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 不知贾大人师承何门何派?”辛少辛突然压低了声音问道, “之前,顾世兄和我说这事的时候,我还有些不信,现在看来, 分明是我坐井观天,小瞧了贾大人。”
贾环前半句话还听得一愣一愣,待听得顾楚之的名字后,立即就明白了,敢情顾楚之非但自行脑补,还把他的脑补告诉了辛少辛,这简直太羞耻了。
似乎从贾环的脸色瞧出了什么,辛少辛了然地颔首,“看来贾大人不方便说,那就当我没问过这事吧,有机会,贾大人可得和我切磋下。”
不、不是啊,你从我脸上看出什么来了?
贾环简直目瞪口呆,而且,跟你切磋,那不是去送死吗?!
贾环瞬间明白了为什么辛少辛能和顾楚之当朋友了,他们两个都属于那种脑补能力很强的人!
“扑哧——”徒蘅鹭在一旁看着这二人鸡同鸭讲,忍不住低声笑了一声。
贾环用怨念的眼神朝徒蘅鹭看去,就算不爱,也不要伤害!
徒蘅鹭忍住笑意,一本正经地说道:“承吉,既然少辛将军已经知道了,那你就别瞒着他了,少辛将军想来是个能保守秘密的人。”
辛少辛脸上露出了迟疑的神色,“不,其实我不太能保守秘密,我做梦会说梦话。”
徒蘅鹭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贾环哈哈大笑,这就叫做天道好轮回,他拍了拍辛少辛的肩头,“少辛将军真是个实诚的人,切磋说不上,有机会就请少辛将军指点我一下。”
辛少辛眉眼间露出了喜色,“那好,我可记住了。”
贾环笑了笑,这次他们胜了,赢得了十五日喘息休息的时间。
这十五日,休养生息都未必够,十五日后,恐怕日日夜夜都没能好好休息,若最后大家都能平安无事,被辛少辛指点一番又算什么。
“快看,蛮子退兵了。”有人激动地指着不远处陆陆续续退去的蛮子说道。
众人忙跑到城墙边,极目远眺,那些蛮子果真是要退兵了!
“算这些蛮子还有几分信用。”张文秀冷笑着说道。
徒蘅定闷闷地嗯了一声,心情却没有那么轻松。
他的眉头紧锁,蛮子既然能这么乖顺地退兵,除却守信外,还有另外一个缘故——他们认为大安早已是他们的囊中之物!
因为这个缘故,他们才如此大方地退兵。
辛少辛低声咒骂了一句。
顾老将军不着痕迹地收回打量众人的眼神,看来,这些京城来的小伙子也不是个个没头脑嘛。
陈大将军朗声大笑,“好,今日我等不费一兵一卒便令蛮子退去,今夜当浮一大白!”
众人只觉胸口中一股闷气抒发出来,齐声应了声是。
贾环的眼神从陈大将军爽朗的脸上滑过,落在意味深长的顾老将军脸上,眼角的肌肉动了动,有趣。
他抿了抿唇,露出了些笑意,一如其他人一般。
男人之间的交情,在酒桌上就如同草原之火星一般,不燃则已,一燃就一发不可收拾。
几坛子酒下来,众人之间的生疏顿时烟消云散,勾肩搭背,称兄道弟,简直恨不得能斩个鸡头去结拜个兄弟了。
“贾世侄,我老陈敬你一杯酒,来来,咱们喝。”陈大将军果真是豪迈之人,都已经喝了三坛酒,脚步却一点儿也不发虚,甚至还能走到贾环这儿来,拉着他喝酒。
贾环呵呵一笑,端起酒杯,“怎么能是陈大将军来敬?该我敬陈大将军才是,没有陈大将军、顾老将军和诸将士这么些年的辛劳,如何有大安的安宁?这酒,我敬您!”
