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正帝亦是对贾雨村愈发不满了,林珏一口一个臣如何,显见是在回禀自己,这贾雨村却是直接越过自己去答,有林珏的对比,贾雨村便蠢笨得如猪一般。
其他朝臣冷眼旁观,瞧着宏正帝对林珏仍是一如既往地温和,便明白,这次贾雨村是踢到钢板上了。无论他所奏报之事是否属实,宏正帝势必是要保林珏的,一时便有几位挪了挪脚步,欲要上前帮林珏说话。
宏正帝位居高处,自是将朝臣的诸多反应看在眼里,心下有了计较,并不让这几人去卖林珏人情,只道:“林卿缘何有此一问?”
林珏道:“先时陛下赐爵时贾大人并无奏报,想是近来才闻听的。臣家中只臣与幼妹二人,平素并不常与人来往,实在是想知道,贾大人是如何探听到臣内宅之事的。臣妹将将及笄,如今正在议亲,家中又无长辈教导,怕传将出去,坏了臣妹的名声。”
宏正帝闻言浅笑,温声道:“你倒爱护你妹子,先时朕赐爵给你,你便谦让了出去,想必就是给了你这妹子了吧?”
林珏腼腆道:“臣如今只这一个亲人了,自是多疼爱她几分。”
到底是内帷女子,宏正帝只说了两句便罢了,又问贾雨村,“方才林卿所问,贾卿可有交代?”
贾雨村青白着一张脸,暗道:幸亏六皇子送了人证过来,否则自己今日便要栽在这姓林的小子手里了。“此事乃是有人密报到臣这处,臣方才上奏陛下,以免陛下被小人谗言所蒙蔽,还请陛下明鉴。”
林珏瞟了他一眼,眼神颇为鄙弃,这般藏头藏尾的,说是背后无人,都不会有人相信。显然,宏正帝也想到了此节,隐晦地看了眼微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的六皇子。说他被蒙蔽,莫非以为他是那等昏君?宏正帝看向贾雨村的眼神,已经如同看一个死物了。
林珏得了宏正帝的旨意,方辩道:“此事毕竟牵涉到臣家中内宅之事,还请贾大人言明是何人所奏,也好判断此人所报是否属实。”
贾雨村冷冷一笑,这林珏当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林大人这般逞口舌之利,莫非以为便能胡搅蛮缠,混淆圣听了?也不怕告诉林大人,林栋此人,林大人当不陌生吧?”
林珏一听竟是此人,心内那丝些微的担忧彻底放下,随即淡淡一笑,道:“若说别人我还真未必听过,这林栋,我却是再熟悉不过了。他乃是先父从前的仆人,因偷盗主家财务,方被先父赶出府去,贾大人,这样背主之人的所谓‘证言’,便是我都不敢取信,你如何敢拿来辱蔑圣听?”
贾雨村倒没想到竟还有这般内情,暗骂六皇子害人,送来证人之前怎不细细审过他的背景,只知是林如海以前得用的家人,便才信了他的话,如今害人害己。不过事已至此,贾雨村已是大大得罪了林珏,亦是深深得罪了雍和郡王。只能硬着头皮,一心为六皇子办事了。
“林大人何必顾左右而言他,众人皆知,先林大人的原配夫人,乃是荣国府贾老封君的女儿,先林夫人去后,并未听闻先林大人有过续弦。且,我亦听闻林大人之母被扶正,不过才几年光景,而林大人之母,似乎早已过身了罢?”
