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好穆涸也开门走出来,手里端着个木盆,里面放着衣物。
穆涸抬头一看,飞快的低下头,抱着盆子施礼:“师尊好早。”
“不早了。”谢知微指了指头顶的太阳,发现穆涸盆子里放的是昨晚他和衣而睡时穿的那身,了然道,“昨夜与为师步行回来,衣服被草汁弄脏了?”
穆涸头似乎垂的更低了:“是,弟子这就去洗干净。”
这有什么好难为情的,我衣服也脏了还有许多泥点子,也没跟你一样头也不敢抬。
谢知微问:“为何不让道童帮你洗?”
“草汁很难洗净,弟子不放心,所以还是自己来吧。”
谢知微点头:“有道理,那你去吧。”说罢,自己先匆匆走开了。
男主忒讲究,不过草汁的确不好洗,万一那几个孩子洗不净,衣服算是废了。本来像样的道袍就没几件……等一下,鸦青色深的很,就算不洗也看不出来。
穆涸的道袍虽然不是鸦青色,却也和草色相近,没必要这么仔细。
他转身想提醒穆涸,却发现小径上空空如也,人早就走了。
穆涸头也不回,一直沿着溪水走到竹林深处,终于抬起头,露出眼皮底下的黑色,竟比谢知微的更大更明显。
他把手里的木盆放在溪水旁,取出压在道袍底下的裤子。
他凝视着裆圌部那一片干涸的白色,过了很久,才将裤子按进水里。
谢知微一遍遍在脑子里过着草蟒英雄给出的各种馊主意,老实说,他已经对这个不靠谱的作者失去了信任。
一时拿不定主意,以至于晚上焦虑失眠,白天又没精神。他这几日顶着黑眼圈在造极城乱晃,恍惚间觉得自己快成仙了。
造极城东南角有一块稍高的空地,谢知微终于逛过来,觉得这地方还挺不错。
空地坐北朝南,后面是一道斜坡。北边斜坡上是造极城的刺竹林,南面的坡底下则淌着一流溪水。阳光直接照进水底,站在空地上就能瞧见里头许多鱼虾。
谢知微脑子林顿时出现了很煞风景四个字——风水宝地。
空地一角刚好有一棵垂柳,枝叶茂盛。谢知微眯缝着眼看看头顶艳阳,挪到树荫下面席地而坐,就在他背靠柳树快睡过去的时候,忽然清醒了。
“别藏了,出来吧。”
一个人影从竹林里慢慢走出,还有些?4 蛔栽诘拇陣攀郑笆ψ稹!?br /> 谢知微很无奈,回身道:“又乱跑,今日修炼完了?”走哪跟哪,烦不烦。他亲爹还在客房住着,也没见有多热乎。看来草蟒英雄的提议还是有必要考虑的,再这样下去真成他奶爸了。
“弟子将功法都记熟了。”
穆涸对谢知微的状态十分担心,他这活了几百年的修真者,无论心境还是体格都早已超凡脱俗,怎么也会心事重重还起了黑眼圈?
“还不够,熟记和运用只是皮毛。”谢知微说了一句之后,忍不住捂嘴打了个哈欠,拿手揉揉额角,“为师不过一介凡人,写出的东西总有纰漏。你的眼界超出这卷轴的格局才行。”
“弟子谨记师尊教诲。”穆涸顿了顿,小声劝他:“师尊,日头太毒,您不如回岁寒居好好睡?”
