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蹊并没有看她,侧着头跟言奶奶说这话。安之垂下眼睛。
当她默默吃着碗里的菜的时候,言蹊的目光掠过来,停在她的这边,好几秒,才移开。
把一切看在眼底的柳依依暗自叹了一口气。
吃完饭,大家按照春节的惯例陪着言爷爷言奶奶看了会电视,言大小胖拿着手机也窝在一边。大家吃着小点心聊着天。
安之呆了一会儿,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她房间的床上,放着一个纸盒子,纸盒子上是一个厚厚的红包。安之握在手里,心里沉甸甸的。打开纸盒子一看,是一件粉色的羊绒外套。抖开来,长度也刚好适合她,款式简单百搭,温柔文静,很好看。
还有淡淡的香氛。
安之的眼睛湿了湿,忍不住把脸蹭了蹭衣领。
论文答辩完,基本也就没有什么事情了,剩下的就是体检,打疫苗,提交资料,等待签证下来。
杨蒙蒙顺利靠上了理工大学的经管学院的会计系,而陈魏没有通过考研,他一边报名了公务员考试一边也打算再考一年。
大家都各有计划,但仍然承诺都会保持联系,虽然世事变化,但少年人纯净的期待里觉得只要坚定信念,定然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坷。
安之也是这么想的,除去她的爱情。
晨光灿烂,初夏的时节,天空是晶莹的蓝色。就连晚霞也是温柔的。
傍晚,下过一场小雨,别墅院子里的茉莉花占着雨露,散发着清香。
言蹊回家的时候,一开灯才发现安之坐在客厅里。听到声音,她抬眼望向她。眼神静美,却又定定地凝视着她。
言蹊怔了怔,下意识撇开视线。她刚下班,绑着头发,穿着衬衫和长裙,站在原地,也没说话,换好鞋子走到客厅里来。
言蹊并没有走近安之坐着的沙发,她步子顿了顿,还是到了厨房,倒水。
然后她又出了神,身后的有轻浅的脚步声传来,言蹊手一抖,水就溢出了杯子。她把杯子移开的时候。
安之在背后叫她了:“姨姨……”
言蹊心一颤,去拿抹布的动作收了回来。
“你不要动,也不要转过来,我有话要跟你说。”
安之就站着她的身后,眼眶微红着,凝视着言蹊的背影,她再走近一步,只要再一点点的距离,就可以抱住她。
但她不敢,她也不敢看着她的脸说话。
言蹊的肩膀颤了颤,等着她开口。
那一瞬间,室内的气氛绷紧了,桌上被倒出的水缓缓地汇聚成一片,沿着桌角滴落。
“你放心。” 安之隔了好一会儿说。
言蹊浓密的眼睫垂着,黯然地在她眼底投下一片浓黑的阴影。
这三个字在空中打了个转,一下子就击痛了她的心,隐约的水光从她的眼底深处漫过。
“我从小除了读书也没有什么很灵光的地方,也不太会说话,也不会讨人喜欢。”
“除了你,没有人对我这么好过,以后也不会有人对我这么好34 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了。”
安之的心泛开了强烈的苦涩的味道,她用力地咬了咬唇,酒窝悲伤地陷了进去:“是我太贪心了,还想要别的好。”
言蹊抠在桌子的手指已经发白,她心脏悸痛到无法言语。
“我很喜欢很喜欢姨姨,也很爱姨姨。希望姨姨能幸福。我也会好好的,所以你放心。”
“我会在那边好好学习,也会想念姨姨,在上课的时候,做实验的时候,听讲座的时候,去超市的时候……都会想念姨姨。”
安之的眼里已经满是泪水,脸颊上早已沾满了泪珠。
“累的时候也会想到姨姨,我就觉得我可以再努力一下,努力成为厉害的人。”
“所以,你不要担心我。”
“所以,你要好好的。”
安之抽噎着,哽咽着,上前用力地抱住了言蹊的肩膀。接着,她俯过去,踮起脚,轻轻地在言蹊的脖颈处亲吻了下。
这是第一次主动亲她,也只能是这次了。
然后她掩住嘴,放开了她,急速地跑出了门。
