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是个奇怪的道士,虽为观主却终年不在观中多呆。说是观中香火太旺,自己吸了这烟尘会短命,于是乎只要有借口,便出门云游去了。
那年春初,李鹿拉着终日不肯出门的柳熵出门置办平日所需的杂物。路过风雷镇,因李鹿贪玩儿误了出镇的时辰。两人便乘着夜色匆匆沿着大路回观。
路上偶然见听见有人惨叫之声,于是两人便偷偷前去观望。
那是刚被挖出墓没几年,又被人抓住顶入棺中,打算再次入葬的十方。
这时的十方狼狈无比,浑身都是朱砂线勒出的伤口,不断朝着外面流着黑水。
那运送的人,因误了入店的时辰打算就在这大路旁过夜。却不成想到这木棺中的十方,居然用指甲那那木棺扣出了偌大的洞了。乘着几人修正的劲儿,一鼓作气冲了出来。
那些人还想将十方压制住,却被十方一个个活活的咬死。
李鹿这是第一次见到十方,在一群尸体之上,一个瘦高的长发男人手握着还在跳动的心脏,嘴中还含着另一个即将死亡的人的喉咙。
“啊!”李鹿大叫了一声,拉着还在发呆的柳熵转身就跑。
十方并未去追赶他们,只是呆在原地呆愣愣的瞧着满地的尸体一动不动。
李鹿拉着柳熵一路狂奔回了青牛观,便嚷嚷着告诉了观中别的师兄弟。
那些师兄弟听完这话,当即抄着降魔抓鬼的法器便是打堆的降妖除魔去了。
李鹿也想去凑热闹,却被柳熵拉住了道:“你看见了没?那个人好像在哭。”
李鹿没反应过来是谁在哭,柳熵却再次说道:“就是那个在尸体上的人啊,我看见他的眼泪了。”
李鹿只道是柳熵被吓的丢了魂,也不敢去凑热闹了,好好守着柳熵一步不敢离开。
之后两人等了三天,还不见师兄弟们回观中,便寻着一路朝山下找去。
还未到当日见十方的地方,便嗅到了隆重的腐臭味儿。
轩辕已先在哪里站着了,李鹿瞧着一地的尸体,忍不住的呕吐起来。柳熵也一时慌张了起来朝着轩辕哪里走去。
轩辕瞧着地上自己的徒弟横七竖八的被人吸干了鲜血,与那到处乱扔的法器低声吼道:“若能寻到这怪物,我定打的他魂飞魄散!”
第22章 第 22 章
再见那十方是十月后的一处泉水山庄,这时的十方也显得很不好过。
被盗墓世家丘氏一族困于铁屋中,命其画一古墓的地图。
因那时的青牛观的活人只剩下李鹿与柳熵两人,所以被轩辕带着一同前往丘家寻仇。
丘家便是后来还未经商的邱家的本家,邱家之人还是丘捌冕的曾祖父当家,祖父和爷爷开墓,爹爹仍是毛头小子的年代。
丘家的人一向是对那青牛山上的道士有好感,听闻轩辕来寻仇也并未阻拦,只是要求要让那十方画出墓图之后方能将人交给轩辕。
于是轩辕便带着两个年幼的弟子暂且住下等候。
可这柳熵不知道是着了什么魔,只要有空隙之际,便会偷偷去那铁屋外呆着。
大人都道这孩子也是耿直,为了看住杀死自己师兄弟的恶鬼,也算是尽心尽力了。
只有这李鹿心中奇怪,因李鹿与柳熵同睡一屋。便时常在夜里,听那柳熵梦中呼唤一词名为十方。李鹿原以为这十方,不过是和尚所讲的十方佛陀之类的话语,柳熵必然是因为早年间与那和尚庙里的家伙接触的过多了,有些拗不过来的魔障。
可后来,在一次与丘家大人接触中,得知这十方便是那恶鬼的名字。于是这般李鹿的心中越发的不安起来。
终于,在一晚里。果然是出事了。
夜起的李鹿未瞧见一旁睡着的柳熵出门寻找。
便见着那铁屋处的院子中燃起了烈火,人声也吵闹起来。
原是那恶鬼十方不知怎么逃出了铁屋,被丘家人发现,于是动手杀了人。逃走了。
没过一会儿,柳熵垂头丧气的回了屋。
李鹿一见柳熵回来便是说道:“说罢,是不是你放了那怪东西?”
