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儒老先生重重地叹口气,说:“她是恨时熠的吧。”
叶泠说:“她是您的孙女,那是您的儿子。”
温儒老先生想了想,又抬眼看向叶泠。
叶泠坦坦荡荡地迎向温老先生打量她的视线,她轻轻笑了笑,便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喝茶,等着老先生松口。
温儒老先生便看出来,这是他不同意,她还不打算走了。他说:“有什么事,直说。”
叶泠问:“我改口喊您爷爷,您看成吗?”
温儒老先生瞪她,毫不犹豫地回绝:“不成。”
叶泠说:“我看成的。”她缓了缓,说:“您看,她虽然还在犹豫,嘴上不承认我们的关系,可已经同意我搬进来了,说明心里还是同意的。如果只是我一个人搬进来住,我这会儿已经回家拎行李了,等着她下班跟着她一起进门,您老总不能当着她的面把我赶出去。可我那还有一屋子保镖要跟着住进来,十几个保镖吃喝拉撒的问题都得解决,您是大家长,这得经你允许才行。您老给我拨座小院安置保镖,前院也行,每个月该交多少生活费,我一分不落。我改口叫您爷爷,往后您就多个孙女,徵羽有什么事,也不用您老再操心,我保证里里外外都料理得妥妥贴贴的。”
温儒老先生思量半晌,同意叶泠的保镖住进来。
叶泠喜笑颜开,叫道:“谢谢爷爷。”
温儒老先生的眉头一跳,“爷爷”这两个字怎么听怎么刺耳。
……
温徵羽上午去老太太那,老太太见到她非常冷淡,气色也不是很好。
连老先生则悄悄问她跟叶泠的事。
温徵羽这会儿也说不出跟叶泠没那回事的话,她想了想,问:“外婆在为这事生气?”
连老先生叹:“连着好几天没休息好。”
温徵羽听着挺纠心的。她外公外婆的身体一直不太好,她真担心老太太为她操心出什么事来。这要是遇到她二姑反对,她该怎么着就怎么着,可老人家经不起折腾,她是真怕把他们气出病来。
她犹豫片刻,去楼上找老太太。
中午要去她表嫂那,老太太已经换好衣服从房里出来,准备出门。她几步上前,去扶住老太太。
老太太冷冷地看了她一眼。
别看老太太的年纪大了,还有点老花眼,可当她这么近地冷眼扫过来时,那眼睛锐利得像刀子般扎进人的心里。
她扶着老太太下楼后,原本想跟老太太坐一辆车,老太太对她说:“去坐你自己的车。”和连老先生上了车,把她留在了车外。
老太太那车挺宽敞的,后座坐三个人绰绰有余。
温徵羽怔了下,默默转身坐进自己座驾中。
连老先生回头看了眼外孙女,说:“你和羽儿置什么气。儿孙自有儿孙福,她都是二十多岁的人了,有自己的主见。”
老太太叹气道:“她要有主见,我也不愁了。我看她的心思就还没定。”
连老先生说:“羽儿性子慢,慢慢来。”
老太太抬手就捶了连老先生一拳,道:“她这慢性子都是随了你。”她又叹道:“我看着她是真愁。生意,生意不上心,做点生意就跟打卡上班替别人干活似的混日子,我雇个人,他们都还会想着好好干做出点成绩往上升升职涨涨工资多拿点奖金。她谈个恋爱,磨磨蹭蹭摇摆不定,还闹着要出家。你要说她守着金山银山不知愁,那也就算了,你看看她现在……她要自己立不起来,往后可怎么得了?真指望叶泠照顾她?两个人在一起过日子都是相互扶持帮衬着过来的,一辈子得经历多少风风雨雨,就她这样……”
连老先生说:“操心这么多,你愁得过来吗?是好是歹,往后都得她自己去趟去闯。”
老太太直叹气。羽儿和谁在一起,不和谁在一起,她是真不介意,可关键是不论和谁在一起,首先得自己立得起来。靠着别人过活,仰人鼻息,能活成什么样?叶泠稀罕她,现在觉得她好,愿意耐着性子待她,但人这一辈子好几十年,谁能保证不变心不出点什么变故?遇到事,人最终能依靠的还是只有自己。温徵羽对这些都不想,她想的是要出家。
从连晖家吃完午饭出来,温徵羽送老太太上车。
老太太在车子旁停下,扭头对温徵羽说:“你呢,要是想出家就去出,我呢,就当没你这个外孙女,就当怀瑾当年……连孩子也没保住。”她又重重地叹了口气,钻进车里,让司机开车。
温徵羽被老太太的话震得脑子“嗡”地一声愣在当场。老太太怎么知道她……
叶泠!
