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三藏点点头,转身便往那处施施然行去。朱悟能捅了捅沙悟净,挤眉弄眼,“木头桩子,你做什么跟师父说啊!这会儿他们俩肯定你侬我侬了,你喜欢看去?”
沙悟净却是低声一笑,“难道二师兄喜欢看他们声寒面怒分道扬镳?”
朱悟能哑然,胸口一堵,除了摇头,倒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唐三藏那边,却也没似朱悟能想的那般花好月下浓情蜜意。
他不过是陪着孙悟空一起施了结界,巡逻了小半个林子,嘎吱地踩着枯叶一同走在静默的深夜里。
彼时风月无声,树影婆娑,遥夜沉沉。天幕上烁着几颗星,隐约闪灭,就像飘忽的心焰。
可两人哪怕什么话也没说,只是肩并肩静静地走在一起,便已足够缱绻。
孙悟空一路沉着气憋了许久,可眼看着这都快走到头了,他偷瞥了眼身旁唐三藏的侧脸,终是咳着声开口,“那个……师父?”
“嗯。”
唐三藏转头,目光温润如珪如月光。
“那日之事……你打算怎么办?”
孙悟空说着,却是先低下了头去,脚尖踢着细小石子,没有看唐三藏。
“你说的是何日何事?”
孙悟空瞪大眼,差点咬上了舌尖。
“自、自然是你破戒之事!”
说罢,他却是醒悟过来般,面上泛染了不自然的薄红异色,耳根更是一阵滚烫灼热。
唐三藏低笑着,就在那幽暗夜色里牵上了他的手,十指握紧。
在天日所找不到的隐秘之处,什么都可以存在,什么都被允许。就如同此时此地的他们。
寒风抖瑟,树枝颤巍,交柯丛叶隐去了二人身影。
无人看见唐三藏贴上了那人额头,面容距得极紧,就连呼吸都缠绵至了一处,撩拨着温热皮肤。
他的声音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带着湿漉漉的清意,却又从耳膜流进心底,敲击着低响,泛阵阵回音。“为师不后悔。你可明白?”
那日虽事出突然,可到最后,他也是沉陷其中,不可自拔。
这点唐三藏不可否认,也不想否认。就算今日悟空不问他,他也打算和这人讲清楚。
孙悟空心头一跳,随即狠狠缩紧。他抿着唇,声音涩哑,“可你说了你要成佛……既破戒,你又如何成佛?”说至末句,他尾音上挑,迷惘带惑。
唐三藏沉默了好半晌,看着那人黑曜般盈亮双眸,喉间那句走一步看一步,竟是怎么也开不了口。
说他贪心也好,痴愚也好。
成佛是他从小就植入心间的毕生夙愿,而孙悟空……是他的猝不及防和不愿放手。
孙悟空等了许久都没等来回答,他转开目光,看着杈桠黑影,张牙舞爪的如同摇晃着的心底魔障。他抽出身来挠挠头,缓和着那凝滞气氛,“这天色也不早了,要不还是早些回去睡吧。”
他转身正待要走,不料被唐三藏一手猛然拉住了袖子。
孙悟空不解转头,却于昏暗里霎时间怔怔地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那离自己百般相近的熟稔面孔!
