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人才,怎么就御不起一把剑?
穆余这四年和他处下来,秉承着一个孩子的天真,和这个邪教教主成了好兄弟。他看了眼想临阵脱逃的苏澜宇道:“不如你再试试,说不定就飞起来了?”
“不可能的。”苏澜宇将不重的行李背在身后:“不如这样好了,你们先走,我能赶上你们的。”
“……”穆余道:“你在开玩笑吗?”
穆余资质原本就好,四年来学的并不必苏澜宇差,也算是这个班的佼佼者,他考虑了一下:“这样吧,我现在的技术应该能多带一个人,不如你站我前边,我和你一同下山。”
苏澜宇是真的对高处有一种莫名的恐惧,这不是随随便便能克制住的。他一面不好拒绝穆余的好意,一面又为如何下山这事头疼不已。
穆余见他沉默了这么久,以为是他不相信自己的能力,少年的心性就是如此,发现别人质疑自己的能力,便沉不住气了:“你不会是在怀疑我的能力吧?我穆余敢打包票,绝对把你安全送下去,要不然我把头砍下来给你。”
“别别别,我可受不住。”苏澜宇现在进退维谷,眼看着薛晓晓带的那对已经井然有序地上天了,久违地有点慌:“我没有怀疑你的能力,是我的问题。”
时隔四年,苏澜宇终于将这个隐晦的真相和四人偷偷摸摸地说了,虽然大家并不知道他的身份,苏澜宇还是觉得眼下脸皮都挂不住了。
“不瞒你说,我恐高,一到高的地方脑子就都不是自己的了。”
“不会吧……”秦山先惊讶道。
韩君平突然在前头道:“各位准备一下,我们要下山了。”他说完这话,几个看上去是正式弟子打扮的女弟子端着一排木雕的符咒上来了,给每个弟子分别分了一个。
“这个符咒各位请随身带好了,出了什么事我也好联系你们。要不然到时候死外边了,我可懒得将你们尸体带回来,再送回你们自己家。”不周摇了摇扇子,一副“你们管好你自己,别给我添麻烦”的样子。
他说的大声,韩君平的队伍自然也听到了。韩君平也不再多费口舌,朝弟子们面无表情道:“就是他说的那样。”
“……”
“出发吧。”
说着韩君平一把拎起苏澜宇,将他丢在自己的“踏雪”剑上,苏澜宇还没来的急做下一步动作,就被韩君平扯着衣领送上天了。
“啊啊啊……”苏澜宇扯着嗓子叫了一番,意识到后边跟着的都是同门弟子,脸面是全然丢光了。他只是稍微瞄了一眼下边的景象,腿就软了,若不是韩君平扯着他衣领,恐怕苏澜宇就要这么掉下去了。
“闭眼。”韩君平在他耳畔轻轻道,因为苏澜宇已经紧张地快要将自己的衣服给扯下来了。
苏澜宇乖乖闭上眼睛,然而耳畔呼啸而过的风还是让他心惊胆战。韩君平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给苏澜宇下了幻术,苏澜宇自然知道他做了什么,于是韩君平再叫他睁眼的时候,他便松了一口气的睁开眼睛。
只见剑下边都已经被密不透风的白云给挡住了,苏澜宇看不见下边的情况,自然没什么好怕的了。他松开开紧握着韩君平衣服的手,殷勤地将揉皱的衣服拍平:“多谢景山君。”
真不是他智商不够没想过这种方法,首先是他无法在自己身上下幻术,而且就算下了幻术,他自己看不清路,难不成四处乱飞?苏澜宇对韩君平体贴的行为万般感激,但还是有一个问题他一直不敢问。
那就是“你如何知道我有恐高症的?”自己身份是否暴露这个问题如鲠在喉,就昆仑派与长明教素来不交好的关系而言,苏澜宇觉得景山君不可能在猜到他的身份后还对他这么好,况且没在掌门和他师父面前揭穿他。
