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那地痞嘴贱得就想上来调戏几句,大概也是因为这份漫不经心的不可亵玩的感觉之下,那莫名勾得人蠢蠢欲动的感觉吧。
因觉得在湖州虞城里,总没人真敢动刀子的,那小地痞便也就大着胆子上来说了那么几句猥亵的话。小地痞觉得乔望舒看起来这样的娇娇滴滴,且又是年纪那么小的“小姑娘”,能下狠手到哪里去呢,就算是个习武的,也顶多打他一顿,出不了人命,倒是他嘴里不干不净调戏了这样一个美人,回头和那帮兄弟吹嘘,倍有面子。
可他哪里知道,自己真的是死里逃生了一回——因为对方是真的有认真地想过要杀了他,也是真的准备杀了他。
虞城里满城烟柳草青青,锦衣的小公子站在垂柳之下,对视上乔望舒的目光时,他紧张得简直手脚都不知道放哪里。
远处谁家正吹笛,应是新学,断断续续的笛声,难听得紧。
乔望舒静静地看了跟前的小公子一会儿,半晌,道:“我没有姓,只有名字。无忧,‘高枕无忧’的无忧。杜公子,此番多谢你出手相助,不过在下还有事,便先行告退,失礼了。”
“等……等等。”锦衣少年见乔望舒要走,连忙将人喊住,却支支吾吾了半天说不出什么话来,眼见着面目冷淡的“少女”果真相当冷淡地说了一句“失陪了”便要走,他终于鼓足了勇气在背后喊道:“我,我住在西街,门口栽有紫叶桃花的那家便是。姑娘在虞城若有什么事相托,都可找我。在下……”忽然意识到自己到现在还未报过全名,可对方却要走远了,急了,“无忧姑娘!”他在背后喊道,“在下杜承宇!”
第95章 第八弹 主角受不在服务区
圣教在湖州虞城分堂的总领管人姓徐,体形微胖得相当和蔼,总是笑眯眯一副憨憨的样子,看起来并不怎么像是习武之人,倒有点像是什么商人。众人皆叫他徐总管,乔望舒来到此地,便也跟着众人称呼其为徐总管。
近来乔望舒发现自己在城中走动的时候,身后总是缀着一个人,那人偷偷摸摸地跟在他身后,鬼鬼祟祟得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他原本是想直接暗中把人做掉,结果拿刀架到人脖子上的时候,发现竟是当日进城遇到地痞时的那个小公子,于是当时拿刀都把人脖子割出了血的乔望舒,想了想,没再继续动手。
这不动手也不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只是乔望舒单纯觉得杀了这个人会很麻烦。他清楚得记得,当日进城之时,那个调戏他的地痞见到此人便是一副受到惊吓样子,这个人的身份应该是不简单,杀了这个人的话,事情可能会变得很麻烦。
他不怕杀人,他只是怕麻烦。
乔望舒是很怕麻烦的,尤其是讨厌处理随性杀人之后,那些需要善后的麻烦。因为随性杀人是没有计划的事,通畅会留下很多痕迹,若是被人因此找上门,那会让人觉得很讨厌的。
他脸上没有过多表情,手中抵着杜小公子脖子的刀,已经划破对方的肌肤,血液顺着刀锋向下滴血。
乔望舒的目光停留在对方脸上,静静打量了片刻,刀子仍未收起,语调平平:“是你。我认得你。你跟着我做什么?”
锦衣的少年讷讷地说不出话,乔望舒神色冷淡地回身收了刀子:“杜公子,别再跟着我。刀剑无眼,下一回也许我手上力道控制不好,你就死了。”
回去了以后,乔望舒用非常简单的句子,把事情的过程描述了一遍说给了徐总管听,然后问的是:“这个人杀了会不会很麻烦?”
