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一番赞扬的言辞,花孤月置之一笑。目跳远方,那正是沌阳街市灯会的聚点,虽然万盏花灯光芒万丈,但年年如是,也让人感到有乏味的一天。
“刷”的数声,天空中爆开明艳夺目的火焰,依然美丽,但在花孤月眼里,似乎比不上天边的一颗星子。
她惊奇地发现,此刻东主星和北辰星之间突然涌现一颗光芒与北辰星相差无几的新星!
它似乎吸收了两者的光芒,慢慢的变得一点点壮观,光明四射。
花孤月唇边泛起一抹魅笑,“看来西熙帝是铁定败了,不知这位霸星又是谁?”
君不负细细听来,平静地道:“可是又一颗霸星出现了?”
“嗯!”花孤月看向他,见二师兄很有兴趣的模样,“似乎与你无关,你问来也无用。”
“非也!”君不负微笑道,“师妹,我们来比一场如何?一局定输赢。”
花孤月眼前一亮,说:“赌什么?怎么赌?”
“我赌新霸星赢,我若赢了,你隐退朝廷,远离政治。如果你赢了,我把《天书》送给你。”
“好。”花孤月毫不犹豫地说,唇角的弧度越来越大,“值得一赌!”
夕云宫。
对于在宫中度过了小半辈子的姬妃来说,上元夜的宴会没什么出奇的,例行的宫宴开始没多久之后便回了宫。
姬妃的贴身宫女都知道,每年的这一夜娘娘只会做一件事,就是作画,尽然她们从来没见过娘娘画的画像。
宫女们在外殿的小厢房准备好绘作工具好,便退了下去。
姬妃坐在软垫上,桃花眼上的眉睫轻颤,在矮几上从左至右七种不同颜色的颜料已备好,黏稠度和色泽刚刚好,又将铺开的洁白绸娟抚平,这才执笔沾了下赤红色颜料,轻点在绸绢上。
她神情专注,一笔一划都是那么的认真,以至时间一点点流逝,露在外面的双手冻得已有些僵硬也没有发觉,直到三更打起,“咚!——咚!咚!”
姬妃停下笔尖,看着绸绢上的美人图,那冰容缓了许多,目光柔情似水。
而那双冰冷的玉手不自觉地交握在一起,似乎这样能给自己一点温暖。许多年前,也是在这样的一个夜晚,她为她第一次作画……
“姐姐画得真好,以后每年都给如儿画一张好不好……呀!姐姐的手都冻红了,如儿给捂捂!”
“不过是冻红了,你怎么就哭鼻头了?”
“如儿心疼姐姐。”
“傻孩子!”
“咦?为什么是赠给小阳子?”
“当初是谁假扮小太监,说自己是小阳子?”
“呃,阳是如儿的字,没错啊……”
“……”
“如儿错了,姐姐别生气!”
“错了,该怎么罚?”
“呃……唔!”
这时,窗外送进一阵风儿,伴随着那股淡淡的花香,一枚白色花瓣飘到才完成的画作上,正是那梅花。
她愣愣的将梅花捧在手心里,喃喃道:“月如,是你来了吗?”
如果不是,隔着半个皇宫的夕云宫又怎会闻到梅花园的梅花香?这一片梅花瓣又从何处来?“十五年了!自从你去了之后,你第一次回来看我。你是不是仍在怨我没有赶回来看你最后一眼?你想知道为什么吗……”姬妃唇边浮起一丝苦涩的笑容,“可是,一切都太迟了!”
忆起伤心往事,姬妃整个肩膀都在瑟瑟颤抖,不能自己。
偏偏这个时候,厢房外传来一阵骚动,一组凌乱的脚步声渐行渐近,厢门被拉开,“姐姐,您可太不厚道了,有这样以怨报德的么?”
红鹂气冲冲的闯进来,却在下一刻呆若木鸡,那个高冷得不可一世的姬贵妃,怎会是这样一个眼泪汪汪,娇弱的模样儿?
这样我见犹怜的样子,让她的心也不禁为之悸动。
“贵妃娘娘,她、沈妃硬要闯进来,奴婢们拦都拦不住!”慢了一步的宫女们紧跪在地上,唯唯诺诺的解释着。
“滚出去,通通都给本宫滚!”
