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三人开始想他的话,他又道:“何况,还有老太太。这次我们对她们母子伸手,下次赵姨娘母子被放出来了呢?贾宝玉被放出来了呢?时间一长,老太太会不会故技重施,再来一次鸠占雀巢?老太太前几天不动作,怕是又打的是水滴石穿的主意。”
不看别人,单独看了看孙苑,贾赦才道:“琏儿媳妇心里也要有个主意,将来这个家,大半都是你和琏儿的,也是你们孩子的,不要为了不知道旧事,让人几句好话引了去。”
贾赦不看别人只看自己,已经让孙苑羞愧,听他话说得直白,更是恨不得跪上一跪以让大家看她改过之心。忍着羞意,小声对贾赦道:“父亲放心。二爷已经将原来的事都告诉我了。母亲那些年受的委屈,我们做晚辈的不好说替母亲讨回来,只有加倍孝顺母亲。”
听她说得恳切,也是一个肯受教的,贾赦觉得便宜儿子教妻还是成功的。邢夫人早让人扶孙苑再坐下:“安生坐你的。你父亲也是怕你年轻,不知道里面的曲折才提醒一下。”
至此李纨母子不能接入府里已经成了定局。贾赦到底觉得孤儿寡母,生存不易,手里有些钱财却没多到让人敬畏的程度,就更不容易。也不让别人出手,只烦时先生。
把个时先生恼得:“你自己怕麻烦,还怕你儿子们麻烦,怎么就没想一想我?这瓜田李下,好说不好听,你就让我出面了。”
终是磨不过贾赦,只好让从庄子里出来的人,做好心的同乡回金陵,引得李纨母子结伴而行。也是贾赦一点慈念,想着金陵毕竟是贾家旧地,好过她母子二人真的无依无靠。
不想那人送人回来后,一脸愤愤地对着时先生道:“那个李氏还是大家出身,竟不知感恩二字。明明是国公爷让我送他们回乡,可是满嘴是对国公爷与府上的怨言。就是她那个儿子,怕也让她教得以为国公爷多对不起她们。”
时先生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当然要进行现场嘲讽:“让你做烂好人,如今没得到人的感谢不说,还得了一脑袋的骂名。”此是后话不提。
现在国公府已经顾不得李纨之事了,因为就在离迎春婚期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候,孙苑要生了。
也是贾母倒霉,再次让贾赦打击后,她老人家又安静地呆在荣庆堂里不见人。可那日巧姐儿带着聪聪,不知道看上了她院子里的什么花,就要摘些回去。不想贾母也听到她姐弟二人的笑声,竟走出屋子来与她们说话。
到此时还没大碍。巧姐儿毕竟大了几岁,话说也多些婉转。可是聪聪还是个刚学话的孩子,听了什么就要学些什么。在贾母问起巧姐儿:“还记不记得你宝玉叔叔?你叔叔最疼你了,下次让你叔叔来陪你玩好不好?”
聪聪一脸不以为然地说:“分宗了。”
这话现在就是贾母的炸点,哪怕说的一个一岁多一点的孩子也不行。她啪地一拍桌子:“谁教你的这话?”
从来没有人这样对待过聪聪,他得到的都是一张张笑脸,哄着他,逗着他的笑脸。孩子吓得先是瞪大了眼睛,身子打了一个寒战,再才是看看自己的姐姐,哇地一声哭出来。
跟着的人也顾不得贾母生不生气了,赶紧把聪聪抱出荣庆堂,巧姐儿也跟在后头,可走前却对着贾母来了一句:“老太太能封了天下所有人的口吗?”
当然不能。就是荣庆堂里发生的事,也被人一五一十地向各位主子进行了汇报。不说贾赦暴跳如雷,邢夫人淌眼抹泪,孙苑也看着哭得可怜的儿子心疼。
大概是她走来的急了些,也或许是母子连心心疼得过了些,刚到荣禧堂看聪聪没一会儿,孙苑就觉得自己肚子不仅疼,还时时坠胀,下面隐有湿意。
“母亲,我要生了。”她只来得及对邢夫人说这么一句,就开始呼痛起来。
一边分出嬷嬷看着聪聪与巧姐儿,一边让人快快准备软轿抬孙苑回东大院,更是让人通知东大院做好接生的准备,还让那位贾赦回来也不肯退回的太医也在一边备用。邢夫人一通吩咐下去,大家都有条不紊地开始动作,没有多少慌乱。
也多亏了早就诊出孙苑此次是双胎,而双胎多有早产之事,从她肚子七个月起,府里就找好了稳婆、备上了奶娘,收拾了产房。大家嘴上不说,可都做了孙苑随时生产的准备。
“让人去通知亲家太太一声。”邢夫人又想起一事,打发人去给孙家、张家报信。等她在产房外坐下歇口气,才想起来,在孙苑发动前,贾赦就不见了踪影。
凭直觉,邢夫人就知道绝不是要避开与儿媳妇见面那么简单——贾赦他就从来没觉得见见儿媳妇有什么不对。于是邢夫人问跟前的王善保家的:“老爷呢?”