徐总管一噎,一侧的烛台照耀之下,“小姑娘”的表情淡淡,明明是闲话家常的语气,内容却截然相反,问个把杀人事项就跟说“我要不要再往这绿豆粥里再加一勺糖”一般的态度,因为太冷淡的姿态,所以比那些个杀气腾腾的反应都要让人牙酸。
也不是同情那位杜公子,徐总管只是单纯感慨一下,明明本来该是翩翩公子救了佳人的戏码,如今却愣是跟拿错了剧本似的,怎么都是不对头。
一边收拾着碗筷,徐总管对乔望舒说:“还是不能杀,那位杜公子的父亲是当今武林盟主,动了就要结怨了,教中目标定位重心一直都是乔家,凭白树怨,反而让本教遭到不必要的攻讦,这是很不好的。”
乔望舒听了之后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然而事情的发展,并不是乔望舒不去招惹那位武林盟主家的宝贝公子,就终止了的。
那位杜姓的小公子,打探出来了乔望舒于城中的落脚点后,竟是镇日里凑到人跟前。
最开始的时候,还只敢来回走走晃悠两下,后来就又是下雨送伞,又是买吃的,又是送花,又是送首饰,还天天蹲守在店铺门口。
乔望舒此番来湖州所执行的任务,倒是和打打杀杀无关。湖州虞城的这个圣教分堂主要是以经商做生意为主,当然偶尔也有些打杀的任务,但近期是没有的,近日若说是又什么别的任务,那也顶多是给来到虞城的圣教弟子,提供住宿吃食然后打个掩护什么的。也是因为如此,所以乔望舒需得帮着徐总管于店中打下手,而但凡只要他在店铺里,便都能遇见杜小公子。
杜小公子镇日过来,却也不敢上来同乔望舒说什么话,只是托了人送东西进来,他自己站在门口,乔望舒接过盒子回过头看过来的时候,他就腼腆地笑一笑。
其实每日里杜小公子送过来的东西,乔望舒全都私底下丢了,来源不明不白的东西他向来不沾,他只是觉得杜小公子好麻烦,杀又杀不得,若让他理,他也是不想理的,于是便只好尽量无视。
此时正值春日,春日里雨多,一整个夏日之前的这段时间里,虞城仿佛被反反复复地浸泡在了水中。
春雨如注,店里客人少,没什么事情要做的时候,乔望舒就站在檐下看天。这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无根的水自天空里落下,仿佛无边无尽。有时候他身边会多一个人,是杜小公子,两人就这样,谁都不说话地在屋檐底下。
四月中旬的那场雨下得特别大,落在地上的积水上激起水花,空气里水汽饱满得沾着人的衣衫都能湿透一片。屋檐下乔望舒立着,杜小公子蹲着,积水溅湿了杜小公子的衣摆,他的头发也湿了,整个人都浑身湿透得倒像落了水一般。
那时候雨声沙沙里,两人静默地在屋檐之下,天上春雷响起的时候,有只小狗从转角的地方一瘸一拐地跑过来,腿被知道被什么东西给上了,小狗呜呜叫唤着,浑身湿透了也躲到了两人所在的屋檐下,是正好蹲在杜小公子边上。
雨下得这样大,小狗轻轻地叫了两声就开始甩毛,杜小公子无可避免地被甩了一身脏水,脸上身上都是,他抹了一把脸,扭头,小狗在他视线之下默默瑟缩了一下,退后一步,用湿漉漉的目光看着他,“呜”地叫了一声,看上去好不可怜。
杜小公子看着这条颇富人性化的小狗,有些发呆。
雨声咚咚里,乔望舒侧头看了看身边蹲着的一人一狗,都是一样的脏兮兮,一样的湿漉漉,一样的可怜兮兮模样,他有些想笑,而他也的确是笑了一下,这个笑容正好被杜小公子捕捉到。
杜小公子这么多时日一直在乔望舒身边幽转,但他从来没有见过对方笑过,而如今乍然见到,他只是傻眼,有种半边身子过了电似的酥麻感的夸张,脑中一热,他心里想的话就直接出了口:“无忧姑娘,你笑起来真好看。”
乔望舒闻言脸上笑容变淡了隐了去,杜小公子猛然回神,意识到自己方才说了什么,手足无措地站起来,解释:“不是的,无忧姑娘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春雨霏霏里,乔望舒回头看着被雨水掩映的天际颜色,声音有些冷淡:“我知道。”他说,“杜公子,店中还有些事急需处理,我便先进去处理事务了。失礼。”