可若是说没猜到……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哦,说不定是因为韩君平看上自己的美貌了,所以在他身上放了心思,猜到他可能有恐高。苏澜宇坚信这个诡异的判断,毕竟他对自己貌美如花这件事也十分笃定。
夕日方才湮灭,韩君平一行人便到了一间客栈。因为人数众多,所以三个小组也都是寻了不同的客栈住着。
苏澜宇一落地就发现了街道两面密密麻麻的人群,在降了温的夜晚里穿着破烂地看着他们一行人,那眼神了有羡慕还有各种纠集在一起的感情。韩君平带着他们进了客栈,询问了一下外边那群民众的情况。
那老板叹了口气道:“道长你有所不知,如今北边正闹干旱呢,庄稼是颗粒无收。我们命好些,村里还有口井没干,若不是一位道长施了术法,这口井恐怕也不行了。”
这家客栈向来是一些修道之人的落脚地,规模不大,但很舒适。能在这个百姓都吃不到饭的年代,开到至今也靠运气。
“这群老百姓有钱的就往江南一带跑,没关系的平民也有往咱们这里涌的。这外边冰天雪地的,难民们又多是些老弱病残,冻死的冻死,病死的病死……唉。”
这老板大抵也算好心,刚给难民们分发完稀粥,现下又让厨房煮了姜汤送去给他们畏寒。他继续道:“不是我心狠,小店不过十多间房间,这难民的数量太多,我若让几个进去,后边的势必就要打起来了。而且最近这粮食吃紧,恐怕不出几天,小店就没粮食可以发了。”
“到时候这群可怜人,该怎么办?”店老板长吁短叹地说完。
韩君平到客栈后边的那口村里唯一没有断流的井去看了看,饶是天已经黑了,还是有不少人排队打水。韩君平知道轻重,这些百姓他们帮不了,于是他只好在那口快要失效的井上又添了一道法术。
兰儿瞧着外边的难民很是心疼,瘦弱的孩子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她道:“太可怜了,我们可以把他叫进来吗?”
“对啊,我们大家在这里边这么暖和,看着他们在外边受冻,也太不是东西了吧。”隔壁桌的人说道。
这点星火很快燎了原,这群孩子们众说纷纭:“难道我们到昆仑学本事,出来遇见受苦受难的人民,就如此畏畏缩缩,不近人情吗?”
很快的,这群愤青中就出了个头头,要号召大家一起去将外边的老弱病残带进来,能救一点是一点。
穆余盯着外边没说话,苏澜宇收回了视线,眼底是一片阴影,他重重拍了一下桌子道:“你们有能力吗?”
众人安静下来,不明白他着没头没尾的提问,苏澜宇接着道:“你们有把他们全部人都安顿好的能力吗?”
和他们围在一个木桌上的其余三人都将视线落在了苏澜宇的脸上,只觉着这人和平常似乎有些不一眼,但穆余知道,他一直觉得苏澜宇这未满十六岁的躯壳里住了一颗成熟的灵魂,这一点你和他相处久了就会发现。
这个人对世故人情都有这十分成熟的见解。
苏澜宇见没有人说话,于是自己回答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这句话在天灾面前,也就彰显了它的道理。人生天地间,原本就是渺小而零星的一点,哪怕你武功盖世,让人闻风丧胆,那也只是让人而已,并不足以震撼天地。更别提我们都还只是初生牛犊,能力也只是比同龄人要高而已。”
“你改变不了他们的命运,没有拯救他们所有人的能力。如若你带了一些人进来,那么就像店老板说的一样,那势必会造成难民的混乱。”苏澜宇顿了顿,继续道:“现在只能靠大家都很惨,来维持一个诡异的平衡,贸然打破这个平衡,这些人就会失去秩序,你们明白吗?”
