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你想的那样。”陆煎水笑了笑, “我的心思岐木城上下应该都清楚,就他不知道。”
“你为何不亲口告诉他?”
“太在乎,所以有畏惧。”陆煎水垂眼, 用茶杯盖拨了拨杯面上浮着的茶叶, “有时候我会想, 他说不定不是不清楚我的心思, 而是知道了却装傻, 若是他不愿, 我说出口,说不定连现在拥有的都要失去了。”
他轻声说:“我不敢的。”
“……”
陆煎水抬眼,琉璃般的眼眸细细对上祁昭的眼, “所以,祁先生可愿告诉我?”
陆煎水此人城府极深,温和的表象本就容易让人卸下心防,后面说的话又或多或少带着示弱和柔软。若是从前,祁昭恐怕早就心软了,但见过秦修心如死灰的模样后,他不敢赌。
二人视线相对,一人温和一人警惕,半晌,陆煎水摇头笑了笑,“谢慎说你心如明镜,我原本不信,现在看来却是我错了。”
“我只是觉着,陆城主性子谨慎,该不会对萍水相逢之人轻易交心,所以不敢信。”
“祁先生这却是误会我了。”陆煎水眉眼依旧温和,措辞一番后,道,“我也不知是为什么,总觉着那些藏在心里的事是可以给你说的……我是如此,想来舍弟也是。”
祁昭静了一瞬,问小九:“这是在说我与生俱来拉郎配气场么?”
陆煎水坐在窗边融融笑着看着祁昭,“我希望祁先生可以信我。”
祁昭暗自叹了口气,终于是开了口:“陆小城主的愿望是……他想上你。”
陆煎水一愣。
浓浓的惊喜在他眼底慢慢浮了上来,明明是沉静温和的人,却在这一刻突然无措起来,“也就是说……他也是喜欢我的对不对?太好了,太好了。”
他连着说了许多个‘太好了’,语气里的欢喜一览无余。
小□□价。
虽然这样说别人不大好,但祁昭觉着形容的其实没错,刚要应和一声,就听着小九又开了口。
祁昭:“……”
不久,陆煎水冷静了下来,又成了之前温和内敛的模样,不过眼里的欢喜还是掩不住,“依他的性子,应当是问了你法子的,祁先生怎么说的?”
祁昭老脸一红,“咳……色,色诱。”
“如果没能成功,最后你们打算怎么办?”
“……用药把你迷晕后,咳,送到他床上。”
陆煎水目光意味深长起来,沉思片刻后微微一笑,“这倒是个不错的法子。”
祁昭满心复杂看了他一眼,却发现陆煎水耳尖不知什么时候悄悄红了。
“我想祁先生现在应当也是为难的,不如这样。”陆煎水看向祁昭,“我觉着这法子不用改,至于如何诱,我到时写下来,先生直接誊写后给他就是。”
说着,他红着耳尖向祁昭说了一下他的大体思路,听完,祁昭觉着他比谢城主还要心机狗,问:“既然已经知道是两情相悦,何必还做这些?”
话音落下,便看着陆煎水笑了,眼神温柔缱绻,低声说:“他想要什么,我都会给,既然他想要做勾人的那方,我便如他愿。”
祁昭被他眼里的柔情万种刺的抖了抖,“好。”
陆煎水笑着斟茶递过去,“那就拜托祁先生了。”
祁昭怀揣着对陆作冰的愧疚感点了点头,将杯子里的茶饮尽,起身出了书房。
……
正午过后,陆煎水便将他写好的东西送了过来,满满五页纸,还带着七八本风月卷,撩的不能再撩。
如此精心布下的温柔局,是个人都逃不了,何况陆作冰本就对他喜欢的紧。
祁昭心情复杂把手里的宣纸放下,眼角余光便看见陆作冰从院门缓缓走了进来,急忙将宣纸藏好,忐忑等着他。
不久,陆作冰推门进来,淡淡问:“你怎么有些紧张?”
他今日又成了女装大佬,穿着件大红金纹的襦裙,云鬓红唇,惊鸿一瞥的高贵。
见祁昭不说话,他歪了歪头,疑惑的看过来。
因为我不擅长撒谎。
祁昭心里这么想,面上艰难笑了笑,“没,没有,坐。”
陆作冰慢条斯理在他对面坐下,“我听说你方才被我哥叫去了,说了些什么?”
