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旭?”电话马上就有人接,语气带了几分疑问:“你在哪儿呢?”
蒋文旭低下头捏了捏鼻梁:“我回北京了。”
“那…”
“你别问,”蒋文旭打断张景文,带着些不想被人提及的痛苦:“麻烦你帮我个忙。”
第七十一章
蒋文旭的声音隔着话筒传出来,压抑着闷出些淡漠的冷意:“李致启那个儿子,你知道吗?”
“李泽坤?”张景文的语气有些凝重:“你问他做什么?这人咱们几个摞一块都比不了,他爹那是正儿八经的正部级。”
“他特别迷的一个男孩子,也得了白血病,骨髓弄到了,但抢得是艾子瑜给知书弄的那一份。”蒋文旭烦躁的揪了把衣领,大步推门走出去。
宋助理忙下车给他拉开了车门。
蒋文旭从后座掏出一盒中华,找出火机点燃了一支:“我明天去找他。”他给宋助理打了个手势:“回四环那套公寓。”
“文旭,”张景文的声调几乎不可察觉的降了降:“…不管怎样,你把这个念头断了吧,那头不会那么好说话的,一些事你不太清楚,有段时间圈子里都传遍了,李少是真疼那孩子。况且人家站到了那个位置,威逼利诱都没用了,你不如不张这口。”
蒋文旭的烟燃到了头,他却没有察觉,直到火星焯烫到了手指他才猛地回神,烟灰细细碎碎落了他一身。
“景文,这些事不用你操心了…”蒋文旭稍稍降了些车窗:“你在医院那儿认识的人总比我多,去调一下当初知书治疗的详情,帮着再问一下有没有其他匹配的骨髓。”
张景文低低叹气:“文旭,我都知道,也一直找人在盯着。但是,有些事你自己总该心里有点数…书房里的药我拿走了些仔细看了,都是些后期的特效药。”他的话顿了顿,带了些难言的隐痛:“拖了这么久…骨髓也没什么用了。”
蒋文旭没有搭话。
“你找到知书了吗?”景文转了话题。
蒋文旭闷闷的嗯了声,苦笑:“他不肯见我。我今天已经回北京了。”
张景文没法子接话,心里泛着些酸楚的疼意。贺知书的境遇他或多或少都看在眼里,若是蒋文旭真的不在意也就罢了,但这男人的心却是真的一直都没放下过。自己都心疼贺知书,更何况蒋文旭。
“行了,不说我了。”蒋文旭升上车窗,看着夜景细碎的光影明明灭灭的映进车厢,他轻轻的吐气:“你们家老爷子怎么了?”
“雨柔最近一直在医院照顾着,老爷子岁数大了,大病没有,就是零零碎碎的小毛病没断过。”张景文道:“这不,家里现在就我自个儿,空巢呢。”
蒋文旭低声笑了笑:“行了,那我这就先挂了。快到家了。”他没有深聊,景文现在有了家室牵绊,还是尽量让他少些为难的好。
“蒋总,西区那块地批下来了,您明天去公司吗?”宋助理看他挂了电话才敢出声。
“西区?”蒋文旭头脑不太清明,阖了眸。
“一个多月前竞标的那个项目,李少和人打点的。”
蒋文旭猛地睁开眼,他的手指不受控制的颤了颤:“转手给艾子谦吧,他不是一直想要吗。”
“蒋总…”。
“别说了,就当我还艾家的人情。”人家心情好时随便搭的一条路子,毁的却是贺知书的生路,蒋文旭心再大都没办法留下这些自己的罪证。
李泽坤拿到那份骨髓的过程虽然没有蒋文旭推波助澜,可蒋文旭却总觉得自己更像罪魁祸首。可悲又可恨。
第七十二章
“那批地是打算建商业住宅区的,内部有消息,马上要修地铁了,之后地价马上翻。您这么让出去,董事会肯定不愿意。”
宋助理说的很委婉了,人为财死,这已经不是愿不愿意的问题,蒋文旭要这么胡闹下去,董事会得生吞活剥了他。
“咱们手底下又不是就这一个项目在做,多找些零碎的事让他们操心去吧。况且那片地前期投资太大,压那么多钱在那也耽误别的事。”蒋文旭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
“可是…”
“行了,”蒋文旭摆摆手:“我现在够烦心的了,有什么事我过两天去公司说。我眯一会,到家叫我。
宋助理识趣的噤了声专心开车。
四十多分钟后就到了,宋助理停稳车,蒋文旭已经睡着了,他这些天都没怎么休息。
“蒋总?”
