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怎么能算没什么,如果没有顾姑娘帮忙,我家夫人就会失了(性性)命,大恩大德,顾姑娘叫我怎么回报啊。”吴公子眼眶红着,就差再跪下一次了。
“真的没什么,要谢你们就去谢阿婆吧,是她救醒了吴夫人,我真的没做什么。”顾靖悦无奈推脱。
吴公子冲她拜了拜,“顾姑娘果真是个淡泊的人,道谢不收,那谢礼总该收了吧?我们夫妻听闻姑娘这里有个重伤的病人,特地去各大药房买了些疗伤的药来,药方是我家夫人祖传的,效果很好,顾姑娘一定要收下。”
“这个我收下。”顾靖悦不再推脱,“有劳二位费心了。”
“哪里哪里,姑娘想必也忙,我们就不打扰了。”吴公子抬手道别。
“慢走。”顾靖悦目送他们离开,将药包送到了厨房,吩咐他们按时煎了送过来,这才得空回了屋子,开始写给白穆兰的信。
她绞尽了脑汁,把这两天发生的事(情qíng)记在了上面,写了王太守在逃和受伤的人鱼,又写了自己未来几天的任务,好好的一封信,倒被她弄的像报告一样。
最后,她想了想,在信纸后面加上了一句话,“安好勿念,好好吃饭。”就将信纸折起,塞进了信封里。
她觉得自己有些失算了,这次试炼看来是闲不了的,她哪有时间去想自己的心事。
托人将信送了出去,顾靖悦总算是忙完了这一天的事,她晚上就住在人鱼隔壁的房间里,给人鱼喂了一次水后,就上(床床)歇息了。
后面的几(日rì)倒也太太平平,那人鱼也(挺挺)乖,知道他们有自己的任务,就听话地在(床床)上养伤吃药换药,一点也不闹腾,倒是省了顾靖悦好多事。
不知送到王爷府的信到了没,顾靖悦等了两三(日rì),都没收到回应。
消消停停的五天的期限就到了,顾靖悦早上去给人鱼喂药,人鱼一直拿闪光的眼睛看着她,也不说话。
顾靖悦笑着放下碗,道:“等会儿就带你去魔法院,别着急了,我说过不会食言的。”
“啊,姑娘,太谢谢你了。”人鱼松了一大口气,海蓝色的眼睛亮的如同一块宝石一般。
吴公子知道她们要出门,就派人送来了一把特制的椅子,椅子上面铺着柔软的垫子,四条腿下边安装有小轮子,以便顾靖悦推着人鱼行走。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顾靖悦给人鱼的鱼尾上盖了一层薄被,以免吓着城中百姓。
向吴公子的家仆问了问路,顾靖悦推着人鱼向魔法院走去。
今(日rì)天气倒十分晴朗,天幕湛蓝,蓬松又厚重的白云在天空中自由自在地游((荡荡)荡),她们走的是一条小路,路上颇为崎岖,但却遍地野花,甚是芳香。
人鱼的心(情qíng)似乎也好了起来,她哼着不知名的小调,津津有味地四处看着。
小调悠扬婉转,人鱼哼完一曲,就兴致勃勃地回头问顾靖悦,“怎么样,好听吧,这是我家乡的小曲,我(奶奶)(奶奶)教我的。”
“好听,”顾靖悦回答,又有些疑惑,“你的家乡应该在海里吧,那你到陆地上,究竟是为了找什么人?”
人鱼的脸色耷拉了下来,眼神有些难过,“我来找我的未婚妻,她也是人鱼,她来岸上已经好久了,可却从来没回过家,我听说她在魔法院里,所以想来找找她。”
“那你被别人抓住,又是怎么回事?”顾靖悦皱着眉头看着她,据说人鱼上岸都会变换成人类的样子,按理来讲她不可能被人类发现。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抓我的人魔力太强,发现我是人鱼了吧。”人鱼笑了笑,有些心虚地瞥向别处,“我修炼魔力的时候不太认真,所以现在就比较弱……”
“如果你的未婚妻不在魔法院里,你怎么办?”