韩君平推门而入,方才那群已经站上椅子起来反抗的弟子,瞬间都灰溜溜地坐下来,好像刚刚那场激动人心的聚义根本没发生过一样。
韩君平走到苏澜宇旁边,淡淡道:“我知道你们这个年纪不免都有英雄梦,但不止这里,现在遍布的难民千千万万,不是光凭虚无缥缈的英雄梦就可以拯救的。”
“就像兰宇说的那样,你们根本没有能力,一会把人放进来,外边没能进来的人就要闹个头破血流了。”韩君平难得露出这样的表情,他道:“反正我是没见过比你们还要愚昧的热血笨蛋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景山君是护妻狂魔233
第13章 苏澜宇
韩君平出面这么说了一通,即使在场的弟子心中仍有不服也无话可说了。他们自己还尚没有自保的能力,还得依附着昆仑自保,要不然在这种只认人,不认钱的客栈里也住不下去。
“都回房去,明天一早就走。”韩君平道。
于是所有弟子按照秩序,两人一间地上了楼。穆余已经和苏澜宇说好了和他一间,这会正和苏澜宇勾肩搭背地往楼上走。
韩君平的声音在他俩的后背缓缓响起:“兰宇,一会来我房间一下。”
这话在这群十分纯洁的弟子里听起来没什么不对,毕竟苏澜宇的实力摆在那里,韩君平可能要和他商量一些事情。而这话却在苏澜宇的心里炸开了花……
什么叫来他房间一下?大晚上的孤男寡男呸……苏澜宇连忙打断心里的龌蹉想法。他回头,朝着韩君平一挑眉:“知道了。”
说完这句话,苏澜宇就和众弟子一起上了楼。韩君平在原地愣了很久,苏澜宇今年大概已有十六岁了,眉目已经长开,只是五官并没有成年人那般锋利,但也和成年的他有七八分像了。
韩君平为了他不被唯一可能见过苏澜宇的掌门以及几个师叔们看出端倪,他和不周一起,各种避免苏澜宇与掌门和严蔚然相见,正清道长因为看不太清东西,所以暂且还在安全范围以内。
要逃过这几个老姜的眼睛还真不容易,韩君平脑海里他那个轻佻的表情,渐渐明晰。
怎么办?韩君平有点头疼。
虽然说苏澜宇从前嘚瑟的和一只雄孔雀似的,但是他还是只懒到不行的雄孔雀,没事也不喜欢到处晃,除了亲自出去勾搭美人,有什么事都是派护法出去办的。
可还是会有人认识他,到时候若遇见比自己内力高的,恰巧还认识苏澜宇,会发生什么事情韩君平不敢想象。可惜据他观察,苏澜宇的内力只恢复了一成不到,遇到危险根本没什么自保能力。
和一只真正的雄孔雀没什么区别,经看不经打。
此时的“苏孔雀”正对着铜镜理头发,试图将白袍也理得一丝不苟。毕竟要去见美人,就不能太随便。
穆余躺在床上扫了苏澜宇一眼:“你,大晚上的还保持什么造型?”不得不说苏澜宇越长大越好看,穆余随着年纪一起增长的审美告诉他,这人的脸上真的挑不出毛病来。
苏澜宇:“我们修道之人,最忌讳的就是邋里邋遢,何况我一会还要去找景山君,风尘仆仆地像什么话。”
“……”饶是那些弟子都看出景山君对苏澜宇的护犊子心理了,他作为苏澜宇最亲近的朋友,直到今天苏澜宇在前边抱着韩君平不撒手的时候,他才后知后觉地迟钝了一把,他垂下睫毛:“你和景山君……”
苏澜宇突然有一种被捉奸的感觉,他“嘿嘿”地心想:都怪景山君这么藏不住对自己的爱。
没料到穆余话锋一转,无形之中给这位淫者见淫的教主打了一巴掌,他道:“你们不会真是亲戚吧?”
穆余的脑袋虽然比较木,但他觉着自己的猜测,也许说出来不太好。苏澜宇尴尬地摇了摇头道:“不是亲戚。”
苏澜宇岔开话题:“没想到正派的优胜劣汰比呃……也这么残酷,直接把我们这样丢出去,死了就不用回来了。”他随口道,什么“大旱三年,颗粒无收”,在苏澜宇的心中,都隐隐有了猜测。
穆余想说:“我不会让你死的。”却想起这个少年早就已经不需要自己来保护了,他想起第一次见面时,他年少轻狂的一句:“我会对你负责的。”
俨然一个大哥对小弟说的话,虽然现在想起来,3 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还是觉得从前的自己脑残的很有歧义。可就这短短的四年里,苏澜宇一次又一次地打破他的想象,初见时那个可怜巴巴的少年早就在他的心里崩塌了。
穆余知道苏澜宇说的身世可能是唬人的,也知道他不是资质平庸的普通人,他甚至有很多事情瞒着自己,不与自己推心置腹,哪怕自己已经恨不得把皮剖开给他看了。
他总是假装单纯,但朝夕相处下来,穆余不免还是发现了种种迹象。他觉得苏澜宇要是单纯的扮猪吃老虎的话,先不论目的是什么,单单就这只猪,他就演的不像。
“这就是规矩,哪怕我在这个队伍里死了,我爹也没理由找昆仑的麻烦。”穆余正色道:“昆仑的规矩就是这样,要么熬出头,要么死。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看似文明讲理的昆仑派,也依旧遵循着最原始、最传统的规则。如若连生存的能力都没有,又怎么可能对抗最后一步的雷劫?”
