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明月挺着个大肚子,艰难的坐在炕上,抓着周氏的手道:“我家那口子让我来的,说来了位天使要宣旨,是好事。一听咱家遇到的这些事勃然大怒,带着村长去县城抓那个刘什么的了。”
“真的?”周氏猛地直起身子,“明月,你可别骗我。”
钱明月道:“当然不会骗你,嫂子你没看见,来了好几辆马车,都特别华贵。还有好多军爷,腰上配着大刀,可威风了。”
听到军爷两个字,周氏急声道:“可看见曾经来过我家的军爷?”
钱明月摇摇头道:“我也没看见,最近这不是要生了吗,几乎不出门。原本柱子要来,可是嫂子家也没个男人,他不好登门。黄婶子还在食肆那边撑着,就干脆让我来了。”
周氏又落下泪来,道:“你说怎么就有人这么坏呢?我家山山太苦了,为什么要造这么多的罪。”
钱明月安慰道:“山山吉人天相,上次有人欺负他,立马来了军爷解围,这次又来了天使。一定会没事的,嫂子放心吧。”他劝了周氏,又和陆千悠张罗着做了饭,这一家子不是孕妇就是小孩子,总不能饿着。
陆千海用房子换了父兄出来,几个人抱头痛哭。
陆广明真的是要疯了,站在刘家门口死活不走,要看儿子一眼。
刘家的小厮正在跟他们撕扯,就见来了几辆马车,后面还跟着跑的气喘吁吁的县太爷。
领队的军爷见状,一鞭子抽在小厮脸上,“放手!”
小厮被抽了个跟头,捂着脸被吓的直哆嗦。
陆广明一看,大声道:“沈军爷,求求你,救救我儿子吧!!”
沈烨跳下马来,心里把刘全和骂了个狗血淋头,心说若是陆小哥儿少跟汗毛,怕是京里那位主子就炸了。
他道:“陆叔叔,你放心。京里来了天使,自然会为你家讨个公道。”
县太爷终于跑了过来,看见眼前一幕顿时慌了,连忙叫来手下低声说了几句。
那手下点点头,头也不回的跑了。
第49章
几名年轻小将一拥而上, 直接踹开刘府的门冲了进去。没一会儿里面府里就一阵兵荒马乱鸡飞狗跳, 还躺在床上跟小妾一起睡的不知今夕是何夕的刘全和直接被拽了下来,衣服都没给穿一件,连踢带踹的推搡到前院。
前院里宣旨太监与沈烨大马金刀的坐在小兵搬来的椅子上, 冷眼看拥挤成一团的刘家人。
刘全和一开始还嚷嚷着你们知道我叔是谁吗?可是看到院子里坐在椅子上的那俩人,顿时闭了嘴。就算他不怕沈烨, 可是另一个可是穿着明显大太监服饰的人。这种太监基本上都是在宫里伺候, 怎么就突然来他这里了?
他突然想起陆千山说的话,在料峭春寒中出了一身的冷汗。
刘老爷吓得半死,直接给太监和沈烨跪下了, “大人, 二位大人,这,这是怎么了?”
沈烨冷哼一声不说话, 那太监更是半合着眼睛,看也不看跪成一片的刘家人。
没一会儿, 陆千山被小将请着,施施然从后院走了出来。
“陆公子。”沈烨站起来给他行了个礼。宣旨太监也站起身来, 向陆千山行了个礼。
陆千山回礼道:“沈大人,还有这位大人, 辛苦你们了。没想到今日又是沈大人救了草民。”
沈烨心说哪里是我救了你, 明明是……不过这话他不好说, 只是笑道:“也是机缘巧合罢了。”他上下打量着陆千山, 见他面色红润并不像吃了亏的样子, 便把一颗心踏踏实实的放在了肚子里。
“山山!”陆广明扑了上来,一把抱住他儿子,忠厚老实的脸上满是泪水,“山山,你没事吧?”
“爹,我没事,让你们操心了。”陆千山安抚了父兄弟弟,又向沈烨和太监行礼道:“草民陆千山被刘全和抢掠到了刘府,父兄拿着玉佩前来相救,却被囚禁,还让草民母亲拿家中立业的方子来换父兄安危。这等冤屈草民实在咽不下,还请二位大人替草民伸冤。”
刘全和听他说完,脸上灰白一片,整个人都哆嗦成了一团。
刘老爷也浑身战栗,道:“犬子无状,只是任性了一些。草民管束不严还请大人见谅。”他就有刘全和这么一个儿子,平日里宠的不行,看上谁家的人了就喜欢用权势和金钱砸,就算遇到性子烈的,只要抓到弱点也没有什么人会不同意。
宣旨太监冷哼一声,道:“任性?任性就能把人抢掠来做妾?任性就能无故囚禁旁人,用生命做威胁换取好处?好大的威风啊。咱家倒是不知道,你们这个刘府究竟是有什么本事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刘老爷张了张嘴,看着衣冠整洁的陆千山,找补道:“其实,其实犬子是爱慕陆公子才请陆公子前来做客,这两天也没有委屈了陆公子……”
宣旨太监道:“那要如何才算是委屈?”
