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三王子一面说着,一面伸手在那建木幻影之上摸索,待饶过跟前枝干,转至背面,只见头顶有一粗壮枝干横斜而出,宛如横梁一般,较了别枝都壮,正可任一人步于其上。三王子随即展翅一跃,跳将上去,随后大喜,说道:“此处正是阵法所有之石台!”
朌坎等人闻言,皆驱动坐骑飞至那枝头。只见三王子将己身佩剑取下,将剑置于那石台的剑形凹槽之中,随后只见大树震动,从一旁的树干之中,横插出一截石碑来,作那破阵提示:
“失伤:失路迷途
脱有形似,握手已违。”
随后又见从那枝桠链接建木主干之处,洞开一扇门来,想必正是阵法入口。
见此事明了,朌坎随即拈诀召出一柄带鞘长剑递与三王子,又待施展祈福之术,不料却为三王子止住:“你此番前往协助拯救羽民,自是危急万分,需灵力充沛方保无忧,若皆将灵力以祈福之术渡与我,届时有甚万一,你当如何是好?……”
朌坎则摇首对曰:“我无妨,我此番前往,不过略尽绵力罢了。实则突破白虎之阵,解除此处结界迷障,寻到新生建木,到达建木之顶方为大事。此乃解救羽民国众生之关键,此番我愿竭尽全力确保殿下万无一失!……”
这边三王子闻言,与朌坎两厢对望,深情款款,眸中万语千言不及倾诉。倒是一旁朌蛊忽地开口说道:“我虽不明就里,然破阵之事既如此要紧,此番便由我为三殿下施展祈福之术……”
朌坎与三王子乍听此言,大感意外,未想朌蛊竟主动提出此事,按理朌蛊已是神宿初阶,灵力自不在朌坎之下,由他施展祈福之术,虽非他之特长,然较了朌坎,自是过之而无不及。
只闻罢此言,三王子与朌坎皆不约而同地谢绝。只听三王子说道:“此番多谢巫相大人好意,只大人身负重任,不可为此虚费灵力……”
朌坎亦道:“巫相大人自是较了弟子更胜一筹,然为三殿下祈福,乃是弟子之责,弟子断不会将此事拱手相让。”
这般朌蛊闻言,不解他二人为何坚持,然话已如此说,自己倒也难以反对。
随后朌坎择一曲《大章》而舞。在朌蛊看来,朌坎绝非天生的舞者,甚至可谓是技嫩艺拙,身无半点舞者天分。然即便如此,手擎石磬的舞者仍将一曲《大章》舞得雅正和乐、端庄敬顺,诵德扬智、彰仁显义,已颇得礼乐之神|韵。
此番朌坎将七成灵力尽皆灌注于此术之中,祈福之术生效,三王子顿觉浑身真气满盈、体力充沛。搂着朌坎言了回谢,方才依依不舍地分开。朌坎拽着三王子之手说道:“殿下虽身手过人、武艺超凡,亦千万小心!祝殿下武运昌隆!”
之后三王子又转向云永吩咐道:“你留待此处亦无济于事,且与他二位一道协助国主救济羽民方是。”
云永闻言,虽迟疑片晌,仍是应下。
交待毕,四人就此分离,三王子入白虎之阵,朌坎等三人仍返回雍城。
此番三人亟亟赶回雍城,只见雍城已坍塌大半,城中塌陷出巨坑,建木新枝抽枝发芽,将旧干蛀空,其主干已长至昔日那般粗细,高入云霄、参天蔽日。三人一路之上一面救助从半空之中摔落之人,一面在人群之中寻觅祁鸢的身影。
未及寻到祁鸢,朌坎竟意外发现祁鸣雁母女的身影,只见她母女二人虽力小身弱,然依旧凭借己身双翼,一道协助帮衬其余无法飞行之民脱离险境。朌坎随即降下凤凰,与她二人招呼。她二人见罢朌坎,亦是喜不自胜。
朌坎忙不迭询问她二人正为何事奔忙,那祁鸣雁则答:“雍城塌陷,许多体弱抑或不生双翼之人只得暂且栖身于建木的旁枝之上,只那旁枝虽未断裂,却也不甚粗壮,只怕难以承受这许多人的重量,遂我等便帮衬着将人从那枝上救下……”言罢,又向朌坎指点那旁枝所在。
朌坎顺着那祁鸣雁指点的方向望去,这不看不打紧,一瞧之下却见那异国之人并老弱病残之众皆扎堆簇拥在那枝上,将那尚且粗壮之枝压弯成垂柳状。而那旁枝与主干连接之处,则布满裂纹,岌岌可危。