言蹊全身颤抖,实在无力再支撑了下去,等外面那道门关上的声音传来的时候,她的肩垮了下来,一下子就跌倒在地上。
安之跑到门外后,一下子就蹲在地上,她捂住嘴,眼泪疯狂地掉落,她缓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往外走。
不知道几点了,夏夜漫长,还有不少人在外面散步,安之的视线都是朦胧的水汽,似乎也看到有人好奇地看着他,她垂下头走着。
她表白了,从今以后她们就再也不回去了,她也就永远地失去了言蹊。
她不知道走了多久,走到了公园的一处喷泉,小学时候她逃过课,在这里呆过。
长椅上有落叶,她也不管,坐了下来。
夜风拂动下,树叶温柔地簌簌作响。安之低着脸,恍惚地坐着。
也不知道坐了多久,她才意识到,不会有人再来找她了。她抿了抿唇角,抹了抹发痛的眼睛。
她盯着地面,记忆里的那次,她用粉笔在地面写满了元素,转头就看见了言蹊。
而她清晰地记得,在言蹊出现的时候,没有人来接她,当时的她等了好久,明知道没有人会来,小小的她还在期待着,就真的等到了。
安之因想到言蹊而露出微笑,眼泪越聚越多,渐渐哭成声来。
没有关系,她已经长大了,她再也不是那个没有人要的小孩子了。
安之在内心对那个小小的自己讲。
没有关系,她可以好好照顾自己了,从今往后,她即使一个人 ,也会想着爱的那个人,想着她,她就不会感到孤独。
第109章
安之临走前去见了陈慕齐。
她有好几年没见他, 一见面吃了一惊。陈慕齐不过才三十七岁, 他以往皮肤白净一股文秀之气, 现在变成了长发留着点胡子的男人,另有一股颓废文艺的大叔气质。
聊天才知道他的太太,安之见过的那位徐小姐离开了他, 她另结新欢, 她跟他打官司,她甚至要走了他大半身家。陈慕齐伤心伤身伤财,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恢复过来。他自觉经历一趟心灵的苦旅, 在画画上反而有了柳暗花明的境界。
也许是年纪见长, 陈慕齐的性子沉静了下来, 对她也真切关心起来:“要读五年,那你还准备回来吗?”
安之笑了下:“还不知道,先读书。”
“好的, 好的,那钱够吗?爸爸给你卡……” 陈慕齐有点不知所措, 他一直放养没管的女儿居然变化这么大。面前的少女可爱自信, 眉眼舒展,气质夺目, 而且即将去一流的学府读书, 他感到一种为人父母的骄傲感, 从未感受过的,他不知道怎么表达,只好掏钱。
“不用了, 你之前给我的钱都还没有花。”
“之前的?” 陈慕齐沉思,恍然大悟:“那是我给言蹊的,是你的学费,怎么你一直没有花吗?”
“嗯,姨姨帮我存了起来,去做投资,然后给我了。我想那个数目已经够了。” 安之说着,她有些失神,眼神因为想起言蹊而温柔。
“啊,言蹊对你是真好。” 陈慕齐道。
“是的。” 安之敛下睫毛,他们在一家咖啡店,外面烈日炎炎,店里阴凉。
安之的视线不经意地往外,看见白衬衫的女子经过都会下意识顿一顿。胸口空荡荡的,那里有个名字在反复循环。
陈慕齐似乎还在消化安之要去哈佛大学就读这个消息,他哈哈笑起来,语气无比骄傲,“真不愧是我陈慕齐的女儿。”
安之默默地盯了他一眼,他后知后觉地讷讷地搔搔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问:
“安之,如果你允许的话,以后我可不可以去见你?”
安之暗吁了口气,点了点头。
她又跟他聊了几句,起身告辞。她对于陈慕齐,也没有再多的什么感情,仅仅是这样,也就足够了。
她考虑了几天,才决定去见陶臻臻。
傍晚时分,在陶臻臻的小区里的花园里。陶臻臻本来想让她去家里坐坐,但安之拒绝了。她简单说了下她要到国外求学,这次来跟她道别,并且希望她每年回乡祭拜外公。
陶臻臻愣了愣道:“当然,我会去祭拜的。” 她也似乎在震惊中,目光中有陌生还有感慨,“要去五年?”
