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蓉这教育,搁后世,最多小学毕业,还得给学校捐图书馆那种。
真是特想问候一下贾珍,尤其问候一下贾敬,生而不教。贾敬他自己好歹科举水平,正儿八经从童生考出来的二甲进士。搁后世,起码是top2博士毕业水准了。结果自己爱道就跑路了,哪怕当时有政治因素夹杂其中,可哪能真撒手如此彻底。据说贾敬出家那年,贾珍才十四岁,也就旁边那荣府贾代善盯着一二,才自在自家翻云覆雨,没在外当个恶少。等贾代善一撒手,荣府自己都乱成一团,别说引导贾蓉了,便是贾珍也愈发、浪了。
整个贾家都开始乌烟瘴气起来。
想想那句“漫言不肖皆荣出,造衅开端实在宁”也着实有点道理。贾家家风一下子就歪了。
像他,他上辈子,他们家其实发家跟贾家也差不多。爷爷是抗、战、老兵,有点小功。第二代,他爸,他二叔也是当过兵。不过他爸部、队转业后下海经商,先富之后努力做慈善回馈社会。后来得病早亡,临终立遗嘱前,还拉着他的手好生嘱咐一番,最后六成家产捐出成立慈善基金;他二叔退伍后倒是一直在体制内,末日初期,带着人抵挡丧尸亡故;他姑姑读书读得多一些,是生物博士,在末日时率先组建了研究队伍。第三代,他的表姐,堂弟亦是勇于担当。
而他们之所以有此品性,都是爷爷言传身教。
随着自己思绪的飘然,万千的画面,往日相处的点点滴滴瞬间冲进了脑海之中,贾珍眼眸不经意间红了一分。
贾蓉敏感的发觉车内流淌着一股哀戚,小心翼翼的用眼角飞快的扫了眼贾珍,当看见人神色的那一瞬间,也算贾家标志的狭长桃花眼瞬间瞪得咕噜圆。他……他爹虽说脊背依旧挺得直直的,可他这一双眼恍若齐天大圣的火眼金睛,一下子就勘察出人似乎像个失去生命力的松柏,一下子就弯了。
“……爹,”贾蓉担忧无比的唤了一声:“我……我以后会好好学的,会珍惜读书的机会,您别自己跟自己怄气,气坏了身体。”
“没因此生气,只是忽然间想起了些往事。”贾珍回过神,看眼眼圈红红,写满忧愁的贾蓉,抬手揉揉人脑袋,轻笑一声,话语却重了一分:“蓉儿,有时候人是会因为权势利益等等迷失了心窍,但不管如何,人之所以为人,是因为大多数人都是有人性的,那几千年传承下来的精神理念是最为宝贵的。被背叛与伤害不可怕,可怕的是我们因此迷失在仇恨中,丧失对美好生活的期待。”
“啊?”对突如起来的一碗鸡汤,贾蓉愈发迷茫了。
“人心是复杂的,我想劝你看开点,背叛这事我也……”
“爹,您是说那事啊。”贾蓉闻言,倒是眯着眼,透着股释然,怕车外仆从听见,凑近贾珍,小声道:“老爷虽然给了我顶绿帽子,可是他也想法给了我一个好爸爸啊。我……您之前不就说过,跪下磕头后重新开始嘛,那我就不纠结过往了。我现在脑子装那么多知识都装不过来,哪里有地方再装那点痴男怨女的小情小爱啊!我可是要干大事的。”
贾珍默默眼下“我也经历过”等等话语,看眼望着他笑得眼睛都就差迷成一条缝的便宜儿子,扬了扬嘴角,而后抬手,把人手里的《大周字典》抽出来,手指敲了敲茶几上的宣纸,开口:“咱把律法也先放一边,爹先教你拼音。”
没办法,古代没拼音,那些生僻字他也不认得。去县城请个西席,这人生地不熟的,一时间哪能请到。
还是从根基开始打起吧。
反正这是他儿子!
提笔写下了“abc”,贾珍指着字,耐心无比张口:“乖宝宝,来,张大嘴巴,啊啊啊!”
—所幸这个世间,他一下子听得懂人张口说话,发音也跟他所知晓的差不多。大底是老天爷开的金手指吧。
“啊—”贾蓉抬眸打量眼神色肃穆且又耐心教学的贾珍,完完全全褪去对人武力高强的害怕畏惧之心,不着痕迹的往人身边靠近一分,认认真真张大嘴巴,开始学起来。
从来没有人对他这么好过。
对于贾蓉这点小动作,贾珍松了松有些蹙起的眉头。之前便决定养儿了,那么当爹的也是该和善点。
这漫漫长路,便在贾珍一次次告诫自己要“为人师表,和颜悦色,不能家、暴,打死了没人养老送终”的理念循环中度过去。
揉揉被道路颠得反胃的肚皮,贾珍看着城门上斗大的应天府三字,缓缓嘘口气,终于把贾蓉活着带回来了。
不容易啊!
