朌坎闻言却摇首道:“只光是如此亦解释不通,即便云虺与你面貌再过相像,但灵力是骗不了人的,我等巫祝皆以精魄昭示个人灵力高低,云虺与你之灵力又怎会一模一样?……”说到这里,朌坎忽地忆起一事,恍悟道,“所以你才用障眼法隐藏法杖,不仅是为隐藏这昭示你身份之飞蛇杖,更为隐藏你的精魄,以免令人识别出此乃不同之人!然即便如此亦有不妥,无论你抑或云虺,皆是身具灵力之人,然我于宫中接触你之时,却并未从你身上觉察出任何灵力,你又是如何隐瞒的灵力?”
大公主随即伸手拾起腰上所悬之香囊晃了两晃,须臾之间,朌坎只闻一股浓烈的芬芳扑面而来,脑中随即只如一道霹雳划破混沌一般,口中不禁惊唤出声:“这香味,不正是枫茄花的味道!……”
三王子从旁接口道:“枫茄花,岂不正是我二人前往臷国寻药之时,所见的那花?”
朌坎对曰:“不错,正是那花。我凑近闻那花香,之后便入了房中睡得人事不省。彼时我不知此乃何故,只觉这香味有些熟悉,待后来师父仙逝,我整理师父遗物,其中便有关于这枫茄花的记载,其上道是此花香味有毒,能令人致幻,所以我那时方才入了梦魇……”说到这里,朌坎猛地抬头逼视跟前之人生说道,“原来你是依靠此物之香迷惑众人,令人无法觉察你之灵力。且为了混淆视听,你无论身在何处、以何种身份,皆佩戴此香囊,也难怪了,大公主与朌蒙皆佩戴此物,倒也证明此二人分明乃一人……然此法亦非万无一失,此香虽能瞒过人之耳目,却无法瞒过灵兽。彼时我在中土国王宫之时,我之灵蛇便在这深宫之中觉察了灵力的迹象,遂怀疑这深宫之中混入了并非与我们一道进宫的巫祝,而正是跟随这股灵力,方才在豫城西南树林寻到三王子……”
听朌坎说到此处,大公主笑曰:“说到这西南树林之事,望鹤,你应对我心存感激,若非是我,你亦无法活到今日,你并了朌坎,早在豫城西南的树林之中,便没了性命……”
朌坎接着这话说道:“如今我们已知,那枭阳人等大抵正是由隐瞒身份的你所招,而正因你动用降神术,灵力方才难以隐藏,为我之召唤兽识出……”
大公主颔首,对三王子说道:“不错,那枭阳人并黑人正是由我所召。曦曜应当感激朌归妹,身为朌比之大弟子,到底不负众望,为他通灵求问天启,令他得知自己一生最大的对手。他从神谕之中得知此讯,虽难以置信这他一生皆看不上眼之人何以会是他之对手,然神谕只道是此人将阻挡他实现己我之志,然他亦是不得不信。他当众隐瞒了神谕内容,只为不令你觉察。之后他将神谕告知我,令我暗地里将你除去。之后他于府中设宴,在你饭食之中下了迷药,随后命人将你运至豫城西南树林,令我在此将你杀害,制造出你挑战六阳之阵不敌身死之假象。然彼时正是我手下留情,令你二人最终逃出树林,回到城中。否则以彼时朌坎之灵力阶位,又如何是我之对手?”
三王子则摇首对曰:“你若是大王兄心腹,彼时又如何会放我二人一马;之后又为何令坎儿入宫救我、千方百计助我二人逃出豫城,且将神谕真相亦告知与我?”