谢知微正准备起身,忽然灵机一动,靠了回去,“不了,去乾阳城将你小师叔请来。”
跑去请楚知是,穆涸打心底里是拒绝的。但没办法,他不能违拗师尊的意思。
只是他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好端端的师尊要把楚知是叫来。
楚知是也很意外,向来都是他粘着谢知微,鲜少有谢知微主动找他的。所以尽管穆涸对他没什么好脸色,他还是笑眯眯的赶了来。
一出竹林,两个人就愣住了。
柳树下面用树枝搭了烤架,一个小童正在抱柴生火。
谢知微头上戴着个斗笠遮挡太阳,手握钓竿,正在溪水里垂钓。不远处的浅滩处,还有两个小道童嘻嘻哈哈的在水里摸。溪边的木桶里已经堆起不少硕大的田螺和河虾,混在一起乱动,特别新鲜。
谢知微听见脚步声,回过头对楚知是和穆涸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还用唇语说“别动”。
楚知是不以为意的笑了笑,就要继续往前走,穆涸一把拽住他。他愕然回头看,正对上穆涸的眼神,其中不友善的意味十分明显。
楚知是神色一顿,继而意味深长的勾起嘴角,慢慢从穆涸手里抽圌出袍袖。
他压低声音问:“你这小子到底是什么来路。”
穆涸这次竟然不再伪装,直接冷笑一声:“与你无关。”
楚知是挑了下眉,刚想说话,就听见谢知微笑道:“好了。”
他和穆涸同时转过头去,好像剑拔弩张的情形没发生过。
谢知微一扬钓竿,一条硕大的草鱼咬着线,被甩到了他身旁的草坪上。
那个生火的道童慌忙跑过去,把鱼拎起来,目测有一尺多长。小道童惊喜道:“好大的鱼,真人好厉害。”
谢知微不禁感慨,当年失业那段日子,消磨时间的手段多了去了,人生啊……
穆涸见谢知微站起来,慌得一路小跑往他身边赶。不忘在心里附和那个小童——师尊真的好厉害。
楚知是呵呵笑着,往树荫里坐下。“二师兄原来还会钓鱼,以后我有口福了。”
谢知微一面将斗笠摘下递给穆涸,一面半真半假的笑道:“钓鱼不易,小师弟,这鱼可不是白吃的。”
“这么说二师兄有事求我,特此贿赂?”楚知是躺倒在树荫里,惬意的枕起胳膊,“好啊,那就看二师兄这鱼滋味怎样,我挑食。”
穆涸暗暗瞪了楚知是一眼,对谢知微小声道:“师尊想做什么,弟子可以帮您。”
谢知微拍了下他的头,勾起嘴角:“为师不过和他开个玩笑,你就当真了。”说着,看似随意的举步往柳树下走。
穆涸看看他的背影,拿手在他拍过的头顶摸了下,默默跟了上去。
——什么时候,师尊也能抛开长辈身段和我开玩笑?
谢知微很谨慎的不再掺和后续的烧烤事宜,钓个鱼已经是冒险了,他不能泄露太多和原主不符合的地方。
不过季节适宜,那鱼虾烤熟,只要撒上点盐巴,出来的味道就格外鲜美。
谢知微端坐在一角闻着味,看似对架子上的东西全然没兴趣。却在心里哀叹:这就是世外高人的辛酸,想吃点荤的都得变着法装圌逼。
楚知是一边挨个拨圌弄田螺,一边和他扯闲话:“前几天晚上发生了一桩怪事,住着神秘人的那间厢房,屋顶居然破了个大洞。”
谢知微和穆涸对视了一眼,穆涸装聋作哑的抱柴去了。
谢知微不动声色道:“有这种事?”
楚知是头也不抬,两只眼睛像是长在了烤架上,口中道:“那个神秘人不知是何方神圣,渡生那老和尚也神神秘秘的不透露。要不是那晚我去找他闲聊听见动静,哪会知道这个。我当即带人寻到山下,竟是一无所获。”
“你好奇心忒重,兴许是虚惊一场?”谢知微可不愿意秋重云这会儿被揪出来,妹子不掉线,感情这块就还可以再抢救一下。
楚知是拿起两只大虾闻了闻,立刻满意的点点头。随后往斜坡下看了一眼,穆涸正在那里弯腰捡树枝。他凑过去问谢知微:“师兄,你这徒弟不简单啊。”
“何以见得?”
“是二师兄和我装傻?”楚知是将两只虾放到谢知微手上,直视他的双眼,“还是你认为我傻?咱们都是道宗的长辈,肩负重则,有什么大不了的事非得瞒着?”
“你这话让为兄情何以堪?”谢知微叹了口气:“我从不害人,我做的每一件事也都是为了道宗。”
他垂下眉目,看着手里的虾,脸上的表情俨然就是先前被白见著父子欺压的无奈与悲伤。
楚知是一见他这模样,气焰顿时弱了下去,“我就是好奇而已,可没有质疑师兄的意思。你要不愿意说,我不问就是了。”
谢知微暗暗松了口气,还好楚知是平时最心疼谢知微,否则还真不好糊弄。
不过他刚说的也没错啊——把男主培养的越强,楚知是抱的大圌腿也越粗圌壮,最后还不是道宗受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