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孤城神色不明的看着他。
东向燕兴奋的比划起来:“我说真的,你看这里可以摆个矮几,那边儿架起火炉,头顶上松树堆雪成盖,你和我做在两边儿,还可以适当的煮个小酒,到时酒香合着雪香,松香,啧啧啧,快活似神仙啊……”
叶孤城始终安静的听着他说,脑中一幕幕闪过他描述中的画面。
如果真能成真,那确实别有风趣。
思及此,视线落到半透明的身体上,叶孤城淡淡道:“你救下金贵人,也没人发现你的不对劲儿。”
东向燕的声音骇然而止,捏着鼻子声音闷闷的。
“有什么不好吗?我虽然想救人,但不想被人传成大皇子是个疯子。”
叶孤城的视线落到他身上。
“我想知道,你究竟做了什么?”
东向燕:“一些障眼法,好用就行了,何必追根究底。”
叶孤城不得不把话说的更明白些。
“我想知道这对你有没有危险。”
走路中的东向燕今天第二次停下来,满脸惊疑的转过身。
“你在担心我?”
叶孤城不语。
东向燕的嘴角不受控制的翘起。
“你在担心我对不对?”
见他不再走动,叶孤城索性先走一步。
东向燕被他的衣角扫到鼻子,张开手打了个大喷嚏,赶忙抬头去看,却见他已经距离自己远远的了。
扬起眉梢,东向燕笑容古怪的追上去,连连追问:“你是不是担心我?快说快说!是不是是不是!”
然而直到他抵达皇子居住的华元宫,远远的能看见芍药她们向外张望,叶孤城更是得了机会“嗖”的一下消失了,独留东向燕笑容诡异的自言自语:“分明就是担心我,这家伙个性这么别扭的吗?”
以为摆脱累赘的叶孤城陡然背后一寒。
人死了还会有所谓的预感吗?
因为某些原因心情不错的东向燕回屋就被一双手捂住嘴巴拉到屏风后头,他不见丝毫慌张的挠挠对方手腕。
司空摘星:“嘘!!万一那个女鬼还在怎么办?”
东向燕用力扒拉下他的手,转身冲向他无语道:“你当时不是晕了吗?”
“我晕了又不是失忆了!因为什么晕的我还记得好不好!”司空摘星没好气道:“话说你居然真能操纵鬼啊,小小的一只本领倒不小嘛。”
东向燕抱拳:“过奖,然后你等我回来还有什么事?”
“就……就那个……”司空摘星突然扭捏:“就是我听说怜花公子留下的怜花宝鉴被天家收录到藏书阁里,所以……所以我就……”
“你就好奇夜探皇宫,然后好几天没找到。”
东向燕仿佛亲眼所见般的语气,弄得司空摘星连耳朵都臊红了。
“快别说了!”
他急急忙忙再次捂上东向燕的嘴,不顾他的鄙视,语气狂热道:“我不要里面其他的内容,我只想要怜花公子易容的本事!”
东向燕再一次摘下他的手:“轻功加易容,你是打定主意当大盗啦?”
“盗亦有道你懂什么!”司空摘星退后几步,还算英俊的一张脸上充满认真,“说真的,你如果全了我这个心愿,以后但凡有事只要吱一声,我司空摘星定然唯你是从!”
他说的郑重,却见东向燕已经边脱衣服边坐到床边,懒洋洋的冲他说道:“藏书阁里面的大多都是一些常见的珍品,真正麻烦的东西都被父皇收到他的小书房。你说的怜花宝鉴不出意外就在那里,当然……半个月前我因为好奇其中内容拿走翻看,现在正好在……”你旁边的书桌第三本书下面。
脱下鞋子的东向燕慢吞吞的抬起头,却已经不见司空摘星的身影。
“咦?什么时候走的?”
两天之后,东向燕在自家卧房抓到一只被追的鸡飞狗跳的司空耗子精。
司空摘星怨念的捏住他的衣领:“还我命来!!”
东向燕连忙挥手推开他靠近的脸,迅速解释道:“不怪我好不好,谁让你不听我说完就走了。”
司空摘星这几天被追捕的满心血泪,身上伤处都多了好几块,闻言更加像是冤魂附体阴气森森道:“你就不知道重要的话需要先说吗?”
“说白了还是你自己急脾气吧?”一把将宫内上好的金疮药洒向他腰上的箭伤,东向燕啧啧称奇:“亏了你能从御林军手下逃出来,因为有不少军机大事的手稿,父皇的小书房一贯戒备森严。”
“那是!”司空摘星自鸣得意,但是下一秒就被东向燕拔箭的力道弄得倒抽口凉气,手指拼命抓挠下方床板,呼吸声断断续续:“嘶哈嘶哈……你就不能轻点儿!”
