缉凶西北荒完本[悬疑推理]—— by:白云诗诗诗

作者:白云诗诗诗  录入:09-26

又见直升机在天上悬空不动,他心知武警立高看远,对攀爬人员的情况必定心中有数,于是稍稍安定。
梁旭的声音平静到了极点:“我等着见你一面,就是想问问你,晓宁怎么样——无论是生是死,灵枢,我们两个,都给你添了很多麻烦。他原本身体就不好,如果抢救不来,就不要抢救了。
我给你的托付,你不用一直放在心上,你有你的人生,不要因为我背上包袱。”
他等着房灵枢来,就是为了告诉他这句话。
仇恨放下了,牵挂的一切也放下了,梁峰死了,罗晓宁恐怕也要死了,这个世上已经没有什么能让他挂心的事情。
因为信得过房灵枢,所以他不再问罗桂双会否落网。
罗桂双活在这世上一天,就是他心头之钉、眼中之刺,而罗桂双落网枪毙,也会是他和罗晓宁永远解不开的心结。
他渴求一个安宁的、从未有过仇恨的世界,就如同在洪庆山的梦境中一样。
“谢谢你,灵枢。”
直升翼卷起的暴风之中,他轻轻退开了。
房灵枢清晰地听到保险打开的声音,这是最后的机会了,他放声大喊:“梁旭!”
那喊声掩盖了脚步声。
第52章 孽债
房灵枢知道梁旭这个人脑回路清奇, 但没想到他脑回路这么清奇。
梁旭预备开枪的刹那, 房灵枢想起他不死不休的游戏策略,那时梁旭用劫神带着自己坑爹的九尾狐, 一路往前推。
推到对面还剩两个人, 梁旭舍生取义, 把救命的蓝让给了房灵枢。
“哇帅哥你别这样我很方啊!”房灵枢真的慌,因为游戏他实在是个菜鸡, 一打二他根本没信心。
复活泉水离他们很远, 劫神要挺尸是来不及了,队友又刚刚全部团灭。
梁旭不紧不慢地拧开矿泉水:“上吧, 你行的。”
房灵枢只好咬牙硬上——他一直被连同梁旭在内的四个队友保护得天衣无缝, 身上有红又有蓝, 连大招都憋着没放。
背水一战,豁出去了。
其他队友全以为房灵枢是妹子,在后面疯狂打call“妹妹加油!”
房灵枢从来没这么爽过,一打二, double kill。
尽管如此还是心有余悸, 他歪头看喝水的梁旭:“太冒险了, 万一我突然手残这局不是大扑街?”
“我该死了。”梁旭气定神闲:“你技能都是全的,我信你可以。”
——是的,那就是梁旭一贯的想法。
当他孤身一人,他就会选择坚持,但如果有了可托付的人,他就会干脆利索地选择自我审判。
真实的房灵枢不是菜鸡九尾狐, 于梁旭而言,他是击破金川案的最有力的侦查员。
房灵枢能理解他此刻想要解脱的心情。
但理解不是认同。
就在这一瞬,一片飞瓦挟着风声过来,先击在梁旭手腕,又打在房灵枢肩上——两个人都不禁摇晃一下,梁旭的枪尚未脱手,邹凯文已经怒喝一声:“Hands up!”
这一声无疑激怒了梁旭,他回头将枪对准了声音的方向——迟了,邹凯文一步上前,扳住他的手:“年轻人,松手!”
梁旭没有说话,他无言的拳头带着风声袭向邹凯文面门,这一次你邹叔叔可不想跟你客气,你身边也没有任何人质——你只是要自杀,不是要逃跑。
两名武警也紧随其后跃上天台。
梁旭被三个人同时扭住——意外地,邹凯文也觉得有些吃惊,他并没有激烈反抗,只是一瞬间,他停止了动作,束手就擒。
“松开他!”房灵枢大声道:“撬开他的嘴!”
邹凯文这才回过神来,他是学医出身,这一刻眼疾手快,没有其他的扳撬物,他直接关了保险,把枪柄捅进梁旭嘴里。
——真没料错,一缕鲜血从梁旭口中滑下来。
“有意思吗?梁旭?!”房灵枢趴在地上,怒视着他:“笑我娘炮?报不了仇就咬舌自尽?你好意思笑我娘炮?”
