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爵依着窗静静坐着,听着沈若光在她身后说话。
“将军,第一天去难民营辱骂您的人您还记得吗?就是那个男人,我有点映象,我今日阴差阳错把他抓了之后,他便说那晚的确是有一个黑脸黑衣的武功高强男子煽动人心让他们逃跑,也是他亲眼所见,杀了我们卫兵一百三十四人。”
沈若光说到后头一字一句铿锵有力,恨不得立马就将魏国年轻武术宗师斩杀于手下。
“这魏千羌在魏裳楚那里住的不错啊,还有心思放那个黑丑汉子出来咬人,她怕是舒服出病来了。”沈清爵身子后仰。
“你明日派人去魏裳楚那里一趟,说是媛媛想沐有韵想念地紧,请她后日来将军府上一叙。”沈清爵仍旧是背对着她,看着窗外光秃的枝丫不知道在想什么。
沈若光皱眉,“光明正大去?”
“对,光明正大去,魏裳楚不放心沐有韵,以她的心思,一来是怕沐有韵会找上我逃走,二来怕我和沐有韵商议不利于她的事,再加上魏千羌的侍女在我府中,魏千羌也必定会来。”
“将军您想......”沈若光眼神瞬间犀利起来。
“无妨,留住魏裳楚,我哪怕把魏人都杀了,师傅也不能拿我怎么样,就算我和魏千羌一命换一命,有靖翔在,魏人也打不进满武洲一步。”沈清爵无所谓一笑。
“将军,说什么呢!”一向对沈清爵百依百顺的沈若光出言顶撞她,竟是因为沈清爵说了不好听的话。
“好了,随口一说罢了,魏千羌的命也配换我的命?这世上有我舍不得的人,你放心,我不会身陷囹囵的。”
听她这么说,沈若光终于放了心,几瞬息后消失在屋内。
看了一眼窗外,时候不早了,看来今晚又不能陪她一同吃饭了,先前有公公来传口谕,说是奉魏国女帝之命,魏国亲王魏辰来沐交流文化思想,要在沐国暂住一段时间,今晚王公贵族要悉数到场,为这位新来的王爷接风洗尘。
她讨厌觥筹交错的宫宴,好在如今身份不一般,很少有人会勉强她做些什么。
沈清爵坐着轿子换上白蟒袍又进了宫,宫中各处侍卫也认住了她的轿子,于是一路畅行无阻进了设宴的挽秀宫。
按照规矩,沈清爵坐在次于萧泰凉的位置上,可是公主殿下听说有宴会,吵着闹着非要来,萧泰凉磨不过这位宝贝女儿,便在沈清爵与自己之间又加了一个座位,沈清爵到的时候,萧离央已经坐在位子上笑盈盈地望了过来了,池冬夏则低眉顺眼站在她后方。
“将军”
“将军来了”
沈清爵敷衍抱拳众臣回礼,径直坐到位子上问萧离央,“你怎么在这儿?”
“本宫怎么不能在这儿?”
沈清爵被她猛地噎了一句,一时间竟然没有说出话来,萧离央看她样子咯咯地笑,“我听父皇说有宴会,又说清爵姐姐也会到,便来了,才不管是什么宴会,不管有什么人来。”
沈清爵有些无奈,“殿下开心就好。”
沐国继承了正统的中原文化,不管朝代如何更迭,皇室自认为与北方蛮子和西方游牧民族有所不同,向来自称礼仪之邦,萧泰凉坐在主位置,他右手边是萧离央与沈清爵,左手边是魏辰和魏裳楚的位子,剩下的座位分别依次坐了连官子与一些机要大臣,魏人席位那边则是坐了几个魏国的使臣与这两位王爵的下属。
两人说话间,萧泰凉已经到了,洛公公扶着萧泰凉上了坐,众人起身行礼,却见魏辰的位子还空着。
魏裳楚早已早到,此刻见到萧泰凉已经到了,而自己这边魏辰还没到,一时间弄得她也是有些尴尬。
“陛下,我这不成器的弟弟怕是路上耽误了,便不要等他了,先开始吧。”魏裳楚话音刚落,就看到门口一个穿着黑色魏王服的年轻英俊男子有些吊儿郎当地走了进来。
沈清爵瞬间明白了魏千羌为什么要把魏辰弄来沐国,换做是她,她也会把这个只会误事的弟弟弄到敌国的狼窝里。
“参见陛下。”魏辰走了进来,却不磕头,只是抱拳鞠躬行了个礼。
“魏王爷请起,来的好不如来得巧,请入座。”