他说完这话,豪爽大方地直接将酒碗里的酒一饮而尽。
“好!”陈大将军眼神一闪,拉着贾环感慨道:“说起来,昔日令曾祖父也是征战沙场立下的赫赫功劳,现如今你到沙场来,也算是继承祖业了!哈哈哈。”
贾环笑而不语,这军中的老油条果真是不能小看,就是陈大将军这等看似粗爽没心眼的,心里头也是九曲十八弯,他今日说了那么多话,不就是想要分他的功劳!偏偏话里头一点儿也没露出什么破绽,若不是他多了些阅历,恐怕还真不够这老油条忽悠的。
不过,贾环不介意将今日的功劳分出去,毕竟,今日的功劳也不单是他个人的。
而且,他们一行人初来乍到,少不得得跟这些老油条打好关系。
果然,贾环的应对,很是让顾老将军等人满意,至于陈大将军,他虽然有些不满贾环还拉扯上了其他人,也不能多说什么。
贾环的暗示让众人放了心,宴席上的气氛越发热烈了。
敬酒、劝酒,此起彼伏。
只见座上杯盘狼藉,酒坛堆了一地。
不止贾环、张文秀等人被敬了不少酒,徒蘅定、徒蘅鹭兄弟俩也没能逃过一劫,人人喝得醉醺醺的。
“不行,我实在喝不下了。”徒蘅鹭似乎不耐酒力一般,按着眉头,一副醉醺醺的模样。
其他的人见了,也不好再劝酒,便换了目标,朝徒蘅定去了。
贾环时不时拿眼神去看徒蘅鹭,怕他出事。
见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外走去,忙和旁边的辛少辛说了一声,跟了上去。
外头,雪已经停了。
可是深夜里的风却刮个不停,冻得人手脚都发麻了。
贾环跟在徒蘅鹭后头,走着走着,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头了。
这但凡人家喝醉,走路都是呈蛇形的,这徒蘅鹭走得可笔直了,压根就不像是喝醉了。
该不会是装醉吧?
贾环才这么想到,就看到徒蘅鹭回过头,神色清明,笑着朝他招了招手。
还真是装醉!
贾环嘴角抽搐了下,想到营帐内可怜兮兮被敬酒的徒蘅定,顿时有些同情他了。
“过来这边儿坐。”徒蘅鹭靠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慵懒地舒展了下身子。
贾环在他旁边坐下,哈了口气摩擦着手掌,“十六爷,你这可够机灵的。”
徒蘅鹭斜着看了他一眼,满眼带笑,“你也不差,你坐那地今晚可喝了不少酒。”
贾环和他对视了一眼,都是逃酒的人,谁也别说谁。
作者有话要说:
喝酒伤肝,可以不喝还是不喝啊,特别是女孩子,在外面不安全,酒桌上能少喝酒尽量少喝。
希望大家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
爱你们的细鱼。
第91章
“这儿的星星倒是挺明亮的。”徒蘅鹭靠着大石头,仰头看着满天星辰说道。
贾环嗯了一声, 上辈子, 他从来没来过这种极寒之地, 因此也是头一回看到这等美景。
“怎么样?出来比在里头好多了吧?”徒蘅鹭偏过头来,笑着对贾环说道。
贾环点头道是。
营帐内喝了一宿的酒, 早已臭气熏天,酒气、体臭各种气味夹杂在一起, 光是闻着,就能叫人把前夜的宵夜给吐出来了。
方才在里头是久居鲍市不闻其臭,现在要叫他再进去, 他都得做个半小时的心理建设。
“以前, 在宫里的时候,我也经常溜出来看星星。”徒蘅鹭轻声说道, 他双手环抱着头, 眼神眨也不眨地看着天上,“我娘走得时候骗我说, 以后我要是想她, 就抬头看天上的星星, 那其中的一颗就是她变得, 我曾经找了好久, 都没找到。”
“那后来呢?”贾环问道。
“后来…”徒蘅鹭垂下眼睑,“后来,我就知道她不是变成星星了,而是死了。”
贾环沉默了片刻, 所谓的知道,大概就是不得已的成长,从一个孩子变成了大人,抹杀了所有的天真,都说一入宫门深似海,徒蘅鹭没有母妃照料,在宫中的生活恐怕不容易得很。
“你、你别难过。”贾环顿了顿说道,“至少你还有陛下,还有我们。”
他不擅长安慰人,绞尽了脑汁也只能挤出这么一句话来。
徒蘅鹭笑了笑,深深地看了贾环一眼,“你说的对。”
贾环心里松了口气。
他心里想,徒蘅鹭大概还是有几分醉了,人清醒的时候,会把所有的伤痛都隐藏起来,而只有喝醉了,才会把那些隐藏起来的痛苦翻出来。
看了一会儿的星辰,吹了不少风。
忽然间,一抹雪白落在了贾环的眼皮上。
他眨了眨眼,伸手去摸,“下雪了。”
“嗯,走吧,我们也该回去了。”徒蘅鹭直起身子,伸出手拉起贾环。
他仰起头看着飘飘然而下的雪花,琥珀似的眸子里有什么东西在慢慢地沉下去,是雪花的倒影,亦或者是他的惆怅。
“哈哈哈,你们可回来了。”营帐内,一干人等早已喝得不省人事,只有陈大将军和顾老将军还清醒着。
不过,从这话听来,陈大将军恐怕也是醉的不轻了。
陈太辉踉踉跄跄地朝贾环、徒蘅鹭二人走来,脚下发虚,贾环连忙上前扶住他,免得他摔了。
“贾大人,老夫还没和你喝过三坛子酒呢,怎么就跑了?”陈太辉大着舌头问道。
贾环无奈又好笑,“陈大将军,这酒咱们改日再喝,好不好啊,改日再喝吧。”
陈太辉摇了摇头,像是要说话,嘴巴才张开,眼皮却闭上了。
贾环说了许久才发现他睡着了,无语地扶额,只好找来几个兵卒叫人把他送了回去。
顾老将军眯着眼睛,品着酒,边慢悠悠地往营帐外走去,边吟着诗,“吾有好酒一壶……”
贾环和徒蘅鹭看着他越走越远,都琢磨不透他到底是醉了还是没醉。
这要是醉了,瞧着也不像。
这要是没醉,这诗也忒烂了些。
“行了,你们两个小子别担心了,叫其他人把里头的人送回去,早点儿回去休息吧。”顾老将军中气十足的声音远远传来。
贾环和徒蘅鹭对视了一眼,得,没醉!