戒尺都掰断了三十来根。
善哉善哉,我需要个紧箍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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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贾家老家在江宁县,但府城内也是有别庄的,因早就派人提前来打扫过,故而一进门倒是可以入住休憩。
刚安排好仆从,贾珍看着已经穿好男装的小甲鱼眨巴着水汪汪的眼望着他,不由得嘴角噙着一抹笑。这小姑娘刚回宁府时,全身上下写满了防备,谁都不搭理。但一路下来,早已跟贾蓉兄妹情深了。
“大……大爹爹。”虽然还有分害怕贾珍,贾瑜躲在贾蓉身后,悄声:“您……您说好了,带我们出去玩的。”
“过来,功课做得怎么样了?”贾珍没有养萝莉的耐心,但看着小甲鱼被养得活泼可爱,还是有点小骄傲的。
一听这话,贾瑜面色一变,看眼贾蓉,小心翼翼迈个小步,张口却又是小骄傲的:“我都完成啦。”
“比你哥厉害。”贾蓉拍拍人脑袋上的两小揪揪,点点头:“好,那达成出门条件。不过记得拉着蓉儿的手,撒手被拍花子拐了,我可不管。”
“是。”贾瑜闻言,忙不迭返回紧紧拉着贾蓉的手。
贾蓉无奈叹口气,他再被叫哥,自己也怕要辈分错乱了。
这一路南下,他们走的宛若蜗牛,不过也规律极了。每天,他跟着车队小跑,时间从一炷香不知不觉到如今三炷香了。跑完洗漱过后,便进入学习时间。这段时间就既愉快又煎熬了,时不时就得忍受他爹的狮子吼。后来他把小姑姑也拖着一起学。
原以为他爹怜香惜玉一分,没想到该抽手心依旧毫不手软。他跟小姑姑的情谊倒是随着挨打越发好了一分。学完之后,用过午膳,他睡一觉,便又进入律法朗读时间。等晚上到了投宿地点,他还得站军姿,练男子汉气概。
每天都是如此,不过但凡到了一地府城,他爹也会停留两日,带着他四处走走看看,知晓民俗,免得他不食肉糜。
虽然日子一复一日,一开始的时候真是很苦很苦,身心疲惫,有几次都想咆哮放弃。可一看跟着他一起站,一起学的爹,咬着牙熬过来,回想起来竟比他之前二十年都来得开心。
对于要多带一个甲鱼小姑姑游玩,他也没有什么不开心的,悄悄跟人拍了拍手,比划一个胜利手势。
瞧着这兄妹两的眉眼官司,贾珍眉头一挑,刚想说话,但转眸扫见紧跟小甲鱼进来的尤氏,望着人脸上闪过的一丝羡慕,开口:“尤氏,你若想出游,带着那什么毡帽,让婆子丫鬟护卫着。”
他自己是个gay,但也算有点绅士风度的。
当然原生的强势与渣,外加尤氏自己娘家落魄,让人懦弱胆怯,完全奉行贾珍的话,对他来说是个方便。
“多谢老爷。”尤氏看眼贾珍,福礼应下,送人出门后,望着贾珍远去的背影,不由得手摸了摸脸,有些烫。
哪怕贾珍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哪怕贾珍似乎开窍了,改邪归正;哪怕贾珍把大姐儿交给她,让她真心教养,充当日后依靠;哪怕……
千万千万的哪怕,可都不抵现如今的贾珍英武帅气,又体贴无比。
这样的人,是她的丈夫。她不管怎么样,也是明媒正娶的继室,她为何就不能心生一丝的念想?
浑然不知道自己魅力如此之大,游玩过后,把贾瑜送回家,贾珍与贾蓉踏进了应天府最出名的青楼—风月小筑。
贾蓉极力从一群莺莺燕燕中护着他爹的清白,拿钱开路,来到了约定好的包厢。
听着开门的响动,屋内正左拥右抱喝酒的人回眸扫眼入内的两人,眼中闪过一丝的诧异。
贾珍迎着大名鼎鼎的琏二爷惊叹的目光,毫不压抑自己身上的狠厉之气,开口,一字一顿:“贾琏,好福气啊,林家的钱财花得爽吗?”
第9章 分宗三步走
一听这话,贾琏目光闪烁了一下—的确,他南下之前,老太太,太太都有过暗示叮咛。大概是想分一杯羹?毕竟林家富过五代,且单传的,钱财基本没分流过,林如海又掌管盐政,哪怕清官,也的的确确有点灰色收入。这些加起来,数字便很可观,让人心动。
所以之前才会不管不顾大闹一场?
贾琏心思转了两转,他在接到贾蓉邀请一聚时,已经收到了京城的来信。信中写了贾珍种种恶行,不孝忤逆都还是轻的,责打老爷,打残了赖儿,一读那信活脱脱一个恶霸。
当然,信中也说了,让他想办法探探底,看看贾珍这邪门的天生神力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正因为由此要求,他才能有钱摆阔啊!
不然,穷啊!