“嗯。”
然后她也不知道说什么了。
刚放学后不久,小区的花园里很多小学生在玩耍,她们沉默的时候,一个穿着校服的小男孩跑了过来,满头大汗地微喘道:“妈妈,我要吃冰激凌。”
“小志,不行,” 陶臻臻语气严肃,但眼神却是柔和的,“吃了晚上就吃不下饭了,喝水吧。” 她拿着随身的水杯给他。
小志明显不甘愿,他撅了下嘴,看到安之,好奇地望着她。安之也静静打量着他,他们并没有大多的相似。
陶臻臻看了眼安之,低声对他说:小志,这是姐姐,叫人。”
小孩子是也不觉得生分,脆生生地喊了一声,又跑去玩耍了。
“这是小志,上二年级了。”
“嗯,八岁了吗?”
陶臻臻笑了笑:“是七岁半吧,不过按照家里那边算虚岁就是八岁了。”
安之笑了下:“是,我以前都不知道有虚岁和周岁之分。”
说完这几句干巴巴的话,她们就再也聊不下去了。
安之站了起来:“那我先走了。”
陶臻臻紧跟着站了起来,在她身后叫她:“安之!”
安之停了脚步。
“好,好好照顾自己。”
安之背对着她点点头,她走了一段路,然后回头望陶臻臻,那个她要叫她妈妈的女人依旧很美丽,她坐在小区的木椅子上出神,也许有那么一瞬间是在挂念着自己的?也只是一瞬间,那个叫小志的,她的儿子奔过去她的心神就在他身上了。
安之没错开视线地看了好几秒钟,然后转身离开。
她说不清楚是什么感觉,她本来也可以拥有这样的相处,她没能得到。
但她不羡慕,也没有多少的遗憾。
属于这块的情感,早已经有人给了她,满满的,她很幸福。
安之选择在离开前分别见了她的亲生父母,仿佛已经结束了这亲子关系里所有的牵绊。
在某个程度上,总得与自己的原生态家庭和解,做个了结,她才能更好地往下走。
从今往后,她也只能是一个人走她的路了。
接下来的日子,论文答辩,谢师宴,同学聚会,毕业照,签证下来。一件件事情有条不紊顺顺利利地地过去了。
安之在机场里与陈魏和杨蒙蒙道别。杨蒙蒙红着眼睛,搂住她不放:“出去要好好的啊,万事留点神,有游行示威啥的你不要凑热闹啊,也不要去什么餐馆刷盘子打工啊,你的手是用来做实验的,呜呜……” 她像个小老太太一样叮嘱半天,安之笑着一件件答应。
“要常联系。” 陈魏对她说。
安之笑道:“你们也得好好的,我等着喝你们的喜酒。”
杨蒙蒙一听又哭了。
身后只有柳依依一人站着,安之宽慰完杨蒙蒙来到她的面前。柳依依揉揉她的头发:“你姨姨……”
安之知道她要说言蹊没来的事情,她点头,没说什么,深吸了口气,轻声对她说:“二舅妈,请你多照顾一下她。”
柳依依点头道:“好,还有别的呢?”
