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河的脸色像锅底一样黑而沉静,可是心里面,却不由自主地也有些紧张起来。
“楚先生,不知道微博上爆出的话题您看到了没有,请问您刚才在片场拍的真的是床戏吗?不会吧楚先生。”
率先提问的是一个面相看起来很老实的男记者,问的问题似乎也正常。
可是楚河知道,这家伙才是老奸巨滑的老狗仔,这个问题问的实在阴得很。
如果自己想让这帮记者快速离开,看到身边没有剧组的人员,很有可能就会顺着他的问话回答,撒谎说自己根本就没有拍什么床戏,微博上的东西都是吸眼球的,哪会是真实的,大家赶紧散了散了。
可如果真要这样回答,那基本上就会掉到套里了。
要知道,这帮狗仔的消息渠道四通八达,在各个剧组、各个公司都有他们的线人。
像自己这样最当红的艺人,目前在拍什么戏,对手是谁,每在拍的是什么,有没有什么有价值的料,往往在自己还不清楚的时候,就早已经传到了这些娱记的手里。
像自己今天和郑当午的这场床戏,相信这些娱记手里早就已经收到了风。自己要是作死地撒谎,马上就会被人和网上传的东西组合到一起,说自己撒谎掩饰,是在欲盖弥章。
那时候,可就真是越炒越糊了。
不过,想让自己进这样的套儿?哼哼,以为老子是刚进圈的菜鸡吗?
“各位辛苦了!没错儿,今天在棚里刚刚拍的,正是《窃梦空间》的一场床戏。我之所以这样坦承地告诉大家,是因为这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告诉大家也无妨。”
“我想,大家都是娱乐圈的老人儿了,经验丰富,当然都知道现在所谓的床戏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这年代,谁还会真的露肉不成?我觉得,除了微博上有些人比较随意,容易不负责任的乱发消息外,像大家这样的老娱记们,谁还会为一场床戏当回事儿,对不对?大家自己想想,现在拿床戏做头条的,还能有奖金发吗?”
有部分娱记似乎觉得楚河的话很有道理,开始在低下窃窃私语,目光大多都落在靠前的几个老娱记身上。
因为这个火爆的新闻,就是他们几个率先从微博上获悉并发出来的。
“楚先生,谢谢您对大家伙这么坦承。我们也知道床戏不过就是您很正常的一项工作而已,那个微博上说的一些露点、打真军之类的,其实我们这些专业媒体也都不相信。不过有一点大家都很感兴趣,听说您今天床戏的对手戏是一位叫郑当午的漫画师,并且那位郑先生散戏后也还和您呆在一起,是真的吗?”
提问的是另一个娱记中的老狐狸,看来这几个人手里的确有剧组内部泄露的消息。
楚河的脸更黑了。
“各位,我想大家一定是得到了一些错误的消息。我们这部影片本身就是同性爱题材,所以床戏是男对手还能算是新闻吗?至于说那位郑先生散戏后还和我在一起,这就更是天方夜谭了,你们觉得我楚河有可能做出这么蠢的事让各位来抢新闻吗?”
楚河影帝级的表情投射在在场的每一个娱记眼里,那样自然、那样随性,几乎让每个人都相信他这句话说得情真又意切。
然而这时房车的门从里面被推开了。
“楚先生,你干嘛呢?怎么还不回车上来!”
影帝的表情…
崩了。
第六十八章
房车里传出的声音清脆悦耳而又别具味道, 明眼人都能听出来说话的人应该是个青年男子。
房车外的娱记忽然间集体安静了, 只是原先对准楚河的长枪大炮齐唰唰地都转向了刚刚打开的车门。
楚河用力闭了一下眼睛。
一阵带着花香的晚风从不远处吹来, 不知道为什么,方才还有些紧张和懊恼的心,竟然在这微风的吹拂下, 忽然间变得冷静了些许。
似乎有一个奇怪的声音在他脑海里回响着,“楚河,你已经三十岁了, 人生最好的日子已经过去了一半, 有些浮华于世的东西,对于你, 真的就那么重要吗?”