“那就再去打听一下吧,无论怎么样我都要看她一眼才安心啊。”
“看她一眼……你不想带她回去?”顾靖悦的视线绕过她的头顶,落在了远处一座海涯处,在悬崖边,立着一座白色的圆顶建筑。顾靖悦的眉头皱了一下,有些奇怪这座魔法院怎么会建在这么危险的地方。
“到时候我问问她吧,她要是愿意和我回去就最好了。”人鱼说的开心极了,美丽的脸上满是期待,似乎完全忘记了自己曾经遭受的一切,和现在(身呻)体上无法治愈的伤痕。
带着些(阴阴)冷的风吹了起来,顾靖悦抬头一看,发现天空已经是黑压压的一片。怎么突然就灰了天,顾靖悦把人鱼(身呻)上地被子又裹紧一点,推着她小跑了起来,准备赶在雨水落下之前把她送到魔法院。
魔法院的门大关着,顾靖悦轻轻敲了敲,没听到什么回应。
“咱们直接进去吧,姑娘。”人鱼看着她,道,“以前我来的时候都是直接进去的,奇怪……今天怎么没有人。”
顾靖悦轻轻推开了门,魔法院里一片漆黑,为了让光进来一些,她就将两扇门全部打开,推着人鱼走了进去。
“有人吗?”人鱼大声问道,“苡阳,你在不在?我来看你了。”
“你们是何人?”低沉的声音突然响起,顾靖悦挡在人鱼面前,看到在不远处的(阴阴)影里,有一个人正在向这里走来。
“……”人鱼没有回话,她费力的伸着脖子,想要看清楚来的是谁,那人一步一步走过来,终于出现在了光亮的地方,顾靖悦这才看清楚,面前的原来是个金黄色头发的女子,瘦削立体的面容,大而深沉的眼睛,让她看起来颇有几分颓然,她盯着顾靖悦,眼睛里的神色让顾靖悦有了几分不好的预感。
“苡阳!”人鱼高兴极了,努力的眨巴着眼睛,满怀着激动地看着她,“是我是我,我来看你了。”
那位名叫苡阳的女子似乎这才看到顾靖悦(身呻)边还有一个人,平静地看着人鱼半晌,才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脸上僵硬地笑着,“原来是那条小人鱼啊。”
“是我啊,苡阳,上个月我就该来了,可中途出了点事(情qíng),你别怪我。”人鱼委屈地看着她,似乎期望着自己的(爱ài)人可以走过来,给自己一些安慰。
“嗤嗤”的笑声在这昏暗又寂静的空间里显得刺耳极了,苡阳看着她,带着几分讽刺,“没想到你还活着啊,我还以为王辉早就把你处理掉了,他还真是不够听话。”
伤人的话语从她嘴里毫不费劲地说了出来,人鱼愣了一下,望着她的眼睛本来带着光,可现在那光却渐渐沉了下去。
“她为了来见你,受了很多苦,不过听你的话你应该是早就知道了,那么……为什么不去救她?”顾靖悦看不下去那女子对人鱼的漠视,她冷冷地问道,可却只换来苡阳的几声嘲讽的笑。
“你……”
“姑娘别说了。”人鱼打断了她,冲她柔柔一笑,“姑娘,你推我过去一点可以吗?”
“好。”顾靖悦忍住心里的不悦,将她推到了那女子前方不远处,停下来走到了人鱼的(身呻)边,戒备地望着苡阳。
人鱼望着苡阳,苍白的脸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qíng),可那海蓝色的眼睛里,却分明飘动着一些难过与痛苦。
她看了许久,似乎是要将那人的容颜样子都印在眼睛里一样,直到苡阳露出些不耐烦的神色,才轻轻笑了出声,“我果然来晚了些,苡阳……”
人鱼的声音轻的像一阵叹息,金色的光从她的(身呻)上亮起,蓦地大亮,好几道道金色的线从她的(身呻)上狠狠(射射)向苡阳,瞬间将她绑了起来。
那光来的太快,几乎都容不得其余两人反应过来,苡阳只低声骂了一句该死,就被光线裹了起来,整个人闭上了眼睛,(身呻)体一软,如同失去了知觉一样。
那光对顾靖悦来说真的太熟悉了,她曾经与白穆兰一起,在这些光芒之下结了一个契约,一个代表着永恒不变的契约。
人鱼的脸色瞬间灰败下去,几乎是吼着对顾靖悦喊道:“姑娘,帮我一个忙,杀了她!”
“你说什么?”顾靖悦怀疑自己听错了,愕然地看着她,“她不是你的未婚妻吗?”
“现在已经不是了,苡阳已经被控制住了,她曾经和我说过,如果有一天她不认识我了,我就要毫不犹豫地杀了她,可你看我现在的样子,根本做不了啊,所以姑娘你帮我一把好吗?”
