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肱玠瞪着堂下站着的陆家大爷陆成志,狠狠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好,很好,本将倒要看看,哪路毛贼,来此撒野。”说着,他直接站到了大堂的门口,即当了门神,又成了肉盾,可脸却是朝内的,目光扫过大堂的屋顶各处,凡是藏人的地方,都被他视觉光顾了一遍。
不过,定边侯世子都已经亲身上阵,其他士兵又怎会贪生怕死,五个人主动站将出来,立于墨肱玠的身后,脸朝向外,瞬间,他们成了背对背的姿势,六个肉盾把大堂门口堵了个严严实实,连带的大堂内,光线也暗淡下来。刺客的任务失败,好似陆成志已经被放弃,接下的盘问很顺利,那仆从也终于说出了未完之语。
“启禀大人,大少爷死的当日,老爷曾经带着狗儿,去溜了一圈,回来时,小人发现,狗儿吃过血食。”因为不用自己清理,这仆从就把事情忘了,直到现在想起,他脸上骇然之色尽显,已经悟出了什么。
“你这刁奴,简直血口喷人,大人,学生冤枉。”陆成志见大事已去,企图狡辩自救,然东方不败又非云安县县令柳林易那等之辈,更不会顾忌这厮是举人老爷,直接给了士兵眼色,两人上前就扯住陆成志的双臂,踢向他的腿窝,硬压着对方跪了下去。
☆、枉读圣贤
按朝廷规定, 有功名在身的人,见官是可以不用下跪的,因此陆家大爷陆成志,才可以在大堂上站着讲话,可现在他分明犯了案,便是戴罪之身,自然这种优待要被剥夺。加之, 今日的刺客明显是为了杀人灭口,给陆成志脱罪,若不是东方不败反应快, 跪着的那仆从已经命丧黄泉。
这事让周围的士兵丢了脸面,如此多的人防范,最后还是冒出了意外,刺客已死, 士兵们没处撒气,转而把矛头指向了陆成志, 是以押着他下跪,众人都没有客气。
“跪下吧,你给我。”抓着陆成志胳膊的士兵,嘟嘟囔囔、不清不楚地哼了一句, 粗手粗脚,三下五除二地让他跪在了大堂上,下腿那叫一个利落狠辣。
东方不败见陆成志在事情败露之后,还胡搅蛮缠, 打算蒙混过关,脸色当下一沉,啪得一声,拍响惊堂木,厉声喝问对方,“陆成志,你好大的胆子,当本座不知道你做下的恶事?那日,你是如何行凶的,还不如实招来?”能想到那样处理布局案发现场,可见对方心肠何其歹毒。
“大人,天大的冤枉,学生自小熟读圣贤书,一心想报效朝廷,怎么会动手杀害自己的亲生儿子呢?”陆成志大概平时做恶多端,又与许多人交往甚密,其中不乏权贵之流,遂他根本不怕东方不败的震慑,丝毫不承认自己犯下的罪行,只声声喊冤。
东方不败眼见如此,心知对方在偷换概念,死者有两个,陆成志确实没杀自己的亲儿子,只是与别人交叉杀人,他解决谈家三少爷,而对方处理掉陆家大少爷,如此而已。起初有些地方,他也想不明白,还是从密室救出来的伏钰提醒了他。
伏钰被关在地底密室时,因为身怀武艺,耳力过人,偶尔曾听到陆成志与邱氏的谈话,大致意思是陆成志想要邱氏谋夺谈府家财,可邱氏碍于名声,不想亲自动手。另外,邱氏还想嫁给陆成志,若落下不好的名声,对她日后进陆府极其不利,而且对方家里的姜氏还没有休弃,又有陆家大少爷在,着实让邱氏不痛快。
明明她生的儿子才是真正的陆家大少爷,却不能认祖归宗,父子相见都要偷偷摸摸,遂邱氏思索再三,言明了条件,需得陆成志休了姜氏,并赶那对姆子出府,永不相见,相应的她也会想办法,除去谈秋厉与他父亲谈家老爷,顺利接管所有商铺财务。
陆成志与邱氏之间虽然有层暧.昧的,见不得光的关系,但沉浸在权利欲.望中久了,两人都或多或少的了解对方,更知道对方想要的是什么,所以若想解除后顾之忧,最好的办法,就是互相释放出诚意,满足对方的要求,踏上同一条船,动一人而两者皆损,这样的关系才是稳定可靠的。
所以并没有费什么力气,轻轻松松的邱氏就得到了想要的结果,陆成志答应了她的要求,因为他一直看不上姜氏,也不喜姜氏生的儿子,之所以当初没有同意与对方和离,一是因姜氏主动提出,他不想遂了对方的意愿,让对方活的逍遥自在,二是他思虑到,未来或许还有可以利用对方的地方。
还有,陆成志迎娶姜氏的时候,一个是举人,一个是屠户之子,明明所有人都要高看他几分,但由于钱财的关系,他总觉得在姜氏跟前,抬不起头,伤了面子和自尊,遂在他飞黄腾达之后,故意拖着姜氏,也是要把他们全部踩在脚底下,狠狠地鄙视,让他们尝一尝被人当作蝼蚁的滋味。