朌坎见状,大叫一声“不好”,随即调转凤头,俯冲直下,疾驰而去,到达旁枝之下,将将抬起头来,便闻见一声声惊心动魄的断裂之声传来,只见那旁枝已大半脱离主干,摇摇欲坠。而栖身在旁枝之上的民众,无不哭爹喊娘,呼天抢地,恸哭之声震耳欲聋。
朌坎见罢此景,脑中急转,搜寻对策,眼见那旁枝便要断裂,情急之下朌坎忽地灵光一闪,与身旁云永对视一眼,说道:“此事还需仰赖云兄相助。”
云永闻言颔首道:“但凭朌坎大人指示。”
朌坎随即转头两厢搜寻,在身下不远之处觅到两枝枝桠,随即暗运灵力,召唤出一张巨型大网,与云永各自牵了一头,指向那枝桠说道:“我二人且将这网系在那枝桠之上。”
云永听罢,颔首以示明了。随后他二人各自手持巨网一端,驾凤一左一右向那枝桠飞驰而去,将巨网一端的麻绳绕着那粗壮的枝桠密密捆了几周系牢。将将系妥脱了手去,便闻头顶一声巨大尖锐的断裂之声炸响,那旁枝从半空之中携着众人直坠而下,一股脑儿砸在这巨网之中,众人方才未曾就此摔下万丈高空,摔个粉身碎骨。而期间有那未尝抱稳枝干,被凭空摔出之人,则纷纷落在朌蛊召唤出的乘黄之上,那乘黄生得马身龙翅,能翱翔于天,将掉落的众人接了个准儿。
之后,朌坎又以相同之法造了数张巨网,将半空之中掉落之人接住,就此救下无数民众。
而另一边,三王子则独自进入白虎之阵。只不料此番进入那树洞之中,眼前先是漆黑一片,目不辨物,走了一程,方渐渐现出光亮。待终于摆脱黑暗,踏入光明,不提防却一脚踏空,从半空之中直直坠落……
第76章 零柒陆 御用巫祝
上回说到三王子进入阵法,不料竟一脚踏空,踩入虚空之中,就此掉落下来。三王子随即运转真气,使出一招鲤鱼打挺,身体一个腾挪,运起轻身之法,踏于建木枝干之上,双足使力,一跃而起,同时大展双翅,腾于半空之中。
此番方知自入树洞,便进入阵中空间,那空间并非如其余阵法那般,有山有水,而是茫茫然的空景,除却身侧高耸入云的建木巨干,其余并无落脚之处。幸而他身怀羽民血脉,生有双翼,方可腾空飞行;若是常人,入此空间,只怕是寸步难行。
只这般展翅飞腾于半空之中,虽视野开阔,将四下周遭之景一览无余,然八方皆路,无所不通,反倒令人不知何去何从。三王子先是沿着那建木的主干一路往上飞来,然只见枝叶繁密,遍洒阴翳,却也鸦雀无声,不闻丝毫风声动静。这般行了一路,不见妖兽凶禽,方知并非正路。
三王子见状,脑中转着念头,寻思对策,忽地便忆起之前所见石碑之上题字,心下暗忖这剑之阵乃失伤阶位,石碑上云“失路迷途”,不正与目前之景相当?半空之中,状似四通八达,无路不通,实则心中无底,更不知何路可通。随后又转念一想,后一句偈语曰“脱有形似,握手已违”,则意指眼前,这建木之形,正是凭空之中惟能依凭之道,然形虽相似,然实则不过水中之月,镜中之花,亦非正途,一旦触及依凭,则不过仍是导向迷途矣。
念及于此,三王子随即转了方向,展开双翅,背向那建木的方向飞驰。此番果真奏效,刚飞不远,便闻风声破空而来,直灌入耳。
风声已近,这边三王子闻声,亟亟转身。只见那袭来之物形似山鸡,毛色鲜艳、绿头金冠,正是赤鷩,一来便是三只。这赤鷩来势汹汹,待三王子察觉之时,便已近在眼前。正值那赤鷩长喙刺来之际,只见三王子将手一抬,从腰际拔剑出鞘,须臾之间,空中两道银光划过,三只赤鷩顷刻毙命。原来彼时朌坎为三王子召唤武器之时,用心良苦地召唤了一柄雌雄双股剑,双剑同鞘,虽似一柄,实则出剑便是一双。千钧一发之际,双剑出鞘,左右各持一柄,左手一挥,一剑刺中一鸟,同时右手一舞,亦中一鸟,那被刺之鸟被随势一击,正击中第三只鸟,遂此番仅为三王子拔剑之势,竟一击三鸟。