“就是随便问些事,毕竟我现在住在城主府,大城主谨慎些也是对的。”
陆作冰没怀疑,毕竟这也不是他想要问的事,闻言嗯了一声,又问:“那……你现在有什么想法了么?”
祁昭手指一顿,下意识朝抽屉看了一眼,半晌,沉重点了点头,道:“有了。”
“什么?”
陆作冰面上虽然还是没什么表情,但眼睛却比之前亮了不少,细细看着祁昭。
祁昭不由更愧疚了些,但也清楚陆煎水不会害他,便开了口:“我觉着色诱这条路可行,至于怎样合适,我这里有几本……咳,你可以看看。”
陆煎水给的纸上说要循序渐进,祁昭就把最上面的那本先给了他,陆作冰翻开看过去,睫毛颤了颤,依旧面无表情,耳朵却红了。
他和陆煎水是真的像。
祁昭小心翼翼瞄了一眼,“你觉着怎么样?”
“嗯,挺好。”陆作冰红着耳尖把书收了起来,眼神淡淡的,“如此,我就先回去了,若你之后还有什么想告诉我的,就去寻我。”
祁昭应下,“好。”
陆作冰便起身出了门,绣着金边的裙摆从青石路上掠过去,身影渐渐消失了。等到他彻底看不见,祁昭回身,看见谢慎站在院子里的木芙蓉边上,正看着他温柔的笑。
祁昭走了过去,“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陆作冰说要走的时候。”谢慎笑了笑,“陆煎水找你了?”
“你走后就把我唤了去。”祁昭说,“我原本还发愁陆作冰想做的事不好做,没想到他们居然是双箭……嗯,两情相悦,就是陆煎水还是要做戏,虽然是温柔局,但我还是有点小愧疚。”
“他们的事,看他们自己造化就是。”谢慎不是很在意。
祁昭点了点头,突然想起谢慎临走说的话,“不过你不是说傍晚时才回来吗?现在刚过中午,怎么了?”
谢慎还未说话,窗外的木芙蓉先开了口。
“哎呀,你这人怎么这么笨?人家明摆着是不放心你才特意赶回来的,你居然还问。”
木芙蓉的话谢慎也是能听见的,他悄悄别开眼,什么都没说,看着像是在不好意思。
好可爱。祁昭最喜欢他这个样子,弯着眼睛笑了起来,谢城主眉眼微垂,低头用唇把祁昭想要说的话堵了回去。眼看着干柴烈火,一触即发,却突然听着有人干咳了一声。
旖旎的气氛瞬间烟消云散,祁昭和谢慎看过去,孟然和徐岩站在门口,尴尬笑了笑,“你,你们好啊。”
说罢,看到谢慎的脸色不太好,急忙又道:“我们不是故意偷看的,只是门没关,是它先动的手。”
祁昭:“……”
谢慎:“……”
祁昭红着脸退后一步,“你们怎么来了?”
“喊你去演武场。”
“喊你去梨花街。”
孟然和徐岩异口同声说。
祁昭偷瞄了谢慎一眼,见后者眼睛眯了眯,有点想笑又有点怂,忍回去了。孟然迷迷糊糊看着祁昭,一点眼色都没有,“祁昭昭你看谢城主做什么?要不要跟我去?”
说罢,自问自答,“要的要的。”
祁昭被逗笑了,偏头问谢慎:“你还要出去么?”
他是想着如果谢慎不出去,他也就不去了,孟然和徐岩清楚他的意思,齐齐眼巴巴朝着谢慎看了过去。
谢慎轻声一笑,手指在祁昭脸颊抚了抚,“我稍后要去寻陆煎水,你同他们去吧。”
“多谢谢城主。”孟然眼睛一亮,上前扯住祁昭袖子,“我们走吧。”
祁昭说了声好,对谢慎笑笑,和他们一起出了门。
究竟是去梨花街还是去演武场。
出门后,孟然和徐岩难免为此起了争执,孟然虽然看着傻白甜,但其实油盐不进,徐岩没办法,不耐烦道:“你这么不想去演武场,是不是因为太弱了,怂?”
饕餮花血脉居然被人说怂?!
