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徵羽诧异地看着空荡荡的两个果盘,又扭头目送叶泠回卧室。
叶泠的饭量她还是知道的。叶泠晚餐吃得不少,这会儿两盘水果进肚,得撑成什么样?
文靖和马峻来接温徵羽时,叶泠才下楼。
外面下着雨,车开进院子里,马峻撑着伞下来接的温徵羽,用不着叶泠冒雨送到车上。
叶泠站在屋檐下看着温徵羽上车,又看着马峻给温徵羽关上车门。
车门关上,便将她和温徵羽隔成车里车外两个世界,然后,温徵羽的座驾便缓缓地驶出了她的院子,消失在雨夜中。
叶泠在屋檐下怔怔地望着雨夜,站了很久,才转身回屋。
温徵羽坐在车上,愣愣地看着车外,没个头绪。
临近中秋,到处都忙。
老太太说让她管账,便让她管账。不仅让她管账,原材料采购和成品售卖都让她管。生产车间那里也让她到厂子去的时候,顺便看着点,生产过程中的损耗直接影响到原材料成本。食材这东西都是有保鲜期的,在生产过程中形成堆积,造成积压,放久了,就会有产生变质的危险。即使有添加防腐剂,堆积的半成品也有个时限的,过期了,那做出来的就可是黑心月饼了。正正经经的食品企业,做的年头也挺久了,可不是黑心加工作坊,牌子口碑都还是要的。她爱吃糕点零食,在这方面还很挑嘴,老太太是知道的。食品企业的研发部做了新糕点出来,老太太就让她去尝尝,味道哪里好,哪里不好,还得让她说个一二三四五出来。
好在她吃的糕点多,在吃食上难不倒她,是好是坏,哪里有不足,别说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她都能说得出来。远的不说,至少本地的糕点,有哪些品牌,有哪些铺子,各家铺子的特色是什么,她如数家珍。
老太太发现她在吃食上很有“天赋”后,不仅食品厂的研发部让她去,连餐饮店的研发部都让她去。
糕点还好说,口味来来回回都是甜食居多,餐饮店的研发部,酸甜麻辣样样来,让她这个偏吃甜食的人去餐饮店的研发部帮着试菜,研发部如果按照她的口味来,估计得关门大吉。
画室的生意,送节礼,再加上餐饮店和食品公司,温徵羽忙得脚不沾地,叶泠的那点事自然抛到了脑后。
一周时间转眼就过了。
连昕打电话给她,约她去过户,说都安排好了,她和叶泠去房地产交易中心办个过户手续就行。
约的时间是第二天上午十点。
温徵羽向老太太请了假,她早上起来去了画室,把当天要处理的事务处理了,赶去房地产交易中心与叶泠办了过户手续。
叶泠问她:“有空吗?有的话去宅子那交接下。”
语气淡淡的,没有客套,透着些许疏离的意味。
温徵羽在想,这是要划清界限,从此桥归桥路归路了吧?
也好,省得各自烦恼。
她点点头,说:“好。”
叶泠问:“现在去?”