林珏讥诮道:“贾大人的听闻还真多,若非贾大人污蔑先父,我原是不愿将家中内宅之事诉诸于众。既然贾大人一心与我林家为难,林珏便少不得要逞些口舌之利,在这大殿之上辨个一二了,也免得有人张口闭口便是林珏蒙蔽圣听。圣上一向圣明,岂是一个小小林家能蒙蔽的,贾大人言谈还需谨慎才是。”
此言一出,贾雨村微微变色,忙跪下道:“臣绝无此意,陛下圣裁,臣忠心耿耿,一心为了圣上,林大人却如此出口污蔑,还请陛下做主。”
林珏冷冷一笑,多说多错,这时候合该敛言谨行,贾雨村却偏偏画蛇添足地去辩解,何谓“绝无此意”,便是皇帝原先并未多想,此时难免也要多思多想两分了。到底在朝中还算是个新人呢,心理素质不过关,这般反应,才是正叫人拿住了把柄呢。
宏正帝明知林珏有意挑拨,却难免感慨贾雨村蠢笨,亦是不大瞧得上贾雨村的手段。他身后之人是谁,皇帝自有所觉,事涉皇室秘辛,此时并不是处置贾雨村的好时机。且林珏之事还未完,尚需贾雨村这个推手,将林珏彻底摘出来。
“行了,起来吧,言出无状,如林卿所言,贾卿还需谨言慎行才好。”皇帝将此事轻轻揭过,又温言对林珏道:“听着林卿的意思,此中应有隐情,只是毕竟涉及到你父一世清明,林卿不必避讳,与人分说清楚为善。”
林珏忙应道:“谨诺。”
“林珏生母并非贾家太太,此事尽皆知晓,珏亦无所隐瞒。只是先时贾大人说先父‘以妾为妻’,珏却是不敢苟同的。诚然,先母非先父明媒正娶的太太,亦不是续弦,不过却也并非那等低贱妾室,先母乃是先父的侧室。此事有据可查,珏已将当时的聘牒送呈,以候御览。”
宏正帝叫人将聘牒呈上,看后又着内侍交给几位内阁大臣阅览,如贾雨村却是没有这个资格阅览的。
林珏接着道:“因着当年先太太三年无所出,先父才聘的侧室,以示对先太太的敬重,因而并未大办,故而他人无所知实属常情。如此三年,待臣三岁时,先太太生下舍妹,臣却因此大病一场,有僧道前来,言说有些妨克,卑不动尊,臣与先母便挪去了别庄,直待妨克消了,方才回林府。因着先父与先太太感情甚笃,并不欲续弦,便将先母扶正,也算情孝两全了。”
林珏言及此,情绪微微有些低落,落在一些老臣眼中,不禁化出几许心疼来。也是,林珏亦为林如海之子,却是无奈之下才被立为嫡子,生母又非林如海爱妻,如何会不失落。
宏正帝亦是一叹,“却不想还有这般隐情,也难怪林卿不愿多言。既如此,贾卿可还有何可说的?”
贾雨村再笨也看出宏正帝的意思了,他不过是别人做的筏子,刚刚又有大不敬之言,如何还敢再多言,只垂头道:“臣亦是被小人蒙蔽,还望陛下恕罪。”
宏正帝本就不欲处置了他,暂且留他还有些用处,遂赏了林珏不少金银,以作补偿。
林珏亦是瞧出了宏正帝的意思,因而便未将原本预备反击贾雨村才是真正的“以妾为妻”的话说出来,领赏谢了恩,先一步告退。其他大臣原就是为了看个热闹,无事便也退了朝,贾雨村落在最后,尚有几分惊惧未消。
太子与十二皇子互看一眼,并未多交流便各自散去。六皇子早一步便离开了,贾雨村弹劾林珏一事他亦是背后推手,如今很不合适与贾雨村碰面。倒是李易白无这个顾虑,故意落后一步,与贾雨村轻声道:“若说‘以妾为妻’本王记得贾大人家中娇妻,似乎原本也是个‘妾’啊,贾大人,本王记性一向好,这次可记错了?”
贾雨村自是知晓十二皇子与林珏交好的,因而头一日弹劾林珏时,十二皇子出言声辩,才会直接一句话将话头堵住。如今事情已了,不想十二皇子却是个记仇的,这番言论一出,贾雨村登时便吓出了一身冷汗。
好在李易白并不是真想追究此事,不过是敲打敲打他罢了,说完这话,便快步赶上前面的左相爷,不知说了什么,左相爷回头瞥了贾雨村一眼,做出个甩袖的动作来。
贾雨村一时面如死灰,这一惊一吓的,隔天便告了病,直将养了一个多月方大好了。待好了,便被皇帝直接扔去了六皇子任职的吏部,你不是愿意帮着六皇子做事么,那这次便帮个够吧。
虽官职升了,可本就在皇帝那里留了号,又是被用来敲打六皇子的,六皇子敢用他才怪了。这爹不亲娘不爱的,贾雨村愈发地郁郁了,对六皇子亦存了芥蒂,渐渐的,竟隐隐有向四皇子靠拢的意思。
六皇子因着被皇帝敲打,并不敢有太大的动作,眼见着贾雨村竟又靠向了四皇子,心内更是恨极。隔了几日,便听说贾雨村雨天惊马,摔断了腿,这下更是不得不告病在家中休养了。林珏闻听,亦是一笑而过罢了。跳梁小丑,已是不足为惧。
