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忘了,不过我现在不打算动,我还是看他,他很不耐烦,皱眉盯着我,突然朝我探身过来,我以为他是耐性尽失要动手,他却只是沉着脸去拉安全带。
我有点受宠若惊,可想他说我脑残的那番话,不由地又有些讪讪,往边上躲开一点,跟他说我自己来。唐闻秋擅长听而不闻,扯了我一把,咔哒一声就扣好了。
我厚脸皮又来了:“承认吧,你明明关心我。”
“幼稚。”半晌他才说。
我一听又差点坏事。
这不是他第一次说我幼稚,以前在他身边实习,他也说过。可我只比苏锦溪小一岁,他倒是不幼稚,还不是把自己给玩儿掉。
我们凌晨一点多到医院,急诊门诊没稀稀拉拉就几个病人,但唐闻秋一定要我留在候诊区等他。我身上酸痛,也懒得像个狗皮膏药粘着,便安心等他办完事再叫我。
以唐闻秋的身份和手段,他要认识什么样的人都不难,就比如他现在带我见的医生,就是个据说已经不怎么坐诊的老教授,他倒好意思劳动老人家从家属楼赶过来。
老医生是人老心不老,说话笑容可掬,且中气十足,招呼我说:“小唐先生,坐下来我们说说话。”
我对这个称谓很稀奇,回头看唐闻秋,他自己扯了把椅子靠墙坐着,手里摆弄着手机,根本没往我这边看过来。
老医生比昨天那半仙厉害很多,他说是要聊聊,实际上让我背着他坐下后,径自把我的衬衣掀起来,看我那个不怎么荣耀的勋章。
“哟,”老医生生动的声音里,喜悦打过惊叹,“我就说嘛,发烧这事不外乎炎症,这伤口都肿成这样,不发烧才怪。小伙子,你这伤多久了?”
我说快快一个礼拜,医生又叹道:“一个礼拜!发炎你就没感觉?”
我又不是木头,只不过皮粗肉糙,既然不太痛也就没那么在意,再说昨天淋的雨肯定也有关系,伤口沾了水很容易发作。
唐闻秋秉承了为人兄长的自觉,走过来问什么原因。
“原因多着,没护理好肯定是其中之一。不过也没什么大事,老老实实打几针消炎针,再配合吃点药,炎症一消这烧自然就下去了。”
还是老教授厉害,三两下看完,又安排护士带我去打针,连药也顺便取了,出来时看到唐闻秋靠在门外的墙边,当然是在等我。
他见我出来,起身朝我伸手,我不解,他说:“给我。”
“什么?”我吊儿郎当,“我的命给你你要不?”
“头不痛了是吗?药给我看看。”
我受不了他一板一眼,把药丢给他:“又没多重,真要心疼我,就好好说话不行?”
唐闻秋没理我,自己拿着药一盒盒看过去,末了也不还我,自顾自说: “这里不比S城,前几天附近诊所还出了事故。”
我敛了笑,讪讪道:“药死人了吗?”
“死倒是没死,不过也差不多,这辈子难醒过来了。”
我脊背一凉,走着走着停下来,看着唐闻秋的背影,他一手插在兜里,一手拿着我的药,并没有要回头的意思。
我在背后冲他问:“唐闻秋,你是不是害怕我也出个什么事?你明明就是担心我!”
唐闻秋头也没回:“是你想太多。”
因为发烧,唐闻秋也忘了让我隔天就走的命令,何止是隔天,我接着又在他的“别苑”里住了差不多一个礼拜。
可惜这期间我再没见过他的人。
最后一次打针,我在注射室听到两个已经相识的护士聊天,她们声音不大,但我还是敏感地捕捉到苏锦溪三个字。
我知道我没有听错,找了个借口,凑过去跟她们瞎扯淡,说道喜欢的电影,又说到喜欢的演员,我理所当然提名苏锦溪,说完感慨万千,可惜我才喜欢这么一个同性演员,居然还搞个英年早逝。
“什么英年早逝!”那个笑起来有酒窝的护士没好气地打断我,然而压低声音在我耳边警告,“我看你老实才说的,苏锦溪根本没死,你也别再咒人家,怎么做人粉丝啊。”
我心头剧跳,意外收获像从天而降的大玉米饼子,直愣愣砸在我头顶上,让我一时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先哭一哭。
我故作惊喜:“他没死?怎么可能,外面说的那么真,不可能是假的啊。”
“他们真还能有我们真吗?”另一个高个子护士嗔怪道,“人就在我们医院住着,能接触到他的护士就没几个,但我们小王雀屏中选,当然比别人知道得多。”
酒窝妹王护士拉了同事一下,警惕的看着我,正色道:“宁先生,我们医院要求保守秘密,你可千万千万给我守好嘴巴,否则我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另一个要警告不个警告地也说:“我看你也不会,对不对?”