“是,请娘娘息怒!”宫女们头也不敢抬一下,从进来到出去都不曾敢瞄一眼主子。
而那始作俑者一动也不动,姬妃一句冷吼后,早已没有了泣下沾襟的样子,但那冰冷冷的眼神仍瞪着来人,“你若不是面皮太厚,那就是耳朵聋了吧 。”
红鹂媚眼眨了一下,恢复了常态,抿唇笑说:“姐姐怎么说话呢,今天下午在玉恒宫妹妹为姐姐挡住了那好色鬼,姐姐不该谢妹妹一声吗!”
这整座皇宫里,也只有她敢在宫里这样称呼大宸的皇帝了!
姬妃冷哼道:“少在这里惺惺作态,后宫的妃子为了得到圣宠不择手段,让你得偿所愿,还要本宫谢你?呵!”
红鹂夸张的叹道: “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啊!”
姬妃却不乐意了,怒道:“你说谁是狗?”
红鹂“扑哧”的笑了,道:“姐姐别生气,是妹妹说错了话,给您赔个不是就是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看着那张笑得开了花的脸蛋,姬妃忽然发觉美中带艳,其实也没有原来那般的让人生厌。这个念头一起,立即又被她压了下去,只道:“现在已是深夜了,你跑到这里,不怕皇上找不到你等急了么?”
红鹂这才收起一直注视着她的目光,悠悠地说:“姐姐无须担心这个,他自个能玩好。”
她话犹未已,目光落在那矮几上,那白色绸绢栩栩如生的美人儿让她目光凝结,“晗月公主?好像又有些不似……”
红鹂心思放在那画作上,喃喃自语,步上前去想看得清楚些,而姬妃却已将绸绢盖上,抬眸瞪视着她。
“姐姐对妹妹大可放心!”红鹂讪讪的笑道,盘腿坐了下来,与她目光对视着,“我们都一样,不过是别人的棋子罢了,无谓谁害谁!”
姬妃心中一动,面上却不露半分,“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红鹂双眸紧紧锁在她脸上,淡淡道:“去年,我曾到过南璃的皇城,认识了不少达官贵人,差点当上了南璃的皇后。”
“原来你就是……”姬妃有些惊诧地看着她,道出了那三个字,“红娘子!”
别说是南璃人就是大宸人,在去年都知道南璃的皇帝迷上了一个名叫红娘子的风尘女子,为了她弄得南璃帝都满城风雨,不惜废去原来的皇后,和当朝最大的权臣翻了脸,执意要封红娘子为后……在封后的前一天,红娘子却得了急病不幸去世,这一场闹剧才得以落幕。
这样急旋的剧情扭转,任谁也猜出一点端倪来,可惜当局者迷,那南璃皇帝从此一蹶不起,无心朝政,将大部分政务交给新太子代为处理。
红鹂自嘲道:“兴许这是报应吧,我曾害了南璃的萧皇后被废,如今自己也身陷深宫,将来……”幽幽地叹了一声,语峰瞬转,“言归正传!我在南璃的皇城发现了一件很有趣的事情,一个本该在二十三年前和亲到大宸的南璃公主,竟然还留在了南璃,并下嫁给一名状元爷,而这位公主的原名,你猜怎么着?呵呵!也叫姬-心-岚。”
姬妃脸色煞白,紧紧地攥住手心的梅花,才忍住了因激动而翻滚的情绪。
她的确不是真正的南璃公主姬心岚,她原来不过是南璃的一名细作,长得与南璃三公主有几分相似,便被南璃皇帝当作棋子送到大宸作眼线。
姬妃调平气息,沉声道:“你想怎么样?”
红鹂似是愣了一下,无奈地笑了笑,“难道是差着辈的原因么,妹妹以为刚才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姬妃脸色又黑了一下,她这是变相说自己老么?试问有哪个女人被人说老不生气的。
“如今我有你的把柄,你也有了我的把柄,你倒无须如此防着我了吧!”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红鹂定定地望着她,“算是同病相怜吧。”
“哈!”姬妃冷不丁阴恻恻地笑,“你算老几,也来同情本宫?笑话!”
红鹂轻轻抿成一丝无奈的笑容,没有答话,她知道姬妃不可能一下子相信她,怎么说都不会信!