“……”东向燕默不作声的推开司空摘星再一次凑过来的大脸盘子,一巴掌抽他后腰上,“滚,你当小爷我愿意多看你裸体呢?这几天宫内守卫戒严,我当时就猜到肯定是你的缘故,本以为要不要去把落网的你捞出来,现在看你这么有精神……啧啧,想来也不需要我出手相助了……”
司空摘星不等他话说完一把抓住他的手,眼睛发亮,他相信自己对那个不存在的老娘态度都没这么诚恳过的对东向燕说。
“大侠,给根大腿抱好不好?”
东向燕这回是真被恶心的默了一下,然后一把拍他的手,恶心的脸都皱了。
“滚!谁特码会让你抱大腿啊!”
第11章 锅从天降
可是就算不给抱,一些人皮面具的材料还是要给的。
东向燕支腮看着,通过各种途径弄来的一堆材料在司空摘星手里化腐朽为神奇。
“唉,你刚看完就懂怎么做了?”
“当然啦,”司空摘星有点儿小兴奋的道:“这里面还有缩骨功的心法,算是意外之喜。”
东向燕拿给他的小册子里面不止详细描述了怎样制作以假乱真的人皮面具,还讲了怎么收敛气息,转变自己成为另一个人,其中缩骨功更是男变女,女变老,老变幼童的利器。
“学得好了,我就是天下第一偷儿啦!”司空摘星毫不避讳的捧着怜花宝鉴狠狠亲了几口,丝毫不在意东向燕的嫌弃。
东向燕拿过那本怜花宝鉴,无视他不舍的表情随便翻了几下。
“我只会把缩骨功和易容术给你,其他的我都要留下,可以理解吧?”
“可以。”司空摘星答应的干脆,本身他就对这两样以外的东西不感兴趣。
东向燕看重的正是这一点儿,见他用心将树胶打磨成薄薄的一片,再涂上肉色的颜料,修剪出眼睛鼻子嘴巴等漏洞,再用剩下的树胶用心修饰……总结起来就是,看起来要完工还需要一段时间,他却已经有些腻味了。
本来就是瞧个新奇,如今新奇看完了,东向燕走出门去,溜达了一圈,看看天,看看地,看看水,宫内的精致纷杂多样,没有不能大饱眼福的地方,故而用他这双小短腿来回晃荡个几百次,他连一个园子还没逛完呢!
“差不多可以回去了吧?”瞧瞧天色,东向燕往回走去,没想到一进屋就发现司空摘星好家伙早就走了!
这货拿走缩骨功,柔术,还有易容术的篇幅,又从他的头饰盒子里挑走几个金戒指,那东西平时是用来赏人的,现在丢了也不心疼,真正的重点是桌案上留下的那一笔狗爬字儿。
来来来,我看看这混蛋写了什么!
东向燕拿起来后一目十行的看下去,眉头一挑,突然觉得有点儿意思。
司空摘星先是阐述了贼不走空的行动理念,象征性的挑走几个玩意儿算是给东向燕面子,后头还说明像他这种以后定然会成为大盗的人才,东向燕慧眼如炬的提前认识了他,那也就算是他哥们了,以后有机会他还会来给他带点儿宫外的小东西,再之后他说自己给他做了一个人皮面具,若有机会,可用它出宫行走……
放下信函,望向桌面上那一层薄薄的假面,东向燕缓缓露出笑容。
“这家伙人还算不错。”
不过东向燕想,自己恐怕没有戴它出门的机会。
……当然!意思绝对不是他没机会出宫!
其实东向燕早早打定主意,在十三岁入军之后,找机会去江湖一趟,无论如何他都要抡一抡自己的大锤子!
想想也是心酸,一位铸剑的大师沦落到只能摸摸剑的地步,想想就要泪流不止。
但是在东向燕的行为准则中,人皮面具绝对是不需要的东西。
从来都顶着一张脸,无论是闯祸还是搞事,就连施恩报仇也不放过,东向燕的江湖人生就是那么快意恩仇,坦坦荡荡。
然而满腹的意气奋发,在看见镜子里那个小萝卜头时,都“噗”的像是戳破的水袋,哗啦啦的,流出的不是水,是哥的悲伤
之后每天一大早,为了长高努力挥剑的小身影一直是紫禁城内鬼怪们的乐趣。
随着他坚持不懈的做到日升月落不放手,不分寒暑竟自由的剑痴版训练模式,于一年之后,他第一个弟弟终于呱呱落地了。
咦,为什么他练剑,他弟弟会呱呱落地?
