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顾将军的威严,怕是都要碎一地了。”丘延平清了清喉咙,飘忽着眼神不好意思地抿着唇,隔了半天憋出一句话道。
顾闻业笑了起来,“他们只会觉得顾将军更有人情味,没那么多距离感了。原来顾闻业,也有一个暗恋的人,只敢偷偷放在心尖上喜欢着,却不敢磊磊落落地说出口,我的兵们看着热闹看得还挺开心。”
丘延平闻言抬眼看了看顾闻业,有些护犊子地皱了皱眉,问道,“看热闹?”
顾闻业见状眼里的笑意更浓,他脸上露出两分淡淡的委屈,点了点头,“嗯。”他没多说,更没详细说,“嗯”完了便收了声,留下空白任由丘延平去想象。
果然,丘延平就脑补出了他家顾将军在自己手下面前可怜兮兮的模样,像是被嘲讽怜悯似的,丘延平眉头一夹,心里顿时有些不太乐意了。
丘延平点了点头,说道,“怪不得你选在这间咖啡厅了。”原来是为了给那些不厚道的手下好好看看,他在心里十分赞同地哼了一声,他问道,“有人看到了么?没看到的话,我们再回去坐一会儿。”那必须得是在人前好好秀一秀,反正有顾闻业在,秀完了之后再一通威胁,不准他们把事情说出去,也就不用担心顾父顾母会提前知道。
在丘延平这儿,顾闻业决不能被除他以外的人欺负去了,这是排在第一位的,至于顾父顾母那边要瞒着,是顺下来第二位的事情。
顾闻业笑了出来,他抱着丘延平笑得肩膀一抖一抖,他从没想过丘延平会是这样的反应,实在是一个大大的意外惊喜,他摇着头笑道,“江浩看到了,我们不用回去了。现在回去,咖啡厅里多半全是我的人在那儿堵着。”
丘延平扬了扬下巴,“那不是正好,让他们好好看看。”
“丘先生不喜欢人多被围着吧,有江浩就够了。”顾闻业轻笑着说道,心里软成一边,从前几次出行就能看得出来,丘延平绝不会喜欢自己被人群包围着,现在却是乐意为了给他出口气,跑到人群里头去,有这一点心思,他已经知足了。
丘延平闻言摸了摸鼻子,看见顾闻业眼里一片柔软,没反驳。其实他不乐意的只是顾闻业被人围着,要是他俩作为人群中心被围着,其实还有一点小小的说不出口的小虚荣呢……
老实说,丘延平还是挺喜欢万众瞩目的感觉,不然上一世他也不会出世下山,最后去给皇帝打天下。
不过既然顾闻业这样想他,把他想得那么好,丘延平也就不去破坏自己的形象了。
第二天要与巴斯阁夫人约会的地点最后是丘延平随手瞎指选出来的,选在了一处稍僻静的街道上,看起来很雅静。
第二天的约会,顾闻业没有与丘延平一道过去,军部七处里的事情总是要处理的,工作日的班头总是不能逃的。
顾闻业临上班前绕到丘延平的小别院里,丘延平还窝在床上睡着,顾闻业静悄悄地走近,在丘延平的唇角落下一个清浅的吻,旋即飞快地转身大步离开,细看一下,顾将军的耳垂还是红色的。
一觉睡醒,吃点东西磨蹭到下午约定的时间,丘延平到了那家咖啡厅,找了一处靠近里边的座位坐下。
他到的稍早一些,点了杯甜品,一边有一口没一口地品着,一边打量着另一边玻璃橱窗外的行人。
他目光突然一定,在街对面的一个路口,那个穿着白色裙子、皮肤煞白的女人竟是又站在了他的对面。
外面飘着不大的毛毛小雨,那个女人身上的白色裙子微湿,看起来已经在那里站了有些时间了。
女人黑得油光发亮的头发被打湿,一缕一缕贴着面颊,这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更加苍白瘦弱,仿佛稍稍一推就会倒下一般。
丘延平皱起眉头,这个女人似乎对他的行踪了如指掌。
当丘延平再看去的时候,站在街对面的女人却是消失不见了,而与此同时,咖啡店店门被推开的一声电子音响起。
一个带着拐杖哒哒戳着地面的声音走近,丘延平意识到应该是巴斯阁夫人的拐杖,他站起身,转角处走来的正是巴思阁夫人。
巴思阁夫人的眼睛覆着一层乳白色的薄膜,一双眼睛无神地看着前方,她的皮肤看起来全是皱褶,整个人似乎一下子苍老了十几岁的模样。
“巴斯阁夫人。”丘延平开口道。
巴思阁夫人顺着声音望过来,“是丘小先生吗?”老妇人的声音里带上一丝激动,子啊丘延平的搀扶下坐了下来,老妇人絮絮叨叨了一长串的感谢,丘延平耐着性子没有打断,直到老妇人主动停了下来,他轻松了口气。
“让丘小先生一直听着我絮叨实在是不好意思,一兴奋就没再注意时间了。其实我这次来,还有一个不情之请……”老妇人说道,她目光没有目的地四处转了转,伸出枯瘦的手招了招,喊道,“阿惠?你过来。”
丘延平愣了愣,先前的信函里可没说过还有另一个人要来,而且刚才,他也没听到第二个人的脚步声……阿惠?
