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什么明显的被你跟了一路的车?或者是在你之前有哪辆车停了你才跟着停的?”宋海林问他。
卢永斌一听,这不得了,难道那小哥是个跟踪别人的变态杀人狂?不得了不得了。
他一哆嗦,认真想了想,再一五一十地说:“好像是没有,我真没注意到是跟着哪辆车。”
“那人有什么主要特征吗?”宋海林问。
“我不说了吗,警官你这记忆力不行啊,不都说你们警察听人说话说一遍连个标点都……”
“说重点!”宋海林一下子没了耐心,吼了他一声。
不落,卢永斌在心里补上了后半句。
真没想到这卢永斌这么能叨叨,刚开始审讯的时候不见他这么活泼,可能是被吓傻了,现在慢慢缓过来之后就开始满嘴跑火车。
出租车司机是不是都这么爱说话?宋海林心里想。
卢永斌被宋海林一嗓子吼老实了,“我一开始不就说了么,特征可明显了,是个瘫子,坐轮椅的。”
宋海林心想他那十句话里总共就半句是重点,谁能句句都往心里去啊。
一听轮椅俩字儿,宋海林习惯性地紧张。
这些年来都是这样。
他甩了甩脑子里思维定式的干扰,说:“继续。”
“继续什么啊警官?”
“继续说特征,”宋海林说:“珠城这么多坐轮椅的,从哪儿开始排查啊,光是轮椅你怎么确定他是腿不好,不少病人都坐轮椅。”
卢永斌这回倒是很确定,“就是个瘫子,我见了,不能走道儿的,他进后座的时候是自己胳膊撑着进去的,我还想搭把手来着,结果人家不用,还自己把轮椅给折了拖进来的,一看就是个自立自强的好人,比现在不少年轻人都厉害不少,现在的年轻人啊都不行,一个比一个娇气,有些人连……”
“说重点!”宋海林再次拍桌子。
这个卢永斌,忒烦人了,比导航不知道烦多少倍。
其实他平常不会这么没耐心,但是越听卢永斌往下说他就越慌,怎么听怎么和苏慎像。他太了解苏慎了,了解到,从卢永斌描述的几个动作里,就能想象地出当时的画面。
他害怕苏慎和这件事儿扯上什么关系,真心实意地害怕。
个小行李箱都得让司机给帮着拿到后备箱里,卢永斌自己在心里补全了话。
“就,是个年轻人,长得挺文气的,一看就是个学习好的,指不定……”宋海林看他又要顺着跑火车,瞪了他一眼权当警告,卢永斌缩了缩脖子,“说重点,说重点——也没重点了,就是挺文气,头发不长不短,尖尖脸,眼睛不大不小,这怎么说啊。”
宋海林心里不住地发抖。
他不大敢把苏慎的照片拿出来让卢永斌认认是不是。但实际上,他心里已经是觉得八|九不离十了,单从上车的动作来看,就差不多了。
“对了,我记得之前有个警官问过这事儿啊,怎么又来问一遍?不过上回那个警官没问这么详细,我就说了个坐轮椅的瘫子他就没再继续问了。”
卢永斌又开始在那儿叨叨些没用的,宋海林没空听他说话,自己走着神儿。
“警官警官。”卢永斌叫了他两声儿。
宋海林不耐烦地回了神,装作没听清楚似的,说:“你再说一遍。”
卢永斌又重复了一遍。
宋海林听完心里升起来些疑惑,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但是抓不住,他问:“谁问过?”
“就那个你们都管他叫头儿,是不是个大官啊?”卢永斌说。
朐施然?
他知道了这件事儿,为什么不继续问下去?第二个客人很可能是目击证人,他为什么不光不追问还忽略了?是因为觉得不重要吗?