唐三藏捧着孙悟空的后脑,俯身在他唇上噬咬**,将唇肉都含进了嘴里。
孙悟空只觉干裂的双唇霎时得了甘霖雨露的润泽,半开半合间那人竟是伸出舌头长驱直入,扫刮过内壁气势汹涌洗荡一空。
唐三藏一手揽紧孙悟空的腰,一手隔着柔软金发托着那人后脑与自己愈加紧贴,下身都相交摩擦着。
一时深林幽隐,水声湿漓。那藏于空暗之处的撩人声响,划过心弦抖颤起千层万叠的涟漪。
“唔……”
仿佛所有呼吸都被夺走,心脏内所有空气都没了安居之地。砰砰的,一下快过一下,就像刹那之间便会轰地爆炸,世界成为一堆废铁废墟。
孙悟空浑身发烫,眼前眩晕,大脑更是混沌成一片,如同洪荒初辟的远古。
在他快喘不过气来前,唐三藏终是松开了他,游离之际缠连着玉露津液。
孙悟空眨了眨眼,胸膛起伏视线迷蒙之际,只见唐三藏目光淡然,却又半含笑意,“好了,回去吧。”
脸上仿佛带烧,热度一浪翻过一浪。
孙悟空失神地嗯了声,任由唐三藏牵着他手。不大,却够厚实温暖。
穿过荆棘丛暗,穿过深夜迷雾,穿过所有可知不可知处。
不远处火焰摇晃,如同他们有太多蛰伏变数的长路尽头。
可孙悟空想。
朝生暮尽,他不求结果。
只求这场燃烧风月掩盖痴纵的夜色,能再长一些。
最好……永远都没有天明。
第50章 白龙马他跳河啦
唐三藏一行人在山头勉强宿了一夜, 四周举?0 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克允且跎脸恋目菽? 随处出没的野兽, 还有结块成云的乌气。
乌鸦抓着细枝, 百无聊赖地嘎嘎叫了几声,一声比一声凄厉, 划破了黯淡夜色。
篝火堆不远处的空地上, 铺了层薄布。唐三藏闭着眼从背后抱住孙悟空,两人身躯贴得极紧。而孙悟空弓着背身形蜷缩,经历了那么多纷繁之事后, 倒是难得睡得安详, 容颜恬静,呼噜轻响。
唐三藏起初疲累之下尚有睡意,可看着孙悟空在火光之下虽则算不上华奢精致却足够诱人心魂的面容, 一时间呼吸屏了下去, 静谧注视间睡意如潮水退散得悄无声息。
这儿没有山洞, 他们不过择了处平地,稍微收拾了下用以安歇小憩。遥夜长深,暗沉如同一块冷铁, **的散发着凉气, 只粘了几颗星子当作怠倦睡眼来抵抗住钻入脑海的困意。唐三藏一眨不眨地盯着孙悟空, 看着他光洁饱满的额头,高挺秀气的鼻梁, 合了帘缝的双眼, 不住扑簌的纤长如蝶羽的睫毛, 随着呼吸一翕一动的鼻翼,还有曾被欢愉汗水打湿过的鬓角,曾被津液所舔湿过的双唇。
唐三藏以指代唇在那人脸上勾划摩挲着,不带情/色,只是轻轻抚触。可不知是温度还是其他原因,身上总有股无言的燥热在蔓延,灼烧着宽厚的胸膛。
朱悟能和沙悟净还在不远处守着夜,唐三藏不好有什么越界动作,便俯下头在那人额上低低落下一吻,却用宽袍大袖遮住,不叫人瞧了去。
小心翼翼如同藏在暗夜里无人知晓的隐秘,烁着忽明忽暗的光辉,将回忆结成独一无二的蚌珠。
孙悟空觉得脸上有些痒,从鼻腔里微糯地轻嗯了声,就抬起手翻身挥了挥,想甩开那若即若离的蚊子。唐三藏瞧着低笑一声,如同流泻于九天的长河,滚溅着落入心头里。可笑着笑着不知想到什么,他的眉宇又暗了瞬,眸色如同昏昧里飘摇的火烛。
心头跳过金蝉的名字,却被忽视着强压了下去。他抑住狠狠一跳的眼皮,从孙悟空身上起身,整好衣裳,穿过了噼里啪啦燃烧的火堆。走过守夜的二徒弟和三徒弟身旁时,朱悟能瞧见大半夜的唐三藏不睡觉,不由瞪大了双眼,“师父你这是要小解去?
唐三藏摇摇头,“有些闷,随便走走。”
朱悟能心下顿时开始一阵琢磨,沙悟净倒是没什么表示,对着唐三藏渐行渐远的背影喊了声,“入夜了,大家也都困了,师父小心些可别被妖怪抓走了啊!”
唐三藏顿了顿,差点踉跄着一脚踩滑。他稳住身形正了正衣领,没有回声便迎着夜雾渐渐消失于林间幽暗深处。
风声如哭。似泣似诉,哀弦急管。
时而静寂,也终平地又起,吹刮摇抖着松竹冷叶,寒声簌簌。
唐三藏走到竹色空荡处之后,却是忽然停下了脚步,身影默然。
他沉着声开口,华影凄皎的淡白月光如水照在他身上,整个人显得不可亵渎而又神秘庄重。
“出来。”
唐三藏面色没变,眉头都不曾蹙一下。
无人回答他,只有细细风声和摇娑竹叶。
可他像是早已意料到般,负手静静地等待着来人的出现。
“阁下跟了我们一路,若没什么要事相商,那便就此别过吧。”
唐三藏声音冷淡,神情漠然,作势要转过身走回去。就在这时,一道藏匿得无声无息的黑影瞬间从虚空里跳将了出来,跃至地上。
“法师留步!”
