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刺杀我的任务,可有时限?”
陆淮柔被问的一愣,移开手臂去看他。见那人收回擦药酒的手,顺便帮他理好中衣,一脸认真的看他,便老实的回答,“一个月。”
秦大侠神色一凛,“这是想置你于死地?你们教主竟然也同意?”魔教总坛在渝州,距离此处甚远,光是往返路程快马就需二十多日。
陆淮柔的脸色突然难看起来,埋头有些艰难的措辞,“教主一直想,收我做,做……做妾。”他说到后来,声音越来越低,可惜再低也被秦大侠听了个正着。秦砚之的心里顿时掀起了惊涛骇浪,没等他发作出来,陆淮柔又接着道,“但是师父和师兄一直护着我,教主早就心生不满了……他们就是想趁这次机会,打压师父一派,再把我……嗯……以任务失败需要惩处的理由,交给……”
他没有说完,秦砚之也知道是要把他交给谁。心里顿时杀意弥漫,森森杀气不可控的从秦砚之身上散出来,惊得陆淮柔一哆嗦,抬起头来看他,瞬间被那人阴冷嗜杀的恐怖神色吓得呆住,脸上的血色褪了大半。秦砚之看见他如同受惊小鹿般的不安眼神,赶紧控制自己,“抱歉,吓到你了?”
陆淮柔双唇紧抿着,过了一会才说话,声音有些颤抖,满是试探与小心,“你是不是觉得我……我……不干净……”他一字一句说的很慢,“我没和教主……我一直很小心的……”
秦砚之立刻明白过来,对方误会了他的怒气,苦笑着解释道,“你想什么呢,我不是讨厌你,是被你们教主恶心到了。”
他的话瞬间让陆淮柔羞红了脸,拉过一边的棉被,慌慌张张的遮住了脸,支支吾吾半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倒是秦砚之似乎并不准备轻易结束这个话题,继续问道,“既是这样,你的师父师兄怎么还让你下山执行任务?”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手去拉那人罩在脸上的棉被,让他好歹露出眼睛鼻子,免得被闷到。
“师父师兄的意思是,让我再也不要回去……”陆淮柔不愿意松开棉被,两只手牢牢地抓住被沿,两人较起劲来。
秦砚之见状一只手覆在对方的手上,温声劝,“乖,别闷到了,好歹把鼻子露出来。”
陆淮柔这才松了力道,小心翼翼地顺着对方的力道拉下一点被子,露出了水汪汪的桃花眼和小鼻子。然后他就发现对方仍然握着他的手,秦砚之的手比他的大些,掌心温热,掌间附着一层薄茧。握住他的力道不轻不重,却严严实实的包裹住自己的手,他轻轻的挣了挣。
本以为这样动了动,对方发现后就该松手了,谁曾想秦砚之反而握得更紧。“那你现在,是不准备听师父师兄的话了?”
陆淮柔脸上原本的热度还没褪下去,现在又添了新的红晕。他更加用力的想要收回自己的手,没想到对方一点都没有要放开的意思。“我不能这么自私,师父师兄会有麻烦的。”
秦砚之久久没有回应,他的沉默让陆淮柔有些不安。陆美人悄悄拉回一点被子,借着被子的遮挡偷偷的去瞧那人的脸色。只见秦砚之目光灼灼的盯着他,陆美人霎时间差点以为自己是被老虎盯上的兔子。
其实秦砚之对于他的答案早有预料,况且就此离开并不是最好的解决方法,只要魔教存在一天,他就没有办法自在的生活,只能东躲西藏。最好是让魔教覆灭后再离开,可是魔教何时才能被抹杀,没有人知道。一想到他这次回去,十有八九清白不保,秦砚之心里就忍不住一阵烦躁。
他想劝他,却知道自己如今根本没有立场。
心里的思绪是翻江倒海,然而秦砚之没有再问他,也没有劝他,他松开了紧握着对方的手,抚了一下那人眼尾的粉红色小花,转移了话题。“话说,你都不问我,把你带到了哪吗?你就不担心我对你做什么?”
他俯下身,靠近陆淮柔,呼吸间的热气喷撒在对方脸上,声音变得暧昧,“我可是登徒子,你不怕?”
