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秒,两秒,三秒。
阿诚停下脚步。
明楼微微笑了,向他走去。
谁知快走到他身后的时候,阿诚默默的转回身,低着头向他走来,脚步极快。明楼只看见阿诚通红的鼻尖,下意识的张开双臂,下一秒,阿诚重重的撞入了他的怀里。
几乎是阿诚的头埋在他肩上的同时,明楼就感觉到肩膀有了些微的湿意。明楼心疼的皱眉,四年未见,怀里的温度一如四年前在海边。
明楼无声的叹气,上一次,他没能拥抱他,这一次,他依然无法抬起手。
“哥哥……”阿诚轻轻的喊他。已是四年未曾喊过的单词,无论是阿诚还是明楼,都不免鼻头发酸的唏嘘。
明楼以为自己克制的很好,他向来懂得何为克制,从来没什么能轻易地征服他的理智,但他现在知道了,这四年的远离,都是无用功。
“阿诚,你怎么在这?”不知过了多久,明楼开口,声音喑哑的可怕。
阿诚深吸口气,慢慢离开明楼的怀抱,低着头,告诉他:“我陪法国的舍友回国参加妹妹的婚礼,我现在在英国读研。”
明楼惊讶,问他:“在英国读研?我怎么不知道?”说完,自己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这几年,他刻意不去询问关于阿诚的消息,只偶尔能从明台口中知道一些关于他的事情。
阿诚一直低着头,不说话,也不动。明楼看着阿诚柔软乌黑的头发,心也变得柔软起来,柔声问他:“准备在法国呆几天?”
“昨天来的,今晚的飞机回去。”阿诚回答道。
明楼皱眉,说:“这么赶?不如再留几天,我可以带你在法国……”
话没说完,却被阿诚打断了:“哥哥!”阿诚低着头快速的说着,“哥哥,我朋友还在宾馆等我,我要走了。哥哥下次见吧,再见。”
说完,阿诚就转身要走,明楼甚至没来得及跟他告别。眼见着人就要走了,明楼赶紧上前一步,拉住他的手腕,阿诚呆住,回头看他。
明楼看着阿诚的眼睛,一时竟也不知说些什么。过了许久,他才轻轻的说:“等我,我送你。”
阿诚摇摇头,说:“不用了,哥哥。你快回去上课吧。”说完,将手从明楼手中轻轻挣脱。
“阿诚……”
“哥,……再见。”
明楼垂下眼睑:“再见。”
又下雨了,英国的天气似乎就从没好过。
连绵的雨水让阿诚心里烦躁起来,不小心将手中补书用的补纸撕了一大块下来。
“哎……”阿诚看了看外面阴沉的天,叹了口气。
从法国回来已经过了一个月了,阿诚每日都无精打采的提不起精神。
明楼那日的眼神历历在目,阿诚有些疑惑,事情似乎与他四年前理解的有些不一样了?
可是相遇的时间太短,现在想想,当时完全属于仓皇而逃,如果能留下来多相处一会儿也好,再把明楼眼里的色彩看的更清楚些。
他原本一直以为明楼跑到法国去,是为了躲避他,可眼睛是不会骗人的。
他爱明楼,爱的人总会有些特权,所以他其实并不十分奇怪为什么明楼会在人群中感觉到他的存在。
只是他诧异的是,明楼的眼神,为什么与他看他的眼神一模一样?
“哎……”忍不住又一声叹息,现在想的过于美好,万一只是自己的错觉,那接下来岂不是更孤寂了。
“怎么了?你的叹息都快赶上亚瑟了,他是因为发际线,那么你呢?愿意和我说说吗?”梅林眨着眼睛温和的说。
“哦梅林,如果你能帮我……似乎只有你能帮我,高汶完全指望不上,他现在还只当帕西瓦尔是个普通朋友偶尔犯傻需要他去拯救呢。但我要怎么跟你说呢,我自己都不知如何形容现在的状况。”阿诚无奈的说。
这时,莫德雷德走进工作室,四处看了圈,找到了阿诚,走过来对他说:“诚,有人找。”
“嗯?谁啊?”阿诚疑惑,在英国并没有任何亲友,还能有人找他?