现在姜氏于他没什么用处,生养的儿子还处处与他做对,跟他关系并不好,陆成志正好顺水推舟,想着解决了那对姆子,给邱氏腾地方。邱氏生的儿子,虽然自小养在谈府,还叫谈家老爷为父亲,但从相认后,跟陆成志关系不错,经常还想找些小玩意儿送他,即便与对方说了很多次,都雷打不动,所以陆成志特别疼爱对方。
不仅如此,陆成志还常常对着邱氏夸赞,她给他生了个好儿子,又知道孝顺父亲母亲,还会认真跟着做事,替自己解忧,可见其有多满意。而且他觉得这个儿子,与他最是相像,忆起每次到日子,偷偷约见邱氏母子的时候,也是美滋滋的,那生活才叫是过日子,才是一个幸福和美的家。
两人条件达成之后,实施时,邱氏又犯起了难,她以为谈秋厉就是一个草包,派出刺客击杀对方,结果没承想他身边的小厮伏钰,却是个高手,有对方的保护,杀手全部被伏钰处理掉了,一个活口都没有留下来。这次,邱氏方知道,原来谈秋厉一直在假装,并不是真的癞狗扶不上墙,打算制造意外,都被对方一一破解。
恼火之下,邱氏向陆成志抱怨此事,而陆成志已经许久没见过姜氏,自然一时也找不出对方的错,休妻要有合理的理由,并且姜氏为了其儿子着想,也不会甘心被休。本来此事是陆成志和邱氏合计的阴谋,他怎么肯让事情曝光,众所周知,怕姜氏会闹起来,他就打了和离的主意。
可谁知,过了这许多年,陆成志提出和离,姜氏竟然不同意,要说对方为何如此,皆因姜氏认为,如今孩子大了,传出父亲和姆父和离的消息不好听,对儿子考取功名也不利。并且,陆成志只有这么一个儿子,整个陆府早晚都会传给他,若姜氏一直占着陆成志妻子的位置,也是有好处的,起码没人敢亏待她儿子。
他们都遇到了难题,现在邱氏说开了,陆成志也没隐瞒姜氏的情况,一一分说清楚,邱氏听闻,这还了得,姜氏不下堂,她还怎么嫁过去,还有她给陆成志生的儿子,难道要当庶长子么?咬牙切齿,心头的恨实在难以平复,如果没有当年的阴差阳错,自己何至于会落成这样,邱氏想起当年离京时的遭遇,就无法平静,她恶气难平,便生出了更歹毒的计划。
陆成志都能生生囚禁亲兄弟,陆家三爷陆成杰多年,自然是个没什么节操和心理负担的人,听了邱氏的想法,只稍加思索,两人一拍即合,甚至由于计划不太完善,有些地方还是他想出来,才慢慢理出思路。若他们的计划顺利,事成之后,就是一箭三雕,再有陆成志跟云安县县令柳林易的熟识,整件事办起来就更加容易。
邱氏的儿子,谈家二少爷,惯会溜须拍马,经常嚷着要替父亲母亲分忧,缠着陆成志给他事做,于是,考虑到邱氏一介女人,不好完成这个计划,这种事还不好假他人之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便可,陆成志就开口要历练这个儿子,于是,谈家二少爷,也成了此计划的主谋之一。
伏钰耳力好,当时案子已经发生,他偷听到的并不是计划内容,而是邱氏提议让谈家二少爷认祖归宗,陆成志欣然同意,还高兴地不断夸奖这个儿子,说谈家二少爷动手处理姜氏那儿子时,下手干脆,一点不拖泥带水,配合他动谈家三少爷时,也眼睛眨都不眨,完全没有兄弟之情的不舍和困扰,简直像极了他这个老子,处理现场时,更是手段漂亮的,让陆成志直呼其,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夸者无意,听者有心,当时,陆成志和邱氏,以为在地下密室,无人得知他们的恶人行径,却被伏钰听了个切切实实,也是那个时候,伏钰才知道,原来谈家二少爷,并不是老爷的种,而是邱氏与陆成志所生。他跟在谈秋厉身边,也知道自家少爷曾经查过邱氏的所作所为,却没抓到把柄,发现任何可疑之处,现在忽而知晓,也算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废功夫。
只是,伏钰被困在密室,无法脱身,就送不出消息,他那一刻着急的嘴皮都起泡了,有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挫败无力之感。好在,他也不知在地下呆了几日,东方不败带着人闯进密室,把他们救了,也让伏钰有了机会,将知道的一部分讲出来。
东方不败见陆成志狡诈狡猾,并不承认犯下的恶行,简直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便直接开口传还受着伤,虚弱的不能走的两位上来,“来人啊,传伏钰和陆三陆成杰上堂。”