陆淮柔经他这么一说,这才恍然想起自己原本是要问他的,结果被绊倒受伤的事打断了。他扭开脸,同时伸手推开对方,不自在的说道,“我是要问你的,后来不是摔倒了吗……”
秦砚之纹丝不动,“这里是我望云阁的上好雅间,我最近住在这儿。你客栈的房间我帮你退了。”
“退了?!你怎么都不问我就擅自做主!”陆淮柔神速转过头来,鼻尖贴鼻尖的质问对方,“那我住哪?还有好几天我才能回教中呢!”
“当然是住我这了。你不是要杀我吗?我这可是给你机会。”秦砚之笑起来。
“你!”陆淮柔语塞,他一时竟想不出理由反驳,只能拼命拒绝,“我不要!我不想杀你了还不行吗?”
“别拒绝的这么快嘛!先听我说说条件怎么样?”秦砚之坐起来,见他起身,陆淮柔也一起坐着。之前忙着给他处理腰腹的伤,这时才注意到陆淮柔脖子上他留下的鲜艳红痕。过了大半夜,这痕迹没有丝毫消退。
看着自己在他身上留下的吻痕,秦砚之眸色渐深,之前躁动的心也奇异的被抚平了一些。被看的人却毫无所觉,只耐心等待他的下文。
秦砚之的心思瞬时间百转千回,早在他转移话题的时候,便已经想好了要挖一个怎样的坑,才能让这个小呆瓜心甘情愿的跳。
“你可以不用这么快回去,我可以让人帮你伪造极重的内伤,骗过魔教的人。但是相对的,在你回去之前,要每天都和我呆在一起。怎么样?”
陆淮柔犹豫了,确实,如果自己带着一身伤回去,就算是任务没有完成,但是鉴于秦砚之的武功之高,自己也算是拼尽了全力,到时候师父师兄说起情来也简单许多。只是要和这登徒子呆在一起,自己又打不过他,谁知道他会不会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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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很容易理解,就算是被轻薄,人们也宁愿是被一个风流倜傥的英俊剑客轻薄,说不定自己还赚了。再想想教主那副口水横流的样子,陆淮柔打了个冷战。
他根本没得选择。见陆淮柔认命的垂头不说话,秦砚之自知妙计得逞,登时飘飘然,手脚麻利的脱了外衣,朝陆美人身边挤去。
陆淮柔大惊,扯过被子裹住自己,“你,你,你干嘛?脱衣服作甚?”
秦大侠厚脸皮的道,“这房里只有一张床,一床棉被,我不睡这睡哪?再说了,刚刚说好的,你要每天都和我呆在一起。每天,从早到晚,十二个时辰。”
“!”陆淮柔不知道自己约定了这么吃亏的条件,登时后悔,还没待他说出反悔的话,就被秦砚之一句君子一言驷马难回给堵了回去。
尽管陆淮柔努力往床里面缩,第二天醒来,他却枕着秦砚之的一只胳膊,半睡在他怀里。秦砚之早就醒了,一动不动的盯着他看。
秦大侠还从来没和人同床共枕,安稳地睡上一夜过。在云宫派,师兄弟三人是一人一间屋子的。即使后来与别人一夜风流,秦砚之也是做完就走,绝不留宿。他从小谨慎敏锐,若有外人睡在身边,会一夜惊眠。
昨晚的行为大部分只是为了逗弄这人,也想试探自己对于他的底线。意思就是秦砚之本来没准备真的和他共睡一张床,只等这人睡着后他便到床塌下将就一晚。待明早醒来,再说是被陆美人不雅的睡姿踹下的床,看看这人会有怎样有趣的反应。
然而现实是,昨晚睡前,两人一人一边,中间的距离可以再睡下一个人,待陆淮柔睡熟,他不一会也迷迷糊糊的睡着了。今早醒来,竟发现对方枕着自己的胳膊,两人身体紧挨,中间的距离别说一个人了,连只手都插不进去。
发现了自己潜意识里对于这人的定义,秦砚之心下巨震,立刻想要抽出胳膊,起身下床。不曾想他刚动,陆淮柔就像小动物一样哼唧了两声,抓住了他的胳膊,向他怀里挪了挪,秦大侠顿时僵硬如木。
陆淮柔睡着的时候很孩子气,这一点在秦砚之把他从客栈抱回妓馆的时候就发现了。他喜欢紧紧的裹着被子团成一团,缩在角落里,喜欢向温暖的地方蹭,被移动的时候会发出小动物一样的呜咽声。他的睡颜少了几分艳丽,多了几分可爱,小小的一团让人觉得绵软可捏。
最重要的是,陆淮柔睡觉意外的沉,一般的动静是吵不醒他的。这让秦砚之觉得很惊奇,习武之人睡眠时也能敏锐的察觉外界的变化,像他这样心宽的着实不多见。也不知他是一直这样,还是因为秦砚之在身边才会如此。
本来准备起身的秦大侠,看见对方睡梦中无意识的动作后,心下一软,没有离开,反倒任由对方压着他的胳膊,自己细细的看他的睡颜。所以陆淮柔醒来后,就看见对方炯炯有神的盯着自己。
秦砚之这是第一次看见对方从睡梦中醒来的模样,陆淮柔刚醒的时候永远是懵的,脑子不转弯,他只会下意识的做出动作。他半眯着眼望着秦砚之,不知道有没有认出对方来,眸子里一片薄雾,朝他伸出双手,奶声奶气的喊道,“抱抱……”
秦大侠彻底石化了。他结巴道,“你,你说,什么?”