莫德雷德耸耸肩,说:“抱歉,我没仔细问,不过他就在门外,你可以自己去看看。”
“好的,多谢。”说着,阿诚就放下手中的工具走出去了。
走出工作室,穿过回廊,转了个弯,身穿黑色风衣的明楼撞进了阿诚的视线中。
看到阿诚,明楼扬起嘴角,抬手和他挥了挥手。
阿诚不可置信的看着站在玻璃门外的明楼,呆愣住,站在原地。明楼好笑的看着他呆站在那里,伸手敲了敲玻璃门,用口型说道:开门啊。
阿诚回过神来,匆匆按开了门走出去,喊他:“哥哥?”
“怎么?傻了?”明楼笑眯眯的说。
阿诚委屈的看着他,说:“不、不是,你怎么来了?你都、你都没和我说啊,你、你怎么来了?”
“我辞职了,来投靠你。”明楼一本正经的说。
阿诚震惊的睁大了眼睛,说:“啊?!真真真真的吗?”
“假的。”说完,看着阿诚微微炸毛的样子,明楼忍笑说:”好了好了,不逗你。学校的英法文化交流活动,我带着学生来交换学习,两年。”
“真的?”阿诚惊喜的问。
“真的,哥哥不会骗你。”明楼摘下眼镜,阿诚第一次发现原来明楼的眼睛也这么大,他眨眨眼对阿诚说:“所以我要常驻于此了,帮哥哥找个住处吧?拜托了,阿诚。”
☆、第三十八章
38
明楼要找房子住,阿诚想来想去,还是自己这里最好。
不说这里离学校十分的近,而且楼下的各项设施完善,十分的方便,就说阿诚自己的私心,也实在忍不住想和明楼住在一起。
他俩原本就不是一个学校的了,自己的课程也紧,明楼也估计闲不下来,两人要是还不住在一起,估计得几个星期才有时间见上一面,那和明楼在法国时有什么区别。
一旦决定下来住在这里后,阿诚就想着似乎哈维森太太这里没有多余的房间了,一楼是哈维森太太自己住的地方,二楼是他和高汶。对面是一个神秘的上班族,至今不知长什么样,从没见过,只听哈维森太太说过是个十分有礼貌,可爱年轻的姑娘。
姑娘他不认识,阿诚打不了她的主意,更何况姑娘似乎已经在这里住了三年了。于是,阿诚敲敲手指,这下只能攻略高汶了。
不过要想攻略下放荡又迷人的高汶同志还是有些难度的。阿诚摸摸下巴,决定寻求场外帮助,首选就是帕西瓦尔。
帕西瓦尔对高汶的那点司马昭之心,大概也就是宇宙第一直男高汶自己不知道了。
阿诚和梅林自然不用说,心里都清楚得很,搞笑的是亚瑟。用梅林的话来说,亚瑟甚至有一天一脸不置信的问他,“怎么难道他俩不是一对吗?”。
所以阿诚想让高汶搬出公寓,帕西瓦尔是举双手赞成的。毕竟他的另半间公寓一直空着,就等着高汶搬进来呢。
今天是星期六,高汶被帕西瓦尔和亚瑟带出去踢球了,阿诚从早上开始就马不停蹄的忙活起来。
阿诚做事向来有两个原则:第一,不触底线。第二,随机应变。
要想攻略高汶,阿诚脑中莫名就出现了明台坐在烧烤摊,得意洋洋的跟他说的话:“这世上没有什么是一顿烧烤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两顿。”
烧烤不太好搞定,但是高汶疯狂的喜欢吃中餐阿诚还是知道的。自己虽然厨艺不精,毕竟凌远做菜太好了,他从小到大也没机会练手,但是基本的菜式还是可以搞定的。
再加上中国人的种族天赋,阿诚上次因为便宜,买了几个猪蹄加的不正宗的酱油做出了一锅酱猪蹄,都吃的高汶恨不得舔盘子,所以做一顿吃的还是难不倒阿诚的。
将最后一盘菜端上桌,阿诚看了看表,高汶他们也该回来了。果不其然,过了几分钟,门外就传来了敲门声。
“嗨,你们回来了?”阿诚打开门,高汶和帕西瓦尔一身臭汗的站在门外。
“嗨……等等!什么味道?怎么这么香?!”高汶说着,寻着味就走到饭厅去了。
阿诚和帕西瓦尔交换了个眼神,行动开始。
酒过三巡,阿诚看高汶吃吃喝喝的差不多了,面色红润语速迅速,便放下酒杯,和他摊牌。
高汶听了阿诚的说辞后一脸委屈的大叫:“我的上帝!你竟然是为了这事才做了我喜欢吃的西红柿炒鸡蛋以及酱猪蹄!”