想到最后,贾琏抑郁叹口气,看眼气场全开的贾珍,倒是一时没在意人的气势。反正在他眼里,贾珍若是要唬人,还是有点刷子的。哥两好的笑了笑,贾琏开口:“珍大哥,你还是那般爱开玩笑。弟弟知晓你的爱好,特意包了两花、魁给你乐乐。”
“既然付钱了,也别浪费,先谈个琴唱歌曲。”贾珍侧眸看眼贾蓉:“你自己个说去。”
“是,爹。您……”看看燕瘦环肥各有特色的花魁,贾蓉目不斜视,把贾琏身边的妓、女都赶到外间:“你们给我爹唱曲去。”
贾琏见状,想想自己目的,也不在意,挥挥手让人离开:“给我好生伺候好我大哥。”
说完,贾琏眼角一扫,正好瞅着贾蓉从包裹里掏出两本厚如金砖的书籍,其中一本还因有信笺,显得特别厚。
迎着贾琏的困惑目光,贾蓉清清嗓子,认真道:“琏二叔,我爹说荣府他们肯定提前跟你联系过了,你没准还是因他们才出手那么阔绰,请我们到此一聚。但这不是重点,我也不跟你谈什么多年感情。感情这玩意太不可靠了。我跟你说律法。”
“这一本是我来的时候从书局买的,崭新崭新的,你拿着翻;这一本是一路上我和我爹学习时候用的。我重点条文都在信笺上给你罗列出来的,户律有关于绝户财,有关于爵位的继承……”
“等等。”贾琏完全懵逼了。
可贾蓉可不管他家二叔是不是懵逼状态,想当晚,他更懵逼呢。可他爸爸啥反应时间都不给他留,非但噼里啪啦说了一通,不给他反应时间,还武力威慑呢。
现在风水轮流转啦!
贾蓉倒豆子一样飞快说了些他所知晓的贾家现状,重点显露一下大房有可能成为甩锅对象的之事,然后还毫不犹豫开口:“反正信不信随你。我已经看在往日你带我玩的情分上,把我知道的全部告诉你了。是非好歹,你自己选吧。”
“还有最后一句,别以为我们宁府要扒着荣府的权贵亲戚还有宫里没准有大造化的女官。”贾蓉说到最后,不由得冷笑一声:“元春就算封妃了,她还有亲爹亲弟弟亲侄子,也轮不到你的。”
“不对,还有最后一句,我们要分宗哦,把你们荣府甩掉。你可以拿着这件事回去复命,报销今晚找花魁的费用。”
贾琏恍恍惚惚,久久回不过神来。
这边,贾蓉贴心留下自己做好的功课信笺,便将自己的书册小心翼翼包回包裹中,步入外间,瞧着他爹听得一脸认真模样,自己也乖乖坐下听曲。
“爹,这个江南小调倒也是很有韵调,但还是京城兰穗阁茵茵姑娘唱的好听,等回京了,我请您去!”
“好,等着你孝敬。”贾珍闻言老怀欣慰道。这种色艺双绝的花魁搁后代也是小花明星,听听曲,也是正常娱乐消遣。
“那一言为定。”贾蓉见贾珍茶盏没水,还自己动手给人续了一杯。
贾琏瞅着父子两听完小曲,飘然离开,垂首看看黑封红字的《大周律》,眼皮跳了两下—这叫什么事?
端起酒盏,喝杯茶,贾琏一时间也没心思趁公款来寻花问柳,甩袖起身离开,但跨出门时,回眸扫了扫桌案上的金砖厚书,拧了拧眉头,反身把书揣着走。
且不提贾琏就此返回扬州,带着待遇返回京城,一路上依旧恍恍惚惚天人交战着,这边贾珍对于是否劝导贾琏这事也并不是放在最要紧的位置上。他只是打着给贾蓉找个帮手的心思,故而想拉贾琏一把。毕竟贾琏也算荣府中难得能拿得出手的男人了。
但也没想到贾蓉这小屁孩,还这“小心眼”的。
不愧是他教出来的。
贾珍带着抹骄傲,带着宁府一行回了江宁的祖宅。对于知晓消息而来的金陵族人,贾珍尽量态度和善的应对一二,等完成了祭祖以及秦可卿棺木的埋葬后便闭门守孝,谢绝访客。知晓秦的真实身份后,贾珍倒是熄了找人解刨验尸的心思。至于对贾敬说的身世是否验证,也不是如今该做的事情。
现如今是最为燃眉之急的事—提高贾蓉的战斗值以及培养嫡系。
在来的时候,贾珍借着锻炼贾蓉,也挑选了十个看起来眼神清明老实的护卫跟着一块跑步。但只有十个是远远不够的,而且这十个到底是家生子,家里联络有亲的,没准困于家庭压力。所以,他还要另外再寻找合适的,与贾家完全没有任何关系的仆从。青壮年的要二十个,十三十四岁的少年郎也要十个。这些人培养个五六年,正好给贾蓉当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