陆淮柔就像有起床气的孩子,立刻嘟起了嘴,不高兴的嘟囔了两声,又闭上了眼睛翻了个身。过了一小会,他又翻身回来,再次睁开眼,眼神一片清明。发现自己的姿势后,立刻起身后退,可惜床上的空间并不大,他只稍稍退了一些,后背便抵住了冷硬的墙面。
秦砚之还在刚才的冲击中没有回过神来,仍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发愣。直到陆淮柔唤了两声他的名字,他才恍若梦醒,也准备起身,结果发现手麻了。陆淮柔满脸通红的说了声抱歉,便去帮他揉失去知觉的那只“枕头手”。
接下来几日,秦砚之发现,陆淮柔每次睡醒前,大多数都有一个三岁半时间,他自己对这段时间记忆模糊,这段时间最多也就半盏茶不到。如果陆淮柔以孩子的状态撒娇时得到了回应,这段时间就会长一些,如果没有,这段时间就很短。如果身边没人,他就不会撒娇,而是像幼儿一样哼唧几声便醒来。
秦砚之对此很是惊奇,却没有同陆淮柔提起此事,颇有些独占这个秘密的意思。
第7章 第七章 新丰美酒斗十千
接下来的日子,下棋对饮,听书闲逛,煮茶夜聊,轻松自在,闲适安乐。秦大侠每日好吃好喝的供着陆美人,也从不提要找妓子小倌寻欢作乐。这种感觉很微妙,比起情人来多了些规矩守礼,比起朋友来却又多了些亲密无间。
对秦砚之来说,生活却有了更大的不同,他开始重新服用控制欲望,调节身体的药,因此虽每日对陆美人言语动作调戏,却不曾真正出手。这倒是大大的宽慰了陆美人的心。
第五日,秦砚之带陆淮柔出发寻找那个能伪造内伤的高人。从两人如今所在的云州出发,到那个高人所在的商州,快马需七八日,以秦砚之的速度赶路就需一两个月了。他完全不着急,两个人悠悠闲闲的上了路。
云州除了与商州交界处的山水外,大多是平原,城镇间相隔并不远。望云阁位于云州的东北角,紧挨着京城,二人需横跨过整个云州,才能到达两州交界。
天气尚热,秦砚之带着陆淮柔傍晚开始赶路,第二天早晨落脚休息,以此避开午时的当头烈日。
某日清晨二人恰好行至云州的云起镇,便寻了个不错的客栈休息。陆淮柔倒头便睡,秦砚之坐在床边,也顺势靠了一会儿。他的武功练到这等地步,已经不需要过多的睡眠,陆淮柔则不同,兴许是以前被魔教教主吸过功力,损了本原,他很容易疲累,睡觉时也格外的沉。秦大侠对此很是不放心,因此总是为他守床。
临近午时,秦砚之将陆淮柔喊起,二人下楼至大堂吃午饭。午时的大堂很是热闹,两人等了一会才等到一张空桌,刚刚坐下没多久,便进来了一对男女。许多人都被他们吸引了目光,大堂的喧闹声稍稍平静了一点。
男子在前,蓝边白袍,背着一样不小的物件,用布包着,看形状大概是琴。面容很是俊秀,腰间佩着半块青玉,黑发冠起,神色清冷,气质斐然,举手投足间尽是优雅。
女子紧跟其后,嫩黄衣裙,发上簪着数朵簪花,脸覆纱巾,只露出一双明亮的眼,右手执着一把细长的剑,腕上戴着银镯,行走间留下淡淡的馨香,美丽大方。
男子在大堂里环视一周,目光最后落在秦砚之的身上。这二人行至桌前,男子冲秦大侠客气的抱手,“这位兄台,午时人多,不知可否容我二人暂时共桌?”