苏澜宇怔了怔,穆余在他眼里一直都是个孩子,他打心眼里也把这个似乎木木的孩子当做自己的晚辈。苏澜宇还想过,到时候自己回长明教了,也把他列入自己的遗产继承人。
因为穆余一直对他很好,是看破不说破的那种好。除了一开始那会,穆余几乎不会问他比较私密的问题,也许是因为知道他不会说。但这点尊重和平常的照顾,苏澜宇都看在眼里。
“嗯。”苏澜宇明媚的一笑,他不过随口一说,穆余的见解和想法随着年龄的增长有长进。他半开玩笑地过去捋了一把穆余的头发道:“小毛孩子,终于长大了。”
“滚。”穆余一个十七岁的少年,触不及防地被人摸了一下头,羞耻地有些脸红:“别装老成好吗?你才是小毛孩子,哥比你大了一整岁。”
“你个小王八蛋,还和你爸爸顶上嘴了?”苏澜宇笑着道,他可没装老成,要按年龄,他都够当穆余老祖宗的祖宗了。
两人你言我言,逐渐从磕牙打屁发展为了干架,颇有童趣地在床上扭打起来。然而尴尬的是,这点小摩擦点燃了一个小青年的懵懂,穆余有点不良反应,心里悚然一惊。
他的脸有点红,将苏澜宇一把推开,穆余遮遮掩掩地盖上被子,堪堪留了个后背给苏澜宇,他强装镇定道:“不要闹了,景山君说明天一早就要出发,你去见完景山君,也早点睡吧。”
这房间里的烛火只点了两盏,不免有点暗。苏澜宇没有注意到他的表情,只是摸不着头脑地在床沿上坐了一会儿,心道这孩子什么毛病?
他想着自己可能是因为和年轻人隔了几百年的代沟,最近是越发看不透孩子的思想了。苏澜宇起身,将又乱了的衣服整理好:“你好好休息吧,你爸爸我先走了,你别怕黑。”
苏澜宇的调侃乃常事,穆余不紧不慢得吐出一句:“给我麻溜点——滚。”
苏澜宇走后,穆余发现自己一整张脸都在发烫,心脏跳的像是沸腾了一般。他心想:完了,出门历练,历练了成个断袖回去,他爹一准要气死。
不过……除了苏澜宇,穆余觉得自己是不喜欢看其他男人的,所以穆余安慰自己,可能自己只是个不纯的断袖,这样听起来似乎没那么糟。
“景山君?”苏澜宇敲门之前还顺带撸了撸毛,保证自己现在各个角度都很帅气之后,才推门而入。
韩君平坐得很直,周围的蜡烛点了好几盏,料想是韩君平施了法术,就这几盏蜡烛,便把房间照地得明晃晃的。韩君平见苏澜宇来了也没改变这个正襟危坐的姿势,他指了指自己对面的位置道:“坐。”
苏澜宇被他这么严谨的表情一唬,居然有点紧张,他坐下了,仿佛又多了一条脊椎般,坐的比韩君平还要韩君平:“找我有什么事?”
“你……”韩君平看了看他一丝不苟的肩膀:“不用这么紧张。”
“没紧张,我们正经君子,坐姿怎么能是软趴趴的?”说的好像他平常不是站没站像坐没坐像一样。
韩君平深知苏澜宇这货说话和放屁一样,于是没再从这方面聊下去。他用食指关节敲了敲木桌:“关于这次的下山历练,你有多少把握?”
景山君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真不知道苏澜宇是真蠢还是假蠢,在他一语道破他恐高之后,居然还能任重而道远地继续假装自己是个身世凄惨的小孩。难道把他和不周都当猪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