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神仙[古代架空]——BY:谈洲子

作者:谈洲子  录入:06-27

  有琴就去磨叶带霜,白天晚上都不让他安生,叶带霜烦了,就说没木头,做不了。
  恰好没几天,叶之空回来了,听说这事,从柴房里找出几块木头,不是什么名贵的木材,做琴案却是能用的,这下叶带霜想推辞也没办法了。
  夏至过后天气骤热,几个孩子练功的时间也从早饭后改成了起床后,先扎一个时辰马步再吃饭,上午要练一个时辰的字,下午看一个时辰的书,要看经史子集,不能看话本小说,傍晚去后山田里浇菜拔草。
  饭菜有时候是几个孩子做,有时候是叶之空和叶带霜做,有琴不会做饭,只是偶尔帮忙烧个火,晚上睡觉时他还特意跟叶带霜解释:“我不是不干活,活都让你们干了,没给我留下。”
  叶带霜本也就是顺嘴说他的,倒没想到他还真记在心里了,只好让他没活干就歇着。
  有琴得了便宜还卖乖,不依不饶地追问起划船那日为什么亲他,叶带霜说,不是你让我低头的吗,有琴回嘴说,我让你低头,又没让你亲我。
  说着就把叶带霜按倒,整个人都爬了上去,“快说,为什么亲我?”
  叶带霜支起上半身坐了起来,想不出什么好理由反驳,便说了一句,“我以为你想让我亲你呢。”
  没想到有琴一听这话反而恼了,翻了个身面朝里,小声嘟囔,“那我真是自作多情。”
  叶带霜一时摸不准他这是怎么了,沉默半晌,最后也没将疑问问出来,只熄了灯去睡。
  睡到半夜,外面闪了几下白光,不久就稀里哗啦地下起了大雨,叶带霜被雨声吵醒,本想继续睡,却忽地想起来白天洗了衣裳还晾在院子里没收,赶紧起床去收衣裳,却是晚了,不仅衣裳湿了,他自己也被淋湿了。
  有琴被他吵醒,睡眼惺忪地坐起来,正好看见叶带霜正在脱衣裳,头发也湿了,搭在后背上正往下滴着水。屋里只点了一根蜡烛,房门开了半扇,雨里裹夹着的风从门口扑进来,拍得房门开开合合,也将蜡烛吹得摇摇晃晃、几欲熄灭。
  有琴听到了雨声,坐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下雨了,他打了个哈欠,无意识地问,下雨了,随后下了床,从门口的盆架上扯下来一块布巾,走到叶带霜身后给他擦头发,又打了个哈欠,倒是没注意到叶带霜衣裳脱得干净,正准备去柜子里找干净衣裳。
  叶带霜也没管他,走到柜子前,拉开柜门找衣裳,有琴仍旧一副没醒的样子,手里抓着布巾跟在叶带霜身后要给他擦头发。叶带霜弯腰穿上裤子,一转身,有琴扯着他头发,举着布巾糊他脸上了,叶带霜往后一仰,躲了一下,伸手抓住有琴的手腕,说:“好了,我自己擦,你去睡吧。”
  有琴这才略略清醒了一点,上下将叶带霜打量了一边,发了一会儿愣,无不惋惜地叹了声气,“你怎么这么快就穿好裤子了,我都还没看一眼呢。”
  叶带霜哭笑不得,说:“看你自己的去!”
  “看自己的有什么意思,天天看,都看烦了。”有琴叹了一声气,上手在叶带霜身上摸了一把,却也没得寸进尺,把布巾塞到叶带霜手里,嘱咐他把头发擦干,就回床上继续睡了。
  许是夜里醒了一次,又或许是雨天天色昏暗,时辰难辨,过了平日起床的时辰有琴还在睡,叶带霜也比平时起得略晚了一些。下了一夜的雨,到天亮了也没停,门窗紧闭一夜,屋里都闷出了一股子潮湿雨气,好像雨水也下在了房里似的。叶带霜起来后就将门打开,窗户也支起了一半,紧密的雨声突然响亮起来,凉风也从打开的门窗涌进来,有琴翻了个身,觉得有些冷,扯了被角盖在自己身上。
  远山也笼罩在深雨里,看着雾蒙蒙的,好像飘荡着一层青灰色的烟气,不像近处郁郁葱葱的树,被雨水一冲洗,绿且透着一股子夏日独有的凉意。
  丰沛的雨水汇成雨帘从屋檐往下流,落进台阶下修的排水槽向院外流去,叶带霜撑着伞去院子里打了水到屋檐下洗漱,洗完就直接倒在了排水槽里跟雨水一起流走,他又去院里打了一盆水,回来叫有琴起床。
  有琴醒了,却依旧闭着眼,面朝里动也不动,问下雨天不能睡个懒觉吗?
