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海林停了一下,听他说完之后继续笑,声音越笑越大,从“哈哈哈”里艰难地挤出了几个字儿,“对了,还得感谢游戏神,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感谢一直以来支持我的铁蛋儿哥。
谢谢你!
第19章 第十九章
瑞雪兆丰年。
今年的第一场雪是场大雪,大瓣儿大瓣儿的雪花慢慢悠悠地往下飘,不注意就把地面盖满了一层,第一层还不等全落完,又一层就叠上来了,不一会儿就在树枝子上堆起一个个雪白的小堆儿。
苏慎醒了之后眯着眼睛往外瞥了一眼,被外边的白光闪了一下,马上又把被子盖过了脑袋,顺便把被子边儿都压在了底下,裹得严严实实的。天儿冷了,对于苏慎这个本身就爱睡懒觉的人来说,起床就更困难了,外边的冷气儿就光是往被子里漏个一星半点儿就够起一层鸡皮疙瘩。
反正外边下这么大的雪,从客观条件来看他也没法儿去学校。
于是,苏慎又安安稳稳缩回被窝睡起了懒觉。
迷迷瞪瞪的还没彻底睡着的时候,他突然感觉到被子掀了一下,然后脸上铺天盖地的凉气儿。他把眼睁开,宋大黑正用他的凉手,一边一个,捂着他的脸,本来热气腾腾的被窝,一下子把热乎劲儿都给散没了。
苏铁蛋儿同学也彻底清醒了。
宋海林嬉皮笑脸地搓搓手,说:“走,上学去。”
“不去。”苏慎往被子里缩了缩,还带着些鼻音。
“你确定吗?”宋海林用不怀好意的语气问。
苏慎没说话,半天才把头探出来,朝他眨了几下眼睛。
宋海林咧着嘴把手往他脸上伸,苏慎赶紧攥紧了被子,闷在被子里喊:“起起起!”
他把被子团成了球,把自己裹在里边伸了个懒腰,好半天才把脑袋从里边拱出来。
“那你得背着我。”
苏慎边揉了几下头发边打了个哈欠,对宋海林说。
宋海林笑了,“背背背,你快穿衣服。”
他穿了一个浅色的呢子大衣,一边跺着脚一边搓手,苏慎看了他一眼,慢慢在秋裤外边又穿了层毛裤再把校服裤给穿上,穿毛衣的时候,他又瞥了宋海林一眼,欲言又止,然后穿上了校服外套,又在外边套了一层羽绒服。
“你,”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了口,“你穿成这样儿估计坚持不过今天上午,这里没有暖气。”
宋海林把手放在口袋里,说:“我长得很像怕冷的吗?”
“不是长得像不像的问题,这种天儿,连狗熊都冬眠了,你知道什么叫路有冻死骨吗?”苏慎打了个哈欠,从柜子里翻了一个黑色的羽绒服给宋海林扔过去。
宋海林抖搂了几下那个羽绒服。
苏慎继续在柜子里翻腾,一会儿又给翻出来了帽子围巾手套,都是毛线的,看起来毛茸茸的挺暖和。
“毛制品就是冬天的福音。”他边说边全副武装把自己裹成了一个球。
宋海林的确有点冷,现在看着苏慎穿得这么暖和,对比心作祟,苏慎越暖和他越觉得冷,索性把那个黑色的羽绒服套在了外边。
别说,还真暖和了不少。
就是苏慎比他瘦一点,他穿着这个衣服有点儿小。
“你身上穿得这些重量到最后都是得我背着,摆明了报复我吧你。”宋海林把苏棉球儿背起来,还顺手掂量了一下。
“你剥夺了神睡懒觉的权利,这是你应有的惩罚。”苏慎用围巾把脸捂得严严实实的,就露出了两个眼睛,声音在厚厚的毛线底下,闷闷的。
田喆往炉子里添了点碳,以前钟情于“宋大忽悠”快递箱的狗蛋儿也因为天儿冷拱来了他的脚边儿上,扑腾了一身灰。
它在炉子边上低低地“冒嗷”的一声儿,不过田喆没搭理它。
往常把它当二大爷供着的田喆正两只手拿着报纸架在炉子上方,边烤手边仔细挨个字儿盯着看。
那张报纸上写着市长大厦的那场车祸。
地点,市长大厦。
车辆,一辆大车,一辆小轿车。
