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兄完本[古耽年上]—— by:困倚危楼

作者:困倚危楼  录入:10-05

贺汀州朝许风望了望,见他正拿着一本书看,连眼风也不往这边扫一下,苦笑道:“我另外有事,你们伺候公子用饭吧。”
顿了一下又说:“你今日这事办得不错,日后自会有赏。”
素心当然知道指的是哪件事,忙谢过了,送贺汀州出了翠竹轩。
许风听说不用跟贺汀州一桌吃饭,倒是松了口气,心想不用对着这人,饭也能多吃上两碗了。
贺汀州刚走,屋内就传来“啪”的一声响,方才把脉时用的那张桌子,竟从中间碎裂开来,只轻轻一碰,就成了一堆木屑。
锦书奇道:“好端端的,这桌子怎么碎了?”
素心道:“怕是用得久了,内里早蛀空了,一会儿差人换一张过来。”
许风是习武之人,一看就知这桌子是被人用内力击碎的,若这一掌打在普通人身上,恐怕连心脉也要震断。贺汀州故意露了这一手,究竟是为了什么?
许风百思不得其解,干脆就不再去想了,吃过午饭后照旧在葡萄架下纳凉,倒是过得惬意。
短短两日功夫,他在极乐宫内的地位可谓是天翻地覆。从前宫主两、三个月也未必宠幸他一回,翠竹轩门庭冷落,吃穿用度都只能勉强支应。如今宫主连最心腹的贴身婢女也派了给他,其他东西更是流水般往他屋里送,许风得宠一事,不到半日就已经传扬开了。
嫉妒有之,羡慕有之,当然也有高兴的——锦书这几日走路都打飘了。
许风却知道此事必有内情,因而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只等着贺汀州出招。如此过得几日,贺汀州果然配制了恢复内力的解药给他,许风服下后,只觉丹田内腾起丝丝热气,随着功力运转行至四肢百骸,暖洋洋的好不舒服。
贺汀州问起时,许风却故意隐瞒了实情,只说内力恢复得极慢,好为将来逃出极乐宫做准备。贺汀州不疑有他,差不多每日都会来翠竹轩一趟,有时陪他吃一顿饭,有时同他说几句话,有时则只是在旁边看着他侍弄花草。唯有一件特异之事,就是贺汀州从来也不在翠竹轩留宿,每次看看时辰差不多了,就急着起身走人。
许风正是求之不得,自然由得他去了。
这天贺汀州得了空,在许风屋里消磨了一个下午,吃过晚饭后,又闲闲倚在榻上,取了许风常看的书来看。他最近日日来此,倒把许风好不容易搜罗来的话本看得差不多了。
许风见了,忍不住道:“宫主若是喜欢,不如将这些书都搬回去慢慢看,也省得天天往我这里跑。”
贺汀州抬头看他一眼,复又低下头去,淡淡道:“你以为我每天来此,就只是为了看书么?”
许风怔了怔,一时答不上来。
昏黄烛光下,贺汀州俊美的脸庞如描似画,眼睫尤其乌黑浓密,蝶翼般轻轻扇动,低声说:“我是看书还是看人,你当真不知道?”
许风听他这么问,登时吓得不敢说话了。
贺汀州也不敢逼得他太紧,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转了话题道:“你内力恢复了几成?”
许风已好了大半,嘴上却说:“两三成吧。”
“此事需循序渐进,不必着急。”
“……嗯。”
两人聊了几句就无话可说了。许风想起贺汀州刚才那番话,心中莫名忐忑。贺汀州也是心不在焉,一页书看了许久也没翻过去。
恰在此时,却听毕剥一响,灯花爆了一下,接着就熄灭了。
屋子陡然暗了下来。
许风立起身道:“我叫锦书移灯过来。”
黑暗中辨物不清,他刚迈出一步,就被一只手抓住了手腕,贺汀州在他耳边道:“等一下。”
许风停住脚步,感觉那修长的手指在他腕上摸索一阵,最后按在昔年的旧伤疤上,用指尖轻轻抚弄,而后是贺汀州叹息般的声音:“你心中可是恨我?”
许风一下冷汗直流。
这问题问得好不尴尬,叫他如何回答?
