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穿白衣,正低头关门的白衣人闻言抬头,楚怜玉一看,可不是就是白日里遇到的那人嘛,不禁一笑,把钱袋递过去,“大侠,你掉东西了。”
第9章 大侠别走(二)
白朗一看,正是白日里遇见的那位少年,不由笑道,“小兄弟,好巧。”
楚怜玉看着他憨厚的笑容,觉得比那秦歌狐狸似的笑容看起来顺眼多了,心下轻松,便上前两步,把手中的钱袋递过去,“路上捡到此物,白兄看看可是你的?”
白朗看见钱袋,眼睛一亮,一把抓起,顺势放入怀中,大笑道,“可算是找到了!囊中羞涩,我差点把马给卖了。”
说罢,大手拍拍楚怜玉肩膀,开心地揽着他的肩膀,带着他往房里走,“小兄弟,天还尚早,我们先共饮一杯如何?”
楚怜玉对他心生好感,也想交他这样的人做朋友,于是也不推辞,跟着进屋了。
白朗重新到走廊上,并不下楼,只趴在栏杆上喊,“掌柜的,上一坛好酒,再来几个好菜。”掌柜的伸着身子看看人,连忙答应了。
楚怜玉见他豪爽的模样,心下轻松,不由问道,“白兄经常行走江湖?”
白朗一笑,把手中的长剑放在桌子上,道,“我们铁鹰堡的人,从来都是如此。”
第一次听到铁鹰堡的时候,楚怜玉便有些好奇,此时见他再次自报家门,便问道,“敢问白兄,铁鹰堡是……”
白朗一愣,还是第一次看见有人听到铁鹰堡的名头却一头雾水的模样,他看楚怜玉一身华贵,不似江湖中人,便以为是世家公子出来游玩,因此心中一转,自觉明白两三分,遂不怪他不知,好心地解答道,“铁鹰堡做得是赏金猎人的买卖,遇到那些江洋大盗,罪恶滔天,官府却束手无策之人,我们会协助官府捉拿归案。”
楚怜玉感觉自己听出门道了,好奇地问,“你们是捕快?”
“捕快?”白朗拿着茶杯的手一顿,仰头笑道,“我们可不是那些唯唯诺诺的小捕快,我们是自由自在的雄鹰!”
一番话说的楚怜玉眼睛都快冒光了,自由自在的雄鹰!多让人羡慕!他不由得对白朗又增几分敬意与钦慕,道,“那大哥想必在江湖中颇有声望了。”
白朗摆摆手,道,“哪里,小有名声罢了。”话虽如此,他面上却有得色,想来并非如自己所言般只是小有名声。
楚怜玉并未察觉,听他如此说,只觉白朗是为谦谦君子,心中愈加亲近。
不一会儿,掌柜的端着酒菜亲自送上来,恭敬地对白朗道,“白爷,您的酒菜。”
白朗笑笑,从钱包中随意地掏出一块银子,看也不看,大方地扔给掌柜的,掌柜的假意推辞一下,被白朗一挥手挥到一边,道,“没什么大不了的,回头再多切一盘牛肉便罢了。”掌柜的连连点头,弯着腰退出去了,少许,果然着小二端上来一大盘牛肉。
楚怜玉新奇地看着这一切,也不说话,只是端坐着,在白朗再次递过来一杯酒的时候,也不再推辞,仰起头一饮而尽。
“好酒量!”白朗夸赞道,随即换掉小酒杯,拿出两个大碗满上酒,“咱们今晚不醉不归!”
楚怜玉喝了点酒头有些晕,听见白朗所说,不由激起万丈豪情,端起碗,重重地与他的碗碰了一下,酒花四溅,却更显豪爽,他跟着叫道,“不醉不归!”
一时间,觥筹交错,义气万千。
自从从留仙寨出来之后,还是第一次如此痛快,楚怜玉感到浑身的毛孔都兴奋着,畅快至极。
一夜之间不知饮了多少酒,也不知何时醉去。等到楚怜玉昏昏沉沉睁开眼睛的时候,外边的天色仍是暗的。
“白兄?”楚怜玉捶捶头,浑身酸痛地站起身。
外边已近夜晚,黑蒙蒙的,屋内朦胧一片,看不清楚,但从手边的残羹冷炙以及东倒西歪的酒坛来看,应是白朗的房间无异。
想不到喝了这么多,楚怜玉拍拍发涨的脑袋,叫白朗,“白兄?白兄?”