文本里没有提及这辆小轿车的牌子,但是黑白的大图里可以模模糊糊地看出来,那辆小轿车后边的铁表是四个圈儿的标志,奥迪。
虽然同样型号的两辆车在同一个地点相撞的事件出现两次的可能性不大,但田喆还是用手机搜了一下,确定了市长大厦旁边的十字路,这些年以来就出了这么一次类似的事故。
如果真的如伍师傅所说,那这件事儿的确不怎么寻常。
田喆当时追问了几句,伍师傅都答得含含糊糊,说是因为这辆车损害太严重,没法儿翻新,所以也没怎么注意。
可是,对于伍师傅随口说出来的轮胎脱落,田喆还是多注意了一下。
且先不论伍师傅有没有夸大其词,如果真的是出现了这种情况,当时的警察没理由不顺着轮胎往下查,而是直接把这个事故单纯定义为了意外。当时事故过后,判了大车司机全责,但总体事故性质并没有深入挖掘。
田喆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轮胎两个字儿在脑子里滚过来滚过去,碾得脑仁儿疼。
当然,这也不排除是伍师傅随口一说,把当时的情况给夸张了一些。
狗蛋儿被炉子里的火给熏得暖洋洋的,靠着田喆的鞋子闭着眼舒舒服服地睡起了觉。田喆低头看了它一眼,叹了口气。
这事儿,先不能告诉苏慎。
毕竟空穴来风。
他先得把空穴那边的情况查探好了,确定了是不是确实有这么回事儿才说。
冬天里,农村的人们一般都不再干农活了,算是闲了下来,大都没人早起。早晨一片安静,就只有院子里的鸡狗乱叫,剩下的就是早起上学的学生们。
学生们也理所当然成了第一拨踩新雪的人。
苏慎实际上非常喜欢踩新雪时的“咯吱”声儿,只是一直没什么机会踩罢了。宋海林背着他,踩下去的步子比平时重了不少,厚实地压在雪上,随着印出来的脚印还有不轻不重的响声。
穿着羽绒服的宋海林倒是没感觉到很冷,只不过耳朵被风吹得通红,脸颊也被风刮得有点疼。走在半道儿上,苏慎突然把他那个红色的围巾给摘了下来,避开宋海林的眼睛,随便缠了几圈儿。
缠完之后还在他脖子后边打了一个结儿。
“你是要谋杀我吗?”宋海林的声音被堵在了毛线围巾里边。
“毛线?”苏慎说,“是啊,这是毛线的。”
这听力堪比宋爷爷。
“我是说,你快把我憋死了。”宋海林晃着脑袋挣了挣围巾。
他这么一挣,后边那个结松开了,勉强才能呼吸几口新鲜空气。
“没别的了,我就织了这一条。”苏慎回答他。
宋海林说话能说利索之后本来想立马回他“我不是问别的围巾,是说憋死”,结果听见苏慎的话,注意力全被“织围巾”给吸引了过去,他问:“这围巾是你自己织的?”
“嗯。”
“你会织围巾?”
“嗯。”
苏慎嗯完之后,宋海林还在不可思议里没回过神来,心境突然回到了刚来清水乡的那段儿时间,不断地想:清水乡真是个神奇的地方。
苏慎竟然会织围巾。
可见,这个地方的确是非常不可思议了。
“跟我奶奶学的。”苏慎把耷拉下去的围巾边儿给团宋海林脖子后边。
他这么说完,宋海林理所当然地以为苏慎浑身上下的毛线制品都是他自己织的,顿时,心里那股子不可思议更盛了。
可其实,苏慎虽然会,但是他懒得织。他的毛衣毛裤帽子手套都是奶奶给织的,这条围巾,他拖拖拉拉三个冬天才给织完,到最后还是奶奶给收的尾儿。
围巾的毛有点扎脖子,宋海林不大舒服地转了转头,再往前边看的时候,突然觉得,“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这几个字儿,在他脑子里又放大了一倍。
前边从另一条胡同里拐到大路上的,正是我们的厌世脸栾女侠。
她举着一把花花小伞拐出来,往宋海林和苏慎这里看了一眼,还是她一贯的表情,半耷拉没怎么有精气神儿的眼皮,整张脸都洋溢着不想搭理这整个世界的潜台词,和这白茫茫一地雪放在一起倒是挺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