他的姿态实在不够英武,但他的气势足够震慑在场的所有人。
武警也停止了狙击瞄准,屏声静气,所有人都注视着梁旭。
直升机鼓起烈烈风声,黑暗在退去。
“梁旭,我实话告诉你,罗晓宁在ICU,刚刚结束手术。你知道他干什么了吗?他为了给你报仇,跟冯翠英一起滚下楼梯,现在还在昏迷!”
——只能说资本的力量有时就是硬道理,郑美容太会办事,她没有调动京港沪的顶尖专家,而是直接致电长安的合作方,连夜请动了长安所有三甲医院的一流专家。
也要感谢安龙另一位精明强干的副总,据说姓李,这位李总舌灿莲花:“彭老、匡老、帮帮忙,这个病人关系到凶手是否愿意投案自首,一旦事成,只要您两位愿意,我们请江苏电视台、关中电视台、中央电视台,给您个人作全方位的正面采访,也为整个长安医疗系统塑造光辉形象。”
你真是吹牛不打草稿。
李总又打感情牌:“白杨、姜睿昀,这都是我们现在非常当红的明星,电视剧都在播着,我让他们——哦,您不熟悉,不熟悉没关系——张惠通、张惠通您肯定知道的,只要您肯帮忙,我们请张导给您所在的医院免费拍宣传片!”
专家们对安龙旗下的流量小生一无所知,但张惠通是海内外知名的顶级名导,又是中国电影的旗帜人物,国内可谓妇孺皆知——若不是这个电话经由院方转接,专家们可能以为这是诈骗。
“匡院,我知道这些功名身外事,您是不放在心上的。”李总动之以情:“一切为了群众的希望,请您帮帮忙,诊金不用您开口,我保证让您满意。”
事关重案,又是高难度手术,这不算丢人,部分专家连酬劳也不要:“救人就救人,不要谈钱了。”
房正军得知消息,只有感激不尽,舆论有时能左右人的心意,这是警方都未必能有的面子。
罗晓宁和冯翠英都得到了超规格的顶尖手术待遇,他们被转送长安市医科大学附属医院。
罗晓宁的手术由医科大附属的匡复生院长亲自主刀,房正军赶到医院:“无论如何,请您救活他。”
匡院长已将罗晓宁的病历通览无遗,他站在手术室门前,长叹一声:“人事我自当力尽,但这个情况,存活与否,与其说是看我的技术,不如说要看病人自己的求生意志。”
“你报仇,他再跟着你报仇!一死了之!有意思吗?!”房灵枢尽量忍住不激动,但未能挽救罗晓宁的悔恨、对梁旭的怒其不争,这一会儿全在他胸口翻腾不已:“对!你信不过我爸!信不过李局!但梁旭你能不能相信我?!
他站起来,声音无法抑制地提高了:“我!被你马子捅伤了!老子带着一身伤口跑到南京去抓线索,为什么?就为我们关中警方跟你一样,一直活在挣扎里。追了十五年、自责了十五年,也知道你不甘心地等了十五年——是!我们是让真相迟到了!对不起!但我们真的从来没有放弃过!”
“这他妈不是演戏,死一下提高收视率吗?有什么用?”房灵枢拼命抹去眼泪:“梁旭,我不勉强你一定要做污点证人,指证的环节少了我可以自己去补,但是罗桂双的杀人事实只落实一桩,换你你能甘心?我明年今天去你墓前告诉你他只为一桩杀人案枪毙,你的棺材板我按不按得住?!”
梁旭有些怔住了,也许是因为房灵枢从来没有这么泼辣地在他面前骂过人,也许是震惊于罗晓宁的垂死。
房灵枢仰头看天,把眼泪倒回去:“我对不起你,没照顾好晓宁,除了你没人能照顾好他,你自己惯的心肝你自己接着,老子不爱伺候!”
梁旭一直盯着房灵枢,只是口中有枪,说不出话,房灵枢明白,他是想问罗晓宁怎么了。
邹凯文在他背后沉声道:“罗指证了他父亲和祖母的犯罪事实,然后从楼梯上摔下去了。”
梁旭听见他浑厚的声音在背后响着:“是因为你——现在他正在抢救,会不会有求生的意志,也全在你。”
——一声一声,像沉重的钟鸣。
梁旭或许早就明白这件事,但亲耳所闻和心中揣测是两码事。
“Kevin,放开他。”房灵枢道:“把枪还给他。”
用不着还,枪就在梁旭自己嘴里,邹凯文替他拿出来,放回他手上。
“梁旭,你想死,很容易,保险我让邹凯文帮你开了,当头一枪,爽快得很。”房灵枢站在原地,一步不挪:“你死了,就没人证实卢世刚死前的口供,罗晓宁在病房里生死未卜,你死了他醒过来会怎么样?我告诉你他自杀我可不会再管第二次!”