此时此刻的两人,你盯着我,我瞪着你,陷入了沉默的气氛中。
良久,红鹂宣布投降,移开了视线,看着矮几上的七支小瓶子,一如既往漫不经心的语调说道:“这七瓶水是用来做什么的?”
水?姬妃低头看了一眼那七瓶颜料,眼底眸光一闪,“你先去把那边架子上左边红色的瓶子拿过来,本宫再告诉你。”
“好。”红鹂起身去拿,很快取过来了,“给!”其实她并没有太多的兴致,不过为了转移话题罢了。
姬妃接过来后,面无表情的吐出一句话让红鹂悔到肠子都青了,“你是色盲!”
架子上哪有什么红色的瓶子,都是清一色的白。
红鹂脸色相当的难看,咬着牙根道:“姬心岚,你别太过分了。”
姬妃嗤道:“你我之间不是半斤就是八两,谁比谁过分了?再说,我不叫姬心岚,你知道的!沈媚儿恐怕也不是你真正的名字吧。”
被她这样戏弄一番,红鹂说不清心里面是真生气还是源于自卑感,心里就是不舒服,半晌气息才调整过来,横她一眼,“沈媚儿确实是我的本名。”
姬妃本以为她会反唇相讥,想不到她会这么来一句,不由得怔了一下,随即接道:“你叫什么与我何干?”
“的确无相干!”红鹂似叹了一声,“夜已深,妹妹就不打扰姐姐作息了!”说罢,起身离去。
直到那道红艳的身影消失在门后,姬妃吁出了一口气,被她这样一闹,现在的心情居然较之前轻松了一些。
姬妃又静静地沉思了一阵子,才小心翼翼地收起了绸娟,径直回了寝室。
而一众宫女们不敢再打扰了主子,静候在门外。
姬妃打开了暗室的机关,掌了一盏灯进去,在四个角落的烛台都点上了火,不大的暗室登时亮了起来。
只见一面墙上挂满了画像,来自同一个美人,不一样的神态,或笑或怒,或嗔或忧,惟妙惟肖,传神生动,就像随时都会活过来般。
而画作上的署名均来自一人,南宫舞。
挂上今晚的这一幅,刚好是二十三张。
作者有话要说: 注:打三更(晚上十一点时)。
第97章 下手为强
过完年, 皇帝已有半个月没临朝了,积攥的政务一下子堆放到一起处理。
然而,这还不是最让西熙帝头疼的。才上朝的第一天,便传来两桩命案, 且都是三品以上的朝廷武将!
守卫京城安危的巡逻营提督李喆,昨晚在巡逻路上急病发作猝死。
掌管皇宫的禁卫军大统领魏魁亦是在上元夜交更之后找人练手, 结果死于自己的火烈刀下,那交手的副统领当场畏罪自尽。
此二人都是由西熙帝继位后提拔起来,亦是他极信任的心腹。如今同在一夜之间离奇死亡, 皇帝大怒, 哪信有这么巧合的事,认为其中必有猫腻, 给刑部下了三天的死令,时日之内,必须找出凶手来。
刑部尚书接令之后, 虽然没说什么,但脸色有些沉郁。
两名都是位居要职的人物,无论是不是死于意外, 刑部接到风声,循例都要到现场去勘查一番。结果发现,提督李喆确实是死于急发的心脏病, 当时在热闹的街头上,不少目睹其发作过程的老百姓可作证。而大统领魏拔魁与副统领交手喂招前喝了不少酒,不知是不是醉意一起, 副统领牟丙一个错手致其死亡,当时有不少的禁卫军围观助威呢,这两桩命案的人证难道有假么?
查一定是要查了,然而眼前最紧要的是,巡逻营提督和宫中禁卫军大统领的位子空缺了出来,举荐谁来担任,又是一个难题。对于西熙帝来说,这两个位子的重要性,关乎到他的安危,这两人一定得是他最信任的人。
西熙帝思来想去,心中亦没想到有更好的人选,但此二人的职位又不能空出来,便选了现有四名副统领中的一人暂代大统领一职,而巡逻营同样由尚下一级的副官代为担责,这是最保守的做法了!