秦砚之这时才抬眼扫了他们,随即望向陆淮柔,温声道,“柔儿,你看如何?”
平时两人相处,陆淮柔自然是唤他全名,秦大侠从没个正经,淮柔,柔儿,宝贝,交替使用,陆淮柔多次抗议无效,也就由着他了。
那男女二人闻声便也一同望向他,陆淮柔今日穿的是墨绿衣袍,衬得他愈发莹白,长发用银环束着,银遮面挡住了半张脸,气息柔和,声音更是悦耳,“可以,请坐。”
四个人一人坐一边,秦砚之的气场很容易引人注意,那后来的二人都在隐秘的打量他。秦大侠不为所动,专心的询问陆淮柔想吃的菜色。
陆淮柔的注意力却集中在这对男女身上,秦大侠很是不满,伸手捏了一把他的软腰,“你有功夫不如多看看我。”
陆美人最是怕痒,气呼呼的打掉了这人不安分的手,又用水汪汪的桃花眼狠狠地瞪他一眼,小声的埋怨,“不许乱摸!”
被埋怨的人毫不在意,仍旧巧笑着凑过去,背琴的男子适时打断道,“今日多谢二位,在下姓杜,不知两位兄台如何称呼?”
秦砚之转头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御音门杜亭雪杜门主,你怎的出现在云州?”
杜亭雪丝毫没有被看破身份的惊讶,微微笑道,“一别数年,秦兄安好?”
杜亭雪是御音门现任的门主,其实他同秦砚之的大师兄差不多年岁,只是原门主在四年前为魔教人所杀,杜亭雪作为大弟子自然接下了这份重担。
当时他的小师弟顾云飞中了魔教的毒,那毒奇特,青玉门有本事的几位云游去了,传说中的宋神医又找不到,杜亭雪只得背着师弟攀上云宫山,求云宫派赐药。那时秦砚之还没下山历世,两人因此在云宫中有了数面之缘。
因着云宫派这份恩情,杜亭雪对云宫派中人很是客气,因此他虽比秦砚之大上许多,却一直喊他秦兄。
秦砚之向来脸皮厚,被人这么喊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大方的回应道,“如你所见。”
杜亭雪自然之道这人何意,看了看陆淮柔,但笑不语。
与杜亭雪一道的女子听见二人的对话愣了愣,很快明白了这银衣男子的身份,“袖水坊柳霏纱,失礼了,秦大侠。”
陆淮柔听过柳霏纱的传说,忙好奇的盯住了她的面纱,想看看是怎样的绝色。相反的,秦砚之的反应堪称冷漠,他只淡淡嗯了一声,便再次伸手去捏陆淮柔的腰,以示不悦。
柳霏纱对这个传说中的少年英才好奇已久,今日突然见到,惊奇之下便不停的打量亲密非常的二人。虽然十分好奇秦砚之身旁之人的身份,但是杜亭雪都未曾开口询问,她一个女子,自然不好挑起这个话题。
秦砚之的威名来源于他下山不久后与魔教四长老的一战。虽然从他口中说出的过程很轻巧,但是那一战在旁人眼里,着实惊险与惊奇。秦砚之以一敌百,半个时辰内将四长老连同他的所有部下全部绞杀。
魔教的长老是按武功排位的,总共有八个,排位越高,武功越高。秦砚之下山不过两个月,就堂而皇之的杀了魔教一位大人物,前一阵又杀了一位五长老。魔教对他很是忌惮,早在四长老身死后,魔教就派了不少人马来取他性命,最后无一例外的全部死在他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