安之静默片刻,摇了摇头。
很快,催促登机的人声响了起来,安之朝着她们挥挥手,便走了进去。
飞机上,云层在蓝天上翻涌层叠,有一点点阳光透过云层,露出一丝金色的薄光。
安之手里捏着一个小小的兔子玩具,因为年代久远已经很旧了,兔子脸上的红点已经掉光了。她按了一下,兔子怀抱里的鼓,果然咚咚咚就打了起来。
安之笑了下,把它紧紧地握在手里,眼底水光莹莹。
飞机从头顶的天空掠过,留下一条细而长的白线。
言蹊仰头望着它经过,直到脖颈发酸,她才低下头。
过后的一天,两天,三天,言蹊照常上班,下班,回家,去老宅。她甚至觉得自己已经变成一台机器,自顾自地随着时间转动,所有的动作只是机械化,再也没有了意义。
她的心时常隐隐作痛,她知道这不是病理性的痛,而是心理上的痛楚,一时,一阵,悄无声息的,突如其来的。
回家,看到安之房间的时候。
路上,看到相同年纪的女孩的时候。
逛街,看到兔子玩偶的时候。
白天还好办,到了夜晚,她开始失眠。整洁没有杂物的床铺,蓬松的被子,香味温和的蜡烛,温热的牛奶,这些都不能让她入睡。
吃了安眠药,她迷糊过去,依稀能够眯见那一晚的场景,她从家里追了出去。
朦胧看不清的街道,行人怪异的目光,她凭着直觉找到了那个公园,找到了那个木椅子,看到了那个单薄孤单的背影。
那个在痛哭的少女,她目光痴痴地凝望着。
只要一段短短的距离,就能走过去,把她拥在怀中。
只要有勇气走过去,但她没有,她不行,她不能。
少女那满腔纯净的爱与恋,她不敢接受。
人伦道德,巨大的年龄差,还有对安之未来的顾虑等无数的障碍犹如一块块巨石压在她的胸口 ,她纹丝不敢动,所有的雷池,她不敢再越一步,怕所有的坚持功亏一篑。
安之在哭。
言蹊在看着她,也是在哭。
她不放心安之 ,一直看着她。
甚至已经要打电话让人过来接她。
幸好她站了起来,去到了公车站。言蹊一路不远不近地跟着她,直到看到她上了公车,她身子才软了下来,几乎脱力。
言蹊在梦中手心背上都是汗,然后醒了过来。屋子里天宽地大,只是她一个人。
她的心像硬生生地被剜去了一大块,而下手的人,就是她自己。
第110章
安之离开邶城一个月后, 言蹊病倒了。
一开始只是感冒, 她没当一回事, 吃了点感冒药。后来咳嗽起来,一直咳了好几天。
晚上睡觉也咳到睡不着,昏昏沉沉迷糊过去, 又被咳醒。阴凉的天光从窗帘缝隙照进来, 她恍惚了一会儿,屋子里一片静默。
她又剧烈地咳起来。
“姨姨……”
似乎又听到了安之在向她嘟囔。
她很少生病,有过一次咳嗽发烧也是没在意。还是安之劝她, 拉着她到了医院。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不太记得了, 就记得安之气得脸鼓鼓又不会说重话的样子。
“你要是不去看医生, 我以后也不听话了。”她这么说。
“好的,姨姨知道了。”
言蹊下床,换衣服, 开车去了医院。也许是她心里作用,觉得早秋的风都是阴凉的。
挂了门诊, 医生见她咳得厉害, 还让她去拍了片看看肺,检查无大碍, 她取了药回家。
回到了家。厨房也冷冰冰, 言蹊也不想动, 打电话让外卖送了粥过来。
生活没有了规律,在安之中小学的时间里,为了照顾小孩子的饮食, 三餐加甜点,汤水都是充足的。她从不用担心,饮食也是规律的,所以那几年频繁的加班加点,她身体一直都很好。安之很小就会做饭,再到后来,言蹊就偷懒了,回到家就一定会有热饭热菜,晚归有灯有人。
到了安之上大学,她回去了电视台的房子,吃食堂,周末回老宅吃。有再到后来,她们段时间吃了什么也会拍上微信告诉彼此。
那是言以南婚礼后,她们一天到晚发不完的微信。
言蹊又咳起来。
原来那时已经开始了吗?
不,或者更早。
早得多。
言蹊吃了粥,又吃了药。在床头放好了水,咳嗽药水,然后合被打算再睡一会。
她想到了在乡下的台风夜的那个吻。
安之温软的手指放在她的唇上,隔着手指亲吻她。
那样克制又纯净的吻,充满了小心翼翼的爱恋。
那是属于安之的吻,属于安之的唇,属于她的香味,呼吸。
只要一想到,移开手指,她们的唇瓣就会碰到一起,她们就会接吻。
一想到这里,言蹊的心就颤栗起来,无法入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