他若还是三年前初入江湖的小子,定会跳起来痛骂贺汀州一番。何止是恨?他是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但他经了三年折磨,早没了当初锐气,知道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他还想着逃出极乐宫去,可不能死在这里。
这时门外已响起了锦书的脚步声,微微的光亮透过门缝照进来。
许风小心隐藏好自己的情绪,垂下眼睛道:“宫主何必再问这个?不论如何,我已是极乐宫的人了,我这一辈子,总是要伴在宫主身边的。”
这绝非他的真心话。
贺汀州并不拆穿他,仅是微微一笑,那神情之中,竟有几分惨然之意。
第三章
黑暗中瞧不清贺汀州脸上的表情。许风见他沉吟不语,一颗心不觉扑扑而跳,只道他是不相信自己的话。他背后的衣衫早被汗水印湿了,想到自己筹谋多年,眼看着快有逃出去的机会,却不能在此时功亏一篑。
他心一横,索性跪了下去,脸轻轻贴上贺汀州的衣裳下摆。
贺汀州回过神来,愕然道:“你这是做什么?”
许风忍着心中厌恶,将声调也放软了,道:“我许久不曾服侍宫主了。”
边说边去解贺汀州的腰带。
贺汀州嫌他在床上似块木头,倒是更喜欢他用嘴伺候,许风一开始抵死不从,后来被贺汀州卸了下巴,方才成事。他事后大吐了一场,连着几天都没吃下饭。这时肯主动行这耻辱之事,自是下了莫大的决心的。
不料贺汀州听了这番话,却是脸色大变,腰带刚被许风碰着,就像冰清玉洁的少女被登徒子调戏了一般,又惊又怒,一脚将许风踢了开去。
这一脚正中胸口,许风倒退数步,“嘭”一声撞在旁边的软榻上,闹出好大的动静。
许风歪在榻,心中震惊之情,实在难以形容。极乐宫自宫主往下,人人荒淫无耻,再没有守身如玉一说。如今他自荐枕席,却被宫主一脚踹了出去,怎不令人惊讶?就连移灯进来的锦书,也是吓得呆住了。
贺汀州方才情急之下,才将许风踢开的,这时见他脸色煞白的倒在榻上,心里又是懊悔又是心疼,忙抢上去道:“你怎么样?没受伤吧?”
许风被他忽冷忽热的态度弄糊涂了,一时没有做声。
贺汀州怕他受了内伤,便将手掌贴在他胸口上,将内力缓缓输了过去。
许风服下解药后,武功已恢复了大半,此时只觉一股真气在体内运转,原本冲不破的几处关隘,也都一一打通了,浑身说不出的舒畅。
贺汀州见他脸色好转,方才放下心来,扶着他在榻上躺好了,道:“时候不早了,你先好好休息罢,别的事情……一概不必多想。”
他说得甚是委婉,许风听后更是一头雾水,心想宫主平日在情事上并无节制,一晚上宠幸两、三人也是有的,这几个月却连碰也不碰他一下,莫非是不能人道了?
贺汀州可不知他心中转着这等念头,见他直愣愣瞧着自己,不禁又是一阵酸楚,伸了伸手,却不敢摸他面庞,只叹息道:“你且等上一等,再过得几日,我自然什么都说与你听。”
要说什么?
说他纵欲过度,那话儿已经不成了?
若真如此,他必定立刻去买鞭炮来庆祝。
许风一门心思想着这事,连贺汀州什么时候走的也不知道。倒是锦书忧心忡忡,深恐他又开罪了宫主,许风好说歹说,才将他哄得安心了,自己也躺下来睡觉。
睡到半夜时,听见窗上“扑”的一声,却是有人用石子敲了敲窗子。
许风霎时清醒过来,一骨碌爬起身,推了窗望出去,只见月色下立着一道苗条身影,风吹裙动,秀丽无双。
许风大喜过望,压低了嗓子叫道:“柳堂主!”
柳月莲步轻移,娇娇袅袅走到窗前来,笑吟吟问:“傻小子,宫主不在你房里吧?”
许风面上一热,说:“当然不在。”
“我听说你近来甚是得宠,宫主日日要来翠竹轩一趟,我怕不小心撞见了他,都不敢过来瞧你了。”
关于得宠这回事,许风自己也是琢磨不透,便说几句胡话含混过去了。
柳月也不多问,只是道:“你托付给我的那桩事,我已替你办妥了。”
许风喜道:“当真?”
“八月十五那天夜里,正是宫内祭月之时,各处的看守都比平时松散,通往断崖的那条路只安排了两个人守着,你若是有本事,大可绕过他们去。”
许风由衷道:“多谢柳堂主相助。”
“不谢不谢。只不过三更半夜的,你跑去断崖边做什么?”