屋内无人回答,楚怜玉凝神一听,发现屋中并无第二人气息。白朗可能出去了。
对于白朗不在房间这件事,他没放在心上,楚怜玉活动着胳膊拉开门,想要回自己房间休息一会儿。
然而,刚拉开门,他便觉出不对了。
床上,包子被绑的结结实实,红肿着眼睛对着他呜呜大叫。
楚怜玉面色一变,上前解开他的绳子,问道,“谁把你绑起来的?”
包子呜咽一声,眼泪汪汪地扑进他的怀中,扯着嗓子嚎,“少寨主!白朗把咱们的银票全抢走了!”
楚怜玉脑中轰鸣一片,感觉听到的声音都不真实,他把包子从怀中揪出,问道,“你说谁?”
包子委屈又害怕,指着桌上凌乱的包袱道,“白朗!你看啊,他把银票全拿走了,一张都不剩。”
楚怜玉到桌前一看,发现包袱被翻得凌乱不堪,衣服东一件西一件地散落着,大刀横在地上,像是胡乱地扒拉到一边,不小心弄掉的样子。
但是,包袱里的确一张银票都没有了。
就连四哥楚惊画的那张假银票也不见了。
所有的身家,一张不剩。
“白朗!”楚怜玉从牙缝中叫出这个名字,恨不得撕个粉碎。
包子还在抹眼泪,跟楚怜玉诉苦,“你们去喝酒,我等了一会儿便睡着了,待到半夜之时,白朗就进来了,我问他你在何处,他也不答话,只拿了绳子把我绑了起来,然后就开始翻银票,少寨主,我怕死了,已经过去一天了,你总也不来,我以为你出事情了!”说着,便又开始哇哇大哭起来,肿成核桃的眼睛更是红彤彤一片。
楚怜玉想着昨晚与白朗共饮同醉的情景,哪里想到这人竟是骗子。又回忆起自己一声一声地叫他白兄,他却如此对待自己,便觉一颗心凉丝丝的。
说不定,在自己叫他白兄之时,他还在心中嘲笑自己是傻瓜呢。楚怜玉想至此,只觉一股热血冲上脑门,只想着捉住白朗,痛打一顿,以解心头之恨。
“少寨主,银子没了,咱们怎么办?”包子哭累了,揉着眼睛可怜巴巴地问,“我肚子也饿了。”
楚怜玉回神,看见包子这幅可怜的样子,摸摸袖子,庆幸那白朗没有把他身上的银子一并摸了去,他拿出一锭小小的碎银,道,“你去买些吃食回来吧。”
包子一看还有钱,精神一震,道,“我这就去。”说完,抽抽鼻子,擦着脸下楼去了。
见包子下楼,楚怜玉大醉刚醒的脑袋又开始疼了起来,他有些站不住,便扶着桌子坐了下来,刚坐下,便觉脚碰到一物,低头看去,好像是衣服里面裹着什么东西,他皱皱眉,掀开衣服,见是一个小瓷瓶,上有留仙二字,正是四哥楚惊送他之物。
“啧。”楚怜玉不耐地捡起小瓶子,随意地扔在桌子上,这小瓶子挺耐摔,瓶身完好无损,在桌上转了个圈就不动了。
楚怜玉看着瓷瓶发呆,他本来对江湖向往至极,白朗是他第一个想要结交的朋友,哪里想到这人竟是小偷。
看他昨日熟稔模样,想来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定是惯犯。
还说是什么铁鹰堡之人,想来也是唬人的。
这世上,有没有铁鹰堡还是一说呢。
楚怜玉烦躁地捂住脑袋,回想白朗老实平凡的容貌,只想着日后若是见面,一定在第一时间报仇雪恨。
哪有劫道的却反被人偷的道理!
说出去忒丢留仙寨的人。
正在胡思乱想着,包子端着饭菜急急忙忙地进来了,他一闪身关上门,急慌慌地把饭菜放在桌子上,坐在凳子上直喘气,连菜洒出来了也顾不得。
楚怜玉抬头,“怎么了?”
包子顺了口气,才神经兮兮地对着楚怜玉道,“少寨主,楼下有一群身穿白衣,自称铁鹰堡的人,好可怕!”
铁鹰堡?
楚怜玉慢慢直起身子,真的有这个地方?
他站起身,打算下去看看,若是有白朗这个人,他不介意现在报仇。
哪知刚一动弹,便被包子死死抓住袖子,一脸惊恐地道,“少寨主,别去。他们真的好可怕!”