阿诚面带抱歉的抓抓头,说:“求你了,帮帮忙吧。”
高汶皱眉抗议:“不!帕西瓦尔的公寓房租贵的要死!况且,我离不开大块头汉堡店和哈维森太太!”
帕西瓦尔提醒道:“事实上,我已经预付了接下来一年的房租。你只需要给我等同这里的费用就可以了。水电均摊,交通便利,顺便结束我长期独居的孤独。还有,我的地方离大块头汉堡店也不远,甚至,从独行者酒吧穿过来还更近些。”
“不!绝不!我得待在哈维森太太的身边,她需要我,我需要她。”高汶说道。
阿诚按按额角,说:“哈维森太太不需要你,高汶,快别说了,再这样下去小哈维森先生会直接赶你出去的,就因为你对他年迈的母亲有非分之想。”他顿了顿,补充道:“呃……或许,这才是最好的方法,你应该直接被赶去帕西瓦尔的公寓里。”
高汶皱着眉说:“你不该这么刻薄的伙计,你都这么大了,还离不开自己的大哥哥吗?”
阿诚:……没错,还真离不开。
第一回合,阿诚,扑街。
收拾着桌上的碗碟,阿诚猛然想起这顿饭的灵感来源——明台。
说那句话的时候。当天是因为明台两门考试没及格,于是准备请班主任去烧烤摊吃一顿,让她别把成绩单寄回家。
明台当天自信满满,穿着新鞋,还特地吹了头发。对他说出“用烧烤解决一切”的话时,阿诚某一瞬间还真觉得他靠谱过。
结果最后,班主任根本没出现,而成绩单被更快速的传到了明镜的手里——通过班主任约见的面谈。
回想至此,阿诚揉揉太阳穴,得再想法儿了。
叮咚——
“谁啊?”阿诚正好洗好了碗向客厅走去,脚步一转就去开门了。
门打开,阿诚惊喜的发现本该在宾馆的明楼出现在了眼前:“哥哥!你怎么来了?”
明楼耸耸肩,说:“希望不是十分的唐突,你的舍友愿意家里来人吗?”
“进来吧,你吃过了吗?”
于是,当客厅整整齐齐坐了四个人时,高汶摸了摸下巴,突然说:“正好四个人。”
阿诚和帕西瓦尔对视一眼,预感到他接下来的话。
“不如……打牌吧?”高汶说。
明楼接话道:”打什么?桥牌?”
“不。”高汶摇摇头,说:“我们玩诚教会我的中国游戏,碎裂鸡蛋。”
明楼一头雾水,看向阿诚。阿诚哭笑不得的用中文告诉他:“就是掼蛋。你会吗?”
明楼摸摸下巴说:“我在南京上了8年学。”
阿诚放心了,站起来去拿牌,对他们说:“那就打牌吧,高汶你和帕西瓦尔一家?”
“不,我和你一家如何?”高汶说道。
阿诚无所谓的点点头,高汶却继续说道:“既然玩了,不如赌点什么。”
帕西瓦尔问:“钱?”
“不赌钱,赌钱没意思。“高汶笑眯眯的说:”就赌我和明先生谁赢了,谁就能住在这里怎么样?”
阿诚一听,下意识就想拒绝。别看高汶平时吊儿郎当的样子,他可是个数学系的高材生,算牌叫牌精准利落,几乎从没输过,赢了牌又极其嚣张,手舞足蹈毫不收敛。所以一般情况下,很少有人愿意跟他打牌,除了他们几个要好的朋友。不过就是这样,有时也忍不住想给他两拳。
“好,就赌这个。”
听到明楼的声音,阿诚一脸惊悚的看着镇定自若的坐在那里的明楼。明明才刚到,还搞不清楚状况,就随口答应了。
阿诚心急,这下可如何是好,就算他和高汶一家,也无法放水,不然一眼就看出来了。帕西瓦尔和哥哥第一次见,根本没默契……不过,这可是明楼,阿诚无条件的首选相信他。
毕竟是哥哥,所以应该会赢吧?