柳熵抬头双眼微亮,可不发一语。拉着被子便倒头就睡。
第二日,轩辕道士便带着两个弟子追踪十方去了。
而后三年的时候,轩辕道士和十方,一个追一个逃,偶尔遇上也未成伤对方丝毫的情况下度过了。
柳熵和李鹿也逐渐长大,见过了十方杀人食人,也见过了十方救人帮人。倒像是若是有一日没了这个恶鬼,世间便会少掉许多的波折般。
轩辕道士也在这场追逐中,日渐衰老。慢慢的也快要跟不上十方的脚步了。
要说这三人和十方真正一同说了一会儿话的时候,还要算是那年在落霞村。
村中瘟疫蔓延,死了不少的人。
李鹿和轩辕道士也在此时病倒。无法,柳熵只得和两人留在这疫病之地。
而此时见着三道士没有追上自己的十方,转头回来寻找。便见到了躺在床上无法动弹的两人,和无处抓药的柳熵。
轩辕见着十方本来打算再打一架的,可这手已经拿不起木剑了。
十方瘪了瘪嘴道:“让你们在前一个镇子就回山上呆着去,你们不回去。现在可好,两个储备粮病倒了,一个储备粮还没长到能吃饱一顿的重量。还得麻烦本大爷照顾你们,我可真亏大了。”
轩辕道士气得直吐泡沫,感情好这几年这恶鬼不杀自己,原来是把自己和自己这两小徒弟当成储备粮了?亏自己以为是这十方本事不到杀不了自己!
柳熵瞧着十方这要怒不怒的样道:“你要真走,我们也拦不住你。没了你,我们照样活得下来。过些日子还去追你去!”
十方一瘪嘴道:“得了,我也不逃了。算是看着这些年,我们不离不弃的感情,这病我能治,顺手也把这村子里的人救了。再选几个嫩滑的带走。”
“你!”轩辕气得一翻白眼儿直接晕了过去。
十方哼哼着,便是出门采药去了。
要说这疫情也真是不好控制,足足花了十方半年的功夫才得以控制。
这村子里的老弱病残也死的七七八八,没剩多少。
轩辕道士倒也活着,就是烙下易咳嗽不止的毛病,受不得一丝的寒凉。两个精壮的小徒弟倒也都没事。
期间还得了一件幸事,原以为当年十方在哪青牛山下,几乎灭了青牛山道士一派老小。却没想着在这偏远之地,还能寻着一位离派云游多年的弟子。
原来,这个弟子的地位比李鹿和柳熵高上几位。也算是轩辕道士的师弟的内门弟子,只是那事儿发生前几年。轩辕道士的师弟去世,这个本在观中便没实位的弟子,索性离开道观云游去了。
实际上,哪是什么云游?不过是那青牛山上的道士,见着这人没了靠山。便是狠劲儿欺负,轩辕道士又不管不顾。这云游的道士才被逼下了山,想在这凡世间混口饭吃而已。
如今见着青牛山弟子还有余留,轩辕道士自然是不肯放过的。央其回山上重振道观。
那云游的道士却死活不干,一个劲儿的闹着要还俗杀猪。不肯再回山上吃那青菜萝卜白水粥。
十方见着那云游的道士不过是一时委屈,不愿再回山上。帮着说了些软话细雨,又弄来些金银珠宝交给那云游的道士劝慰一番。并让李鹿和柳熵叫了那云游的道士为师兄。
那云游的道士才稍微松了口气,愿意跟着轩辕道士回山。
这事儿以后,轩辕道士便不再搭理十方了,也停止了追逐的脚步,闷闷不乐的带着两徒弟一师侄回青牛山去了。
十方在之后不久,就又被丘家抓了回去。原来当年十方画了一份假的地图给丘家,弄的丘家斩兵折将于是乎来寻仇了。
之后几年,十方明面上与青牛观的道士再无丝毫的联系。反而与那丘家小小公子交好,带着丘家去了另外几座墓葬,也算是偿还了当初让丘家斩兵折将的过失。
柳熵也在成年后回到了柳家,迎娶了一大家闺秀。却在婚后七日突然消失。
而后不久十方也突然从一座古墓中消失不见了。
