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季看过去一眼,那边感觉到李季的目光,忙躲开了。
李季回头瞧瞧那棺木,想起来有人曾跟他说过。李巧儿跟丈夫俩一声恩爱,却与夫家的亲戚关系并不好。尤其是上了岁数以后,没个孩子,丈夫家里头一心让他过继孩子别让家里绝户,李巧儿倔脾气一直不肯应允,因此闹得很僵。
只是李巧儿有李季这边庞大的家业做后盾,闹僵了人家也不好说什么。
李季不差李巧儿的那些家产,只是人家刚走,在人家灵前就说这些风凉话,倒是当真不怕李巧儿魂不安宁过来找他们。
李季打小小心眼,跟李巧儿的关系又好。现在斯人已去,银子走向李季本不想管。既然他们得了好处还骂娘,李季也舍不得让李巧儿夫妇这辈子的心血便宜了王八蛋。
也无须他多言,只需他跟手底下旁的掌柜的说一声,年轻人脑袋零活,总有法子名正言顺的将他们吞进去的银子吐出来。
李巧儿才刚下葬,便多出来几个“债主”上门来要账。只说李巧儿或者时候账面作假贪了墨,报出来的银子足足谁听了都打哆嗦。偏偏还是一对拿着兵刃讨债的,谁都不敢得罪。
生怕有生命危险,只能破财免灾。刚揣进口袋里还没热乎的银子,又拿出来了。
尤其是那孩子给李巧儿当孝子的人家。本来抢了孝子,换来李巧儿打扮家产,知道是白捡了便宜。哪成想孩子白交了人家爹娘带了重孝送终,到头来险些惹上祸事。
让他们一再证明李巧儿死了只留下这些银子,“要债”的这才作罢。
李季派人连夜将李巧儿夫妇俩的份迁进山里。怕她夫家没得便宜一气之下对她做什么冒犯的事来。左右跟族里关系不好,另寻了风水好的地方,二人合葬以后也不怕被人打搅了。
“巧儿啊,这是四叔能为你干的最后一点事儿了。”听了后续结果,坐在院子里晒太阳的李季叹了一声。
现在他做得四轮推车是请来的能工巧匠做的,人推着行,李季自己转轱辘也能用。平坦地方速度还挺快。等习惯了,李季不用腿也能四处遛弯了。
溪边,二狗子推着李季再一块被晒热的石头旁停下来。就坐在石头上,陪着李季一起晒太阳。
听着潺潺流水声,李季享受这安逸。溪边种上了主子,风吹摇曳,颇有意境。李季一生文盲,可对美景还是欣赏的来的。
“这时候的笋都没春天时候的嫩。那时候的笋尖炒上被犒干了的肉片,那滋味才叫没。”
二人这么些年来对牙的保养一直很好,平时有漱口剔牙的好习惯。旁的同龄人,就算或者牙也掉了好几颗了,二人的牙都健在。李季只要不是太生硬的,都吃得动。二狗子这边牙口更好。
“现在虽说差些,但炒出来的味也不错。咱去挖?挖出来直接炒了吃了。”二狗子提议道。
李季被暖烘烘的太阳晒得犯懒:“算了,我就这么一说。来年冬天我能走的时候咱俩一块吧。”
二狗子摸摸李季的腿:“能好起来的。”
李季腿刚断的时候,二狗子还哭了几场,比李季这个断腿的害惨。可这么长时间过去了,李季自己都不在乎,二狗子也逐渐放下了。
“左右都不干活了,不可能上山下河的。瘸了就瘸了。”李季张开手,“来,撑着我走两步。”
二狗子双手扶着李季的腋窝把他拎起来。李季一条腿点地,另一条腿尝试落地,尝试几次敢用力了,拄着二狗子费力的走了两步。
“其实就算再也站不起来我也不怕。就像现在这样。你推着我去哪儿都成,也挺好。”
“我的腿也是你的。四轮车能到的地方我推你,不能到的地方我背你。你去哪里,我都带你去。”
作者有话要说: 写到这里泪目了,真的。
明天就是二人寿终正寝的正日子了。下月二号我过生日,所以番外晚一点,跟大大们请三天假去浪……然后再更新几个番外。希望大大们大大们批阅……
宣草转世前头引路,道:“在下乔桓,敢问道长法号。”
虞何想也不想把自己名字倒了过来:“虚号何虞。”
乔桓虽有不喜,可也以礼相待。天下文人,对和尚道士都带有一份尊重,若不是虞何穿着一身道袍,只怕连靠近都不会准许。
“敢问真人师出何处?”