大公主闻问笑曰:“你亦知‘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之理。我虽为己我利益不得不依附于曦曜,然曦曜太过强势,他乃天之骄子,生而为王,即便我得他多少信任,最终亦不过是他手下一无名谋士,终难以出人头地,实现我之大志。直到曦曜将神谕内容告知于我,此不仅乃苍天给予你之机会,亦是给我的,若有一人能制衡曦曜,两厢争斗之下,得个两败俱伤之局。我在其中,或可便能大展宏图,赢得最后胜利……正因如此,我一面不得不依照曦曜之令,千方百计置你于死地,一面又暗地里相助,不令你就此轻易丧命。”
三王子:“……”
大公主接着道:“于豫城西南之时功亏一篑,彼时又正值父王身体染恙,曦曜方又寻思出令你出外寻药以借机铲除之计……”
三王子闻言恍然大悟:“原来彼时我等所有行动,皆落入你的计划!商议寻药之人选,大王兄故作姿态,暗地里却是为撺掇我担此重任。而我接下此任,大王兄便令我前往巫咸国祭天祈福,彼时你与朌蒙既为同一人,你便假装为我出谋划策,引导我前往奇肱国制造沦波舟,便是因了你早已预备在我等出海之时将我等杀害。沦波舟非同于一般舟楫,需入海潜行,若是趁沦波舟沉潜之时出手,我等自当就此葬身海底……只是你断未料到,我身怀氐人血统,入海只如归家,未尝就此命丧,反而趁机突破青龙之阵,并寻回瑶草……”
大公主颔首道:“不错,正是如此。”
三王子又接着道:“见我平安返回,你等一计不成又施一计。彼时你以朌蒙的身份自请与我同回豫城,只为与大王兄合谋一场,你本居巫彭之职,深通医药之理,想必那于瑶草之中作梗之人,亦正是你与大王兄二人;亦无怪乎彼时你以朌蒙身份入宫,之后便再无消息,之后我等见到之人便惟有大王姊……”
大公主闻言淡笑一声:“正是如此。”
三王子闻大公主竟如此轻描淡写地承认这般行经,不禁怒从心起:“你二人欲置我于死地便罢,却如何竟从父王救命之物瑶草下手?大王兄身为继嗣之主,竟犯下这等弑君弑父弑弟之过,这般不仁不孝不悌之人,便是继任大宝,又如何能够服众?!”
大公主却摇首对曰:“我辈之中,王族四位王子果真性格各异、胸次不同,曦曜勇猛无前、义无反顾,行事不择手段、有勇无谋;公雅虽长于谋划、算无遗策,却是胸无大志、多疑胆怯;流霆则是年少热血,冲动直率;至于你望鹤,虽有勇有谋、胸有别才,奈何不知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素来是妇人之仁,顾忌甚多。你兄弟四人之缺陷,皆是为君之大忌。曦曜一生惟愿承祖之志,统一大陆,建立永世之霸业,他为实现此志,无所不用其极,何况他与父王私下里早已不睦,父王安于现状,不思进取,父子反目只在朝夕,弑父弑君弑弟,他何尝有所顾忌……”说到此处,大公主宛如陷入己我沉思一般,默默无语。
三王子听罢这话骤然灵光一闪,登时恍悟,抬首对大公主说道:“王姊真不愧为最谙人心之人,我兄弟四人之心性皆逃不出王姊之眼。如此想来,此番四弟率军前来巫咸国欲将弟正-法,大抵亦是王姊之圈套。王姊知晓四弟素来热血单纯,但凡以君臣大义相激,四弟便也挺身而出、慨然相赴,兼了他素来对你深信不疑,遂全不疑其中有诈。而王姊再诱使其立下生死军令状,此番四弟若能就此除掉我自是最好,若是不能,便也能令其羞愧自裁,真乃一箭双雕之好计!”
朌坎亦从旁挤兑一句曰:“你中土国之人皆非甚好人,除却三殿下,无不是手下孽债无数,其中属你尤甚。大王子死于蚩尤之乱,皆是因了他作孽太多,咎由自取罢了,这等罪人,天亦不怜!我悔恨万分未尝能早些认清你之真面目,你令飞蛇杖之灵替代自己封印穷奇,怕不单是为制造朌蒙已死之假象,实则更为杀人灭口罢,我事后从师父房中发现那枫茄花之记载,便知他早已开始怀疑你之身份,而他在最后封印穷奇之时便已经怀疑那身处封印现场的你并非是你本人,遂出事之时他方才那般惊讶。只可惜当时师父未能当众说出原委,否则又如何令你猖狂到如今?!”
大公主则笑曰:“朌坎你可知道,我之所以能于穷奇封印一事之中一举令朌坤命丧,你功不可没。”
朌坎闻言立马出声反驳:“胡说,我怎会助纣为虐、为虎作伥!”