身后的那扇木门被轻轻推开,然后重又合上。
“无,无忧姑娘……”
合上的木门阻断了视线和未完的话语。
大雨无歇,留下脏兮兮的小流浪狗和只恨自己嘴太快的杜小公子两厢对望。杜小公子心头悔断肠,只觉得完了,“无忧姑娘”一定认为自己是个很轻薄的人,他简直想泪流满面。
从三月一直到跨过这一年年底迎来新年,乔望舒便都一直待在湖州虞城。
除夕前夕,他收到了宋观从圣教给寄送过来的礼物,拆了一看,果然如他所想,是一只玉雕的小龙,整个都胖胖的雕得栩栩如生。
每年过年的时候,宋观都会送他一个玉雕的小动物,从十二生肖的小老鼠开始一直到今年的小龙。
乔望舒仍记得,初入圣教除夕那夜,宋观想要送他什么但没有准备,有些不好意思地问他想要什么礼物。他那时看着圣教大门口前临时搭起的那个唱台,台上歌舞祭平,他旁边坐着宋观,外面人吵闹,他们两人悄声说着话,于是那些台榭喧嚣就仿佛隔得另一个世界的远。
那时他毫无缘由地就想起了娘亲,他娘总是拿了玉料给他雕刻各式各样的小玩意儿,于是他就跟宋观说自己想要雕刻的小动物,而此后宋观果然每年如约给他送上一只玉雕的小动物。
他想到这里合上眼睛,不再去想过去的那些事情。
这一年过年在虞城,满城都洋溢着一股喜气洋洋的气息,徐总管拿出了自己私藏的酒,请大家一起喝,对于别的伙计是如此,不过对上乔望舒的时候,只给了一小杯,因觉得乔望舒是个“姑娘”,平素里好像也从来没有喝过酒,又是个那么淡漠的形象,所以不敢造次,只给了一小杯意思意思。
这是乔望舒第一次喝酒,院子里炮竹声响个不停,微辛的烈酒入喉,他第一口没有准备,又下咽太快,以至于有些呛到。那酒液入肚,身子里仿佛有火燃烧,火辣辣的一片,而乔望舒脸颊染上薄红。
他想,他是喜欢这个味道的。
新春一番热闹过后,众人各自回房休息,而回屋之前,乔望舒向徐总管多讨要了一壶酒。这个晚上没有月亮,他在自己里房里,就这么曲着腿坐在有半人高的窗棂边沿上,提着酒壶。
外头的天空黑得像是泼墨,只有少得让人觉得可怜的几颗星子,寒风吹在身上并不觉得冷,乔望舒一口没一口地喝着酒,天上星光微弱,一直都很安静的他喝着喝着突然笑起来。
乔望舒笑着笑着将脸靠在了腿上,孤夜窗棂上一个蜷缩的影,酒壶毫无预兆地摔落在了地上落了一44 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室的烈酒清香,屋内笑声停了,许久没有声音。
许久许久之后,乔望舒将手伸进怀里,贴着心口的那处放着一个锦囊,他将那个锦囊拿出来,摸出里头装着玉雕的小龙,然后他就这样将那只小龙握在手里。
那么小的一只小小龙,一只手就能整个握住,乔望舒握得太过用力,指节都泛白,指甲嵌进掌心里渗出了血,满腔的情绪都无处宣泄,手里的小龙是这样硌手。
黑夜是无边无际,像是毫无缘由突然浮起的情绪,乔望舒突然扶着窗台将手里的玉雕小龙狠狠丢出去。
楼下是枯寂的荷花池,冬日里只剩一片残败痕迹,他听见了一声细微的轻响,是什么东西落进水里的声音。四下里之前所有节日热热闹闹的喧嚣过后,也只剩了死寂,乔望舒听见了那声落水的声响,于是心里头就好像空了一块,他将脸埋在膝盖间,合上眼睛,像一只受伤的小兽那样蜷缩着。
起初的时候是低低地抽噎声,然后终至失控。这个没有月亮的晚上,乔望舒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哭得这样伤心,为什么哭呢,他想着,眼泪是这样的廉价东西,正如这个冬夜里他汹涌到无聊透顶的感情。
第二日天蒙蒙亮,徐总管起来一番洗漱之后开了楼底大门,他站在院子里伸了个懒腰,冷不丁见着一旁满是凋零荷叶的荷花池里爬上来一个人,委实吓得够呛,结果定睛一看发现是无忧姑娘,徐总管眼珠都快瞪出来:“无忧姑娘?!你……怎么,怎么?”