温徵羽点头,“行。”
叶泠也点了点头,径直朝自己的座驾走去。
温徵羽忍不住暗自感慨句,这小心眼的心眼,真比针尖还小。她被吻去了初吻,又被非礼了,她都没这么大意见,这小心眼居然……
温徵羽让叶泠的小心眼闹得也有点不太开心,可又想她与叶泠的交集本就不多。各自有事业和生活要忙,如今一个月能见上一两回就已经很不错了。谈恋爱,想得远了点。
她坐回自己的车里,把她家的老宅地址报给文靖。
时隔一年多,再次来到她家老宅门前,温徵羽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以前,她回家,车子都是直接从侧门开进车库。那车库,在旧时是马厩,养马和停放马车的地方,后来变成了车库。
如今,她的车子开过来,停在大门外的停车位前。
叶泠的车子并没有开进去,也是停在外面的访客停车位前的,与她的车排在一起。
叶泠下车,保镖提前几步过去开了门。
温徵羽站在门前,抬起头看着门上的牌匾——温雅苑。
字是她爷爷提的,温是她爷爷的姓,雅是她奶奶的名。
她家的门匾还在。
温徵羽的视线落在门匾上看了许久,才把眼睛移开,跟在叶泠的身后迈进大门。
她忽地想起第一次见到叶泠,她站在院子里看着叶泠与随从迈入这大门。
一年多前,家里倒的时候,她感慨过世事无常。
今天,她仍旧有这样的感慨。
谁能想到当初迈进这道门的女人会与她有这么多的交集,买了她家的宅子还吻走了她的初吻,还小心眼到这份上。
温徵羽便觉得叶泠何止是举止行为过份,这小心眼也是过份得没谁了。
第八十八章
院子里不再是她刚搬出宅院时那空旷落败的景象。明媚的阳光照在如同虬龙般的青松盆景上,显出几分峥嵘苍劲之感。台阶、回廊和庭院在盆栽的点缀下显得郁郁葱葱,颇有几分繁盛的意昧。
屋角掉落摔碎的瓦当已经填补上,梁柱屋檐都重新上过漆。
当初她领着叶泠看宅子时,向叶泠介绍这宅子说起过修缮的情况,没想到叶泠都记在心里。这座宅子里里外外都被叶泠修缮过,且很好地保存了原有的部分。从用料和工艺便能看出叶泠找的是她当初推荐的那些老工匠。
卖宅子,卖给叶泠这样懂得珍惜爱护的买家,也算欣慰。
她迈进正堂,映入眼帘的是全套明清风格的复古家具,从正堂中间的长几、茶桌、太师椅,到旁边的博古架,以及另一侧的茶室摆放的茶几、茶凳,从材料、款式、雕花和工艺,能看出这是出自同一批,再看摆设得恰到好处,显然是特意定制的。
她家的家具,当初是能卖的都卖光了,她搬出去的时候,整个客堂就剩下上面挂着的那写有“清风堂”三个字的匾。如今匾还在,颜色依然是那颜色,出现些许斑驳和裂纹的地方已经不见了,显然是修葺过的,能把匾修复保留得这么完好的,在本市只有省博物馆里的专门修复古代牌匾的那位。
温徵羽的视线落在匾上定定地看了好几秒,才问叶泠:“客堂中的家具,是打算搬走还是出让?”
叶泠神情淡淡的,“当初买的时候是买的这宅子里所有的东西,如今卖自然也是所有的东西一起卖。”
温徵羽微感意外,随即便明白过来,这原就不是正常买卖,有还人情的意味在。
也不知道是出于叶泠的冷淡态度,还是这宅子是还人情,温徵羽的心头有点犯堵,还有点难受,总有种占叶泠便宜的感觉。她又不能让叶泠把后来添置的东西都搬出去,要说添置,叶泠还把这宅子里里外外地修缮过。这么一座大宅修缮下来,可比客堂的这套家具贵多了。
这宅子交接,真没有查看的必要,但温徵羽说不出不用再看了的话,与叶泠挨座院子逛。
逛完客堂,径直往后,便是当家主人居住的正院。
正院里的小厅、卧室的家具物件一应俱全,添上起居用品就可以入住。从种种痕迹看,这屋子自修缮添置了家具后都没有人入住过,东西都还是全新的。
她逛完正院,见到左边那间常年锁着的小院子敞开着,院里收拾得很干净,纤尘不染,像是刚打扫过的模样。她站在院外,怔忡地看着院里的地面。
叶泠见温徵羽站在门口发呆,说:“当初修缮宅子的时候,见到这座院子有许多地方都破损了,门锁上也布满铜锈,像是久没人居住。”从宅院的分布情况来说,这栋院子,照常理来说应该是温时熠居住的。然而,它却被锁上了,整座宅子,最破败的就是这院子。
温徵羽迈进院子里,她没进屋,只站在庭院中间,思绪不由得飘了飘。她回头,见叶泠似有不解地看着她,解释了句:“我妈……在这里出的事。”
叶泠也猜到这院子应该是出过事,却没想到竟然和连怀瑾的死有关。
她其实挺不想理温徵羽,可又很想知道温徵羽的故事,至少,对于一个孩子来说,母亲的死,对她的成长会烙下难以抹灭的痕迹。不过,这种事,也不是她好过问的,至少如温徵羽所说,她们的关系没到那份上。叶泠看得出温徵羽很难过,一双眼睛四处瞟,眼圈还有点泛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