“谢陛下。”魏辰一张面白的不同常人,脸上透着无尽的阴柔,只消看两眼也知道他定是沉迷酒色,加上为他设的接风宴他迟到,在座的沐国人已经对这位魏王没什么好感了。
寒暄几句后,萧泰凉象征性地敬了他一杯酒便拂袖离开了酒席。歌舞升平,屋中央舞女莺莺燕燕翩翩起舞,魏辰倒不觉得萧泰凉走了有什么不好,他反而更自在,自打萧泰凉离开以后,他的眼神便一直落在对面的沈清爵和萧离央身上。
一曲舞罢,魏辰站起身捧着酒走到萧离央面前站定,“这杯酒,敬公主殿下。”他故作英俊潇洒地笑笑,没等萧离央反应,池冬夏便凑上前来。
“王爷您有所不知,我们殿下不喝酒。”
魏辰的脸顿时皱了起来,抬眼看了看这个清秀少年穿着太监服,眼睛一横便推了他一把,把池冬夏推了一个踉跄,池冬夏面无表情退了一步,魏辰还想再推,却被已经起身的沈清爵一把捏住了手腕,“殿下年级尚小,的确不能喝酒,这杯我替她喝了。”说罢沈清爵接过酒杯一饮而尽,重重把酒杯拍在面前的几案上。
“王爷请便,我和公主殿下还有事,失陪了。”说罢沈清爵拉起萧离央出了门,池冬夏亦步亦趋跟在两人身后。
魏辰脸色阴沉。
“王爷请便,我也先行一步。”连官子也起身出了门,剩下的沐国官员也顿时走了大半。
魏辰坐在位子上,看向魏裳楚。
“看我做什么?走吧,回驿站。”一场接风宴弄得不欢而散,魏人与沐人总算有了统一的想法,那就是,这个王爷脑子多半有病。
第二天,无妄楼鞭炮长鸣,楼在去年着火倒塌的地方重建而起,沈清爵思来想去也想不到哪里更适合,干脆请了匠人重建,格局楼层较之前更加精致气派。除此之外沈清爵又请了名厨来无妄楼中做饭,姑娘们也打扮一番重新住了进来。楼门口花团景簇,热闹景象也引得路人纷纷驻足围观。
不管26 城外多少冻死骨,城内纸醉金迷之地也总有人来。
不少纨绔在无妄楼重新开张当天又成群结队一窝蜂涌去了,都试图一探谢冰媛风采。
姑娘们打扮地精神,汪福海也喜气洋洋。
“谢老板呢?”
“媛媛呢?”
一众纨绔抱着鲜花礼物上了门,仔细一看,闻风而来的人还有不少年轻娇美的女子,也同那群纨绔一样拿着花朵香囊,只是模样却一眼能分辨地出,较之一群乌烟瘴气的纨绔也更赏心悦目。
“不好意思诸位,今日谢老板不在,我们楼中有各大菜系名厨,今日在楼中者可打对折。”
一群人听了垂头丧气,但是碍于面子也不好就此甩手离去,干脆纷纷落座,怀里搂着别的姑娘说话弹琴喝小酒去了。
一阵琵琶声在楼中响起,琵琶声如涓流水声,轻柔婉转地没有一丝让人听来不舒服的地方,人们渐渐被这琵琶声吸引住,楼中也重归安静,只有外面礼炮声依旧。
一曲终了,琥珀晨星掀开帘子,一袭红衣抱着琵琶缓缓走了出来。琥珀郎君亲自到场。
众人窃窃私语。
“这不是倾星楼的琥珀郎君?怎么在此处?”
“莫不是走错楼了?”
“郎君,这里是无妄楼。”
琥珀晨星低眉一笑,“诸位,我知道这里是无妄楼,我私下倾慕谢老板,又与她相交不错,便想着在无妄楼重开张之时为她献上一曲,只是不巧她今日不在。”
众人恍然大悟,原来这琥珀郎君也和他们一样,难逃谢冰媛眉目。
“再来一局,我不信我还是会输。”沈清爵散着长发笑地轻松,一颦一笑很像一个平常的贵郡主。
谢冰媛觑着她,“再来十局将军也不行啊,你一直看我,怎么注意得了手下的棋?”
沈清爵摇头,“那也不行,再来再来。”言罢拉着谢冰媛捡棋子,重新摆了一盘。
“无妄楼今后是酒楼了?那些姑娘们愿意么?”沈清爵试探性地问,她其实也猜到谢冰媛的意思,烟花柳巷做的皮肉生意终究被人诟病上不得台面,她如今跟自己是这般关系,恐怕也是想着,怕别人会在意她的来历与身份,故而将青楼变作酒楼,不愿再被人提起时说道她这是一个青楼女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