孟然浑然不觉徐岩这是激将法,怒了,“去就去!”
小老板愤怒的转身,徐岩对祁昭扬起一抹得逞的笑,跟着走了过去。
演武场。
岐木城的演武场与凤凰城相差甚远,有些简陋,一间大殿里立起一座四方石台,看着甚是不起眼,但上面的石纹其实是结界阵法。
因着岐木城强者为尊,讲究的是以武会友,演武场里人很多。祁昭走进去环视一圈,只有角落里还有空位,他刚想过去,看见边上坐着的人后,顿了顿。
一身漆黑,面上带着银色面具。
是不夜。
徐岩也看见了他,小声道:“这不是凤凰城的不夜么,不过他在这里也不奇怪,喜欢比试的都愿意来岐木城。”
孟然不认识不夜,但他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兴奋的很,见那边有空位便拉着徐岩和祁昭走了过去,听到有人靠近,不夜抬头淡淡看了他们一眼,倒是没什么其他的情绪。
三人在角落坐下,祁昭右边就是不夜,他们挨得很近,动一下手指就能碰到不夜的披风。也不知是不是错觉,祁昭总觉着不夜身上有股血腥味,不浓,但如影随形。
他忍不住往左边挪了挪,注意到他的动作,不夜抬眼,“我记得你。”
祁昭一怔,随即反应过来,颔首道:“我也是。”
不夜没回应,仿佛没听见一般,又垂下了眼睛。
孟然和徐岩没注意他们这边的情况,兴致勃勃看着石台,不久,演武场钟声响起,孟然兴奋的扯了扯祁昭的袖子,“开始了开始了。”
祁昭看过去,岐木城比试不拘小节,不分灵植师和修者,点到为止各自有分寸。
现在站在石台上的是一修者和一灵植师,都是四阶,按理说比武力灵植师是赢不了的,不过在岐木城城民这里,一切皆有可能。
灵植师站在石台左边,怀里抱着盆金属灵植,血脉藤蔓和灵植的藤蔓缠绕在一起,在半空中铺成一张巨大的网,朝面前的修者笼下,同时还分出一部分灵力从两边绕过去,蓄势待发。
祁昭注意到灵植师带着的是和他的血脉属性相生的草木,脚下也在走八卦,是个有底子的。面前的修者也不弱,是雷属,气势很足。
孟然探过头,“祁昭昭,你觉得谁会赢?”
“应该是灵植师。”
孟然点了点头,从怀里掏出一把灵石,“那我下注了。”
这是什么操作?
祁昭转头,才看见角落那边还有一人,手里拿着一块纸盘,上面还挂着布,写着,买定离手。
孟然把灵石放过去,“祁昭昭,一会儿你去和徐岩打,我问过了,他打不过你,到时候我就把我所有钱都押上去。”
徐岩在边上幽幽开了口:“我听见了,下次说我弱能小点声吗?”
孟然满不在乎耸了耸肩。
祁昭笑眯眯看他们斗嘴,又过不久,石台上的比试结束,赢家果真是灵植师。
二人在上面躬身后下了石台,孟然欢欢喜喜把赢得灵石拿了过来,“祁昭昭,晚上去逛梨花街的经费有了,当然,徐岩就可以回去了。”
徐岩撇了撇嘴,“我先上去了,祁昭你来不来?”
“我先不去了。”祁昭摆摆手,徐岩点头,独自上了石台。他上去后,祁昭下意识往右边一瞥,突然发现不夜不见了。
祁昭心里一跳,急忙看向石台,徐岩的对手已经上去了,不是不夜。
看来不夜是走了。祁昭心里虽然有点疑惑,但也忍不住为徐岩松了口气。
徐岩此次的对手是四阶灵植师,比徐岩少了一阶,实战也没他多,很快就败下了。徐岩与他互相躬身后,没下去,朝孟然扬了扬下巴,“孟然,要不要上来比试比试?”