当午在推开车门的时候,其实, 是知道外面这一切的。
毕竟他身边有个鬼灵精系统,听到外面楚河助理一阵着急的叫喊, 早就跑到外面打探了个清清楚楚。
系统:“太长君,外面有好大一群狗仔队,把房车围得水泄不通的。听他们风言风语的, 好像是你和楚河的床戏被人漏了出去, 而且说的很要命,又露点又打真军,好像你们俩那点事被谁看见了似的。”
当午:“我擦,什么内鬼这么厉害,红外线眼睛吗?还能看见我们俩身子下面那些事, 不可能吧?对了,楚河应付过去了吗?”
系统:“楚河确实是人精,把演技发挥的杠杠的,半真半假,忽忽悠悠地,我看那些狗仔想在他嘴里套出东西也难。”
当午:“那就好,不管那内鬼是真的看到了什么,还是捕风捉影想要搞点新闻,别影响到他就好。”
系统:“太长君,看出来你是真心喜欢楚河,难怪这些漫画里的小攻都有他的影子,你跟我说实话,先把次元的任务放在一边,你有没有想过要他天长地久地在一起?”
当午:“当然想过!就是现在,也一样地想。只是说真的娘娘腔,我现在有一种很迷茫的感觉,经常会感觉不知所措。”
系统:“为什么呢?和自己最心爱的人有了在一起的机会,为什么还会有那种感觉呢?”
当午叹了口气,目光中露出一丝忧郁。
“娘娘腔,你陪我穿越了三个世界,又一起回到现实世界,一定已经很了解我的性格。虽然我不是什么一本正经的君子,可是在现实世界里,大概是规矩和限制太多的原因,其实我不可能像在其他世界时那么洒脱、那么放松自己的。”
系统也叹了口气,虽然没有说什么,却似乎默认了当午的说法。
当午:“你看,我可以在其他世界恣意地去爱,去挑战世俗,做出那么多胆大妄为的举动,什么和尚、什么大家公子或是科学家,对我来说,都可以为了我的小攻和孩子而全然不顾。”
“可是现在想想,或许那就是因为我心里知道,那并不是我生存的现实世界,只不过是一个临时穿越的经历,如此而已。”
“但是现在呢,次元倒是满足了我人生中最大的愿望,终于给我和楚河安排了在一起的缘份。可是你也看到了,在这个现实的世界里,同性的爱情,楚河的身份,都将是一道多么难以逾越的鸿沟,绝不是像我和淳一、楚大大他们那么容易解决的。”
系统:“太长君,你既然说了心里话,我倒也有几句话想要和你说。”
当午点了点头,“你说。”
经过几个世界的穿越与相处,他发觉自己与这个娘里娘气的系统之间,不知不觉中真的变成了一对好兄弟的感觉。
系统:“太长君,我倒是觉得,次元安排你和楚河相遇相爱,是你这次所有任务中最宝贵的一个,也是真正影响你一生幸福的一次任务!”
“你听我说,如果你只是正常的穿进七本漫画,征服七个小攻,虽然也是圆满完成了任务,可是你心里清楚,你真的有征服到你暗恋的男人吗?那七个人,不过都是你暗恋出来的幻像,都是楚河的影子,仅此而已!”
当午轻轻咬住了双唇。
“你不要怪我说的直白,无论是淳一,还是楚天阔和大长腿,他们哪一个不是楚河投射到你心中影子?你爱他们,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你更爱楚河这个现实世界中的人!”
“所以我现在想要问你一句,你可以任性地与他的影子相爱,生子,那么在这个现实残酷的世界里,你到底要不要完成同样的任务!”
当午略有些迟疑地点了点头,“当然,不管多么不容易,既然我们已经有了在一起的缘份,我又怎么可能放弃呢?更何况,放弃了他,就等于把淳一和孩子他们都放弃了,我是绝对不会这样干的!”
系统:“很好,我没有看错你,太长君!既然这样,我倒觉得,这个现实世界中最大的障碍并不在你这里,而是在楚大影帝的身上。虽然他是身怀异禀的神器小攻,可是如果他不能抛开俗世的牵绊,不能正大光明地和你在一起,你们相爱的任务难以完成不说,又何谈和他生孩子这样惊世骇俗的事呢?所以如果你们要想真正地在一起,需要放开许多东西的,不是你,是他!”