许风在极乐宫磨砺了三年,倒练出一样本事,说起谎来面不改色:“我不是早跟柳堂主提过了么?当年冀中大旱,我爹娘正是在这个时节过世的,我想寻一处僻静的地方祭奠他们罢了。”
柳月也不知信不信他,眨了眨眼睛,半真半假道:“我是怕你一时想不开,从断崖上跳了下去,到得那时,我却从哪里寻一个美人儿来赔给宫主?”
许风神色微黯,说:“我若要寻死,三年前便可一死了之了,也不必苟活到现在。”
“你当年可真傻气得很,为了一个无亲无故的慕容飞,竟敢得罪我们宫主。不过正是为了你这份傻劲儿,我才肯豁出性命来帮你。”
许风忙又向她道了一遍谢。
柳月目光流转,咯咯笑道:“怎么还叫我做柳堂主?就不能叫我一声好姐姐么?”
许风脸皮练得再厚,这声“好姐姐”也是叫不出口的。
柳月不再逗他,正色道:“你如今正得宫主喜爱,到了十五祭月那天,说不得宫主要选你做双修之人。”
极乐宫练的是一门合籍双修的邪派功夫,在十五祭月那天修习,尤其事半功倍、受益无穷,因此上至各堂堂主,下至姬妾奴婢,人人都想在那一日得宫主青睐。
只是今年却不一样了。
许风暗暗好笑,心想你家宫主怕是已经不能人道了,还能宠幸得谁来?
只是这话若说出来,恐怕还没到十五那日,他就先给那宫主灭了口。因而只好忍住了不提,道:“我未曾练过极乐宫的武功,当然不能陪宫主双修了。”
柳月“呀”的一声,这才想起他早被宫主废了武功,眼中不由露出怜悯之色。
许风干脆装傻到底,绝口不提自己服下解药、功力已恢复了大半的事。他再不是三年前那个行侠仗义的傻小子了,可不敢随便同什么人推心置腹。
柳月又跟他顽笑了几句,便如来时那样,袅袅娜娜地走了。
许风却有些睡不着了,眼望住窗外那一方湛蓝天际,伸出手来虚虚一握。他每日里心心念念的,就是逃离极乐宫这处淫窟,如今,只差着一步之遥了。
日子忽忽而过,天气是一日比一日凉爽了。
贺汀州照旧日日往翠竹轩跑,只是那天被许风吓着了,不敢留得太晚。许风料想他身有隐疾,行不得那不轨之事,与他相处时,便少了几分戒备。
说来也怪,他只稍微和颜悦色一些,那宫主就露出一副喜不自胜的神气来,若非许风见识过他的狠辣手段,简直要以为他对自己情根深种了。
好不容易熬到十五那日,许风早上起来一看,是个晴艳艳的天。秋高气爽,万里无云,想来到了夜里,月色也是甚好。
锦书出门去转了一圈,回来时嘴巴竟噘得老高。许风一问才知,原来宫主今日选了林公子侍寝。这林公子原本也是世家子弟,只因倾慕宫主风姿,竟自愿来极乐宫当了男宠。许风远远见过他几次,容貌气度确实远胜旁人,宫主选他也不奇怪。
锦书却甚是不平,直说是自家公子太不上心,白白将大好机会拱手让人。许风记挂着晚上出逃的事,哪里有心情争风吃醋?便只胡乱安抚了他几句。
八月十五原是中秋佳节,在极乐宫却另有一重意义。夜里有一场祭月仪式,之后宫主同选中的人合籍双修,其他人则可尽情享乐。无论是宫主姬妾还是宫中弟子,只要两人看对了眼,就可两相欢好,连宫主也不得过问。
许风恨极了这等淫秽之事,天未黑就将房门紧闭,且早早打发了锦书,自己坐在屋里等着。他把逃跑的路线来回想了几遍,自觉万无一失,只等月上中天时就可行动了。谁知天才刚暗下来,就听外头响起一阵敲门声。
那“咚咚咚”的声音像敲在许风心上,惊得他一跃而起,问:“谁?”