大公主说道:“若非三年以前的那次封印,我尚不能想出这等妙计。上回的封印,乃是因了外围结阵的弟子灵力不足之故,遂阵法不稳,几近便为那穷奇挣脱封印而出。而那次封印因亏得你在当场,弥补外围结阵弟子灵力之不足,这灵山六巫命丧之惨事便将提前发生。我虽素来对你不喜,亦不得不承认朌坤识人得法,你之灵力天分过人,虽入门不久,却较派中许多弟子过之而无不及。而正因此事,我方知此借刀杀人之计较了我亲手对付朌坤,要更为容易,遂决定待三年过后,令云虺扮作我封印这穷奇,云虺灵力不及我,届时封印灵力不足,阵法自乱,穷奇一出,便可所向披靡。朌坤存世三百余年,为人谨小慎微,灵力阶位更是大陆最强,若非从前屈身成为祖父之御用巫祝,强以灵识窥探上神之隐秘,如今这混沌大陆首位圣阶巫祝,便也轮不到你了。无论是降神抑或是咒降,朌坤皆是首屈一指,我若非走投无路,亦不会令自己的兵器之灵前往送死。好在天可怜见,朌坤为破除穷奇之甲胄,又不欲以禁咒强提灵力,方以己身灵魂击之,就此殒命,终令云虺死得不亏……只可惜你未尝于此役之中命丧,当真遗憾;之后你侥幸觉醒圣宿阶位,召唤出魔神蚩尤,彼时只怕整个混沌大陆亦难经你一击,然未想你最终竟命丧望鹤之手,这便是所谓‘情爱之诅咒’?你与望鹤、我与曦曜皆是如此。而我本以为你一死终于消停,不料事与愿违,望鹤竟不惜上穷碧落下黄泉将你复生,真可谓是天意弄人……”
朌坎闻罢这话已是怒极反笑:“哼,我亦是后悔彼时未尝在澧水之畔便取你狗命,令你苟活至今……我与哥哥拜入灵山之时,师父收我为徒,而我哥则因天资平庸之故无人肯收,朌蛊大人素来面恶心善,本好意提醒我哥不若就此下山,结果却为你意外收入门下。其实彼时你并非出于好心,只是为将我哥作为人质看管罢了。我身处灵山之时,碍于师父在旁看管甚严,令你难以下手,你遂待我随师父离开灵山之时,欲以虫降之术谋害我,却不料我师父早知灵山有不轨之徒,在我身上下了混沌大陆最强之吉巫术,此乃朌蛊大人之黑巫术亦无法击溃之防御,何况是你。而封印穷奇之时我回派,未曾寻到我哥,道是为你指使下山办事去了,实则他为你掳为人质携往澧水以东。他之命丧亦是因了你,你为开启巫咸国之阵眼杀害我双亲,为灭口故意封印失败,杀害师父并灵山其余长老,你之罪行罄竹难书,地狱十八层舍你其谁!你便是十条命亦不够偿还,我与你不共戴天!”言毕,手举法杖,暗运灵力,精魄之上红光大盛。
此番一旁三王子亦开口说道:“王姊,你方才之言大谬,弟并非与你是同一类人,弟断然不会为一己之私便谋害无辜。圣人云:‘仁者无敌。’这些年弟出外见识游历,已深知此理。恕弟直言,即便王姊手掌大印,如此行事,在那大宝之位之上,怕亦是难以坐得安稳。”言毕,掣出方天戟,与手中挽了个花式,架于身前。
……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就是前文许多伏笔的真相,如果大家看了觉得还有其他想不通的地方,可以留言提出来哈~~~
第134章 壹叁肆 力战凶兽
却说朌坎与三王子二人知悉往昔真相,念及昔时多少冤孽命债皆送在跟前的大公主手中,双方之间再无顾惜之理,随即摆出阵势,欲在这大江之畔,与大公主决一死战。
大公主见罢二人之态,不禁嘴角一仰,笑了一回,说道:“你二人休要自满自傲,之前说了这许多,皆是为送你二人归西之行装,你二人自可好生携带方是。我苦心孤诣、忍辱负重这许久,你二人不会以为我还是往昔那惟是仙宿高阶的巫彭罢?”
言毕,便见大公主手中飞蛇杖光芒大盛,那精魄之上深红光芒晃灼人眼,正是圣宿中阶。
朌坎见状心下暗自一惊,忆起往昔朌坤尝言混沌大陆尚未出现圣阶,彼时阶位最高之人正是神宿高阶的朌坤,而待自己强行启用禁咒,混沌大陆自此方有达到圣阶的巫祝。然这大公主乃是何时突破的圣阶,还较自己这新晋圣宿阶位巫祝更高一级?
念及于此,朌坎忍不住开口问道:“你是何时突破的圣宿阶位?师父分明告诉我,他在世之时未尝有阶位超过他之人……”
大公主闻言笑曰:“哈哈哈,此乃天助我也,上天为成全我之志,遂令我成为这混沌大陆最强之巫。此番你不过是圣宿初阶,而我已是圣宿中阶,你又如何是我之对手!”