蒋文旭睡得很浅,车刚停他就醒了,只是太累了,连眼睛都睁不开。
“嗯,明天你不用去公司,等我电话来这儿接我。”蒋文旭睁开眼,抬手紧了紧衣领,推门下了车:“公司有人问起来就说我还没回来。”
他走进单元用卡刷电梯,在外面忙起来的时候寂寞的感觉还淡些,但一回到家里,一个人冷冷清清的独处时,那种安静到要窒息的氛围能把人逼疯。
蒋文旭用指纹开了家门的锁,木然的进屋,一盏盏点亮所有的灯,然后他仰面倒在沙发上,手从抱枕下摸出了一本书。
那本简媜的文集,扉页还有自己亲手写的字。
贺知书走后蒋文旭从书房里找到了这本书,想贺知书想的受不了的时候他会很小心的翻一翻,这是他新的习惯。
最近蒋文旭总是不经意就想起很多从前的事,一些零零散散在别人看来微不足道的事。有时在脑子里蹦出来的甚至都算不上事,只是某个特殊的场景—— 贺知书笑出小酒窝的样子,被温柔疼爱过后窝在自己臂弯沉沉睡着的样子,为难时皱着眉微偏着头的样子。
但残忍的是,一些想起并搁在脑海里的美好场景只是蒋文旭刻意给自己安排的,他根本就不敢想自己后来把贺知书伤害成了什么模样,更多的时候思绪不被控制。夜夜被噩梦惊醒时,他眼前永远都是贺知书抱膝坐在门外,眼睛里哭出来的全是血。有时也梦到自己冷眼旁观,亲眼看着沈醉把贺知书从悬崖上推了下去。
蒋文旭的枕头有一段时间每夜都是湿的,他意识模糊时流下的眼泪太多,就告诉自己白天永远不能哭。
他不能垮,他垮了,贺知书该怎么办啊。
蒋文旭就着冷水吞了两片安眠药,他必须安稳睡一夜,明天还有很多事要忙。
———————————————
蒋文旭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一大早被电话吵醒的时候他还睡在沙发上。
“蒋总,您今天有安排吗,已经八点了。”是宋助理。
蒋文旭坐直了,目光却落在身旁的书上——可能是他昨晚睡着压了,书封折了个印子。很奇怪,只是一条浅浅白白的印子,就在一瞬间,让蒋文旭的心痉挛似的疼了一下。
“蒋总?”
蒋文旭把书轻轻放在茶几上,用手抚了抚那个折角:“你现在过来吧,在楼下等我。”
他挂了宋助理电话后,在通讯录翻了半天才翻到了个手机号。是花了些心思才要来了,当初找人搭关系,也忘了哪个夜场跟李泽坤要来的私人号。
“嗯?”有些慵懒的男音,透些什么都不上心的腔调。
“李少,是我,蒋文旭。”
“…蒋总?”李泽坤似乎花了几秒才想起自己认识这个人:“这么早有事吗?”
李泽坤年龄不大,也就二十三四岁,蒋文旭倒是忘了对于现在年轻人八九点都算很早了。
“打扰您了,前段时间托您帮忙,西区的地下来了。今天不知道您有空吗,正式感谢一下。”蒋文旭姿态放的很低,对面那是正统的太子爷,李致启快四十才有了这么一个儿子,他夫人娘家那边也宠这孩子到了极点。
“不用了,随手的事。”李泽坤似乎兴致缺缺:“而且我最近没心情出去玩。”
“我也就是想跟您聊聊,前段时间…听说您家有人身体不大好?我有个朋友在马来西亚做燕窝的生意,送来的燕盏又大又干净,应该对病人身体好。”
李泽坤有了些兴趣,思量几秒才开口:“那成,今天正好没什么事,我等会把地址发你手机上,麻烦蒋总来我这一趟吧。”
对面挂了电话之后蒋文旭马上拨了个号:“小陈?你现在去财务部给我支一百万现金,什么都别问,我等会就让宋助理去拿。记得,用小行李箱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