“是我。”是贺汀州的声音。
许风暗暗叫苦,然而这门是绝不能开的,只好装出睡意朦胧的声音,说:“我已睡下了,宫主明日再来罢。”
贺汀州静了静,轻轻“嗯”了一声,果然不再敲门了,随后却听轰然一响,却是他直接踢了门进来。
许风为了装睡,早把屋里的烛火熄了,但这一夜的月色太好,月光亮堂堂的照进来,正照在贺汀州雪白的面孔上,长眉修目,俊雅绝伦。他大步进得屋来,斜乜着眼瞧住许风,问:“怎么这么早就睡了?”
又将许风打量一遍,奇道:“衣裳却还穿得好好的。”
许风遍体生凉,硬着头皮道:“我料想宫主今日会来,所以一直在等着。”
他这番话自相矛盾,然而贺汀州不疑有他,反倒走近了一步。许风闻到一股扑鼻酒味,这才知道他是喝了酒。
“宫主可是喝醉了?”
贺汀州微微一笑,说:“我若不喝一些酒,却是不敢来找你的。”
“宫主已选定了双修之人,怎么又跑来我这里?”
贺汀州望了望窗外一轮明月,捉着许风的手道:“中秋团圆之夜,我不来看你,却又去看谁?”
说着把手一伸,将许风正正抱了个满怀。
许风毫无防备,不由得倒退了数步,被他顺势压在床上。接着就觉那人的手指摸到他脸上来,喃喃道:“你的相貌确有几分像……可笑我竟认不出来……”
这是说他长得像某个人?
许风正自疑惑,却被贺汀州抱得更紧,听他在耳边道:“我自幼同家人失散,被师父带到这极乐宫来,学的是极乐宫的规矩,做什么事都随心所欲,只管自己高兴就好。”
“那日在官道上遇着你时,若我一剑将你杀了——”他说到这个杀字,声音狠狠颤了一下,像是再说不下去,隔了一会儿才道,“也就没有日后之事了。”
他声音渐渐低下去:“可惜……”
许风等了半天,也不见他说可惜什么,扭头一看,却见贺汀州已经伏在他身上睡着了,呼吸间带着淡淡酒气。他一只手仍贴在许风颊边,像极了情人间亲密无间的动作。
许风心头一阵憎恶,忙把那只手拍开了。他望望窗外的天色,已到了动身的时候,但因怕贺汀州使诈,倒不敢随意起身,只轻轻推了他两下,口中叫道:“宫主!”
贺汀州睡得极沉,月光下乌发如墨,脖颈纤长白皙。许风瞧着他熟睡模样,忽然动了个念头,心想,何不趁此机会杀了这作恶多端的淫贼?
此事若是不成,他固然只有一死,即便侥幸成了,怕也逃不出这极乐宫去的。但只要大仇得报,他又何惜此身?
屋内并无利刃,许风游目四顾,正看见摆在桌上的烛台。他翻身下床,拔了蜡烛下来,将那烛台取在手中。烛台一头尖尖,若再使上内劲,足可取人性命了。
许风心跳得甚急,片刻也不敢耽搁,一步步走回床边来。他无甚力气的右手垂在身侧,左手高高扬起,朝贺汀州胸口刺去——
就在这个时候,贺汀州倏然睁开了眼睛。
许风的手顿时僵在半空中。
贺汀州眸光潋滟,像还带着几分醉意,将许风看了又看。他分明瞧见了许风手里的利器,却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极慢、极慢地笑了一下,眼中尽是温柔之色。而后阖上双眸,复又沉沉睡去。
屋里静谧无声。
许风辨不出贺汀州是真醉还是假醉,手里紧握着那烛台,却是怎么也刺不下去。一滴汗水自他鼻尖滚下来,正落在贺汀州的鬓角边,月色下莹然生辉,直如泪珠一般。
许风心头一颤,手中烛台掉落下去,摔在床角上,发出“喀”的一声脆响。他吓得面无人色,抬眼去看床上那人,却见贺汀州依然沉睡未醒,连眼皮也不掀一下。
但凡习武之人,对声音都是格外灵敏,要醉成什么样子,才会像他这样毫无动静?
许风愈发觉得此事透着古怪,连烛台也不敢弯身去捡,三两步离了床边,仓仓皇皇地逃出门去。他料想那宫主若是装醉,必定立刻派了人来捉他,但这一路上除了惊散了几对野鸳鸯,竟是什么事也没发生。他到得崖边那条小路,见果真如柳月所言,只有两个人守着。且因夜深人静,这俩人昏昏欲睡,把守得也甚是松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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