不一会儿功夫,几名士兵抬着两个竹椅而来,晃晃悠悠,还有轻脆的咯吱声,为了让两人能够当堂作证,指认陆成志和邱氏,东方不败刚救下他们的第二日,就命人去订做了两把竹椅,好让他们在堂上坚持的久一些,安安稳稳说出所知道的真相,至于见官下跪什么的礼节,都省去了,东方不败并不拘泥这些虚的,他目前只管问案,何况以伏钰和陆成杰的情况,他怀疑对方会不会跪下去,再也爬不起来。
竹椅被放在堂下,伏钰和陆成杰一人一个,坐躺在其中,见到东方不败呆在本应是县令柳林易的主座位上,旁边监审的位置还有一人,两人很是识趣地缓慢拱手,“在下伏钰,见过大人。”“草民陆成杰,见过大人。”他俩不止参见了东方不败,还共同冲着墨肱玠的方向,抱了抱拳,算是与他打过招呼,虽然两人都不认识他,却也误打误撞刷了波好感度。
☆、百口莫辩
陆家大爷与陆成杰是多年兄弟, 几乎可以说,即使化成灰,到死他都不会忘记陆成杰的声音,于是陆成杰和伏钰两人一出声,陆成志与邱氏就再也沉不住气,慌忙转头想看个究竟,甚至他们还失声质问了出来。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两人异口同声的说完, 也皆是因为被眼前之人惊到了,此时察觉露了麻脚,立马闭紧嘴.巴, 陆成志瞅向邱氏,地下密室在谈府,人神不知鬼不觉地丢了,这个女人竟然不知道, 事到如今,他跟邱氏之间掺杂了利益的感情, 也出现了猜忌。
“这是怎么回事?”陆成志心中清楚,即使没有杀人的事,现下本应在密室的两人出现,也必会揭露他非法囚禁, 意图迫害他人,左右都讨不了好,所幸破罐子破摔的,打算问清楚, 如此隐秘之事,是谁泄了他的底。
怀疑地视线,瞅向邱氏,陆成志极其烦乱,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对方,他只觉得似乎什么都靠不住,明明许久以来都藏的好好的,为何最近霉运缠身般,所有的事情都不顺利。
邱氏看懂了陆成志的眼神,整个人愣住,她也觉得不可思议,假山那边的机关密室,连仆人和儿子都不晓得,到底那两人是怎么跑出来的?但同时,她也有些慌张了,不明白陆成志为何怀疑她,两人是一条船上的蚂蚱,难道她还会自己作死,把人放出来不成?
“我也不知道。”
“肃静。”东方不败拍响惊堂木,打断两人的对话,他可不会管对方什么心思,张口便询问伏钰,“陆成志拒不肯承认他所做下的恶事,你便把自己所知一一讲来,看他还有何话要说?”
“回禀大人,那日三少爷遇难,死状甚是凄惨,少爷平时与其亲近,很是震怒,便命我暗中调查此事。二少爷偷偷摸摸动少爷标本,被我察觉有异,不想没多久就传出了,野兽吃人的说法……我调查二少爷的时候,遭了暗算,身受重伤,再醒来就被关在了地下密室中……”
伏钰就如讲故事一样,把所见所闻都说予众人听,待讲到密室时,本以为会戛然而止,谁知他话题一转,说起了被困在密室时,他所偷听到的关于陆成志与邱氏的谈话,内容更是涉及两人的暗度陈仓,以及谈家二少爷的真正身世,言简意赅,但要表达的信息已经明朗。
“此话当真?!”大堂门外传来惊疑不定的询问声,堵在门口当作肉盾的士兵,已经让出一个通道,放对方走了进来,其脸色难看至极,身后还跟着一个蹙眉不悦的士兵。
“你又是何人?”东方不败打量一下对方,没见过,再扫视士兵的神色,很是不解,他倒没有为审案时,有人闯入,惊扰公堂而发怒,只是猜测着对方的身份。
带领对方来到衙门的士兵,向东方不败抱了抱拳,老实说出对方的来历,“回大人,他便是刚回云安县城的谈家老爷。”这厮也是一个奇葩,经常行商外出,对邱氏很是放心,若不是东方不败派了人去带他回来,只怕谈府家破人亡,他都不知道。
东方不败颔首,算是了解,当下就出声阻止对方,否则以扰乱公堂之罪处理,谈家老爷没办法,欲言又止地走去姜屠户等人身边,以家属身份旁观。这个小插曲一晃而过,审案继续,伏钰把自己知道的,还有调查到的情况,都讲了出来。
案件至此,不光暴露了陆成志,终于也将谈家二少扯了进来,被墨肱玠吩咐去抓人的士兵,等他将谈二少带上公堂时,看向他们少将军的眼神,都是雪亮雪亮的。要说是怎么回事,对方只能感叹墨肱玠料事如神,他领了命令,带着兄弟们去堵人,果真谈家二少闻到了风声,见到他们便跑,众人跟他玩了好一会儿的捉迷藏,才把人擒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