“少女”浑身湿透,而沾了水后,那种面目如画的感觉倒是越发得突显出来,像是春日晨间带着露水的杏花。黑色的发丝湿漉漉地贴在脸颊上,乔望舒一张脸雪白得都快给人一种要透明了的感觉,他低垂了眼帘,一时间挡去所有的眼底情绪,乔望舒说:“我东西掉进水里了,我便下去将它捞上来。”
徐总管“哦”了一声,心想这一定是极为重要的东西,这大冬天的下到水里,虽说虞城没有北方寒冷,冬日里湖面也是向来不结冰的,但水凉得彻骨,那寒气好像能渗透进人的骨髓,至少他是非常不愿下水的,这样换位思考一想的话,徐总管只有一个结论就是那个掉了东西对无忧姑娘而言,一定是非常非常重要的东西。
他看着浑身都湿透了的“小姑娘”,忙按着门道:“姑娘虽有内功护体,但还是快些进门擦擦干吧,我让人烧热水,也好一会儿泡一下热汤。姜汤我便着人备在东厨,姑娘届时去拿便是。”
乔望舒静了半晌,抬眼轻声道:“麻烦徐总管了。”
徐总管憨憨地笑了笑:“应该的。”
然后他视线微移,看到乔望舒手里的东西。
——是一只玉雕的小龙。
第96章 第八弹 主角受不在服务区
这个春节过后,日子又好像变得和之前一样,乔望舒依旧在徐总管手下做着一些不是什么很要紧但也非常必需的文书工作,而那位前段时间离开了虞城,应当是回去和家人团聚的杜小公子,在一月之后也回来了。
仍旧同离开之前一样,杜小公子常蹲守在店铺门口,只不过与此前略微有所区别的是,小公子如今怀里多了一只小狗,看不出是什么品种,但是长得可爱。
杜小公子首次怀揣着小动物登场时,便是抱着小狗“嗖”得一下出现在了乔望舒跟前,他讨好地将小狗往跟前一伸,眼巴巴道:“无忧姑娘,我将小狗带回家治好了它的腿,还将它喂胖了。你看它,”一脸期许地看着跟前的“少女”,手里的小狗猛摇着尾巴张嘴伸着舌头呼哧呼哧地卖萌,圆溜溜的小狗眼睛大张着将人看着,杜小公子举着它,倘若他自己也有那么一条尾巴,估计也得这么摇起来,“是不是很可爱啊。”
乔望舒抬眼看了一下,道了一声“确实”,手上拨着算珠的手未停下,低下眼,便听到杜小公子又道:“无忧姑娘,我到现在都还未曾给它取过名字,不知道该取个什么样的。我们当时一起遇见的它,无忧姑娘,要不你来帮忙拿个主意,给它取个名字,可好?”
乔望舒神情淡淡的看着抱着小狗的杜公子,相当冷淡地说是“这样不妥”,便不愿再理会,而杜小公子愣是在跟前期期艾艾地磨了整整一天,最后弄得乔望舒差点就拔刀子了,只得克制地握着了算盘,说了一句:“小狗。”他看着杜小公子未反应过来似的表情,淡淡说道,“不是说要取名字么?那就叫小狗好了。”
杜承宇:“……”
时间飞快又至四月,城春飞花,满城烟柳。乔望舒记得自己初来虞城时候,也是这个时节,冬日的尾巴在春日晚间仍有残余,春寒料峭的晚上,他在这江南小城得了一个久违的杀人任务,目标是路过暂歇于此的四位刀客。
听到任务的时候,乔望舒那时正好饮过了酒,两颊略有些嫣红得像是染了薄薄的胭脂,一手支了下颔,他静静听着关于那四位刀客的相关信息,半晌说了一声“我知道了”。
徐总管看着有几分醉意的“无忧姑娘”颇有些担忧,说是明日这四位刀客在城中还会再多留一日,今日先且算了,明日再去也成。乔望舒“嗯”了一声,这一声像是赞同的样子,但事实上这天晚上他过去将那四位刀客都杀了。
最后一人死在他刀下的时候,反抗得非常厉害,且武艺也是最高强的,乔望舒费了些时间,才将人毙命于碧玉刀下。
刀光冷冷,映着月光,两处光晕搅合在一起竟有些叫人难以分明了,他漫不经心地挥了一下手中的碧玉刀,身前横着四具死不瞑目的尸体,可他神情淡然得仿佛那根本不是什么死尸,只是一从杂草,或是什么其他的寻常布景,刀尖的血珠随着他挥刀的动作,洒在地上,他手里的那把碧玉刀,又成了最开始出鞘时的干净美丽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