刘老爷恨不得把自己儿子腿打折,他看着站在一旁的陆千山,连忙膝行到陆千山面前磕头道:“是犬子对不起陆公子,还请陆公子放犬子一马。”
陆千山悠悠一笑道:“当初我爹也说让你们放我一马,你们做了什么?”
刘老爷那时候哪里想过这么一个小哥儿能有这么大的后台?刚把人抓进府没两天就……
他砰砰的磕头,道:“是老夫管教不严,让公子受罪了。老夫愿意奉上金银来弥补陆公子,还请陆公子大人大量。”
陆千山道:“不,我心眼小的很。”
他转身对沈烨道:“刘全和明知那玉佩是沈大人送草民防身的,可是草民父兄拿玉佩去了衙门,却被县令将玉佩扣了下来,如今不知所踪。”
沈烨怒道:“大胆县令,见皇家之物竟敢私藏?此处县令何在?”
县太爷连忙跑过来跪下,心中叫苦不迭,道:“大人啊,不是下官扣下那玉佩,而是刘,刘公子说着玉佩是陆家偷抢或捡来的。下官不知如何处置,只让陆家父子先走,下官好写了折子询问……”
陆千山嗤的一声笑了,“既然这样,那玉佩何在?”
县太爷哆嗦了半天,心说手下怎么还不来?不过就是捞一块玉佩罢了,这才几天,难道那玉佩还能找不到了?他确实把玉佩丢了,因为这东西实在是烫手,放在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成了一枚□□,能把他炸的粉身碎骨。
可是没想到,这才扔了没两天,□□就炸了。
“大人,大人,玉佩在此!”于主簿浑身湿漉漉的,捧着玉佩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
县太爷眼前一亮,刚要说什么,就听于主簿道:“回禀二位大人,此物是下官从城外河中捞到的。前两日见张大人让心腹将此物丢在城外河中,下官见这穗子颜色只觉不好,但是又不敢明目张胆的去打捞,只能趁着天色晚了再去。摸了两天,今天才在下游找到。下官刚回来就听说了这件事,实在顾不上回家换衣服,如此衣冠不整,还请二位大人见谅。”
“你,你!!”县太爷气的半死,没想到自己手下的主簿竟然背叛了自己。
沈烨把玉佩接了过来,见确实是自家主子的那一块,于是又递给陆千山,“陆公子,玉佩失而复得,实属万幸,还请公子放好。”
陆千山苦笑着拒绝道:“我一介白身,就算留着这块玉佩反而烫手。下次就算再遇到什么事却被人说是偷的捡的,到时候没有了沈大人替草民分辨,草民就算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
宣旨太监笑道:“那这事儿可是巧了,还请陆公子暂回家中接旨,以后就不用害怕受人欺负了。”
沈烨留下几人负责刘家和县太爷这一堆破事,又带着陆家几人与村长呼啦啦回去了。
他们这一走,刘老爷跌坐在地缓了半天,看见还光不出溜的儿子,嗷的一声蹦起来,脱下鞋子上去就抽,“我让你抢人,我让你抢人!!现在好了,一家子都要赔进去了!!我打死你,我……”打到一半就开始头晕目眩,咕咚一下子栽倒了。
他那群妻妾连忙围上来,又是哭又是喊,好不容易把刘老爷整醒了,发现这刘老爷嘴歪眼斜流口水,竟然中风了。
陆千山回到家中,安抚了爹娘兄妹,又去换了衣裳,然后在沈烨的帮忙下布置了一下,一家子跪在前院开始接旨。
旨意很简单,就是皇上一家子都挺喜欢陆千山做的酱料,那几个菜也十分美味。于是让陆家每个月每种调料送三百份,又给了陆广明一个员外郎的职位。除了这些,还有一千两白银,一百两黄金,都放在托盘里用红布盖着,揭开红布金光闪闪让人欣喜。
员外郎这个职位虽然说是五品,听上去好像很牛逼的样子,但实际上并没有实权,就是皇上拿来赏人的。可是就算没有实权,那也是五品官儿,若是遇到不长眼的照样能打回去。
其实一开始钟玉麟觉得自己给了陆千山一块玉佩以后就能让他天不怕地不怕了,毕竟那可是皇家玉佩。只不过皇上皇后知道了便露出迷之微笑。皇上还私底下跟皇后说是不是猪儿这个小名起错了,自己儿子平日里看上去挺聪明的,怎么总做傻事儿呢?给一家子白身一个皇家玉佩,这人家能敢随便拿出来?