唐三藏背对着那人,听到这如粗砾尖涩的声音时,眉头跳了一下。
“你尾随一路,究竟意欲何为?”
只见那暗影身上缭绕着阴沉黑气,一团团张牙舞爪的如茧如雾包裹了原形,叫人看不清晰。
来人半弯着身子,做了端正一揖,语意迟疑,“不知法师你可还记得,当初那个菩提梦境?”
唐三藏耳尖一动,面上却不作声。
他自然是记得的。
那一声声温柔糯软而饱含依赖的“师父”,那方寸山里日夜不绝的欢声笑语,都常常如黄梁旧梦造访进他睡意沉沉的夜里。不日前□□终了之时,孙悟空那一句无意的喃喃呓语,更是叫他发现原来那人也未曾忘记梦中一切。
两人竟当真是阔别浮生的前尘师徒。
那会儿他悲喜参半,百感交集。
喜的是两人前缘今续,悲的是自己终不是菩提,恐那人将自己当做前世替身去。
只是他始终不明孙悟空为何从来不提从来不说。藏着掖着,差点让装聋作哑的秘密蚀了肚腹,烂了口舌。好受吗?
几日前他问起孙悟空,那人难得面色不自然,转过头去哼哼着,说什么,“当初是你叫我以后莫言来路,更别说出师门名姓,我这才七百年来一直不曾对外人道语。”
除了和朱悟能彻夜相谈那日,因被说中心底心思而暴跳如雷再难自控,一时泻了秘密出去,他对其他人甚至唐三藏,都不曾提及和解释。
至于菩提为何叫他别向他人提及师父名姓,孙悟空只当自己悟性不佳,功夫不好,那人恐自己污了师门名誉去。
唐三藏却摇了摇头,面容温和,“若我真是他,断不会如此作想。叫你不报师门名姓,应是想让你割舍一切,独立于世,自主地闯荡天地之中。”
孙悟空虽叫菩提生了尘念再也不能成仙得道,却是他毕生唯一如幻光叫人奔赴逐往而蹈死不顾心意已决的火焰暖意。从他捡回孙悟空那时起,便已对或明或暗的未来有了些许了然。又怎么会怕那人污了什么虚无缥缈的师门名誉?
菩提是不会后悔的一个人。他的一生就如同长路直道,目光清明踏前而行。不像今生的他,多番枯枝掩映的岔路,迷失于重重抉择中,犹豫不决,失了磊然豪气。
唐三藏终是从纷繁思绪里抽出神来,看着面前那道黑影,心下一定,有了隐隐猜测。
“你可是……当日梦魔?”
那夜之事,除天除地,除他除孙悟空,便只剩这梦魔知晓了。
果不其然,那黑影于幽暗里使劲点了点头,声音听来很是激动,“不错,正是在下!当日我一时入了迷障,竟妄想吃法师长生不老肉去,特来此赔罪,还望法师宽宥则个!”
虽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僧人都肚有大量,可唐三藏记得那梦境里这梦魔一口一个和尚秃驴,和如今毕恭毕敬的“法师”对比鲜明。要没那场荒唐梦境,他许就无法知晓前尘往事,可却也正是这梦魔,控制着他对悟空行了虐待之举。
唐三藏心下浮起层层思潮,虽说不动声色,终究还是声音半凉。
“不必虚礼,你直说吧,此行究竟所为何事。”
那梦魔迟疑着,看看唐三藏又将目光转到地上,犹豫半晌后终是咬牙沉了音。
“我这番投奔,乃是有一事求法师!”
“何事?”
“有个不知来历的妖怪,有通天彻地之能,神通广大非凡。小的本也是吞噬噩梦为生,不曾作害人间,却不料那妖魔找上了我,仅凭三言两语便动摇了我心神,说他能予我滚滚不绝浊气,只消我能制服齐天大圣并取得长生不老肉,更是能赐我匹敌神佛的非凡力量。小的一时迷失心智,便答应了他……”梦魔说起那人,磨牙凿齿地摇了摇头,“哪想到事败之后,他对我拳打脚踢,动辄怒骂,最后更是要把我孕育着自小修行所有力量的内丹给夺去!我不敌,这才沦落至了今日地步。那妖魔既是我的死对头,也是法师你的大敌,还望法师能收容我,一道除掉那可恶至极的妖怪,报得大仇去!”