  叶带霜说,你要是不怕饿,那你就继续睡。
  有琴依旧没动,叶带霜也不管他了,自己撑着伞到前山。
  因为下雨,早上几个孩子都没练功,起得晚了,也不叽叽喳喳了,比平时安静太多,沉默着烧火煮饭。
  在外面树上宿着的几只鸡被淋得水湿,都颤巍巍地缩在门口,门一打开都往门里走,叶昭连忙往后退了几步,躲开鸡抖毛时抖出来的水,撒了一把苞谷在地上,却也没几只鸡去吃,他道了一句奇了,就回后堂了。
  下着雨,叶之空不能在山门前练太极,只好在前堂门口的廊下耍两下。
  早饭煮了粥、咸鸭蛋,还有几棒子嫩乎乎的玉米,又炒了木须肉和青豆,师徒几个却没有胃口,都没吃多少。早饭还没撤桌,章丘生就说:“要不中午吃面条吧?”
  叶之空说:“那也得等到中午,都吃完了是吧,吃完了就别坐着了,把碗筷收拾了好去做功课,今天下雨,写两个时辰的字,看两个时辰的书。昭(儿),剑谱背会了吗,为师来考考你。”
  叶昭便先背了一遍招式,随后取了剑来,几个孩子连忙把桌子搬到一旁腾出片空地来,随后站在旁边看。
  叶昭手执剑做了个起势,叶之空说,先走一遍,叶昭便将这套十二式的剑法走了一遍,还没停,叶之空突然报了个招式名,叶昭及时反应过来,跟着又走了一遍这招。
  叶之空不按套路出牌,念招式也不按顺序,有时还连着重复好几遍,还好叶昭反应快,没有出错。
  叶若小声说,三师兄好厉害啊,章丘生说,我也要把这套剑法学会,然后下山去闯荡江湖!
  叶带霜正在收拾碗碟,听到这句就泼他冷水,光学这一套剑法就想去闯荡江湖,有你哭爹喊娘的时候。
  

  ☆、第 9 章

  (九)
  雨仍旧没停。
  叶带霜从前山回来给有琴带了半包绿豆糕,是前几天下山采买东西时买的,吃剩一半,还没坏。
  他拿手指勾着系糕点包的绳将伞收起来,斜靠在门口的柱子上,伞上附着的雨水在伞尖汇流成一小片水迹,缓缓向外蔓延,流下台阶,流进檐下的排水槽里。东侧的窗户半开着,从门口看过去能看见帐子落了半面,被风吹的飘落不定,帐子后面隐约露出半个后背,有琴的头发铺在荞麦枕上,面朝里仍在睡着。
  叶带霜进去把绿豆糕放在桌子上,轻手轻脚的,在西侧矮桌后坐下。给有琴做的琴案还没好,现下他睡着,也不能做,锯子刨子动起来声音太响,准得把他吵醒。
  叶带霜取出自己一直在雕的马踏飞燕,木马神气活现、栩栩如生,业已成型,只底托还未打磨光滑,他拿出几小捆木贼草,拿水泡开,静下心来细细磨平。
  设计琴案时画的图纸用镇纸压在桌面上,叶带霜手上动作不停,眼睛却一直盯着图纸看。看了一会儿,停下来,伸手在图纸上描摹,顿了顿,放下手里的活计,捏着一个鸟雀形状的小砚滴往砚台里加了几滴水,研好墨,取了一只勾线笔,又在图纸上加了几笔,却是在案板与案腿衔接的内角添上了几朵祥云为装饰,看着比原来简单,甚至简陋的设计稍稍精致几分。
  随后把笔扔进笔洗里洗刷几下,理好笔锋,挂起来,砚台也移到桌边,又低下头去打磨底托。
  床上的有琴终于睡足,却是睡的更懒,醒了也不愿起来,翻了个身,枕着自己手臂朝外,隔着当中的桌子去看叶带霜。
  叶带霜抬头看了他一眼,说,你要是饿了,桌子上还有半包绿豆糕,吃点垫垫,厨房没留饭,等中午一块儿吃吧。
  有琴又躺了一会儿,下床抓了件衣裳披在身上,拿发带将头发随意绑起,趿拉着鞋到桌边,拆开绿豆糕的纸包,捏了一块正要往嘴里送,又想起自己睡这么久还没洗漱,往外一看,早上叶带霜替他打的那盆水还在门口放着,于是到廊下洗漱完毕才回来。
  嘴里叼着一块绿豆糕,又一边给自己倒茶,一手拿着糕点,一手端着茶杯,两手都不得空闲,到叶带霜面前坐下,胳膊肘支在桌子上边吃边喝。
  叶带霜赶他,“你上一边吃去,别把渣子都掉我桌子上。”
  有琴便换了个姿势,面朝窗外盘腿坐着,外面雨渐小了,不如早上那会儿急,风也不太凉了。有琴将茶杯放在桌角,挪到窗边,把窗子高高支起,趴在窗台上往外看,院墙角落里那一簇八仙花开得洋洋洒洒,蓝、紫、粉红,各色都有,看着格外讨人喜欢。
  他问叶带霜剪子在哪,拿着剪子出了屋,也不撑伞,走到院里,弯下腰将开得正好的八仙花,剪下几个花头,低头闻了闻,许是雨水淋过的缘故,也不觉得臭,便捧着回了房。
  有琴趿拉的是布鞋,院子里走一趟,鞋底都湿了,便将鞋留在了门口,赤着脚走进来;衣裳也湿了,他倒没在意,下摆浸了水,略有些重量,却依旧披在身上。
  他将花放在矮桌前的地上,在叶带霜的书架上找半天,只觉得那个圆肚细颈木雕花瓶还算好看,就取下来,去屋檐下看着水往瓶子里滴,就这样接了半瓶雨水,回来盘腿坐下。
  剪下叶子,剪短花茎,却是装不完,花头每簇都有拳头那般大,各种颜色都挤在一起实在让人看不下去。有琴便取了颜色相近的紫、蓝几枝,插入瓶中,疏松有间,比刚才好看多了,放在矮桌一角细细看了会儿,又爬起来离远了看,坐回来问叶带霜:“我这算不算素手添香?”