宋海林脑子乱成了一团麻,他辗转了很久,最后才一咬牙,把手机拿出来,在很多照片里来回选,最后挑了一张穿着校服只到肩膀的一张,拿给卢永斌看。
如果注意看,能发现他的胳膊轻微有些发抖。
卢永斌看了一眼就松了口气似的,“这个就是那个瘫……那个第二个客人。”
原来警察认识那个瘫子小哥啊。
宋海林听见他这话一下子沉了脸。
苏慎拿着电脑在病房里噼里啪啦打字,他点开博导发的邮件,还瞄着桌面上的手写材料,一心好几用着。
胡宇然听着打字敲键盘的声音,不光不觉得吵,还挺安心。
“苏慎,你想过以后干什么吗?”他突然问。
苏慎愣了一下,敲键盘的声音也停了一下,不过立马又接上了,他边打字边说:“没想过。”
“真的吗?我觉得你像是那种喜欢做规划的人。”胡宇然闭着眼睛,声音轻飘飘的。
确实,苏慎自己也这么觉得,他是那种喜欢做规划的性格,小时候甚至就已经把他七十岁的生活都想好了。
不过他是后来才明白,规划这种东西,最鸡肋不过。人的想法,归根到底没用,任何现实,任何宿命都不会因为某个人的主观想法去改变。
客观的变化永远都是猝不及防的。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原因。
苏慎直接反问胡宇然,“那你想过吗?”
胡宇然没回答他。但是他明白了苏慎是什么意思。
他和苏慎在这方面很像,都是习惯性做规32 应该和苏慎不愿意去想以后是一样的原因。因为没有以后。
不存在的东西,想它干嘛呢?
胡宇然没有以后了。他是个病患。
苏慎也没有以后了。他是个罪犯。
苏慎和胡宇然诡异地安静了下来,整个病房里只剩下了敲键盘的声音。
这时候突然门被敲响了。
“您好,警察。”门口的人说。
作者有话要说:
请假,明天不更。
后天会更。
第61章 第六十一章
“苏先生,还记不记得在10月23号那天中午你去了哪里?”
“10月23号?”苏慎看了一眼坐在他面前的薛之沐,把手机拿出来看了看日期,“是周天?周天的话我应该是去了乐安街。”
胡宇然照例躺在病床上,用被子蒙了半张脸,悄悄地听着苏慎和那两个警察的对话。
警察们还在门口敲门的时候,他就迅速蒙头降低了存在感,竖着耳朵只听声音。进来的是两个警察,一男一女,从一开始的说明情况到后来开始谈话,几乎都是女警察在发问,男警察从进来到现在就只说了一句话,就再没开口。
他说:“在病房里方便吗?”
胡宇然生怕苏慎说不方便。要不是现在时机不合适,他都想从病床上蹦起来说方便方便不打扰了。
说实话,他对这场谈话很感兴趣,除了想了解警察对案情的进度之外,主要是很想知道苏慎在警察面前是一种什么样的状态。
“方便。”苏慎说。
于是问话地点就定在了病房里的茶几边上。
苏慎的声线很稳,绷得直直的,语气里一派温文尔雅,全然像一棵清凌稳扎的竹子。胡宇然知道,放松状态的苏慎不这样,他说话的时候总爱开玩笑,所以他自己可能也没意识到,他在说话的时候尾音有些微微的上翘,透着狡黠。现在是他紧张的时候才会表现出来的状态,全副武装地应付外来的状况,刻意把自己铸成最不容易出错的样子。
薛之沐的审讯技巧几乎全是从宋海林这儿学来的,说话的时候也难免会捎带着学上了他的神态,她故意拖着语调,“为什么会记得?”
苏慎略微低了一下头,本来想忍住笑,但想了想对面有一个无比了解他的宋姓男警察,所以干脆直接轻轻地笑了出来。
薛之沐被他给笑愣了。笑什么?二头儿在问这个问题的时候,一般对方都会想尽办法为自己辩白,怎么到了她这儿就变成笑了。这不科学。难道是因为语气不对?应该再神神道道一点?
“这话我怎么接?感情那第一个问题我怎么答你们都不满意咯?”苏慎一贯喜欢耍贫嘴,但鉴于对方是位女性,也不好太不给面子,他就只是抱怨了一下,但立马就做出了配合的样子,解释,“乐安街那片儿基本都是些旧货市场,里边有个店,李太白旧书,我最近正在进行的博士论文需要查资料,不巧,我要查的那些古书已经绝版了,只有那个店的店主手里有藏品,从九月份开始,我在每个周天下午都会过去查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