只是想到六皇子,心内难免埋了根刺。原本林珏虽与李易白交好,不过是因着两人来历相同,又有了另一层关系,却并未有明显靠拢太子的举动。如今六皇子的举动,倒是促使林珏靠向了太子一边,也算神来之笔了,不知他自己知晓此事后,该是何等的后悔。林珏等着他后悔的那日呢。
第051章 两夫夫日常小甜蜜
林珏毫发无伤地回了林府,晚些时候,便有内务府的太监送来了宏正帝的赏赐,林珏谢了恩,又塞了个精致的荷包给那太监,那太监难免又恭维了林珏一番。
如今任是个有脑子的都看得出来,宏正帝对林珏宠信有加,便是宫内的内侍,亦最是能看准风向的,待林珏自是十二分的热情。借着送圣上赏赐的机会与林编修说上几句话,卖个好,谁晓得日后就兴许用上呢。
送了内侍离开,林珏瞧着满满当当两盘子的赏赐,到底忍不住捏了一块儿黄灿灿的金元宝放在嘴里咬了一口。他倒是不缺钱的,只是这白得的金银,谁不稀罕。且他以往瞧着人家用牙咬的方式试金子的成色,如今才知道,看见这么一个个胖乎乎呆头呆脑的元宝,十个里有九个都得想咬上一口。
李易白自内室出来,瞧见林珏的财迷样儿,不免笑道:“可快拿出来吧,你还想咬一块儿下来尝尝味道不成?这金子不知经了多少人的手了,脏得很,小心肚子疼。”
林珏睨了他一眼,心说,这些糊弄小孩子的话,竟拿来忽悠我呢。不过到底也知道不卫生,随手把金子扔回去,唤人送去内院给黛玉,登记入库。
李易白走过来将人拢进怀里,贴着他耳边道:“贾雨村那边我已敲打过了,瞧着那副样子,可是吓得够呛。你这边有先你父亲的安排,他那里可是明晃晃的证据摆着呢,自己首尾尚且不清,还敢来参奏你,实在是活得不耐烦了。”
林珏冷笑一声,“不过是名利惑之,否则你以为他真是个傻子么?”
李易白知晓林珏这是实在厌烦了贾雨村,轻拍了拍他的脊背,道:“他走的是贾王两家的路子,一路晋身为御史。如今也不知如何走通了老六的门路,今日这番举动,必是老六授意。皇上对这些门清,现在不发作了贾雨村,不过是给老六留些脸面。你且瞧着吧,皇上必不会轻饶了贾雨村,亦会借机好好敲打老六一番。”
“不过如此一来,皇上难免要疑心贾王两家是否也投靠了六皇子那头儿。宁国府本就与义忠亲王有些首尾,不过圣上顾虑着太上皇,并未曾处置了宁国府。如今贾家又在战队上出了错儿,恐怕要遭殃了。倒是王子腾一向奸猾,最会溜须太上皇,如今太上皇久居别院,他又外调,倒是兴不起什么大浪来。”到底嘱咐林珏一句,“毕竟是黛玉外家,虽家中有几个不省心的婆娘,你若是想要保他家,便提点几句也无妨。”
林珏冷笑道:“你当他家是什么善男信女不成,贾赦为了几把扇子都能将人污蔑入狱,弄得个生死不知,贾琏尚算有几分血性的,尚且知道劝说两句,不过也是遭了顿骂。贾政自诩君子,却窃居荣禧堂,整日间只知与些门客附庸风雅,盖个省亲院子,尚要自家妻子去外面举债,实在不知所谓。贾家自根儿上便是烂了的,我何必白费力气。”
李易白就喜欢看林珏这般样子,瞧着他实在忍不住,轻轻含住林珏耳垂厮磨起来。嘴里却仍含糊道:“你且看吧,老六最是个蠢的,不过是母妃被封为皇后,便自诩为正统,整日间以嫡子自居,连太子都曾被他打压过。
他如今被捧得极高,办事却越发失了章程,自二皇子被封为太子,他便越发地事事争先了。皇上早疑心他,不过是看在继后和陈家的面上,方才一直忍耐。他若是夹着尾巴做人,皇上尚且能饶了他,只是他如今蹦跶得越发欢了,身后又隐隐有忠顺的影子,皇上忍不了他几日了。”
林珏被他磨得双腿发软,到底半推半就着被抱到榻上,两人本就不是纯正的古人,自没有白日宣淫的顾虑,一会儿便滚做一团。
外面守着的青松早在两人抱在一起时,便关了门,又将外面做活的下人都赶了出去,守在门口听了一会儿,难免身上有些发热,到底又远远地走开了些。
想着青华已经成了亲,如今外放做了管事,并不在府中。青英早与大爷身边的大丫头弄兰眉来眼去许久了,瞧着大爷的意思,自是乐见其成的。唯有他和青桐,因着年岁小,大爷身边唯余下的两个大丫头都瞧不上他们,小丫头片子他们自又瞧不上,真真是高不成低不就的,可真是命苦了些。
叹了口气,小厮青松蹲在地上,双手杵着腮帮子,瞧着大爷和王爷相处也不错,要不自己和青桐一起对付对付得了?忍不住又想到青桐每每对着自己时的那张面瘫脸,刚冒出来的念头,倏地又缩了回去。摸了摸自己突然遍布全身的鸡皮疙瘩,青松无奈地摇了摇头,感觉自己真是魔怔了。硬邦邦的男人,哪有软乎乎的女人好摸?