我当然不会。
第11章 第十一章
我不会说出去,我只会找机会,自己上那个据说是医院最高机密所在的楼层,亲自一睹唐闻秋心上人如今的风采。
但这个机会左等右等都不来。
唐闻秋倒是终于现身了,难得跟我同桌吃晚餐。
饭吃到一半,他放下碗筷,隔着桌子欲言又止看了我一阵。他有话说,我知道,但我没吭声,直到他叫了我一声,听起来他情绪低沉。
我一边大口吃菜,一边漫不经心掀起眼皮看他,满嘴含糊地说:“怎么,几天不见,唐大少又想催我回家了?我想走了自然会走,不想走你催有什么用?”
唐闻秋面沉如水:“你待这有意思吗?”
我笑嘻嘻道:“有意思。能看你一眼我都觉得有意思。”
唐闻秋不为所动,我这种小儿科的情话,他才不会放在心上。他若有所思的顿了顿,莫名其妙又问:“你那公司卖了?”
我那哪叫什么公司,就一小工作室,还是我跟同系师兄一起搞的,开发手机游戏,做了得有两年多吧,去年才出了一款手游,年底卖出版权给一家大的游戏公司,倒是挣了一点钱。
卖工作室也没别的,就是跟师兄理念不同了,吵了几次还是磨合不了,索性大吵一架,我签字把我那部分资金抽回来,工作室就彻底跟我没关系了。
没想到这么点小事唐闻秋也知道,真怀疑他还有兴致了解我的事。我心里一点点高兴,又一点点不悦,收起笑脸看他。
“你该不是找人调查我吧?”
唐闻秋身体往椅子背上一靠,神色冷峭:“调查?就你那点事需要调查吗?说吧,你放着学校不去工作不做,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他哪里不知道,之所以多此一举地质问,不过就是他对我的那点耐性已经没了。
他不喜欢我缠着他,说到底也是因为在他唐大少眼里 ,我宁远注定什么都做不成,相比之下,少年成名的苏锦溪简直是天人之姿。
我吃不下了,放下筷子,手撑着头对他笑:“我呢,什么也不相干,就想像现在这样,混吃,等死,要多自在有多自在。对了,我听大姐说你不喜欢别人说死这个字,那我该怎么说,就混吃长肉吧,是不是很棒?”
唐闻秋果然不喜欢听,我这话一出,他的脸瞬间阴沉得可怕。他盯着我,眼神像淬了火,偏偏他还能忍着没掀桌子。
我像无事人一样看着,知道自己是多想了,他那眼神里,只怕想杀我的心要多过一切,又怎么可能是失望。
他什么时候对我哪怕抱过一丝希望呢。
想想其实还是有些难过,而且对上他的目光,想笑,脸上的肌肉却不配合我,于是就那么面瘫似的对望着。
半晌他都没有再说什么,我先坐不住,假装满不在乎地拍桌子起身,这个角度让我顿生居高临下的优越感,对着他的冷脸也可以不在乎。
“唐闻秋,”我恶意地笑着,“说实话吧,你就是不耐烦又能烦多久,别看我现在赖你这不走,那也是因为我还爱你。可说不定哪天就不爱了。”
说完我弯腰朝他凑近,唐闻秋可一点都没掩饰他的厌恶,拧着眉往后躲。
他还是有些怕我的。他记得那次在他书房我对他做过的那些事,所以他怕我。又或者,他是打从心底讨厌我的靠近。
我偏要跟他靠的这样近,近到我俩的脸就只隔了一个鼻子的距离。这么说吧,我故意的,用我的鼻子蹭他的鼻子,让我们呼吸交织到在一起,那会让我有种隐秘的快感和满足。
美中不足的是,他最近抽烟很凶,而我吃饭前才偷喝了酒,正是彼此最讨厌对方做的事,我们不约而同都做了,也算是他娘的难得默契。
“离我远一点!”