一般妖怪没了内丹,许就奄奄一息消散天地了。可那人或是没料到,梦魔不仅没死,还背叛他投靠了敌人。毕竟梦魔梦魔,从不靠内丹存活,而是以梦为生。只要众生还有梦,他便仍旧如一线烟火执拗存在于世间。
唐三藏心头一沉,转过思绪,“你说的那妖怪……你可知他真身面目?”
梦魔摇了摇头,不住叹气,“他向来黑袍示人,行踪隐蔽。我连他样貌都不曾见着,又何谈识他真面目去?”
如此隐于暗处的敌人,若不除,确是心头大患。
唐三藏叩着掌心,思索间沉默不语。而那时他没想到的是,这一路他们遇到的或多或少的妖怪,都曾受过那人控制,譬如通天河鱼怪,又譬如……此时在他囊袋里呼呼大睡的红孩儿。
唐三藏神情微动眸色复杂地看着梦魔,沉思良久后终是点了点头,应下此事,“我答应你。”
他解下行囊,“不过你也要答应我一事,入我锦囊专心修行,此生不得再生恶心做恶孽”。
梦魔大喜,当即点头,咻地一声飞入囊袋之中,化为和尚役使之物。红孩儿如何对白骨精道“哎快看,来了个丑八怪!”暂且不提,唐三藏正佩好锦囊之际,不料林外传来一声大喊,震散了原先昏昏欲睡栖在枝头的倦鸟,四下扑闪乱飞——
“师父,不好了,你快回来啊!大师兄跟着白龙马跳河啦!”
第51章 鼍怪敖陀陀陀陀
敖烈是一条白龙马, 他驮着那个叫唐僧的走过了千山万水。
他旁观着唐三藏和孙悟空之间的恩怨纠葛, 也倾听着朱悟能和沙悟净的夜深低语, 他看遍了师徒四人的求而不得, 可却从来不发一语。
不是他没有个什么过往。只不过,他的秘密太深了, 像口暗而冷的井。
他想他这辈子, 都不会将这个秘密道出口。
有些秘密适合当作土壤,栽植光鲜亮丽的假象,还有些却生而便带着腐朽气息, 最适合带到棺椁里一同死去, 化为衰败尘泥。
“来我这儿,来我这儿……”
当耳旁响起隐隐呼喊之时,敖烈有过一瞬间的恍惚。
身边水色浩荡, 可他听着那诱他前行的清亮声音, 错觉之中仿佛踏入记忆瀚海, 每道波澜都缱绻着褶皱回响。而念念不忘的风月旧幕里,模糊了面容的那人站在清耀天光下,笑容热烈如花绽放地向他招手。
“敖烈, 我在这儿呢。”
“嘶……”脑仁有一瞬间的疼痛, 心脏仿佛被挤坏的水泵, 一跳一跳间牵扯筋络拉离血肉。敖烈皱着脸变回人身,抖动着身躯捂着胸口, 口中溢出一两声低吟。
却一开口便消散在无垠水底。
他已经有好几百年不曾回西海。也有好几百年不曾想过那人。
前尘遥阔如前生。鹰愁涧抹杀他大好年华, 却也予他安身之处逃避挣扎不休的内心。
他安慰着自己, 不会那么巧。不会那么巧。
那人如今应过着自在快乐的日子,又怎会出现在此处。
先前拴在树边时,敖烈冥冥就听到有人在唤他,声音熟稔似浩荡长波,一个激浪下便把他彻底攫获,心神沉溺难以自拔。
他被引诱着跳入河中,寒水冷意一股脑涌上来,有了片刻清醒。此时他在这深幽晦暗的水底缓缓向前游着,身旁是从洪荒蔓延至末劫的阒寂,心底是层漪渐泛的犹豫迟疑。
“呼噜噜……”身后响起一阵哗啦啦的水声,似是有谁溅着水花不住往这儿游过来。敖烈没有在意,只直直往前潜游,感受着离自己越来越近同类气息,是属于龙族之间的共鸣。
正是那道似曾相识的振鸣,叫他心下发慌发热,再没了平日的自持和默然。他想着那人,气息渐窒,如同海草淹没堵塞了胸口,沉压压的难以呼吸。
身前不远处的昏暗里,出现了一线光亮,如同人鱼烛火,飘忽着明灭青焰。
敖烈顿住身形,直直地盯着幽昧里那道身影,身形挺拔如同白杨,银甲凛凛如同皎月,双目流波如同秋水,面容姣好如朝霞晨光,俊眉修眼,顾盼神飞,正是奕奕少年郎,鲜粲小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