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太爷看说不动他,不仅怒了:“周景实话告诉你,就算你被冤枉的,你也得认,如今铁证如山,你没有证据如何犯案,本官给你的路是最明确的一条。”
可周景不能认,认了赵掌柜的命便没了。
“周景,你如此冥顽不灵,别怪本官不念旧情,今晚你就好好想想吧,明日还是这般不知悔改,本官也只能秉公办理。”
“什么?”沈墨晃了晃,只觉一阵天晕地陷,仿佛整个世界都在旋转,情不自禁向后栽去。然而栽了一半竟凭借一股强大意志力狠狠抓住了座椅扶手。喃喃道:“不能倒,我不能倒,景哥还需要我呢!”
“阿么!”周誉正在上学,被家里仆人通知了回来,他上前扶住沈墨,沈墨如同溺海之人抓住了浮萍。明明目光对着周誉,话却不知是对他说的还是和自己说的,“景哥,还等着我去救他呢,我不能倒下。”
沈墨被周誉扶着坐下稳了稳心神,拼命告诉自己要克制,周景还在等着他救呢,可大脑却发晕混沌一片。沈墨摸起果盘里糖果一起塞进嘴里几颗,大脑才似好了一点。
“蒋伟,你带几个汉子拿上银子看能不能买通狱卒见上一面。魏远山你叫人帮我迅速召集所有掌柜过来问话,我要知道近来针对咱们铺子的所有人。另外你去查查那三个农户的底细,越快越好。”
“是。”众人领命退下,剩周誉和沈墨坐在静悄悄的厅堂了。沈墨紧紧抓着周誉的手,不知道在安慰他还是在安慰自己。
“别怕,你爹那么聪明的人,肯定会想办法脱身的,我也会想办法救出你爹的。”
几人动作都非常迅速,掌柜们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都集结过来,其中包括得到消息就赶来的沈霖王仁。掌柜们问来问去,得了一串名单,根本毫无用处,这么多人无异于大海捞针,看着哪个都像,哪个又都不像。
沈墨越看越乱,丝毫没有头绪,只能挥挥手放人走了。而同时蒋伟不敢耽搁,求了几处都行不通,赶紧回来禀报。
“大哥,如今怎么办,咱们一点头绪都没有,牢里又进不去,要怎么帮哥夫啊!”
沈墨示意他别说话打断他,他正在想。
“再等等,还有魏远山,他会带来消息的。”
如今的希望都在魏远山那里了。
“夫郎,魏管事回来了!”
沈墨起身跑到厅堂门口,魏远山看见他就道:“夫郎,小人查出来了。”
沈墨点点头,将魏远山拉进厅堂,关上门,门外的护卫迅速并成一排,严密把守。
“那三人都是沈家村人氏,死的那个家里是真一穷二白,有个久病缠身六十多岁的老父母,小的,一个八岁一个十岁,还有一个眼睛不大好的婆娘。另外两个是沈家村的泼皮无赖,整日里游手好闲骗吃骗喝。”
“你去查他们的时候,对方可派人暗中保护?”
魏远山终于露出奇怪的表情,“并没有任何人保护他们!”
“没人保护?”周誉只是一个九岁的孩子都知道这事蹊跷,陷害了人,连个保护的都没有,这是什么意思。
其实说到底一是朱建业太蠢,蠢到说是猪脑子都是看得起他。生意上没有县太爷撑腰,他怕是一天不成的。能想出这么个陷害人的法子,还不是朱建业的主意,而是孙娇的。但孙娇到底只是个妇人,这里的妇人以无才无德为美,能想出这么个主意就实属不错了,怎会想到后续等等问题。而县太爷倒是能想到,可他压根没往那方面想。周景已经收监,周家便失了主心骨,既没有兄弟叔伯,二没有宗亲族里,根本没个主事的。至于沈墨一个双儿夫郎,县太爷完全不放在眼里。双儿能有什么见识,除了哭怕也只剩下哭了。而那个九岁的养子,更不成气候,还是先断了奶再说吧!
的确要是别的双儿夫郎或者妇人遇到这事都会慌了手脚,而沈墨不是,从周景做生意开始的那天,什么都会和沈墨讲,甚至有的生意如果可以还会带着沈墨去,所以沈墨早就不是从前那个沈墨了。
县太爷等人都欺负周家没有主事人,却不知道沈墨完全可以主事。当夜沈墨就将家里所有护院召集起来,连夜摸进了沈家村。
沈家村里夜深人静,鸡犬声都闻不得了。几个身手好的摸进那三人家里,左邻右舍谁也没惊动,直接迷晕了人绑粽子似得将十几口人绑出村子,再次醒来面前都是拿着家伙膀大腰圆的汉子,几个妇人当时就吓哭了。
沈墨完全失去耐心了,眼看着天就亮了,他就没机会了。人变得异常冷硬,“想法子让他们给我闭嘴,我现在没时间听他们哭,我有话要问。”
“是。”魏远山答应着出来,他拿哭得最凶的几个妇人开刀,在她们手指上动作几下,登时一阵惨叫。“都给我家夫郎闭嘴,再敢哭,下一个就是他!”