他忍无可忍,一张脸煞白,我近距离看着他,无法忽略他已经表现在脸上眼底的厌恶,我没有再继续,对他恶意地笑笑,起身自己走开。
大概是因为有这回事,唐闻秋从此彻底不归家了。
我也是自作孽,明知道他躲我,我还不眠不休地等了他两个通宵。后来我熬不住睡一觉,醒来突然就想通了,我这样就算等成望夫石,他该不回来还是不会回来的。
无聊间幸好还有林凯的电话,他堂堂一唐氏副总,八卦起来嘴脸十分可恶,他知道我会遭遇什么,所以就算我暴躁地摁掉几次电话,他依然不依不饶。
“干嘛?”我没好气,“你丫扰人清梦知道吗?”
林凯在那头破口大骂:“我去,宁远你还活着啊,我这电话都快烂了,你没听到?”
“听到了,不想接而已。”我仰面躺在客房床上,懒懒散散:“你跟你的小情人又好上了?不然怎么这么兴奋?”
“谁好上了!我们分了,你别还提那事让我恶心。”林凯气急败坏,搞得他们分手是我造成的一样,不过他很快翻篇,压低声音问我,“宁远,你说你一大好青年,非做不让人待见的事干嘛?你哥没把你赶出来?”
“快了吧,我在等呢。林副总不是有千里眼吗,我什么样子你还不知道?”
林凯颇无奈,叹了口气:“我以前就没看错,你丫就是受虐体质。不过我还是啰嗦一句,没事还是少在你哥那待,搞不好哪天他就把你卖了,你还屁颠屁颠给人数钱。”
挂完电话,我还躺着没动,手横在眼睛上,挡住窗外刺眼的光。
其实唐闻秋真想卖我,早十年十五年就可以动手,何必等到今天。他现在对我,与其说是烦,还不如说是完全无视。
我又多待了几天,唐闻秋依旧没有现身。我甚至想,他说不定故技重施另辟别院,在我苦苦等他的时候,他已经过上了完全不被我打扰的幸福生活。
我把不多的行李收拾好,提到客厅。
那个同样不怎么待见我的大姐,罕见地露出点笑容,殷勤地问我航班几点,要不要安排车送我,还说会替我回复唐先生。
我哪用麻烦她,从唐闻秋的别墅出来后,我转了两辆的士,绕远路去了医院。别问我怎么这么纠结,因为我心里本来就很纠结。
我在医院外找了个小旅馆,价钱相对卫生状况还算合理,我租了个房间,准备打攻坚战。攻的自然是医院机密楼层的VIP。
可能是我霉运到头否极泰来,第三次去医院瞎转的时候,我在住院部楼下花园里,远远见到唐闻秋,以及包裹严实坐在轮椅里被他推着的苏锦溪。
时间已经是傍晚,花园里人不多。
大概正是因为这一点,唐闻秋那么小心谨慎的性子,才敢把人带下来。他们在散步,绕着花园小径走了一圈又一圈,累了才选了个背人的地方坐下来。
我跟他们隔了有一点距离,听不清唐闻秋说什么,但总归是高兴事,因为他那万年冰山的脸上,竟然挂着明显的笑意。
倒是那个苏锦溪,又是口罩,又是帽子,要不是我知道他们秤不离砣公不离婆,谁认得出他是谁,更别说他现在是什么表情。
我掐着表看他们,一是犯贱地想知道他们这么有说有笑能待多久,一是天人交战着该不该走上去。但我还是怂了,唐闻秋难得的笑意让我打消做恶人的念头。
但我拨了他的号码,这还是受他看手机的启发,我也想试试,看他接我电话时时什么表情。
没有意外,他同样也只是扫了一眼就摁掉,我再打,他再按,再打,他索性关了机,我远远看着他脸上不耐烦的表情,心里不受控制地酸楚。
第12章 第十二章
我没有跟在他们后面上楼。
因为根本进不去,他们走的是特别通道,电梯口就有人看守。唐闻秋为了这个苏锦溪 ,果真是舍得下足本。