此番既有妖物来袭,三王子方知行对方向,背对建木幻影,向那广大的天际飞去。未过多久,便有一群鸟向三王子袭来,此鸟形似鹌鹑,生着红色颈毛黑色花纹,正是栎鸟。此鸟身材细小,速度极快,又群起而攻之,甚难对付。
三王子手持双剑,闭目运功、屏气凝神,随后猛然睁眼,身形一跃,宛如出鞘利剑,杀入栎鸟群中……
另一边,雍城。
朌坎与朌蛊、云永三人正协力救济遇难之民。此番他三人各乘坐骑,驰于半空之中,朌蛊召唤出巨型猛禽,从空中救下无数掉落之民;朌坎因灵力不济之故,难以召唤活物,便与云永一道于建木残骸之上结网,接住从树上掉落之人。期间,三人从雍城之上顺建木而下,只见除却雍城塌陷坍圮大半,雍城下层的建木亦受损严重。新生之木从旧木之中破旧而出,而旧木之上民居房舍亦因此尽毁。下层居民一夜之间面临家破人亡、无家可归之局,恸哭哀嚎之人比比皆是,他三人见状,无不觉戚哀黯然。
只听朌蛊说道:“羽民国遭此大难,不知将耗去多久方能恢复元气……”
朌坎一面告知救下之人往上寻国主庇护,国主定能率众觅得新居,一面对曰:“是啊,羽民国之灾,大抵与我们追寻的黑衣异族人有关,遂此事我等自是责无旁贷;只未想将朌蛊大人亦牵连在内,遭此麻烦……”
朌蛊闻言对曰:“此番我虽为消除黑巫术而来,然逢此国遭灾,我自不会坐视不理。我巫咸一国虽一心只问卜求神,不问世事,然对此世事苍生,到底尚存几许怜悯济世之心,正如你师朌坤大人……”
朌坎:“……”
朌蛊接着道:“只我未想此番对这羽民国之事最为上心之人竟是三殿下,可知宗主国向来唯我独尊,对于异族异国,颇为轻鄙不屑,而作为王子的三殿下,竟如此行事,他当真与众不同……”
朌坎闻罢,心下大喜,遂接着这话说道:“朌蛊大人之言甚是,中土国其余诸人怎能与三殿下相提并论?他国王族向来胸次狭小,眼界不高;哪及三殿下见多识广,志向不凡……”
朌蛊听罢这话,沉默片晌,径自陷入沉思。
白虎之阵中,三王子使出无极剑法,第一招破万象,举剑一挥,挡开跟前之鸟;随后一招划九宫,身子仰面,举剑自下而上撩,挥剑斩杀面上之鸟 ;接着一招分八卦,侧身回转,顺势举剑横挡侧边之鸟,一挥一刺之间,一鸟毙命;再接一招簇五行,三王子提步一跃,半空中一个龙腾虎跃,随后向前一刺,三只鸟被串成烧串;再之后使出一招生四象,运起身法,举步旋身,举剑横扫,近旁之鸟纷纷陨落;又接一招成两仪,左右之剑齐挥,荡开一条通路;最后收尾一招归太极,左剑横扫胸前,右剑穿刺而出。从栎鸟群中杀出身来。
这栎鸟退去,不及三王子喘息片晌,又有猛禽袭来。此番打头阵之鸟正是数斯,形似鹞鹰,脚生人足,体态壮硕,气盛而来。三王子使出八荒六合剑法,一招独鹤唳空,挥剑架开数斯攻击,随后转了身法,探身向前,灌注真气,一剑猛然刺出,将数斯刺了个对穿。
只数斯将将毙命,身后猝不及防又袭来一队生着人面,身如雉鸡之兽,正是凶鸟凫徯。那凫徯一来便是三只,气势汹汹,杀气腾腾,利爪前伸,宛如恶鹰扑食。三王子闻罢风声灌耳,又觉杀气侵肤,方知妖兽来袭,已近在咫尺,千钧一发之际,随即使出一招舞风眠雨,上身后仰,避过那偷袭的凫徯,同时双剑齐挥,剑尖挑刺撩绕,宛如乱风吹雨,几道银光之下,凫徯命丧。
凫徯之后,又是五只罗罗鸟自上而下袭来,此鸟凶猛异常,惯食人肉。此番三王子不提防间,身后羽翼竟为那罗罗鸟抓出细长的伤口,一时间鲜血直涌。三王子眉头轻蹙,下意识收拢双翼,运起身法,身形急旋而上,使出一招大风卷水,于半空之中只如御风凌云,左拉右扫,两只命丧;前举后挑,再绝两只,最后反手握剑,往身后猛刺一剑,最后一只亦绝。
此招皆于倏忽之间完成,期间仅容双翅一张一合,待五只罗罗鸟命毙,三王子复又伸展羽翼,那伤痕尚在,血染羽毛。只道是素昔练武,未曾携翼而动,此番身体追随本能,尚未习惯身后之翼,遂腾挪闪躲,自不如前。
