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货源?”潘屹阳凑过去问。
“大人说话小孩儿别插嘴。”
宋海林支棱着耳朵听了会儿,因为两桌的距离不远,大体上倒是能零星听个五六七八,心里默默记下了那个大趴的时间地点。到时候要是有什么其他危害治安的动作,警察得时刻注意着。那个大佬,他倒是好奇。没想到珠城还有这么个人,听起来比成哥都要棘手不少。
至于那个失踪的小女孩儿,他倒是不觉得和这个有什么关系。外人不知道,一直说警察尸位素餐,但他在这个位子上,是顶顶真地明白,这案子压根也没头绪去理。
当然,到现在为止也不算是全无头绪。
毕竟周倩案拔出萝卜带出皮,小女孩儿在那张作为关键证据的照片儿里出现过,这就证明起码尹梅在女孩儿失踪之前是见过他的。
不过尹梅从那以后精神就不大正常了,说话颠三倒四,一问三不知,秦明轩甚至还神乎其技地拿出了一张精神疾病的诊断证明。
周倩的家属天天儿地因为那张精神病确认证明闹,不过这事儿警察也管不了,剩下的只能是法官和各自的律师去掰扯。但依宋海林看来,悬。秦明轩本身就是律师,钻惯了法律的空子,这方面的知识也明白得多,最知道怎么对自己这边最有利——看那张以最快的速度出现的精神病证明就知道。周倩的父母很可能讨不到好。
这就是法律的弊端。
有冤没处说,说理说不过,但是没办法,现今大部分人从生下来接受的就是这么个教育,早就已经习惯了跟着这个脚步往下走,就算是有什么不公,基本都愿意当睁眼瞎。别人的不公,只要暂时和自己扯不上关系,就闭着眼不看。
所谓公平正义,都是狗屁。
宋海林觉得很危险,你说他个警察都这么想,这不就是在质疑自己所做的事儿么。
周倩案算是了解了一大半儿,后续的工作陆陆续续进行着,他们这个组也卸了重担似的轻省了。这个案子来的怪,没线索,调查过程也不顺利,但解决起来却出奇地顺,好像是被什么力量推了一把似的,很玄乎。破案过程,警察好像没顶什么用。
凶手是确定下来了,
他现在还不大明白的是,尹梅为什么会出现在三井胡同,难不成她跨越了小半个珠城就为了专程过去偶遇周倩么,没道理。
可是案子都结了,再想这个好像也没什么用处。
有这时间不如去多想想女童失踪的那案子。
这家店的菜的确挺好吃。
他们两个人点了半桌子菜,苏慎饿死鬼投胎似的,一直吃到捂着肚子哎呦哎呦,还坚强着灌下去了一大杯子酸梅汤。
“我这是求而不得的典型特征,”苏慎跟他说,“以前光听我同学说这家菜多好吃,送的酸梅汤多好喝,一两次还好,你说我在珠大待了这么些年,从本科到博士,一直听一直听,光听但吃不上,好不容易终于来了一回。”
宋海林光在那儿笑,“那你有没有什么吃后感啊?”
“一般。”苏慎说,“没我想象的那么好吃,本来还以为起码得有蟠桃宴那水准吧。”
“您还吃过蟠桃宴呐苏大圣。”宋海林抽了一张餐巾纸过去给他擦了擦嘴。
“我擦过了。”苏慎说。
“没擦干净。”宋海林说。
“擦干净了。”苏慎说。
宋海林撇了撇嘴,“我就乐意再给你擦一遍,你管我。”
苏慎抿嘴笑,“擦吧擦吧,你要乐意,擦十遍都不管你。”
“想得美你。”
苏慎往靠背上一倚,非常大爷地冲宋海林招了招手,“小林砸。”
“在。”
他拿出来钱包,说:“付账去,随便刷。”
宋海林咧着嘴笑,“感觉被苏大老板包养了。”
“怎么样,还爽吧?”