随后进入提奏中,淳于泰大步走到殿中,向皇帝拜了个大礼,大谈孟子圣言“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后,带出长子淳于浚与晗月公主的婚事,无非希望二人能尽快完婚。
此言一出,亦令在朝的老臣子想起了,当年西熙帝初继位时,皇帝下诏,将晗月公主指婚给淳于泰的长子一事。如今已过去十多年了,公主和王世子也都长大成人,按理说早在三四年前便该成婚了,这一拖再拖,王世子年已二十五六岁,因身为公主未来的驸马爷,不得先纳妾后娶妻,如今仍孑然一人,更妄谈有后!
为什么淳于泰早些年没提出来?八年前把晗月公主送出宫去一事他也是知道的,虽然西熙帝安排假公主置于宫中,但作为老狐狸的淳于泰岂是探不出来!他既不能拆穿了皇帝的把戏,亦不想自家儿子娶了个假公主,便一直没提。经过除夕夜真假公主一事,真正的公主回了来,他又怎会放过这个机会!
说起这一事,西熙帝确实有些心虚,但转念想到,年中见过他那侄女数次,每次看到那双深邃的眸子,他心中总感到隐隐的不安,如今她已长大成人,又被他流放在外多年,对这个侄女他已没有把握能否控制得住,留在宫中终究是个大患,不如将她早些嫁作人妇,专心相夫教子的好。
想罢,西熙帝故作沉吟道:“此事是朕忽略了,也委屈了世子!朕这就下诏让大祭司选个好日子,让皇后好好准备晗月公主出嫁事宜。”叹了口气,又接着道:“果真如大祭司所言,虽然新年新气象,但最近大宸的国运处于难关,若能以喜事驱逐恶运,渡过此阶段之后,我大宸定当国泰民安!”
西熙帝说的这一番话,一来让人无言可辩,二来有意趁早举办喜事,将晗月公主嫁出去。
“谢皇上圣恩!”淳于泰喜极了,没想到会这般顺利。
皇帝都这么说了,于是乎,朝上的文武百官纷纷向淳于泰道喜。
西熙帝心不在此,加上连日来寻欢作乐,才坐朝一阵子身体就有些吃不消了,幸好接下来也没什么要紧的事,便摆驾回宫。
从永安殿到天子的寝宫有一段不近的距离,西熙帝坐在步辇上,随着晃晃摇摇的节奏,想起一下子折了两名心腹,突觉心中有些惴惴不安。
西熙帝能做到现在这个位置上,曾经做过什么他自己心知肚明。为保帝位,他不仅防着外人,连自己的儿子们也不能放心。不立太子是其一,免得太子对将来继承的皇位朝思暮想,而对他做出不利的举动,毕竟靠着弑父上位在史上屡见不鲜。其二,成年的皇子在朝廷上只有个虚位闲职,并没有实权,就怕将来儿子们掌权过大,威胁到他的皇位。
如今,巡逻营提督和禁军大统领死于非命,说能直接威胁到他的性命不尽然,但总归让人不能放心。难道是有人想造反不成?西熙帝越想越不对劲,唤来贴身太监在边上耳语几句,李公公领命而去。
看着李福小跑而去的身影,西熙帝心中才稍许松了下。
西熙帝惜命得很,为君二十载,怎会没有后援之军!京城外邻郊有五万护卫军并没有加入朝廷的编制,而是直接听命皇帝。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就是为了防止有朝一日京城发生变故之时,前来护驾。
刚到临景阁,西熙帝例行下了辇,带着一队为数不少的贴身侍从漫步前行,走过园林和御花园后就是养心殿,路面亦是好走得很,且坐得辇久,闷得慌,偶尔走走也不错。他年青时不喜坐步辇,下朝徒走回后宫也不过小半个时辰,年纪大了些后力不从心,没走多远,就有些气喘,才出入用上了步辇!
这一段路沿途风光很好,种植了不少花草树木,初春过后,绿树成荫,百花含苞待放,着实让人心旷神怡。西熙帝看着这新鲜的万物,渐感安静舒适,心情也不由得放开了些。
还没走到御花园,远远地遇上了李贵妃带着一干宫女太监朝这边走来。
“臣妾参见皇上!”今天的李贵妃娇艳柔美,风姿比往日更要媚上三分。
西熙帝见李贵妃华丽的服饰,精致的妆容,都是经过一番刻意的打扮,怎不知她因何出现在此处,“爱妃来找朕何事?”
李贵妃娇嗔道:“臣妾都好些日子没见陛下了,时时刻刻念着陛下,故来见一眼,看到陛下龙体安康,臣妾就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