李熏然同志最近有些苦恼,一周中虽然平均有一半的下班时间可以和凌院长呆在一起让他很开心,但是毕竟情意正浓又是血气方刚的两个雄性动物,总是忍不住吃吃饭,看看电视,就干柴烧烈火似的发生点什么,于是顺理成章的留宿。
留宿是一件美好的事情,可不美好的是他得想尽办法的以各种理由告诉他妈:“妈,我今晚不回去了啊。”
一次两次尚可不顾,次数多了,不仅李夫人起了疑心,就连李熏然自己都不知道下次该用什么理由来蒙骗他妈了。
说到这个,又是小李警官最痛心疾首的事。自己身为人民警察,在外干的是锄强扶弱、伸张正义的事,结果在家里竟然还要靠编的来骗自己的妈妈,每思及此李熏然都忍不住伸出魔爪在凌院长脸上捏上一把。
今天两人下班都早,自然而然的就一起去菜场买菜回家做饭去了。李熏然靠在冰箱上啃着个苹果,看凌远在那热火朝天,有条不紊的炒菜,问他:“哎,远远,我今晚回去吗?”
凌远“哗”的一声把鱼放进锅里,哭笑不得的回他:“你怎么天天换着法儿的喊我?叫我凌远不行吗?”
李熏然笑嘻嘻回他:“不~行~咱这是热恋中嘛,越肉麻,越有趣。”
凌远乐呵的回他:“鲁迅先生快被你气死了。”
李熏然拿着苹果走到凌远身边,喂他咬了一口,凌远怕他身上溅着油,把他往旁边一拨。李熏然也咬了口苹果,问他:“那你呢?你觉得肉麻啦?”
“那自然不会,然然。”凌远柔声喊他,然后回头给了他一个眯眼笑。
李熏然光是看见凌远的脸就觉得心里无时无刻不在放烟花,他随意说个什么都开心的恨不得下楼跑个两圈再上来。这时看凌远笑的嘴角翘起,眼睛眯起来,就连眼边深深的褶子都让他爱的不得了。于是扔了苹果核,拍拍手,就伸出爪子向凌远的俊脸伸去。
捏住凌远的脸,李熏然心花怒放的念叨:“哎呀哎呀,凌院长你怎么这个可爱啊啊啊啊啊!”
“自打我从娘胎里出来,就没人对我用过可爱这个词了,你可以用同系列的形容词,比如说:\'帅\'。”凌远无奈的笑着让他捏,继续说:“好了,把你那双爪子洗洗,摆餐具吧,鱼烧好就吃饭了。”
“好嘞~”李熏然左手继续捏着凌远的脸,然后从凌远身后绕到他右边来将他脸往自己那儿带,“啪叽”亲了一口,趁凌远嫌弃的擦脸上的口水时洗手去了。
等到两人坐下来吃饭,李熏然端着饭碗吃了两口饭,又傻愣愣的问他:“哎,不是啊,我到底要不要跟我妈说啊?”
凌远慢悠悠的剥了个虾仁喂他,问:“说什么呀?”
李熏然皱眉,嚼着虾仁嘟嘟囔囔的说:“说什么?全说了行不行啊?”
凌远想了想,说:“再缓缓吧,今晚先跟你妈说你不回去住,过段时间就可以直接登门拜访了。”
他话说的奇怪,李熏然却没多想,只是听到他说要登门拜访,小脸悄悄红了,又吃了几口凌远给他剥的虾子,眨眨眼,说:“我感觉我要长个子了。”
“啊?”凌远没听懂。
李熏然挑了块鱼肚子肉给凌远,说:“我又不是青春期的小孩子,你天天不是鱼就是虾,牛肉,骨头汤的喂我吃……我最近睡觉蹬腿不?”
凌远忍笑说:“你工作强度大,必须补一补。况且……你睡觉算老实的了,毕竟每次不都累的动不了嘛。”
凌远说着话,还眼神暧昧的看着李熏然。
小李警官不好意思了,红着脸喊他:“凌!远!”
凌远笑呵呵的说:“不是远远的吗?怎么又凌远了?”
李熏然不理他,“啊呜”一声吃掉了凌远送到嘴边的虾仁,心想:一会儿又该编个什么理由告诉我妈不回家呢?
晚饭过后,李熏然拨通了妈妈的电话:“喂?妈啊?”
“熏然啊,吃过了吗?”李夫人声音轻柔的问。
“吃过了吃过了,您吃了吗?”
“吃过啦,你爸也不回来吃,我就去找你慧琳阿姨玩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