她怕老人家受不了,才想着……以后才去道观住,可没想到,叶泠居然告诉了他们。
她怔愣地站在原地,脑子里一阵电闪雷鸣,轰轰隆隆声不断。
她过了好一会儿,才转身坐进自己的车里,让文靖开车回去。
她回到家,就见叶泠的保镖正往她家搬行李,看他们提着的行李箱就知道不是叶泠的。展程正在给这些保镖张罗住处。
温徵羽喊了声:“展叔。”
展程上前,喊道:“小姐回来了。”
温徵羽问:“这是?”
展程说:“叶小姐说要搬进来和您住,老先生把以前给保镖住的院子给了她的保镖住。”她说着,见温徵羽的脸色不太好,问:“小姐,您没事吧?”
温徵羽摇摇头,说:“没事。”她问:“叶泠呢?”
展程说:“应该是在您屋里。”
温徵羽点头,说:“行,你安排人把客院收拾出来给她住。她要是搬行李进来,让她住客院。她要是不同意,恕不招待。”她说完,才想起自己下午还约了老周看画,又叫上文靖转身出去了。
展程看出来,这不太对啊。他先找向温老先生汇报了这事,待见老先生点头,这才去找的叶泠。
叶泠的保镖搬着行李路过,听见温徵羽的话,又见温徵羽的神情不对,赶紧给叶泠打了电话。
叶泠接完保镖电话不久,展程就来找她,请她搬到客院住。
叶泠轻轻点头表示知道了,说:“我和徵羽谈。”她又问:“她没说什么时候搬吧?”
展程说:“没有。”
第一百零三章
叶泠给温徵羽打电话,“徵羽,怎么了?”
电话那边一阵沉默。
叶泠又喊了声:“徵羽?出什么事了?”
温徵羽坐在车里,拿着电话,听着叶泠的声音,想着她外婆说的话,眼里干涩还有着辣辣的感觉。她的心里很难受,思绪飘来荡去的没个着落,喉咙像被什么堵住般难受。好半天,她才艰难地吐出两个字:“没事。”便想挂电话,她犹豫了下,问:“叶泠,为什么要让外婆知道我想出家?”
叶泠愣了下,张了张嘴,竟无从解释。她没告诉给章太婆,但是她告诉了连昕,连晰跟老太太说了这事,也等于是她间接说了。
温徵羽听见电话那端沉默无声,挂断了电话。
她的思绪有些乱,静不下心。
她在意叶泠,也正是因为在意,才会有难受的感觉。
她又想,大概是自己交错了朋友,又或许,在她出家这件事上,叶泠和她外婆他们的立场都是一致的。是她让外婆伤心了。
温徵羽强打起精神去老周那鉴赏画,待看完画,便告辞离开。
她上车后,想了想,让文靖开车去连家。
老太太正在院子里浇花,见到她,沉着脸问:“你来做什么?”
温徵羽看着她外婆,喉间哽咽,说不出话。她喜欢叶泠,但是她又害怕,很惶恐。自家里出事后,她的人生似乎就已经不在她的掌控中,甚至不在她的设想中,身边的人和事,总在牵着她走,推着她走。叶泠想让她喜欢上她,和她在一起。外婆想让她从一个小画家变成精明的商人。爷爷想让她能够站稳脚不再被人欺负。她想的是还能拿起画笔静下心来画画,不是每天为了钱汲汲营营,她怕变成噩梦里那样,钱化成尸体再化成厉鬼再化成火,烧了她,烧了她的画,烧了一切。
她从小学的是画画,不是经商,她是画家,不是商人。
她现在每天忙着赚钱,学着去赚钱,忙着应酬,忙着去理清对叶泠的感情,纠结着要不要和叶泠在一起。那把火,正在烧,要把她烧成灰,把一切都烧成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