这姜还是老的辣!
这一日奔波劳累,一挨着床榻,贾环就沉沉睡去。
其他人也入了甜梦乡。
唯有蛮子那边。
数百个营帐驻扎在远距大安边境一百里地的地方。
当中,一气势磅礴的营帐内。
赫利青、白鹤等人齐聚一堂,脸色俱都难看得很。
座中一年轻壮实的男子猛地喝了一口酒,毫不在意地擦了擦嘴角的酒水,“大哥,我们该不会真的要践行诺言吧?要知道,咱们的粮草可不比大安那边的充足。”
赫利青的手指微微屈起,缓缓地在几上敲击着。
笃。
笃。
……
一声声敲击,都仿佛敲击在营帐内众人心上。
赫利青眯着眼睛,神色莫测,原本他们这个计划还得有二年才施行,但却因为陈深的暴露,害得他们不得不提前施行计划,而付出的代价则是他们的准备不够充足。
粮草,对他们来说,是个致命的问题。
大安人到现在还没意识到这一点儿,如果被他们发现这点儿,打持久战的话,对于蛮子来说,这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白鹤看向一脸满不在乎的图巴鲁,眼里忽然掠过一道光芒,他意有所指地说道:“大王子,今日的赌是我们和大安人打的赌,但可不是三王子和大安人。”
他这话一语惊醒梦中人。
赫利青眼睛顿时一亮,看向图巴鲁。
图巴鲁刚提起酒坛子,对着吹,见众人朝他看来,一脸茫然地问道:“怎么了?”
赫利青脸上带出了笑意,“三弟,你不是一直说呆在营帐里无聊吗?后日咱们打大安一个措手不及,由你带军去和大安打一场战!“
“好!”图巴鲁把酒坛子一摔,拿袖子擦了擦脸,“我早就呆得不耐烦了,咱们和大安讲什么道义!打就是了!”
“三王子此话不对,”白鹤笑道,“咱们这事并不违背道义,只不过是大安人蠢笨,没事先说好罢了。”
图巴鲁直接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他虽然脑子不灵通,但是可不傻,这事他们就是做的不地道,这没什么,成王败寇,只要打赢战争,那史书还不是随便篡改!
白鹤的脸色有些发青。
赫利青却好像什么都没看到一般,笑着端起酒杯来,“白先生妙计,本王敬你一杯。”
白鹤连忙端起酒杯,诚惶诚恐地喝了酒。
赫利青以袖遮掩,将酒一饮而尽,眼神从白鹤身上收了回来,白鹤看来还算听话,今日之事想来是巧合吧。
但即便是巧合,白鹤这次也犯下了大错!
若不是他不见好就收,怎会害得他输了!
尽管心中对白鹤已经生了不满,赫利青面上却丝毫没有表露出来,甚至还亲自到白鹤的座前,给白鹤倒了酒。
白鹤原本心里还有些不安,看到赫利青这般礼贤下士后,那些许的不安顿时被压了下去。
翌日,晌午。
贾环是在一阵阵操/练声中醒来的。
外头士兵们训练时的口号一声更比一声高。
他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按着太阳穴,掀开被子坐了起来。
呆坐着发了片刻的呆后,贾环才回过神来。
他到现在对这环境还有种虚幻的感觉,总感觉昨日的事就好像一场梦一般。
“你醒了?”徒蘅鹭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贾环愣了愣,慌乱地拿起外袍往身上穿。
徒蘅鹭笑了,“你慌什么,你身上我哪里没瞧过,用得着这么惊慌吗?”
贾环险些没被他这话给呛死,“咳咳,十六爷这是什么话!”
“实话啊。”徒蘅鹭无赖地耸了耸肩膀,“当初咱们在山寨的时候不早就‘坦诚相见’了吗?”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这话搁在徒蘅鹭嘴里,他怎么感觉自己有种被调戏的感觉?!
贾环翻了个白眼,利落地把靴子穿好,“那十六爷可得对我负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