丘延平下意识转头看向转角处,却是冷不丁狠狠被吓了一跳,差点就不顾及形象地跳了起来。
先前那个站在街口、穿着白裙肤色煞白的女人竟是不声不响地站在了拐角处,大概是刚才听到了巴斯阁夫人的招呼,显得有些畏缩又小心地探出了半个身子,与丘延平之间的距离很近。
女人的呼吸、脚步几乎都闻不可闻,因此丘延平根本没有想过那个陌生又诡异的女人竟然就站在他身后的拐角处,更是探出了半个身子出来。
两个人的面颊险些贴到,丘延平猛地往后一缩,姿势并不太雅观地远离了一些,那个女人也像是被吓到了似的,缩回了拐角处不敢再有什么动作。
两个人的动静都不大,对于已经几乎完全失明的巴斯阁夫人而言,她只当是那个害羞却好心的女人因为陌生人的缘故没敢出声,她又说道,“阿惠,这位就是我先前说的丘小先生。”
丘延平已经缓过神,他在心里暗啐自己的反应,说道,“原来这位小姐是巴斯阁夫人带来的?”
“啊,是的。丘小先生难道认识?”巴思阁夫人听出丘延平话里的意思,有些意外道。
“昨天有过一面之缘。”丘延平说道。
难怪那个女人会在军部七处附近的咖啡厅出现,多半是因为巴斯阁夫人的缘故让她知道他们与军部七处的关系,于是她才在昨天来了那家靠近军部的唯一一家咖啡厅碰碰运气。
“哦,怪不得昨天我怎么也找不到阿惠。”巴斯阁夫人点了点头,说道,“阿惠是我一个远方亲戚的女儿,因为我如今暂时看不见东西,便来照顾我。”巴斯阁夫人介绍道。
巴斯阁夫人的眼睛因为当初冰封的缘故,暂时不能视物,后来做了手术,待到过段时间,眼睛上的那层乳白色修复薄膜可以摘除,便能恢复正常。
巴思阁夫人说道,“是这样的,阿惠和我说,她近一个月来时常做梦,梦到有人……”巴思阁夫人停顿了下,像是在纠结该怎么说,她用力抿了抿唇,才又开口道,“她梦见藤蔓似的东西缠裹着她,那些青色的藤蔓里流淌着她的血,源源不断地滴落在另一边的水缸里。这个梦她每天都在做,后来渐渐时间久了,她发现每次做完这样的梦,她的脸色肤色就会变得越来越白,直到现在这幅模样。”
巴斯阁夫人说着,脸上的表情却是有些迷茫,她看不见阿惠此时此刻究竟是什么模样,但是她还记得昨天她带着阿惠来中心城,一个人不小心将她脸上的口罩碰掉后,身边一小片的倒吸声里夹杂着小孩的惊哭,想来情况一定很糟糕……
丘延平闻言看了一眼依旧畏缩在拐角处的女人,女人脸上露出茫然和痛苦的表情,她手指也是根根惨白,抚摸着自己的脸颊。
“阿惠知道曾经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因此恳求我来找丘小先生……”巴斯阁夫人说着,有些抱歉地抿了抿嘴,“希望我的贸然请求没有带给丘先生不便。”
“阿惠小姐能够开口说话么?”丘延平突然问道。
巴斯阁夫人脸上露出些许茫然,“可以。”她不明白为什么丘延平会突然这么问,阿惠只是内向了些,话少,却不是个哑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