那些妇人被惨叫声吓到,一时间不敢出声。
“我也不废话,你们应该猜到我们的身份了,也不怕你们知道,就是周家的。你们自己家人做了什么心知肚明,这大半夜的把你们请过来就是要你们明日翻供,把指使你的招出来。”
李川大着胆子道:“就是周景谋财害命,你们现在还敢绑架我们,就不怕……”
威胁的话是说不出来了,因为魏远山将他的下颚卸了下来,口水顺着他不能闭合的嘴巴流了下来。这并不算完,魏远山直接扒了他的衣服,当着众人面让他们看清,他都对李川做了什么。明明不见血,外面也不见伤,可李川疼得整张脸都扭曲了,呜呜地跪在地上拼命给沈墨磕头。
沈墨这一刻的心肠硬成了铁,并不觉得够,要不是明日需要他们当堂翻供,身上不能见伤,沈墨不会让魏远山等人只是给他们卸卸骨头,扎扎针那么简单。
“你就是那个死人的家属吧,你家汉子对我们做了什么你们应该心知肚明。别以为人死了就死无对证,不是还有你们在嘛。他不是用命都想让你们活下去,可他以为得罪了周家这样便罢了,一条命就解决了,我告诉你不可能。”
那婆子紧紧护住孩子,“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明明就是你家谋财害命。”
“是吗?”沈墨冷笑着,那样子犹如魔鬼。
他对着一个老头子示意一眼,那病歪歪的老头子就被捉了过来。
“这个就是你那个死鬼当家的的老爹吧,这老头成日里病歪歪的,活着也是个拖累,不如死了吧。”说着抽出护院带在身上的刀,一刀下去,鲜血涌了出来,老头想惨叫,却被人堵了嘴。再低头看时,沈墨竟将那老头给阉了。
沈墨是真的发了狠,一想到要是救不出来周景,他就有种杀了所有陷害他的人,然后自杀的疯狂想法。他现在什么都不怕,什么最有威慑力能把这帮人吓住,他就干什么。
“你看,现在想明白了没有?要是还想不明白,下一个就是这个小娃娃了。这是你汉子留下的唯一香火,你说要是给我一刀阉了,你那个汉子死得还值不值了?”
妇人已经吓得哆嗦成一团,紧紧抱住孩子。她只觉得现在就身在地狱,不是说周家人善吗,那么眼前这个魔鬼是谁。
王宏要是知道陷害了周家会遭到这等疯狂的报复,当初恐怕压根就不敢了吧!
“我再问你话呢,回答我!”
妇人拼命点头,“是朱建业指使我们的,我家里实在活不下去了,爹娘都有病,孩子,如今孩子也病了,我当家的实在是没办法才……”
“没办法,没办法就要拉上我家汉子!可惜,你拽到了修罗!”
沈墨逼问妇人的时候,其他人也没闲着,给他们一个个招待了,别看面上没伤,骨子里疼着呢。三户人家每户挑了三个孩子留下。
“这些孩子我就扣下了,明日我当家的回来了,孩子给你们放回去,不回来,那么谁也别想好!”