“……”为什么突然变成了这个样子?顾靖悦看着她,咬着牙道:“我找阿婆过来,总有办法的,先别急着用这种方法!”
“没用的,姑娘,”人鱼无力地垂下头,清澈的眼泪从她的眼睛里落了下来,“杀了苡阳,我舍不得,可没有办法啊,姑娘,契约的压制快撑不住了,你快点动手吧!”
苡阳已经开始剧烈地挣扎了起来,人鱼痛苦地抬头看着她,却丝毫没能从那副扭曲的面容里看出自己(爱ài)人的影子。
“姑娘,求你了,帮我最后一次吧。”
顾靖悦将眼睛闭了起来,几乎脱口而出一句不要,这么多天了,她听着人鱼说着她的故乡,说着她心(爱ài)的人,听着她哼的那首轻快的小调,看着她满怀希望地来见(爱ài)人,绝不是为了此刻的不得不杀……
“快快,动手!”嘈杂的声音从外边传来,顾靖悦诧异地睁开眼睛,一阵剧烈的爆炸几乎是同时响了起来,魔法院的屋顶被炸开了一个大口,漫天火光撒了下来,顾靖悦撑起一个巨大地保护罩,心里明白她们估计被人算计了。
☆、24.死亡
光罩为她们挡住了下落的石块和火光, 魔法院的外面, 不断有爆炸声响起,炸毁的石柱和墙壁倒塌下来, 然然而起的火光,点燃了幕帘和地毯。
“是王辉他们……”人鱼的眼睛已经黯淡下来,她含泪看着顾靖悦,脸上还带着分笑意,在艳艳火光中,显得如此苍白, “姑娘, 你不用不忍心,快动手吧, 别因为我们拖累了你。”
“我……”顾靖悦咬紧了牙, 莫名地颤了手, 前世因为工作缘故,她并不是没有亲手夺去过生命, 可人便是这样, 有了相处, 有了(情qíng), 你便会莫名的……不忍。
光线突然断了,破碎的光点从苡阳的(身呻)上散了开来,她的(身呻)体一震,迷蒙的眼睛清亮了起来,似是已经脱开了那契约,(身呻)体微动之后,她的眼睛里突然(射射)出一道凌厉的光。
扬尘四起。
灵活的(身呻)影,带起了阵阵的风动,魔力在空间中急剧地飞转,隐隐有破空的声响,锋利的魔力包裹手指,穿透了柔软的(身呻)体,粘稠的血液喷(射射)出来,手指间温(热rè)一片。
顾靖悦抬头看向面前的人,她金黄色的头发在风中微微摆动,发梢上沾染了几丝鲜红,雪白的裙上有红色渗开,那是她的血液,就顺着顾靖悦穿透了她后背的手,一滴一滴,一股一股,涓涓而流。
血液应该是滚烫的吧?可为何她觉得手上一片冰凉,(身呻)上……也一片冰凉。
苡阳的手指,离人鱼不过半尺距离,黑色的气流本来凝聚,后又慢慢散去。
人鱼诧然看着她,似是还没有反应过来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苡阳的脸色依旧红润,(身呻)前依旧完好如初,红色的血液并没有沾湿她(身呻)前的衣裙,她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眼前的人鱼,带着几分呆滞,嘴唇轻轻张开,似乎是要说些什么,最终却只有一丝血液流了出来。
“苡阳……”人鱼呆呆地看着她,看着她的(身呻)体摇摆一下,猛地朝自己倒了下来,想不顾一切地抱住她,可人鱼忘记了自己(身呻)上的伤痛,忘记了自己没有知觉的手臂,她用尽了全(身呻)力气,手臂却动都没有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苡阳从她的肩头滑落,一点一点的,落了下去,趴在她的腿上,如同睡着了一般。
“小楠……”
“苡阳,苡阳。”人鱼的眼睛瞬时有如泉涌,拼命地低下头,想要蹭一蹭(爱ài)人的发丝,“你醒了,我还以为你早就……”
“小楠,你怎么……受伤了?”苡阳躺在她的腿上,气若游丝,费力地抬起脸,用迷蒙又心疼的眼神看着人鱼。
“我来找你,可中途却出了些事(情qíng),没事的苡阳,我一点儿都不疼。”人鱼望着她,含泪笑着,“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心里好难受。”
“乖,我……没事的……”苡阳的手臂轻轻抬起,只堪堪碰到了人鱼的脸颊,就无力落下。背后的伤口处,血液涌动着流出来,将那白色衣裙,金色发丝,染的血红。
“我本想……本想这次和你……一起回去,我要食言了……”
“没事的,苡阳。”人鱼止不住自己的眼泪,晶莹的泪珠落在苡阳的脸颊上,“我也不走了,我们一起留下来。”
没有人回答的她的承诺,苡阳的眼睛轻轻闭了起来,她的手指搭在人鱼的手臂上,轻轻拉着她,似乎是还有诸多留恋,无法放的下心。
“苡阳?”人鱼看着她的脸,看着那合拢的眼睛,声音颤抖,话语几乎无法出口,“苡阳,你听到了吗,我要陪着你,我再也不走了。”
没人再能回答她了。
视线从自己染血的手上一点一点抬起来,看向那垂头哭泣的人鱼,看向趴在她膝头的金发女子。
我……杀人了?