不愧是让贾赦盖了戳的机灵人,刚才那么乱,人家也注意到了贾赦的行踪:“刚才聪儿哥哭着回来,国公爷的脸就不好看得紧。等太医说聪哥是受了惊,国公爷已经冲出去了,看样子是去荣庆堂了。”
第197章
荣庆堂里的气氛压抑, 仿佛屋里的人都在隐忍着什么。良久,贾赦才慢慢说道:“那只是一个刚一岁的孩子。”眼睛这才看向贾母,不再是从直屋正眼不看的模样。
贾母从聪聪哭起来, 也有些后悔。可让她去哄孩子, 而不是孩子哄她,是从贾敏懂事后, 几十年都没有过的体验了。自她做了贾家的老祖宗起,哪一个孩子不是早早就被父母教得知道讨好她。
所以贾母就算是想补救一下, 反应也慢了半拍。还没等她有所表示, 那些人已经把孩子抱离了她的视线不说, 那个巧姐儿,居然威胁她,问她能不能封了天下所有人的口。正是因为不能, 所以贾母才想封了她能封得住的嘴,才会对聪聪的话这样敏感而急燥。
“什么孩子?”贾母声音可比贾赦的大,可是怎么听,都有一股色厉内荏的味道:“一岁看大, 三岁看老。这么小的孩子就知道贫嘴贫舌。长大了能有什么好?”
贾赦眼睛都让她给气红了,前段时间对这老太太升起的那点不忍,让人的厚颜一扫而空。他一字一句地对贾母道:“那是我的孙子, 有我来教给他规矩,不用别人插手。不过老太太尽管放心,我定不会教得他成个不知道感恩、只知道眼里盯着别人东西的人。”
不管贾母变颜变色,他接着道:“老太太既然还是这么不待见我们一房的人, 那以后我就告诉他们,不要来打扰老太太的清静。”你自己玩去吧,我们不奉陪了。
“另外,老太太要是在这里呆得不耐烦了,还请让人早些告诉我一声。你前向天惦记的那位好孙媳妇,已经回了金陵,老太太也不用怕无处可去。”说完,贾赦已经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等屋子里再传出一边咒骂孽子一边摔东西的声音,贾赦就在外告诫婆子:“这个院子里的东西,都造上册。怎么损坏的也给我记得清楚点。你们自己拿用也要当心,凡是有意损坏的,不许上库房去领新的。”摔得没得用,看你还不知道珍惜东西。
屋里再传出老人的哭声,已经再不能让贾赦心里起一点波澜了。在院门口,贾赦对守门的婆子道:“关门,上锁。”让你还不消停,这回总不会再出什么妖蛾子了吧。
回到荣禧堂,邢夫人还在东大院守着。他一个做公公的,也不好去守着儿媳妇生孩子,就去东厢看聪聪。聪聪回来已经让太医看过,吃了太医开的安神药,孩子已经睡实了。看着那胖脸红扑扑的,睡出了一头的汗,想是没有大碍的。
至此,贾赦的心才算放下。有心情问丫头,是否已经通知了贾琏。听说已经有人去了,也就不再理会,让人好生看着聪聪,要是孩子被魇了,要及时叫醒,等孙苑那边有了消息,也要到书房知会他一声。
漫不经心地摆弄着手里的石头,想着什么时候到有这种石头的地方看一看才好。只是事情一件接着一件,近期并不是动身的好时候。总得等迎春出了嫁,再回了门,看看在婆家生活得好不好才能成行。
“唉,儿女都是债呀。”贾赦想着用这水泥赚钱,给贾琮攒一点家底,又怕与自己一贯经营出来的高大形象不相符,哀号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