在外面帮着大管家林成整理账册的青桐突然打了个喷嚏,惹得林成看了他一眼,“怎么,伤风了?”
青桐轻轻一笑,“没事,只是鼻子有些痒。”
林成道:“还是仔细些,如今早晚有些凉了,晚些你们几个都去我那儿,我叫你嫂子熬些姜汤给你们祛祛寒。王爷今个儿在府里,大爷那边是不必你们伺候的,咱们兄弟也许久没聚聚了,叫你嫂子整治桌酒水,赶上青英生辰,咱们也热闹热闹。”
青桐自是应了好,心道:青松那小子馋了好几日花儿胡同的烧鸡了,忙完了这边,倒是可以出去买两只,再买两份寿礼,也算是给青英贺寿了。
青松尚不知道自己正被惦记着,蹲在地上唉声叹气,一会儿想到自己未来的媳妇,一会儿又担心会娶个丑八怪,一会儿又忍不住想起青桐,真真是纠结了够呛。直待屋内喊了三声叫送热水进来,才忙忙地应了一声,揉了揉自己因蹲的太久而酸麻的腿,一瘸一拐的出了院子去吩咐人备水。
李易白走回塌间,坐在林珏身边,伸手给林珏揉腰,“你这小厮原本瞧着还挺机灵的,怎的一时又蠢笨起来了,我都叫了他几声了,才知道回个音儿,都是平时叫你给宠坏了。”
林珏打开他越揉越往下的手,“行了,你那点小心眼儿我还不知道么,他才多大,我便是再饥不择食,也没有动自己身边儿人都打算,你可消停点儿吧,别老在我这儿上眼药儿了。”
林珏觉得,他倒未必就对李易白有多深的爱慕,不过想一想,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古代,有这么一个人,你说什么他都能听懂,也真真是件让人高兴的事情。而且你又不必防着他,有什么都可以跟他谈,他亦不把你当外人,许多不足为外人道的事,你都可以说给他听,实在是叫人心生愉悦,难免更愿意亲近一二了。
林珏想,自己天生就是个弯的,对女人根本不行,便是个直的,遇见这么个人,也难免不弯了。
李易白嘿嘿一笑,继续给林珏揉腰,“我就这么一说,哪有要给谁上眼药的意思,你看看你,又多心了不是?”
林珏嗤笑一声,这人素来是不会承认自己吃醋了的,却总想方设法将自己与别人隔开。自己身边四个得力小厮,别人尚还好,唯有一个青松,因着年岁小,面貌较其他几个都要清秀些,又素来会逗人开心,自己多夸了他两句,便招了李易白的眼了。
李易白每每瞧见青松,明里暗里总要酸那么两句,很怕林珏这个“大□□”背着他与青松勾搭在一处。寻着机会必要将人支走,弄得林珏哭笑不得,少不得要嘲笑李易白幼稚。不过这幼稚,也是对自己的看重,林珏倒也明白,并不会嫌他多事。
斜了李易白一眼,林珏再次打开那只不老实的爪子,大白天的,做一次解解馋便罢了,再来一次,今日不必干别的了。
李易白不满地瞪了林珏一眼,这两日为了林珏的事他吃不香睡不着的,如今竟得了这般回报,实在不能让人满意。到底压着林珏又厮磨了一番,直待听得外面传来下人敲门的声音,方才放开发丝凌乱双唇红肿的林珏,压低声音狠狠道:“暂且放过你,待晚间我必要你好看,好拿回这两日的利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