“他是不是在挑衅我?”孟然转头。
祁昭憋笑,“没事,他可能是因为不知道你的饕餮花血脉,你上去吧,我下注押你,记得争点气。”
孟然严肃点头,起身上了石台。祁昭趁着空当把刚才孟然迎来的灵石全押了他,而后就托着下巴往上面看。
因为孟然的外表太人畜无害,徐岩怕伤到他,一开始没使全力,走了三招后便感觉不好。孟然一心开小饭馆,确实没什么实战经验,但他的血脉就是天赋,半点不保留横冲直撞,也足够了。
而且他还是六阶修者。
这场比试几乎没什么悬念就结束了,孟然收回手,对祁昭比了一个手势。
祁昭对他回了一个手势,从下注的人那边把灵石拿了回来,不少,孟然回来后看见,顿时开心了,“来来来,今晚我们随便吃,随便玩。”
徐岩跟在他身后,衣服下摆被划拉了几道口子,抹了把脸,“真的是……果然不能以貌取人,会吃亏。”
祁昭笑了笑,“你们还要继续看么?”
“都行,你呢?”
“那就看看好了,在你们之前上去的那个灵植师,我觉得挺厉害,多看看多懂点套路也挺好。”
孟然和徐岩自然不会拒绝,重新在他边上坐下了,坐下后,徐岩往不夜之前的位置看了一眼,“不夜走了?”
“你上去的时候走的。”
“有个性,来了却不上去,看不懂。”
孟然啧了一声,没再提不夜。三人在演武场里待了差不多两个时辰,眼看着要到黄昏了,孟然站起来,“祁昭昭,我们去梨花街?”
这时候演武场里人剩的虽然不少,但是套路基本都一样了,祁昭就点了点头。孟然笑眯眯蹭到他身边,嫌弃的看了徐岩一眼,“你去不去?”
徐岩特别有志气,“不去。”
这这中孟然下怀,孟然弯了眼睛,“好的好的,那你可以回家了,早点睡……祁昭昭,我们走。”
徐岩很生气,但是也不好意思开口说去了,祁昭笑着摇了摇头,和孟然一起去了梨花街。
梨花街。
这条街上买卖的东西尽是与草木相关的东西,琳琅满目,祁昭进去看了一圈,眼神就收不回去了。
孟然带着他进去,“你要不要给洒金街的草木们买点东西?对了,我记得你之前每天都抱着一株蛇纹木,它去哪里了?”
祁昭揉了把脸。
孟然蹲在摊子前,“你过来看啊,我觉得这个花盆挺适合蛇纹木的,是不是特别神秘?”
祁昭随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那是个通体漆黑的花盆,上面覆盖着麒麟纹,看上去和之前他送谢慎的麒麟纹佩差不多。
他眼神晃了晃,孟然一看就知道他看上了,特别财大气粗的挥了挥手,“摊主,这个,这个,还有最边上的那个。”
祁昭还没反应过来,孟然就把麒麟纹的花盆放到他怀里,里面还放着相衬的小木铲,另外也带着一条墨色的绳子,应该是可以捆着固定草木的。
用来捆谢城主的话就有点污哦。
祁昭摸了摸鼻子,“多谢。”
“不用客气。”
二人继续往下走,走了一圈后,祁昭买了不少东西,但孟然手里还是空空如也。
“你不买东西么?”
“这里什么吃的都没有,我都不喜欢。”
祁昭笑了,“回头我做桂花糕给你吃。”
“祁昭昭还会做点心?”孟然有点惊讶,随即笑起来,“那我就好好等着了。”
梨花街并不长,祁昭和孟然又往前走了一段路,就看到了尽头。孟然有点困了,一直在旁边打哈欠,此时天边也暗了,城主府里还有人在等他,便决定回去。
回城主府的路上会路过客栈,祁昭把孟然送了回去,抱着怀里的花盆回了城主府。
谢慎却不在。
祁昭找城主府的人问了下,得知谢慎从陆煎水那边出来后就出门了,到现在也没回来。
祁昭把花盆放在窗台,沐身出来后不久,谢慎也回来了,神情有些疲惫。他到桌后坐下,祁昭给他倒了杯水,“去哪里了?这么累。”
“有点事,还好。”谢慎看着他,半晌,突然问,“你明天有事么?”
祁昭摇了摇头。
“如此,明日我带你去个地方。”
“嗯?什么地方?”
祁昭疑惑的看过去,谢慎垂眼,从怀里拿出一块青色的木牌,淡淡开了口。
“拍卖行。”
作者有话要说: 陆煎水:“你说我弟想上我?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