但什么规矩协议都是死的,人却是活的,他有办法把苏锦溪藏起来,我自然也能找到办法见上面。虽然过程比我想象的还要曲折一些。
我先后试探过几次。
一次装作病人家属上错楼层,但这个太缺乏说服力,因为从普通电梯上去再走楼梯,那条道已经被堵上了,不费一番功夫显然是过不去? 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br /> 而另一次是假装送外卖,凭着高价钱买来的半旧制服,应付楼下那两个保安倒是轻而易举,只是上了楼,电梯出口那两位就眼光毒辣又精于世故,收了我两条烟,还能老神在在把我赶下楼来。
越是困难的事,我做起来劲头越大。这不是说我这个人多么百折不挠,而是想想唐闻秋那样苦心孤诣,我要是半途而废,连情敌的面都见不上,又怎么敢说我爱他。
转机出现在某天,我跟酒窝护士偶遇。
那时我在医院瞎晃悠,她正拿着盒饭走过来,看到我还明显怔了一下,然后自顾自认定我这个大男人的病弱体质。
“又感冒了?”她笑着调侃。
我灵光一闪:“是啊,天气多变。”
一来二去聊过几次,又托她帮忙拿过一次药后,我请她吃饭就变得名正言顺多了。
酒窝妹人不错,但没有我想象中那样善谈,请她吃饭她也犹豫。不过那是女士该有的矜持。等我往注射室连送几天咖啡跟糕点后,所有人意料中地开起我俩的玩笑,她似乎也不反对。
终于约到酒窝妹吃饭,从吃什么菜系,选什么餐厅,我都不厌其烦地征求她的意见,她嘴上说烦,兴致却明显高起来,于是一顿饭后,我知道了她的全部秘密,包括她曾经谈过一个花心的男朋友。
我渐渐成了医院一楼注射室的常客,有时候只是过去看看酒窝妹就走,有时候会在那里待上半天,酒窝妹过意不去,有空就陪我在医院各处转转。
有一次她问我们进展会不会太快,我笑着反问她,是不是我还做的不够好,因为我恨不得越快越好,她顿时羞得满脸通红。
我说的也不全是假话。
当然,我们进展越快,离我上VIP楼层的那天也就越近。我也知道骗人不对,所以对酒窝妹,我几乎有求必应,甚至她想不到的,我也早替她想好了。
到酒窝妹生日时,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半月。这一个半月里,我们已经牵过手,但亲吻还只限于她的额头和脸颊。
她觉得我是个绅士。
当天她值夜班,早上给她打早安电话,我假装什么都不知道,说我一整天都有事,估计明天也回不来。她听起来是有些失落,却还是让我注意安全。
其实我哪里都没去,蛋糕鲜花和礼物早早就已经预备好,我只是在小旅馆的房间饱饱睡了一觉,然后把自己打扮一新。
我看着镜子里摆着微笑的自己,在这寒门里倒恍然有种翩翩佳公子的做派。
可惜是假的。
煎熬到晚上十一点五十,我抱着东西,故作匆忙地赶到医院,在楼上楼下的电梯口,将我演练过无数遍的说辞重复了一遍又一遍。
我告诉那几位尽职尽责的冷面保镖,说我今晚能不能求婚成功,就看赶不赶得上我女朋友的生日,而她此时此刻依然战斗在祖国医疗事业第一线。
大概我表现足够真诚,那几位大哥本着过来人又或者同是单身汉的感同身受,在我暗中塞了几个红包后,终于对我展开了他们伟大的胸襟。
十二点只差一分半,我历经千辛万苦,终于站在了医院的“最高层”。当然,也站在了我可爱的女朋友酒窝妹面前,将鲜花蛋糕和礼物连同我自己,一起送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