外人不知道,李鹿却明白,当年这柳熵翘家还是有他相助的,也瞧着柳熵与那十方两人夜里偷入峡谷安家落户。
本以为这事儿就算是暂时安稳了,世间会暂时少了一个魔头。
却没想到两人入谷中生活不久。那丘家的小小公子便去了青牛山找到了李鹿。
想通过李鹿央求着十方出面帮扶其重掌丘家大局。
随后紧跟而来的是柳熵家中主母,一来便与李鹿说道,柳熵新妻诞下一女,柳家急需柳熵回府主持大局,以防外姓□□。
这下子李鹿可没法再瞒了,带着两家人便直杀进了峡谷中找到了柳熵和十方。
十方得知柳熵有女出生,丘家小小公子有难,心下又恼又气转身就跟着丘家的人走了。
柳熵见着十方离开,等了三日。未见人回便也离开了。
时间慢慢流逝着,时过境迁又是几年。轩辕老道在一个寒冬终没熬过去,那云游道士掌了印。十方帮扶这丘家规正,柳熵成了商人,一切似乎入了正轨。
却那料到春日一夜,十方离了丘家独自一人提剑冲入柳家,将其灭门。外出应酬的柳熵只来得及救下被溺于水潭中的弱女。
打哪儿以后,柳熵便和十方成了仇。见面便是恶斗,非要打个你死我活。
那十方本就是个老不死的妖怪,柳熵法力再强也不过是肉眼凡胎的俗人。每每交斗,柳熵都敌不过十方,那云游道士每次都会恰巧前来救援。将那柳熵带走。
直到一日恶斗,柳熵用计将十方逼入死路,打算用烈火将其活活烧死而后同归于尽。却在最后一步,柳熵将重伤的十方推出火坑,自己死在了自己的计谋之下。
重伤的十方随后也消失多年,李鹿一直以为十方就算是没被烧死,也活不下去了。没成想白发之年,还能再见故人。
第23章 第 23 章
城外破屋柳树下,十方将马系好。
果真由着那旱烟杆指路一路奔波,好不容易才赶上面前屋中的人。
十方快步向前,瞧着将门打开的柳鎏儿正双眼直盯盯的瞧着自己并不意外。
再瞧那荒院里站着个黄毛小儿。
十方瞳孔放大,脸露庆幸上前便是喊道:“果真是你。”
那小儿面色不佳,但瞧着十方快步而来的动作确是有些慌神。两人对望许久。
“下一次,若是你再骗我丝毫,我定不饶了你。”柳熵动了动自己的小手指对着柳鎏儿一招手。
柳鎏儿绕开十方快速走到了柳熵的身旁。
十方瘪了瘪嘴,环视了一眼破败的院子,低声问道:“我用那烟杆指路,心想着能找到柳鎏儿,没成想你居然愿意见我了。”
说着话,一把抓过了柳鎏儿咬破自己的手指在她那手臂上一抹,顿时见着黑气打那伤口上如同燃起烟雾一般。
柳鎏儿吓得一把推开了十方朝着自己小小的爹就跑了过去,躲在自己爹身后。
柳熵盯了十方一眼,而后安抚的转身对着柳鎏儿轻轻摇了摇头,再捧起柳鎏儿的伤口仔细看了看,伤口确实已经不见着那黑水流出,腐败的气味也渐渐消失。看来十方刚才并不是打算伤伤害自己女儿。
可他的做法确实让人高兴不起来,柳熵黑着脸道:“那丘捌冕的命还在我手中,我知道你定会去救。我那师兄知道我复活了,也定会让你来找我要办法。再说你手里的那匹马,我也是事先动了些手脚。所以不是你找到我,是我让你找到我的。”
柳鎏儿偷偷瞧着一眼十方,见着他并未露出杀气来。再仔细瞧了瞧碰了下自己的伤口后,抬起自己的手臂低声算计一般对柳熵道:“爹爹,这口子上薄薄的皮不会被衣服蹭坏吧?要不让他再吐点儿血给我备用?”
十方狠狠的盯了柳鎏儿一眼,没想到这小女娃娃居然如此贪心,但瞧着柳熵的面子上,十方只是干咳一声后道:“怎么?我自己的血。你不问我答不答应给,反而要让你爹爹来要了?”