当午似乎有些听懂了系统话里的意思,却沉吟着没有接他的话。
系统:“你不赞同我的想法?”
当午摇了摇头,“我懂你的意思,可是为了完成任务,就一定要将楚河正常的生活和事业都打破吗?那样的话,对他公平吗?”
系统:“太长君,这个问题,要看你和他究竟想要拥有什么了。这世上,本来就没有十全十美的东西,更何况是男人和男人间的爱情。”
“太长君,不负如来不负卿的事是不可求的。我个人倒是觉得,到了你们俩这样的年纪,又有着强大的资本积累做后盾,似乎应该是追求人生真正目标的时候了。”
“没错儿,楚河是众人眼中名动天下的影帝,你也是业内知名的腕级人物,做为男人,你们都已经在自己的世界里达到了巅峰。所以,你,尤其是他,就要一直为了在这巅峰之上的形象、名气和别人眼中的看法,而对抗自己的心吗?如果真的这样,真的为了这些浮华的东西而放不下,那这样的男人,似乎也并不是真正适合自己的爱人,你说呢,太长君?”
当午慢慢松开紧紧咬住的嘴唇,终于轻轻地点了点头。
“娘娘腔,你说的没错儿。其实有时候夜深人静睡不着觉,我也会想你说的这些事儿。我是要和楚河相爱并且生子的,而且按照你的说法,我和他要生四个才能完成任务,所以,在我和他之间,如果没有真正破釜沉舟的勇气,没有敢于挑战世俗的想法,这些任务,又怎么能完成呢?难道我和孩子们要一辈子偷偷摸摸地隐藏在他的身后,变成他的所谓表弟和一帮侄子吗?”
“更何况还有另外三个世界的老公和三个娃娃,如果次元能够信守诚诺,让我和他们团聚的话,这个大摊子,又岂是那么好维持和隐藏的。所以,说来说去,我也想明白了,我同意你的观点,如果楚河可以放下一些东西,我们才能真正在一起。如果他不能,你一定要帮我和次元沟通,我宁可放弃现实世界,也要找回我那三个世界的老攻和孩子们!”
系统:“放心吧太长君,不为别的,只为了那三个宝宝,我都一定会支持你的!现在外面的狗仔们在追问楚河是不是在散戏后还单独和你在一起,他当然是不会承认的,那么你,是躲在这房车里配合着演戏,还是勇敢地帮他迈出向世俗挑战的第一步呢?”
当午:“娘娘腔,不要逼太紧,好吗!”
当午嘴里是这样说着,心里却像有一面巨烈敲击的小鼓一样,呯呯呯地震动着。
这一刻,他在下着自己的决心,也是在下着楚河的的决心。
而一旦这决心下了,或许他和他未来的人生,都会发生巨大的改变。
自己的命运掌握在手里,可是他的人生,自己真的有权利去干预吗?
恍惚之间,当午仿佛又看到有一个庞然大物在自己的眼前晃动着。
那是楚河不同于寻常男人的非人类神器。
当午的眼睛忽然间亮了起来。
没错儿!
他是影帝,是众人眼中的男神,可是那不过是表面的楚河罢了。而在私下,在无人知悉的空间里,他又岂是一个寻常的男人。
他的神器,他的性向,他的所有这些不容于俗世的东西,却有一个人可以接纳他,可以包容他,而那个人,就是自己!
当午甩了甩头,大步走向了房车的门口。
他用力给了自己一个深呼吸,朝着门外的楚河,也朝着整个世界,大声道,“楚先生,你干嘛呢?怎么还不回车上来!”
房车的门开了。
在众人期待的眼神中,一只公猫,啊不,一个穿着浴袍光着脚的男人,轻轻踮着脚尖,踩着芭蕾舞般的脚步走了出来。
第六十九章
娱记们的目光和长枪短炮一起投向了刚刚走出来的当午。
一边的楚河看着白色睡袍下水光莹润的他, 一时间被他轻盈而又风情的样子怔住了。
他好像根本没有把外面围成一团的狗仔放在心上, 没有因为骤然间看到如此多的围观群众而大惊失色, 转身就跑。
相反,他的脸上带着一份淡然而有些奇妙的冷静,一双黑亮的眸仁里似乎装满了不在乎与无所惧相交织的勇敢。
“有这么多朋友在这里, 楚先生,你怎么也不知会我一下,好歹我也穿上衣服再出来啊!”