算了,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稍微对下一个小肉球略有期待,如今已经四岁的东向燕抻开拉长不少的手臂,全力用不急不缓的速度,彰显太子殿下的高贵风度“冲刺”到绛雪轩外。
这个时候他的父皇也坐在里面等孩子出生,看他过来也不惊讶,冲他招招手,东向燕便乖乖走过去了。
“父皇。”
“皇儿来这里是想看看自己的弟弟吗?”朱侯桢笑着抱起他。
这个动作一下子让在场人神情各异,看样子就算多了一个皇子也无损陛下对大殿下的宠爱。
东向燕好似不觉的拉拉朱侯桢的胡子,笑呵呵道:“也可能是小妹妹,但是对弟弟也很期待。”
“嗯?怎么说,”朱侯桢下意识将头往下低了下,这一下,瞬间躲过从外面树影出飞射进来的毒箭,朱侯桢反应过来后神色一厉,宫中禁卫更是反应迅速,原本就多的人里三层外三层的将朱侯桢和东向燕包裹在里面,“有刺客,快来人护驾!”
没一会儿,大内侍卫统领匆匆忙忙赶过来,禁卫将军随后而至并且在路上互相交换的情报,他们一来,防护的队伍立马分开提供出一条供他们走进去的路。
然而这么一个变动,又一支毒箭从远处飞来。
东向燕眼睛毒辣,不止看见那支箭,还瞧见箭矢后面被人用真气打来的数枚棱形飞镖。
朱侯桢在看见那只毒箭时脸色大变,刚想躲开就被怀里的儿子扑上来。
“呜哇——父皇,我害怕!”
熊孩子,你害怕也要先让父皇我躲开啊!这样挡住父皇我的视线,咱爷俩马上都完蛋!
气急败坏的头一次生出打东向燕屁股念头,但是朱侯桢却没有看见东向燕这一扑,恰到好处的让自己躲过急射而来的箭矢,紧随其后的飞镖更是被东向燕气贯于袖,用力一抖,噼里啪啦,掉落一地。
所有事情都发生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众人没有发现东向燕做的手脚,却看见地面上掉落的一块块棱角锋利的黑铁。
那散发森森寒意的边刃,让御林军将军和禁卫统领冒出一背冷汗,连忙不再犹豫,飞快进入人群,防护圈再次层层叠叠的堆满了守卫,将皇帝陛下和小皇子身边维护的刀枪不入,仿若铁桶!
“微臣救驾来迟,还请恕罪!”
“末将护宫有失,还请陛下责罚!”
两人一前一后的跪倒在朱侯桢身前,深深垂下头,只觉身前皇帝皇威浩荡,重重压力迫得自己直不起身。
朱侯桢冷冷说道:“恕罪?责罚?好的很,这里是后宫,屋里正有一位嫔妃在产子,这等关键时刻居然有刺客混进来,马卿,原卿,你们是如何处置朕交给你们的皇城安危的?不如一个个都回家养老,省得朕还要再来一次提心吊胆!”
“微臣卑职惶恐!”
两个人不及起身再一次俯身下去。
东向燕眨眨眼提醒道:“父皇,刺客。”
“对,还有刺客,”朱侯桢被气糊涂了,旁边适时有人说道:“总共有三名刺客,分别伪装成宫女太监潜伏在远处的紫阳宫,一个确定陛下出行路线,一个找好位置执行刺杀,最后一个则确保陛下安然无恙后再次执行后手。”
“哼,环环相扣,看来是怕朕不死,”朱侯桢冷笑一下,“但是朕福大命大,这些个宵小也只能暗地里做些苟且之事……查明身份了吗?”
“是,根据已经被抓捕收监的两名刺客衣饰判断,她们二人来自扶桑,乃是名为忍者的流派。”
朱侯桢听完蹙起眉头,扶桑,东瀛?略作沉吟后道:“剩下的那一个呢?”
那人听旁边人说了什么,再一次禀报道:“受刑之中的其中一人开口,说那人应该正是所谓的武士,专为行刺陛下而来。”
“哼,”朱侯桢不置可否:“还没找到他吗?”
那人抿抿唇,据实说道:“那人武力不凡,更精通诡术,护卫一时拿捏不下,正满宫搜索他的踪迹。”
“废物!”朱侯桢毫不留情的呵斥道:“尽快把人抓住,朕不想金贵人诞子之时还要担惊受怕。”
护龙卫,禁卫统领,御林将军一同应道:“是!”
东向燕转动眼珠,那副狡黠的样子,叶孤城一看就知道他在打鬼主意。
宫室内,金贵人生子生的声嘶力竭,一盆盆血水被端出来,为防意外,太医都是早早等在外头的,但今天实乃多事之秋,没多久里面就传出要保大还是保小的询问。
朱侯桢神色不明,旁人刚感受过帝王的雷霆之威,这时更不想亲自体验皇上的阴晴不定。
半晌过后,他道:“保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