  叶带霜低头笑了一声,“我又不是什么书生才子,哪需要你素手添香。”
  有琴将面前几样东西扫到一旁,放松后背趴在矮桌上,歪着头拿眼睛不住地盯叶带霜,也没太在意他话里的意思,看了一会儿说:“你胡子多久没刮了,快去刮一刮吧,看着怪丑的,像靠在墙角晒太阳的老癞。”
  叶带霜确是好几日没刮胡子了,下巴上冒出一层青茬,颇有些颓唐落拓,他拿手背蹭了一下,问:“你管的这样多?”
  “你看我管别人了吗?”
  “那你也别管我。”
  有琴赌气:“不管就不管。”
  两人就不再说话,有琴起身去书架上找了一本书看,是本地方志,宣德年间的,翻了几页,有一个讲良家妇卖身葬公婆的案子,觉得很有意思,就倚着书架看了起来。
  叶带霜将那尊马踏飞燕的底座打磨平滑,又在底部刻上款,余下的工序今天做不完,反正他也不急,便将东西收起来,去做有琴的琴案了。
  午饭是叶昭来叫的,两人去前山吃过饭,回来时雨又下了起来,也没带伞,且不知什么时候能停,便顶着雨跑了回来,又换下一身湿衣裳。
  这一回,一直下到傍晚才停,余晖从云缝里挤出来,最后光照整个一清门,雨后积的水洼里也跳跃着片片火光,亮得人睁不开眼睛,只能躲着走。
  叶若跟章丘生从后山菜地摘菜回来,哭丧着脸,问了才知道,前几天长好的西瓜被雨打烂了,本来再过几天就能吃了的,几个孩子就又去看了一遍,果然烂了,已经开始泛红的瓜瓤碎成几瓣,里面还混着泥水、烂叶,救都救不回来。
  叶昭安慰六儿说,过几天其他的瓜陆续就熟了,就再等几天。
  这一场雨后,蝉声突起,刚开始只是零零散散几声,两三日后,正午时分日光大盛,蝉鸣声也跟着陡然高涨,仿佛一夜之间冒出了千千万万只蝉,居高而鸣,此起彼伏、不断不绝,日头越烈声越高,果然如同虞世南说的“非是籍秋风”。
  幸好山风终日不落,正午时分站在山门前也有凉风吹着,午饭后师徒几人在山门前的树荫下铺了草席午睡,三张席子并到一起,七个人才堪堪睡下。几个孩子嫌热,都脱了上衣打赤膊,叶之空也穿着汗衫,只有叶带霜和有琴还算规矩,却也是袖子裤腿都挽了起来,没几天就晒得黑了一层,跟没露出来的地方相比,好似抹了一层褐色烟灰。
  晚上吃过饭,天还没黑透,西面与山相接的地方还留有一线余晖,光将山脊镀了一层红边,衬着深蓝的夜幕很是绚丽。
  几个人坐在门前纳凉,切了一个西瓜,几个孩子一边吃一边比谁能将西瓜籽吐得最远,吃完的瓜皮就扔在树下让鸡啄,等鸡啄完了再扫拢到一处烧了,烧出来的灰烬倒进后山菜地里积肥。此时鸡也还没赶上树,几只在树下啄瓜皮,几只在周围漫步找虫吃,因为有风,也没觉得有什么蚊虫侵扰,倒是章丘生和齐青言这一对儿话唠,哔哔叭叭说个没完,比蚊子还烦人,说到好笑的事儿,大家却也都一起乐。
  远处灯火隐约,是县里人家点的灯,离远了看,跟天上星子交相呼应,夜风又吹着,心境不由得就旷远起来,也有几分超脱世俗的感觉。
  有琴趁着黑,别人都瞧不见他,偷摸去摸叶带霜的手,说:“我现在算是懂为什么隐士要隐居山林了。”
  叶带霜侧头看他,却也没动。
  齐青言接着他的话头问,为什么啊?
  “酒足饭饱,对着明月清风,就是傻坐着,不也比追名逐利有意思吗?”
  叶若问:“那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追名逐利?”
  有琴只好两手一摊,说,那是他们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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