杀了人鱼的(爱ài)人,杀了一个在临死之前……想着要和(爱ài)人一起回家的女子……
(身呻)体颤抖,她几乎控制不住自己沾满血的手,看着那手轻轻地伸向了自己的喉咙,想要一把捏住自己的命脉,了结这一条命。
她本就不想活着的,可是老天将她一步一步推向深渊,在她自我了断之后,又将她拉了上来……这究竟是,为了什么?
“姑娘,姑娘。”
轻声的呼唤吵醒了顾靖悦,她抬起头,看见了平静笑着的人鱼。
“姑娘,你快走吧,这里的火势太大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一起走……”顾靖悦用压抑着的声音说道。
“我要陪着苡阳,所以姑娘你快走吧。”人鱼垂下头,温柔地看着自己的(爱ài)人,“苡阳她肯定听到了我的话,所以我不能食言,抱歉了姑娘,你们救了我,可我却不能报恩了。”
“……”轻轻张了张嘴,顾靖悦说不出一句劝告的话,她望着那两个人,眼里有股温(热rè)的东西涌了出来。
“姑娘,帮我把苡阳放到我腿上好吗?”人鱼看着她轻声问道,“我想再抱她一次,可我的手现在动不了。”
将那柔软的(身呻)体靠在人鱼的怀里,苡阳美丽的脸轻轻躺在人鱼的颈部,她的发丝落在人鱼的(身呻)上,和她蓝色的头发融在了一起,丝丝杂杂,看的顾靖悦眼眶发(热rè)。
人鱼用额头轻轻碰了碰苡阳的头发,眼泪又落了下来,滴在金色的发间。
“姑娘,这个给你,求你帮我一个忙。”人鱼轻轻张开口,一股蓝色的光从她的口中出来,化为一串项链,落在了顾靖悦的手里,“把这个交给吴家夫人就好,麻烦你了。”
项链由白色的珍珠连成,最中间是一枚海蓝色的珠子,珠子里面仿佛有水纹在波动一般。
“你……”顾靖悦咬咬唇,望着她。
“别担心我,姑娘,有苡阳陪着我,我什么都不怕。”她在苡阳的额头轻轻落下一吻,温柔一笑,“这次真的太感谢你了,如果没有你,苡阳和我可能连最后一句话都说不上,我现在很开心,所以……不要为我们哭了。”
“为什么……非要……”顾靖悦看着她们相依的样子,嘴里呢喃着,却不知道自己要问些什么。
光罩再次暗淡下来,人鱼轻声催促,“快走吧,姑娘。”
不再犹豫些什么,顾靖悦转过(身呻)子一步一步地,向着门外走去,光罩在她离开之后蓦地碎开了,灼(热rè)的火苗((舔舔)舔)舐着涌动进来,在她们四周愈烧愈烈,将那两个相依相偎的(身呻)影环绕了起来。
回头看了最后一眼,朦胧的雾气阻断了她的视线,她能看到一片红光,在红光之间,蓝色和金色的发色交融在一起,让她看不真切。
人是种奇怪的东西,即便相识不久,可在这种时刻,却总是难免悲伤痛苦。
她已经不是第一次面对这般的局面,可第一次她救不了,第二次也……救不了。
她飞(身呻)而起,(身呻)体灵活地在火焰中穿梭而过,那炽(热rè)的火苗在她的(身呻)边攒动着,却分毫伤不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