武警的飞机向天台降落。
房灵枢举手示意机上的干警,又注目于梁旭:“或者,你一不做二不休,现在连我一枪崩了,我没意见,你枪毙我殉职大家一起扑街——反正没保住罗晓宁我真的悔死了,给我一枪我也很爽!”
邹凯文站在梁旭背后,也是文风不动,现在不能动,任何试图靠近的行为都会激发梁旭的逆反情绪。
他一点也不担心,只在心里为房灵枢此刻的表现偷偷鼓掌。
一番嘴炮轰炸,这在潜意识里堵死了梁旭所有爆发的路,把嫌疑人所有应激点全部击中了。
梁旭一言不发。
“梁旭,我知道现在跟你灌心灵鸡汤很无耻,但是这些话本来不需要我去说。我只说一件事——我跟你保证,罗晓宁一定可以活下来。”
房灵枢连续说了许多话,开始上气不接下气:“我是你,我现在也会想死,死了,让罗晓宁一个人过下去,每过一天,都是赎罪——父债子偿,这是他罪有应得。”
这话甚是诛心,戳痛了梁旭最不肯面对的部分。
梁旭微微侧首。
“所有长安三甲的外科专家都在医大附属为晓宁会诊——这些专家里也有你的导师,你清楚他们的能力。”Kevin在一旁温和劝解:“你现在每一个服从警方的行动,都会让你的刑期有所缩短,每缩短一天,晓宁就少等一天。”
房灵枢咽了眼泪:“不是什么牵挂都没有的,你也不是一无所有,梁旭,叔叔去了我很难过,但你还有我,有Kevin,有晓宁,你有朋友和爱人,梁峰叔叔的墓年年得有人祭拜,他不会希望自己身边再添一座新坟。”
“你愧对他,所以你想死,但你现在死了,是百倍千倍地对不起他。”
他向梁旭伸出手:“把枪给我,主动给我。”
长久地、长久地沉默,只有直升机轰鸣的马达,卷着四围的一切。
那狂风像是要卷退黑暗,把黎明吹开来。
良久,马达的轰鸣之中,所有人听见气枪落地的“啪嗒”一响。
武警小队自软梯从天而降,梁旭不再反抗,手铐落在他细长结实的腕上。
大家谁也没有多说话,沉重的心情裹挟着他们,是的,曲江特大杀人案嫌犯终于落网,但那并不是金川案破获的终点。
他只是个殉罪者。
梁旭随着武警和后续上楼的刑警默然离去,他没有再问罗晓宁,也没有再说一句话。
房灵枢站在原地。
Kevin见他摇摇欲坠,伸手托住他的肩。
“不用扶我。”他攥住他的手:“Kevin,你是否支持安乐死?”
Kevin不说话。
“我觉得自己做了一件非常残忍的事情。”房灵枢擦去脸上风干的泪痕:“我把两个原本应当安乐死的人,强行留下了。”
——活着真是太累了,也许不止为爱,也是为债。
生比死难。
每一场人生都是在和命运做一场盛大的博彩,拿青春赌,拿爱情赌,拿希望赌,浑浑噩噩地,觉得自己赢了,可回头远望,一生留下的都是欠。
爱也欠、恨也欠,谁人不欠?
残照余生,难还孽债,欲问厚地高天,孽债何来。
第53章 红雾
房灵枢他在回去的车上辗转反侧, 昏沉中想起许多人——想起梁旭、想起罗晓宁、想起卢天骄、也想到他自己。
他们同样在金川案的阴云下长大, 也许一直都明白,也许有的至死才明白。
每个人都曾经在生命的路口见到曙光, 曾经遇见过幸福、爱情、人生的希望。
而他们如今死的死、伤的伤, 入狱的入狱。
这不是他们应该承受的结果, 但又偏偏是他们自己选择的道路。
他在梦里感同身受地觉得恐惧——微博粉掉光了,全世界都嫌弃他事儿逼;邓云飞和闵文君也不理他了, 大家不愿意他再来刑侦中心了;再一回头, 别人告诉他,邹先生从五楼掉下来, 去世了。
房灵枢在梦里惊恐得无以复加, 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想哭又怕更加讨人嫌,只好偷偷摸摸地吞眼泪。
Kevin在一旁摇他:“灵枢,醒醒。”
这梦实在太浅了,轻轻一摇就醒了。Kevin给他擦了汗:“你做噩梦了?”