“终南山。”虞何随口说了个地方,又甩着拂尘幽幽的来了句,“尊者眉心三道黑气愈发浓烈,想来不日便会有无妄之灾。”
乔桓没想到虞何来这么一句,只觉得虞何是个骗银子的,刚要回头赶人,那里还有虞何的影子?
第143章 终章四
时间:大吴开国五十三年
年龄:李季七十三岁,二狗子七十五岁。
背景:村中养老
对于李季这样的年龄的人来说, 幸福是什么?如果让现在的李季说, 最大的幸福莫过于七老八十了,回到家一进门, 能喊一声爹。
十年前的骨折让他瘸了, 现在十年过去了,拄着拐倒是不耽搁走路。
沈天湛也拄着拐棍,俩老头出门, 李季腰佝偻的比沈天湛还厉害,
沈天湛九十了, 是真成百姓们口口相传的老神仙了。百姓里头活过五十的都少有,六十岁网上的一百个人里头能出一两个,能过七十的那就是老天爷垂青。沈天湛今年九十多了。民间都说这是阎王爷都不好勾魂的活神仙。
李季腿不能太吃硬, 走段路就要歇一歇。三口人走出院子去晒太阳,没四个下人伺候都怕出门摔哪块去。
三个人先掉牙的是二狗子,主要是早些年在山里头吃的粗糙,牙伤的多。掉了两颗牙, 只能吃些不费牙口的。不过身子骨依旧硬朗, 七十五了腰板还直着的。若不是那老人斑浮现, 瞧着跟五十来岁似的。
“眼瞅着棒子米快熟了,秋天又到了。”看看已经泛黄的庄稼地,干涩的眼睛眯了眯,还是巧不清楚。
“可惜咱是下不动地干不动活了。”李季坐椅子上蹬蹬腿。不服老不行啊,这不知不觉手脚都没力气了, 若不是家底丰厚,下人忠心,就着仨糟老头子,被赶出门去都养活不了自己了。
二狗子头一歪,就枕在李季的肩膀上:“过得真快。感觉前些日子还坐在这看着播种。”
沈天湛笑道:“不抗混呦。”
仨老头相对而笑。李季坐一会儿精神头不够,跟二狗子靠在一块闭目养神。沈天湛被俩儿子喂了这么一嘴的狗粮,杵着棍儿下巴垫手上自己疼自己。
老了老了,活得太久了。有时候沈天湛总会不经意的忘记些事情,又会在为数不多的梦境中想起些什么。他这一辈子精彩。平民出身,高中探花。心无旁骛孑然一身的稳步高升。落败被贬后国灭,又在新朝混的风生水起。
古往今来,又有几人。
晒一会儿太阳,阳光开始毒辣起来。仨老头又回了堂屋。李季跟二狗子下象棋打发时间,沈天湛就着人给他读书听。他年老眼花的桥不清字,也只能借用旁人的眼睛看书。
而且看的书也越来越杂,不再居于圣贤书,那些杂书话本也都拿来听,听的是津津有味。
后来单纯念书也不满足了。沈天湛直接找个说书先生来给说书。由于出手阔绰,一个人又好伺候,这说书先生也都乐的过来。一脸亲了好几个,沈天湛还破认真的挑了个喜欢的常让他过来讲。
几乎每天都是。沈天湛津津有味听书,不远处李季跟二狗子对坐下棋。
各有各的打发时间,各玩各的。
李季下一辈的人也基本走干净了,剩下的都是孙子辈儿的了。李季自己也没想到自己竟然这么能活,都快老成蛐蛐儿了,一点死的意思都没有。
五六十岁的时候是最怕老的时候。特别是新瞧见了老人斑,恨不得找来脂粉给盖住。现在习惯了,也遮不过来了的,反倒是习以为常了。
人老了有个老头的样子,每日晒太阳下棋,吃饭睡觉,简单却也充实。
最近李季头发掉的厉害,都不怎么敢熟透了。悄悄头顶,都能看见头皮了。
也难得李季臭美,四处寻方子生发,奢侈的买上好的何首乌熬汤连喝带洗的,雪白的头发里愣是生了些黑根。可把他给乐坏了,忙不迭拉着二狗子和沈天湛一起来,只说黑了头发,瞧着就真跟回了春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