“非常爽,想被苏老板包养一万年。”
苏老板吃完这顿饭之后撑得胃难受,坐在车里揉着胃哼唧。
被包养宋警官给他现买了健胃消食片,黑着脸看着他一片片地嚼,“你是鱼吗,不知道吃多少算饱。”
“这我还没吃够呢。”苏慎被他瞪一眼之后闭了嘴,过了会儿还是继续说:“那不是看着你觉得下饭么。”
“少来。”
“反正撑不死,没听说过有撑死的。”
宋海林来劲,“我一学渣都知道有一年高考语文阅读选了篇小说,里边就写了个撑死的,你还文学系呢。”
“中文系。”苏慎纠正。
“文学系!”
苏慎决定不在这个名称上和他纠缠,转了战地,“再说那是小说。”
“小说来源于生活。”宋海林接话接得飞快。
“你谈什么小说你,你高考语文才考110。”苏慎说。
他说完之后,宋海林比他先愣了。然后他也跟着不说话了,嘎嘣嘎嘣嚼健胃消食片,车厢里只能听见牙齿把药片儿碾碎的声音。
他嚼完一个之后又从里边抠了一个,正要往嘴里放,宋海林一把夺了过去。
“吃三个就行,别多吃。”
“哦。”苏慎说。
他想说他平时都是吃四个的,但现在说显然不怎么合适。
“哥,你……”车被堵在了路上,宋海林停下来之后看着前边的车屁股半天,才犹犹豫豫地开了口。
“差不多吧。”苏慎直接说,“你这些年的情况我差不多都知道。”
他没敢看宋海林的脸色,说:“你过得好我才能放心。”
宋海林没说话,诡异地安静了下来,随后他突然狠狠地砸了方向盘一下,喇叭兀的大叫了一声,苏慎叹了口气,转头去看他。
“我过得不好。”宋海林一字一句。
“我知道。”苏慎说,所以我不放心。
现在警局几乎所有人的眼光都盯在了那张照片上,这算是这么长时间以来,最有价值的一个线索。
毫无疑问,这张照片的存在就证明了现场至少有一个目击者。
也或许那个人就是带走小女孩儿的凶手。
但是在查照片的来历是却遇到了阻碍。根据秦明轩的供词,警方追查了那个电话号码和邮箱的IP地址,一无所获,电话号码的主人是一个与这个案件毫无瓜葛的普通市民,应该是用网络电话盗用了那个手机号的信号才拨打出去的,至于IP地址,干脆直接被抹掉了。
提供照片的人似乎对警方的办案手法极为熟悉,反侦察做的几乎是不留任何痕迹。
案子看似有了些线索,实际上除了这么张照片以外,进度和原先完全一样,那就是没有进度。还是死胡同。
为这事儿,边队火气又盛了不少。警局一个个都忧心忡忡,外界的舆论压力和内部压力双重挤压,大家都没什么好日子过。
在这种氛围里,宋海林宋警官过得倒比其他人都好,他和苏慎在车里说过那些话之后,经过了短暂的沉默,在他的强烈坚持之下,苏慎和他住到了一起。
他的房子离大学城不远,小高层,有电梯,但对苏慎来说,比以前远了不少,也不怎么方便,不过他压根也没给苏慎提反对意见的机会。鉴于刚因为陈年旧事把他给惹恼了,苏慎也没敢反对。
好在现在通讯发达,跟着做课题也不需要老是聚在一起开会,有什么资料文件都是在网上群发,人文科的好处就是这个,分工严格明确,需要合作的部分不算多。
他东西不多,稍微那么一打包往后备箱里一塞就成了。看着空空的屋子,苏慎还有些伤感,他在这儿住了这么些年也愣是没把这个地方给住出一点他的痕迹,东西一收走,这里就又和他住进来之前没了区别。
有种时光倒流到了他刚上大学时候的错觉。
不过如果真的是那个时候,他和宋海林能住在一起的可能性为负无穷。他们之间的问题时间解决不了,但是他们的想法却是能在时间里被冲刷成新形状的。
谁说的来着,时间是治愈一切的良药。
别说,还真他妈对。
同居生活非常愉快,是以,宋海林在一群都是黑眼圈日渐消瘦的同事中间颇有些容光焕发的样子。同样也脸色红润的还有我们泰山崩于前都能面不改色的朐施然朐队。
这俩人,边队一个比一个看不顺眼,逮着机会就得骂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