房灵枢懵了半天, 含含糊糊地说:“我是我们四个里, 最幸运的。”
Kevin不知他说的是谁, 只把他抱在怀里:“你靠着我睡,别缩在窗户角落里。”
房灵枢犹未脱离梦境的惊恐,他抓着Kevin的手:“你别爬五楼。”
Kevin一头雾水,只好顺着他:“不爬,不爬。”
房灵枢又忐忑地交待:“我不回家,我要去公安局, 我去刑侦中心。”
这一觉睡得颠三倒四,他从公安局的沙发上惊醒,适逢邓云飞提着盒饭进来:“醒啦?邹哥给你洗苹果去了。”
“卧槽,你们让我在这儿睡觉?!”
“你自己不愿意回家啊,大哥你梦话真的骚。”邓云飞擦汗:“不回公安局你就要去裸奔,我擦谁都拗不过你。”
房灵枢耳朵热了:“……我睡了多久?”
“就一会儿啊,这不刚吃午饭吗。”邓云飞把盒饭递给他:“吃我的吧,以为你要睡到下午,我再去打一份。”
房灵枢接过盒饭,忍不住又问:“我梦里还说啥了?”
“别提了。”邓云飞爆笑:“总之很黄很暴力——你是压力太大了。”
他俩这头说话,邹凯文也提着塑料袋回来了:“睡得好吗?”
房灵枢看他一眼:“哇,爬楼英雄,下次别这么吓人了好吗?我胆都给你吓裂了。”
Kevin只是笑,他把塑料袋放下打开:“你父亲对我真是厚待,说要给我加餐——这么多东西我怎么吃得下?云飞一起吃吧。”
邓云飞和房灵枢都探头去看——三份加菜,红烧鸡油爆虾外带羊肉汤,还有一大盒新米饭。
这就很过分了,海内海外还区别对待啊?!
邓云飞琢磨着这三个菜:“小鸡炖蘑菇,招待新女婿——房队可以的。”
最怕群众说实话,说得还忒露骨。
两个骚人都脸上一红。
三人围坐吃饭,房灵枢问起罗桂双的通缉情况:“有消息没有?”
“会躲得很。”邓云飞挠头:“我们检视了曲江案当天和次日的公交监控,没发现和罗桂双面貌相近的人员,但是梁旭跟你打球的那天,倒是在307的监控上发现一个背影略像的人,也是跛足。”
房灵枢也皱眉:“307终点站是转运站,人流量那么大,这还是无头摸鱼——市民没有举报?”
“暂时没收到。”
“通缉令就没人看见?”
“我的房哥,从你发报告回来到现在,有没有四十八小时?通缉令都是连夜签发连夜贴的好吗?”邓云飞怨愤地夹起一块鸡脯肉:“你他妈是开了时间挂吧,我们过一天你过十八天。”
房灵枢被他弄笑了:“真的,云飞,你有没有这种感觉,时间都跟稀释了一样,一天过得超级慢,就感觉做了好多事。”
“有!”邓云飞大口吃肉:“而且也不觉得累,我感觉好像睡觉都不必要了,真特么亢奋。”
“那就说明,你们身体到达极限了。”只有邹先生用餐斯文:“疲劳和疼痛都是身体的自然机能,这件案破掉,我建议你们至少休息一个月,这一个月里,你们一定会感受到空前绝后的疲劳。”
邓云飞不禁咋舌:“那太可怕了,我还是别休息了,不想腰酸背痛。”
小邓刚和女朋友分手,现在是单身狗,不仅害怕疲劳,还害怕面对分手的悲痛。
因为案情紧急,他把原定十月的婚宴取消了,女友一怒之下撕了结婚证,跑回老家去了。
“办你的猪头案!等你办完我再跟你离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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