当午清脆的声音在薄薄的暮色里穿透出好远, 所有在场的人都把这声线完整地收到了耳朵里。
除了楚河三分尴尬、五分犹疑、另有两分兴奋以外, 所有的娱记都被当午这一惊艳的亮相和毫不顾忌的言语刺激到了。
每个人都好像忽然在沙漠里发现了一个金矿,那种类似于暴富的喜悦让娱记们双眼冒光, 登时所有的采访设备和人流都转向当午而来。
“您不是《窃梦空间》的另一位男主郑当午先生吗?剧组已经收了工,您还在楚先生的车里, 一定是在和他对剧本吧?啧啧啧,您二位真是太敬业了!”
率先抛出问题的仍然是那个老奸巨滑的老娱记。
一样的问题, 问过了楚河,再来问当午,就是纯心想让两个没有同进在场的人说出漏洞。
当午迅速地看了一眼身边的楚河。
对方不知何时双手横抱在胸前, 雪白的睡袍下隐隐露出男人雄健的肌肉。
他正用一种很奇怪的目光看着自己, 那目光既不像是因为自己贸然闯出来而生了气,也不像是因为狗仔队团团围绕而愤怒激动。
那目光里,似乎有一种莫名的、让当午有些捉摸不透的东西。
既像是爱怜,又像是犹豫。
当午不为人知地深吸了一口气。
“没错,各位媒体的朋友, 我是郑当午!”
在场的所有娱记都竖起了耳朵,一时间,闪光灯不断。
刚才楚影帝已经说了郑当午收工后并没有和自己在一起,而现在不仅人出现了,还明晃晃地穿着睡衣,露着长腿光着脚,简直把楚影帝的脸打得啪啪啪地响。
更关键的是,人家还大大方方地承认了自己就是郑当午,丝毫没有想掩饰的迹象。
几个老娱记互相对了对光,心里面都在想着自己得出的结论,而这个结论,是完全相同的。
那就是这个叫郑当午的漫画师,所谓娱乐圈的新人,一定是想要借着楚影帝的这棵大树好乘凉了。
看来这个姓郑的新人,和很多想走捷径的小艺人一样,是想要走一条靠绯闻爆红上热搜的路线了。
因为就以他们俩现在这个状态来说,这个新闻,肯定是怎么写怎么火了。
也是。
两个拍同性爱的男主角,刚刚拍完一场据说打了真军的床戏,又在散戏后双双躲在影帝的房车里,竟然都穿得很清凉,还穿着情侣装般同款的睡衣,这场面,还不够诱人吗?
做为绯闻的话,这料真的是足够足够的了。
看着身边众娱记兴奋的眼睛,当午笑了笑,“刚才这位先生问我是不是散戏后和楚先生在对剧本是吗?”
“没错儿!”
刚才发问的男娱记一脸的激动,“刚才楚河先生大概是出于艺人的保密心理,跟我们说您并没有在他的房车上,其实您二位都是男生,就算是散戏后在一块切磋下剧本或是有点别的什么,也不算什么事儿。可是楚先生这一掩饰,我们就有些好奇您二位刚才到底在房车里面做什么了,郑先生能向媒体透露一点儿吗?”
当午的眼睛微微转了转,目光与身边的楚河在空气职相撞在一起。
在那一刻,楚河看到了当午眼中闪现的一丝坚定。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间明白了那坚定背后代表的东西,他感觉自己的心巨烈地跳动起来,却又奇怪地并不感觉害怕。
“喔,拍了一天的戏,谁刚散了戏就对剧本呀,我们还不至于敬业到这种程度吧!”
一个一直跃跃欲试的女记者在听到当午的回答后立即张开了嘴。
“那你和楚河先生到底在车里干什么了呢?两个大男人都穿着睡衣,而且还很明显都是湿漉漉的,实在是太给大家想像的空间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