“娃娃不是哪个意思。”柳熵用自己的手摸上了柳鎏儿的伤口,默念两句咒语,那伤口便消失不见了,柳鎏儿的手臂也恢复如初:“娃娃是担心你不给他血,所以让我问你要。”
十方一翻白眼哼哼道:“要我的血,自己来要啊。别拿臭小子当挡箭牌。”
柳鎏儿瞧着十方一阵哆嗦,眼眶赤红瞧着便是要落泪的模样。
柳熵轻轻揉了揉自己的额头,有些为难的说道:“十方....他是我的女儿,我本就该护着她的。”
十方一别头很是不爽:“血是不会再给了,总是拿我的血来治病也不是个法子。你还是和我一同回墓中,我知道有个东西能让你们两完全脱离六道,成为不生不死不灭不伤的东西。”
“那岂不是怪物?”柳鎏儿听完这话低声自语道。
柳熵皱眉与柳鎏儿:“娃娃,就现在你我能打土下面爬出来之时,便已经是怪物的一种了。”
柳鎏儿听完这话先是有些悲伤,随后便是大喜的指着十方道:“那我们是不是就和他一样了?以后我就不用害怕他吃了我了?”
十方露齿一笑:“我最近都吃熟食,不介意换换口味儿吃吃粽子肉的。”双眼冒光的瞧着柳鎏儿:“特别是这个粽子还是我情敌的女儿。”
柳鎏儿逃也似的躲在了柳熵的身后,瑟瑟发抖抓着柳熵的衣角不敢再问一句了。
柳熵瞧着十方恶作剧得逞后露出奸诈笑容的模样,再次叹了口气,眉头都快皱在一起了:“十方,我不想让柳鎏儿踏入那个墓里。”
十方将腰间的旱烟杆取下递给柳熵道:“你以为那个墓是什么人都能进的?放心,这次只你我二人去,其余的人还是留下吧。”
“爹爹?”柳鎏儿心中有些不安起来。
“娃娃,等这次事成,爹爹便带你...”柳熵心中也有些不安。
十方一口气打住了两人的对话道:“有什么可怕的?再说,怕,那也是你们还是人的时候该怕的。如今两位可都是粽子了,和墓里的也算是兄弟姐妹。而且那里也算是我住的时间最长的地方,我带着自家相好回去。又什么好怕的。”
“可你不是说,墓里有比你厉害的东西么?”柳鎏儿问道。
“啊,那个家伙啊。”十方叹了口气道:“放心,只要不乱来,他一般不会醒来的。再说了,当年为了封印住我,那家伙可是费了不少的力气啊。”
柳熵抬眼瞧了瞧天边的云彩道:“若是回那墓里,那墓道里的粽子和你也算是兄弟姐妹,我需要准备什么礼品带去么?”
十方一愣,有些哭笑不得的说道:“你还真把回去,当成回娘家了啊?”
柳熵点了点头,顺道将怀中的一个小瓶子交给了柳鎏儿:“这瓶子里装着的就是那丘捌冕中的蛊的解药。你拿去,让他家人拿个鸡蛋煎出油合着这里面的东西吃下去,再吐个个把时辰就没事儿了。”
“哦。”柳鎏儿接过瓷瓶,有些迟疑和不舍:“爹爹...我。”
十方一把将柳熵拉到了身边,打怀里掏出个石头扔给柳鎏儿:“去了道观里,找到九尺让他帮你住下,缺钱花就找丘捌冕要就成。”
柳鎏儿听见丘捌冕的名字急忙点了点头:“爹爹你保重,我先去找那小子了。”
瞧着柳鎏儿三步一回头的上来马,扬鞭而去。
十方这才回头瞧着柳熵,拿出旱烟杆道:“这东西我算是亲手还到你手中了。”
柳熵伸手接过旱烟杆,用细长的手指抚摸着那上面的细花雕刻道:“没想到这么多年你都带着。”
十方蹲下身,突然将自己的手掌按在了柳熵的头顶上:“瞧着你现在的模样,也不过十几岁,怎么不试着叫我声叔叔?”
柳熵抬手用那旱烟杆打下十方的手掌道:“不要胡闹。”
十方哼哼了一下,不甘的说道:“是了,是了,打你小时候你就不愿叫我叔叔,现如今也变成了老不死的妖怪,更不愿意叫我叔叔了。”
柳熵瞧着十方想了想道:“怎么,你还记恨我当初叫了你三四年老不死的妖怪么?”
“能不恨么?明明一开始便该是我的,到头来还绕了那么多的弯子,被别人夺了去不说,还被你记恨上了。”十方叹了口气站起身瞧着外面已然是黢黑一片。
天色已经晚了,夜猫子也开始咕噜咕噜的叫唤了起来,有些阴冷的夜风刮的枯枝簌簌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