有几个胆小的竟然吓尿了。人是给放回去了,可周家的人也混在这些人中,以便随时监视他们。
第89章 请命
冯万展再次踏上柳镇, 发现柳镇新修了几条大道, 还有几条正在施工。如今正值夏季, 来往的外地车辆很多,大都奔着周记胭脂水粉铺子去的。他们中许多是南方商人, 从前都是北人去南边进货,尤爱南边的口脂面膏。如今北方横空出了一个周记胭脂水粉铺子,铺子里新出了种叫做胰子物什, 最便宜的一百文,贵得几十两。最近几月又上新些汉子专用, 以檀香薄荷香茶香等清新香气为主。用这款胰子洗澡后,身上也会沾染胰子的清新,非常受到自允文雅的读书人喜欢,一度高官身上都是这个味道。在北边还好说, 离得近,好运输。而南边这种胰子就成了有市无价, 只要能带回去,不管多少都能顷刻被抢购一空,甚至许多商人刚准备出来进货时,就得到许多乡绅贵人的提前订购。
这次来, 冯万展也是主要奔着胰子来得,不过却不是为了他自己享用, 而是进贡。
在早之前的千鸟羽衣还有冯夫人买回的套装都是进贡到皇宫中给贵人享用。
进献的静妃是冯万展夫人的娘家妹妹, 冯夫人出身书香门第,但其外祖父却是商贾出身。一生仅得两个女儿, 万贯家财便都给了两个女儿做陪嫁。冯万展夫人手里的铺子开遍大江南北,钱最不是问题。这也是他再皇都里收到千鸟羽衣售卖的消息,就不远万里必要亲自赶来的原因。这羽衣并不是静妃要穿,而是静妃用来孝敬皇太后的。皇太后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不稀奇的可瞧不上眼。
本来那千鸟羽衣拿给皇太后时,皇太后还不怎么乐意。静妃当时就跪在地上把周景当初那套广告词复述了一遍。
“听闻千鸟羽衣不害性命不说,还是十几个女人焚香沐浴日夜诵经祈祷而成,是凝结了千千万万的祝福,有佛祖庇佑的。”
皇太后才正眼瞧它。这正对了皇太后的心思,自从皇帝登记,皇太后在前朝后宫就再也没有了敌手,便开始求心安了。逢初一十五总是吃斋念佛,修身养性。如今这祈福正应了皇太后的心思,她才肯瞧上一眼,可就这一瞧便喜欢上了,立刻穿了,宫人们都赞好看,犹如仙女下凡,把皇太后乐得合不拢嘴。不仅在皇帝面前称赞了静妃,还亲自穿给皇帝看,乐得和个小孩子似的。
本朝以孝为先,皇帝更是个孝子,看他皇额娘好久都没这么高兴过,也跟着高兴。登时赏了静妃许多东西,又连住七日,这可是多少银子也换不来的荣耀。
在之后就是冯夫人冯万展手下官员的夫人孝敬了胰子和面膏手脂三样,她用了,最明显的是脸可以洗得很清爽,不会有油腻感。而那面膏,蛇油那款,竟把脸上几个痘印都淡化了不说,使得她皮肤也透亮白皙了。以前卸了妆,冯老爷总会说她憔悴,是不是没休息好,后宅的事把她累到了。自从用了周记的面膏后,冯老爷竟然有一天在她卸妆后反问她是擦了什么,皮肤细嫩了不少。把冯夫人高兴得立刻想到了自己妹妹和宫里那位。她托人带不放心,于是自己亲自跑了一趟,都挑最贵得买。送到宫里果然得了皇太后喜欢,用过周记的东西再用别家的,总觉得一个是在养肌肤,一个是在伤肌肤。表面用着好,卸了妆就原形毕露了。而周记的只会让肌肤越来越好。
如今皇太后又在皇帝面前赞了静妃,皇帝对静妃越发宠爱。时间长了,皇帝也发现自己妃子用得是个养肌肤的好东西,本朝的男人同样爱美,甚至不比女人差。皇帝这种权高位重的男人更甚,静妃知道皇帝心思,也明白他拉不下脸用女人东西,就装作玩笑在他睡着时偷偷给他抹。
皇帝醒来总是一脸无奈,让她别闹,可静妃知道皇帝是愿意的,不然不会这个态度。
于是这次周家一出男人专用款,冯老爷就盯上了,必须亲自来,进献给皇帝的面膏,换其他的谁来他也放心不下。不过这次之所以他能出来,还是因为皇帝的恩准。却不是恩准他出来买面膏的,是让他来柳镇考察的。考察谁,正是这位叫周景的商贾。
其原因是今年的新科状元,写了一篇锦绣文章。因刚停战不久,朝廷对边疆战事还尤为看中,所以今年新科文章中有篇论战的。这位新科状元这篇文章写的尤为出彩,非文笔华丽,而是计谋看法出众,将军也可谋士也成。
皇帝被其文章深深吸引,在大殿之上考他,状元郎对答如流,观点新颖,皇帝大加称赞,状元郎也出尽风头。谁也没想到此时状元郎竟说,这篇文章中的观点非他首创,乃是从一部古籍中看来的。
皇帝便问他,“古籍何在?”
状元郎事先准备好了,从袖中拿出。
皇帝只匆匆扫了一眼就被其深深吸引,不过手中的却是状元郎的誊写,问其原稿。
状元郎道,“原稿不曾有,当初看时就是手写本。因进皇都赶考,路过一个表弟家中,表弟提起周誉书斋,大大称赞,讲其里面孤本珍典无数,且读书不仅不要钱,还可以随意誊写。”
臣问:“商贾不图钱,连书斋何如?”
表弟答:“为传播知识。”
“臣心下稀奇,跟着去看了几日,如果尽是好书,许多臣只听未曾见过的孤本都在。如果不是赶着科举,怕是要在表弟家里常住了。”
“哦,还有这等事。”皇帝觉得新奇。
“有,而且周誉书斋里有介绍,臣看过。原来这周誉书斋东家叫做周景,其子周誉便是读书人。见私塾里同窗对知识渴望非常,却因兜里没钱,不得读故而有感,因此劝说其父,连书斋,不为赚钱只为传播知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