乐观地认为这是一场竞技比赛。弗恩给了他们一支笔和一些稿纸,让他们轮流把自己的能力和代价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