话音刚落,只见大公主拈诀召唤,红光一闪,便觉大地震动,朌坎不提防之下,未立稳脚步,险些跌下跤去。又见身侧大地龟裂,不多时候,那地面便塌陷出一大坑来,从那坑底升起一巨人,正是以乳为目、以脐为口、手持干戚而舞的断头将军刑天。那刑天甫一出世,便长啸一声,将手中巨斧猛地向地面一劈,地面随即裂开一道深渊。
朌坎与三王子忙不迭躲往那深渊一旁,朌坎忍不住挤兑一句曰:“传闻刑天正是炎帝之臣子,与中央天帝黄帝为敌,尔身为黄帝子民,竟召唤自家始祖之天敌,当真乃不肖子孙!”
大公主闻言对曰:“传说中刑天断头而不停止战斗,这般斗志正是我所欣赏之处,用以对付尔等岂非正适合不过~”言毕,大公主将手一指,命刑天斩杀朌坎二人。
只见刑天接令,随即便高举干戚,向他二人这方直奔而来。三王子见状,当即闪身挡于朌坎之前相护,心下盘算这刑天既是上古凶神,大抵凡兵亦奈何不了他,念及于此,只得祭出神兵,一手装备神弩,一手持拿神剑,对身后朌坎吩咐一句曰:“你且当心,我来对付刑天。”
朌坎闻言却打断三王子之言说道:“殿下且勿忧心我,此番我二人分头对战,你应付刑天,我对付公主,但凡制住公主,那召唤之物便也不战自败。”
三王子听罢迟疑片晌方颔首道:“如此你且当心。”
之后二人各自为阵,与对手斗于一处。只见这刑天离得近了,高举开山之斧,当头向三王子尽力劈来,三王子一个飞掠向后,将将躲开那斧刃,那巨斧劈在地面,地面随即裂开一条深坑,山崩地裂。三王子见状,暗自心惊,只道是那巨斧之力此世间怕是无人能挡,若非自己闪避及时,只怕现下已粉身碎骨。一面抬起一臂,将神弩对准那刑天射去一箭。不料那刑天则另举一臂,将那铜盾竖于跟前,将箭矢挡下。三王子见罢此景,忖度这刑天正是左右手所持干戚威胁最大,可攻可守,若能削其武器盾牌,便可去其威胁。
如此计定,三王子一面对着刑天连发八箭,扰乱其视线,一面趁其挥砍乱箭之时飞快装填一支尾端系绳的箭矢,随后身体一跃而起,从半空之中自上而下对准那刑天射去。却见那箭矢并未射中刑天,却从刑天身畔斜斜扎入地面……
另一边,朌坎暗运灵力,施于二蛇身上,二蛇倏忽间身形大涨,朌坎坐于阿蚺头顶,翘着一腿,指挥二蛇向半空中的大公主袭去。只见一旁阿巴将长尾一甩,宛如长鞭一般甩在应龙面上,应龙不防,就此被那长尾打得一偏,其上所立的大公主一个站立不稳,就此滚落下来。
这边朌坎见状不禁拍手称快,一面对阿巴令道:“快,阿巴,索性一口将那娘们吞了,一了百了!”
阿巴闻令上前,不料却见那大公主虽落下,半途之中却忽地顿住,悬于半空之中,只如被一虚空之物托住一般。朌坎初时只以为自己乃是眼花,待揉了一回双眼,随即定睛一瞧,只见大公主身下忽地现出一巨蛇来,生得一蛇双头,且双头互为首尾,正是枳首蛇,朌蒙的召唤兽。方才大公主落下,正是被其召唤兽托住,未曾跌落地面。
朌坎见状,口中骂了一句:“好个两头的畜生,果真连召唤兽皆是暗示你乃双重身份。三年前封印穷奇之时,我见此物,早该怀疑你之身份……”
大公主于那枳首蛇之上重整身躯,对朌坎说道:“你休要得意,方才不过为你侥幸偷袭成功,此番才是见真章之时。”
言罢,大公主即拈诀召唤,一道红光划过天际,随后化为四团灵火落地,灵火随即显出形状来,正是四只凶兽:有浑身黑毛、背生鱼鳍的朱獳,有外形似狐,生有九首九尾、吼声如婴孩啼哭的蠪蛭,有体形似狼、生得红首鼠眼的獦狙以及外形如鸡、生着白首鼠足虎爪的鬿雀。
大公主对朌坎朗声嘲道:“此四兽皆是酷爱食人之凶兽,你自诩本事过人,我看你此番如何应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