只此番却不待三王子试动一回受伤之翼,便见从四面八方不远之处飞来各色禽鸟。有形似雕鹰、黑斑白头的大鹗,有红嘴虎爪的qin pei以及红足尖喙的鵕鸟。众鸟齐飞,遮天蔽日而来。三王子瞅准时机,身形一跃而起,于半空之中一个凌空翻身,已跃至群鸟之上,随后足尖轻点,落于其中一红蓝参半的雌雄比翼鸟蛮蛮之上。一面笑曰:“据闻此鸟乃治国有方、天下大治的祥瑞之兆,此番我既见此鸟,亦来沾染半分祥光瑞气。”一面使出一招幽鸟相逐,自上而下劈刺一剑,便将一只大鹗刺穿;随即变幻身法,驻足旋身,变作自下而上挑刺,又舞出一计鹏风翱翔,将急降而下的qin pei一剑斩杀;待复又落回蛮蛮之上,三王子方打出一招萧萧落叶,双剑齐挥,眼花缭乱,将扑面而来的一队鵕鸟渐次斩杀。而自始至终,三王子双足亦未离了那蛮蛮之背,不过随机而动,方寸之间,剑术已是出神入化。待将一套八荒六合剑法使罢,方足下使力,那蛮蛮随即筋酸力软,从万丈高空坠地而亡。
待打退了群禽,三王子一面缓慢往前飞掠,一面暗自调整内息。只觉此番托朌坎之福,自己体内真气尚余许多。而行于此处,已能觉察阵法灵力愈盛,想必离那阵眼角星,已不远矣。刚闪过此念,三王子便闻一阵密集的飞翔扑翅之声划破长空,三王子循声望去,只见一群白翰飞扑而来……
却说朌蛊闻罢朌坎盛赞三王子之言,沉思默想半晌,随后方开口问道:“此番你是否已成为三殿下之御用巫祝?便连祈福之术亦由你施展……”
朌坎乍闻此言,很是意外,倒也忙不迭否认道:“非也,殿下并未作此之说,而如今我与他只是相熟罢了。何况我灵力有限,较我更强之人比比皆是,大抵亦轮不到我担此重任……”
朌蛊则道:“我巫咸一国巫祝,自先祖女丑以来,便世代作为中土国王族之御用巫祝,宗主国国主历来依凭我等祭天祈福,通灵问卜。若能成为王族之御用巫祝,正是对己我实力的肯定,亦不枉为巫一生……”
朌坎听罢,接口道:“比如当今中土国国主的御用巫祝朌归妹?我素来与她无甚往来,不知她竟是如此了得之巫……”
朌蛊颔首以示肯定:“不错,她作为朌比的首席弟子,灵识之高,灵山上下怕是少有人及……”
朌坎则道:“我怎不晓她如此厉害?据闻她连召唤兽亦未曾拥有……”
朌蛊则道:“并非所有巫祝皆晓降神之术,若不通降神术,则无需召唤兽。而她不过将三项能力修炼得分外极端罢了,她灵力并精神皆远逊他人,然灵识却几近完满,冥想甚至可窥昆仑动静……”
朌坎听罢此话瞠目结舌,随即忆起大公主托自己交给三王子的神谕,无外乎此预言能泄天机,正是彼时大王子与朌归妹通灵之时所得。
朌蛊又道:“何况天赋卓绝之御用巫祝,其受用一方亦能受益匪浅,正如你师朌坤大人与上前代国主云丙。”
朌坎闻言,忆起自己头回前往中土国之时,曾随自家师父前往王陵祭拜上前代国主,彼时已知自家师父与上前代国主之关系非比寻常,乃是上前代国主云丙之御用巫祝。只虽知此事,却至今不晓御用巫祝是何意义。
此番只听朌蛊解释道:“中土国虽为神族后裔,自古尚武,且因国力强盛之故,被混沌大陆各国推为宗主,蒙天授权镇守六兵之阵。然国祚传至第二十六代国主云丙,彼时正逢大灾之年,上古凶兽穷奇现世,祸乱人世,为非作歹。彼时我巫咸国尚无灵山一派,惟有女丑直系并旁系弟子将巫祝一脉代代相传。为铲除凶兽,汝师朌坤大人自愿前往中土国,出任国主云丙之御用巫祝,甘当绿叶,为国主施展通灵之术,正因如此,云丙武力大增,一跃成为中土国第一勇士,一举突破国中守护数百年却无一人通过的六兵之阵,乃获得大房阶位第一人也……正因如此,上前代国主方为周边诸国推举为除凶联盟盟主,最终设法将穷奇诱至登葆山下,借登葆山天然祭台之力,运起六甲之阵,将穷奇封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