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昨儿并没有见到海神。”鱼儿摇头否认了贾敬的猜想,又道:“再说了,我一个区区凡人,岂敢向神明索要灵水。倘若因此触怒了神明,咱们整个贾家恐怕都要遭殃。”
闻言贾敬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思及触怒神明的种种后果,他不禁打了一个哆嗦。
鱼儿端详了一会儿贾敬后怕不已的样子,解释道:“我这些天不是在为新丹苦恼吗?昨儿突然心念一动,仿佛冥冥之中有一个声音在催促着我去雕刻海神像。”
“今日凌晨我撑住睡了去,熟料浅眠醒来便发现神像的眉心多出了一道印记。侧目凝视着地上略有弊端的丹药,侄儿陡然福至心灵,倒出来一颗服用。这一尝,便知丹药变了,成了我想要的。”
“后来我炼了一炉没成功,之后尝试着将之放置在神像前祈福后,于是就有了您手上的这一瓶成丹了。”
“哎呀!”贾敬突然一拍掌,蹦跶了起来,兴奋道:“神降,一定是神降了,只是你小子睡着错过了而已。”
“神像在哪里,快带我去拜一拜。”他已经迫不及待要见一见神灵附体过的神像了。
“就在丹室里。”鱼儿刚说了半句,眼前一花,贾敬已经跑没影了。
鱼儿留在原地贼兮兮地笑了起来,如同一只偷腥的猫儿,过了片刻,收敛了脸上的破绽,追了过去。
跨过门槛,步入了丹室里,扫了眼贾赦一眨不眨盯着神像,笑得合不拢嘴的傻样儿,鱼儿出声问道:“您究竟肯不肯帮忙炼丹,倒是给侄儿一句话呀。”
贾敬想也不想,掷地有声地给了鱼儿答案。“帮!这可是神灵都支持的善事,必须帮!不仅如此,我还会购置更多丹炉,让整个道观的道士都来帮忙。”
这话儿刚落下,贾敬严肃的脸上瞬息换上了谄媚的笑容。“乖侄儿,伯父我决定了,今后咱们观里改供奉海神。你看你的这个神像嘛……”
鱼儿十分地慷慨,“既然伯父喜欢,便留在观里吧。”
贾敬紧紧抓着鱼儿的手,感动的泪花都出来了。“玉儿呀,你怎么就不是我的亲儿子呢?要不我和政哥儿提一提,用贾珍换你来宁国府好不好?”
鱼儿粉嫩的唇瓣微微勾起,“如果你有本事让老祖宗点头,我去哪里都无所谓。”
抢走玉儿的想法要是让老太太知道了,她非得提刀将自己剁成肉酱不可。
想到贾母,贾敬立刻泄了气。
他愿意用一万个贾珍换一个玉儿,怎奈命运弄人,老天爷偏偏让他托生在了荣国府。
贾敬捂着一颗受伤的心,召集了全道观的道士展开了动员大会,用传销般的语气和洗脑方式,向众人安利了海神,讲述着炼丹的功德无量。
道士们群情激昂,高喊着解救天下苍生口号。如若不是知道实情,鱼儿还以为他们是在参加某个邪教组织的入教仪式。
再也看不下去了,鱼儿捂着脸悄无声息地溜之大吉。
下午时分,整座道观所有的人都行动了起来,有的负责清出空房间,有的负责购置炼丹炉,有的负责采买丹药的各样材料……
他们的动作很快,第二天道观便正式启动了全民炼丹。
所有的人满怀热忱,斗志昂扬,炼丹大活动开展的如火如荼。
鱼儿坐在屋顶上透气,遥望着玄真观内的热火朝天,仿佛整个冬天不再寒冷。
多日后,玄真观门口十几辆马车排成一条长蛇。
大伙儿积攒起来的,放置在神像面前祈福过的新丹,统统倒入了徐徐多多有两个西瓜那般大的罐子里。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愉悦的笑容,一个跟着一个,小心翼翼的抱着罐子放置到马车里。
当所有的马车都载满了货物后,鱼儿沐浴着众人赤诚的目光登上了马车,带着他们辛苦炼出来的丹药,前往城外的重灾区。
此时,外城灾民已经涂蕴之的努力之下,已经缓过了气,差不多完全脱离了生命的威胁。
倒是城外的村镇,受灾惨重,得到的救援少之又少,更急需这一批救命丹药。
在出发之前,鱼儿特地派茗烟打探清楚的各个村镇的受灾轻重程度,此次便是带着载满了丹药的车马,从灾情最严重的村庄开始派发丹药。