皇后叹气道:“早知如此,不如起名叫猴儿。”
皇上想了想,也叹气道:“早知道如此,静安公主也不应该叫驴儿,要叫兔儿才好。”现在闹得,嫡出的太子笨的像小猪,嫡出的公主倔的像小驴子。
陆千山让沈烨带回去的酱料第三天就上了皇上的桌儿,皇上皇后加太子一群土鳖,第一次吃这种带着异香的肉酱腐乳,还有陆千山给的单子做的那几个菜,简直有些惊呆。钟玉麟甚至用肉酱拌饭狠狠的吃了两大碗,第二天就上火冒了个疙瘩……
东西好吃,可惜火气太大,平日里配饭却十分不错。这让御膳房也特别高兴,他们没想到这药材竟然也能作为调料使用,而且还能这么好吃,做出这种调料的人真的是太有想法了。
陆千山虽然奉上了调料单子,不过皇上也不打算抢别人买卖,只让陆家每个月送一些过来,顺便给了个官职。
钟玉麟一开始还不明白为什么父皇会给陆广明这么个官儿,后来想了一宿突然想通了,顿时觉得自己就是一头猪。笨的出奇!
陆广明得了个官职,整个人都蒙了,在陆千山的指挥下请宣旨太监和沈烨留下来吃了顿饭,还找了村长与王金柱作陪。
这件事简直成了村里最大的一件事儿,在这里住的人几辈子都没见过什么圣旨什么天使,今天一口气都见到了。不过有人欢喜有人愁,陆张氏听说这件事之后,又差点儿晕过去。
吃完饭,陆千山向沈烨借了几个人去了陆大田家中。
一名小将上前叫门:“陆张氏何在?”
陆张氏都快吓傻了,她哆哆嗦嗦的出了门,站都站不稳,脸色也灰白起来。
小将道:“陆张氏言出无状,辱骂朝廷命官,但员外郎心善,赏陆张氏二十掌。陆张氏,还不过来领赏?”
陆张氏哪里走得动,直接跪在地上,被两名兵丁拖着到了小将面前,拖出一地水痕。原来陆张氏被吓的尿了。
两名兵丁固定住陆张氏 的肩膀,另一名走到陆张氏面前一五一十的抽起了嘴巴子。这可都是当过兵的人,那一巴掌下去直接把陆张氏的嘴角打裂了,等二十巴掌赏完了,陆张氏已经被打成了猪头,神志不清,连哭都哭不出声了。
陆千山笑道:“三奶奶,这顿巴掌可好吃?以后你可得长长记性,不是什么人都可以任你糟践的,知道吗?以后再惹了我,可就不是二十巴掌的事儿了。”
出了陆大田的院子,陆千山从怀里掏出个荷包塞给那名小将,道:“谢谢小将军帮我。”
小将连忙推辞道:“不过举手之劳,我平日里也十分看不起这样踩低捧高之人,今天这顿巴掌打的痛快。也是陆公子心善,若是落在我手里,可就真真不是二十巴掌了。”
陆千山还是把荷包塞给小将,“若是没有二位大人替我家撑腰,没有小将军帮我,我也不敢打。这银子小将军一定要收着,给几位小兄弟买酒喝。”
小将军推辞不过就将东西揣进怀中,口中也连连感谢。
陆千山觉得跟这些凡人斗还挺有意思,一切都在他的推算之中,如今这顿巴掌立威下来,想必陆张氏再也不敢作妖了。不光陆张氏不敢,就连在县城里读书的那几个估计也不敢再动什么歪心眼儿。
他回到家,备了礼物送走了宣旨太监和沈烨,只觉得神清气爽。可是沈烨他们刚走,周氏就抱着他哭了起来。
“娘,娘你这是怎么了?”
周氏哭的不行了,“我儿命苦,都怪爹娘没有本事,总是让你受罪吃苦。娘实在是太难受了,山山,娘太难受了……呜呜……”
曾红梅也红了眼睛,劝道:“娘,别哭了,这哭了好几天,你的身子受不住啊。”
周氏哭的上气不接下气,道:“我一想起来山山被带走,心里就难受得紧。都怪爹娘没本事,护不住你们。”她哭着哭着,可能是因为终于放下了心,一下子就晕倒了。
看着脸色苍白的周氏,眼睛红彤彤的嫂子和兄弟妹妹,还有坐卧不安的陆广明,他心中突然一紧。
陆千山以前从记事起就是个孤儿,被老乞丐养大,从未有过爹娘兄妹,也未曾知道什么叫做亲情。在他心里,他只不过是替原本的陆千山活着,一门心思的想如何让陆广明这一家老实头手里有点儿手艺赚点儿钱过上好日子,然后才能顺利的断了自己与他们的因果。所以他一开始就没打算跟这些人住在一起,否则也不会自己找借口去后面院子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