排成长队的马车,在堆积了厚厚冬雪的道路上艰难地行驶着,事前吃过了新丹无惧严寒的骏马们,拉着沉重的马车,目中不见一丝疲倦。
及马匹停下了脚步,到了村口前,鱼儿跳下了马车,陡一抬头便对上了迎面走来的熟人。
经过了这段时日,鱼儿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不会如往日那般见了涂蕴之动不动就脸红了。
他愣怔了一下,旋即朝着涂蕴之招了招手,笑靥浅浅,音如涓涓流水,雨落滴荷,令人倍感舒适。
“蕴之。”
听见了那头的呼唤,涂蕴之加快步伐走到了鱼儿面前,淡笑着说道:“巧了。”
前些天,满朝文武以及自己的那些兄弟,都卯足了劲儿寻眼前钟灵毓秀的少年求丹。
涂蕴之听说他不胜其扰,躲了起来,没想到今日会在这儿见到他。
涂蕴之身体周围的冷气消散了些许,“多谢你日前送来的粮食、药材和冬衣,解决了我的燃眉之急。”
自本朝开国皇帝始,允许百官向朝廷借钱,历经数代朝中官员从国库里支取的银子数不胜数,却始终无一人偿还。
同时,边境百万将士要养着,每年还有旱灾、涝灾、雪灾需要朝廷大量地花费银子救助。
本朝表面看似富裕,实际国库早已空虚多年。就连这次的灾银都是皇帝开了自己的私库挤出来的,大部分运往西北重灾区,只有一小部分到了涂蕴之手上,用来缓解京城附近的灾情。否则在银钱充足的前提之下,京中方圆的雪灾,早让涂蕴之解决了。
看来,是时候和父皇提议让众臣还债的事情了。如果他们装糊涂不想还,就休怪他扬起屠刀了。
“那天听到你们的对话,知道你缺药,我就让人送了一些过去,能派上用场我也十分高兴。”
鱼儿抿着唇一笑,小小的酒窝又跑了出来,涂蕴之目光微微闪了闪。
“你有心了。”涂蕴之凝望着鱼儿如秋水的眸子,唇角勾勒出一道浅浅的弧度,周身的气息更加柔和了,惹得鱼儿心跳漏了一拍。
他看向鱼儿身后的马车队伍,问:“这是?”
鱼儿神秘地笑了笑,在刚赶到的众多士兵难以置信的目光下,拉起涂蕴之的手,将他牵到最近的一辆马车前。
第38章
涂蕴之垂目, 视线停留在两人交握着的双手上。
相较于自己常年握着武器的手掌,少年的要小上一号, 晶莹如玉,白皙中透着淡淡的红, 指尖处的指甲, 圆润光滑,流动着浅浅的粉, 像春天的从桃树飘落的片片桃花瓣。
端详时, 涂蕴之无意识紧了紧手回握少年。
鱼儿没发现背后来自于涂蕴之的打量, 用另外一只空暇的手掀开车帘, 露出了车厢内挨挨挤挤的陶罐。
道路并不平坦,为了以防马车行驶的过程中,陶罐从车内滚落,或者相互间发生碰撞导致破碎,车帘之后设置了两扇竹编的围栏, 且陶罐与陶罐之间还隔了一层稻草。
涂蕴之在鱼儿的眼神示意下, 向前移动了一步, 前腹紧贴着他的后背, 呼吸间全是少年身上的淡淡香胰子的味儿, 此时他只需要略微低一低头, 下巴便可以搭在鱼儿的发顶上。
涂蕴之眸子暗了暗, 不动声色地问道:“罐子?里面装了何物, 是特意送来给灾民的吗?”
鱼儿回头, 一双炯炯有神的星眸眨了眨, 随即微微弯起,化为了挂于星空中的弯月,仿佛在无声讨要你的夸奖。“这是我炼的丹药,名叫暖丹。丹如其名,只要吃了便可不畏严寒。就算不着寸缕,亦无所谓。”
说着他就想打开竹栏栅,搬出一罐子出来给涂蕴之观看实物。抽手之时,鱼儿却发现右手被一股力道禁锢了,挣不开。
涂蕴之也因此发现了自己不知何时回握的动作,心里微微动了动,自然松开了手,在鱼儿抬头看过来的时候,若无其事地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
拔掉密封陶罐的木塞,里头密密麻麻,绿豆大小,圆滚滚的丹药丸子登时出现在了两人眼中。“你吃一颗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