第10章 大侠别走(三)
原本来吵吵闹闹的大堂无人说话,死一般的安静。
压抑,沉寂,冰冷。
客栈大堂像是被隔绝在独立的空间之外,街上嘈杂的声音,听起来刺耳又遥远。
包子蹲在楼梯拐角处,额上渗出一滴冷汗,慢慢地滑落。
太可怕了。
他忍不住抽抽鼻子。
响在大堂中,却像打了个响雷一般。
包子颤颤巍巍,对忽然集体仰脸看过来的掌柜的,及诸位白衣人,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掌柜的擦擦汗,哆哆嗦嗦地站着,白衣人冷漠地看了他一眼,仿若看一件死物一般又转回头。
包子惨白着脸缩回头,腿软的厉害,再也不敢动弹一下。
楚怜玉站在楼上,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一行白衣人。
这些人带着冰冷的气息,似是嗜血的兵器,冷酷而锋利。
“四间上房。”
一个白衣人对掌柜的道,声音平板直白。
“是,是。”掌柜的连连点头,偷偷踢了还在傻站的着店小二一脚,又谄笑着带着几人上楼。
那人看也不看他,只是恭敬地对着中间的白衣人行了个礼,见那人微微点头,才在他背后站定,几人随着掌柜的往楼上来。
楚怜玉看着他们身上的白衣,款式简单,似与那个白朗式样一样,但是论形象气质,两者却又相差甚远。白朗长相平凡,这一群人,形象气质均是上佳。
尤其是中间那人,整个人如高山冰凌一般,冰冷入骨,却颇为俊美,让看见他脸的人心生亲近,却碍于那毫无感情的双眸,远远地不敢靠近。
人越来越近,楚怜玉背手在身后,静静地等着,在那些人从面前走过的时候,开口问道,“敢问诸位可是铁鹰堡之人?”
白衣人停住,冷冷地看着他。
包子捂住嘴,焦急地对着楚怜玉打手势,少寨主,别再说了,这些人不好惹!
可惜楚怜玉连瞄都没瞄他一眼。
包子急的蹲在楼梯旁抓狂。
“何事?”
刚刚向掌柜的要房的白衣人问道。
楚怜玉看着中间那人英俊而淡漠的脸,这人应该是首领,浑身气质冷硬,冷漠如冰,他只斜斜地看了他一眼,像是看见了他,又像是看见了却毫无不在意。
楚怜玉挺直腰板,朗声道,“是铁鹰堡的话,我找白朗。”
那人面色若古井无波,对着身后之人做了个手势,再不看楚怜玉一眼,便带着其余人走了。
就这么走了!
楚怜玉握在背后,原本汗湿的手,瞬间握紧,太不把人放在眼里了。
“你找白朗何事?”
正生气间,有人如此问道。楚怜玉看过去,发现是之前问话的白衣人,他竟未随那首领而去,而是静静地站在一旁,等那些人走过了,才走了两步,在楚怜玉身前站定,微微低头,看着他说话。
楚怜玉自从出来之后,遇到的人都比自己高,跟谁说话都得仰着头,不由有些郁闷,愈发地挺直了腰身,微微昂首,气愤道,“他是个骗子!他骗了我的银子。”
那人点点头,毫不惊讶,甚至在楚怜玉开口之时,便把手放在腰间,等楚怜玉一句话说完,他的手也拿了件东西过来。
楚怜玉目光随着他的动作看过去,见他手上是一个白色的钱袋,一面绣着展翅高飞的雄鹰,正与白朗的那只一模一样。
见到钱袋,想起与白朗相遇的点点滴滴,他心中的怒火便有些不能平息。
“他果然是你们铁鹰堡之人!”楚怜玉指着钱袋怒道,“铁鹰堡就只出这样的骗子吗?”
白衣人微微皱眉,打开钱袋掏钱的动作一顿,张口欲说些什么,却终究未说,只是从里面掏出一把银票,递给楚怜玉,“赔你的。”
楚怜玉一愣,转而递过来的是一沓厚厚的银票,便不在乎地一把接过,放入怀中,道了一句,“两清了。”
说完,也不看那人表情,如之前那些人一般,仰着头从这白衣人身前走过,一路回房。
身后,有脚步声向相反方向响起,想必是那人回去了。
楚怜玉镇定地走着,一面揣测这铁鹰堡到底是做何买卖的,一会儿来了个长了个老实脸的骗子,一会儿又来了一群像是坏蛋,却会一言不发就还钱的冷面人。
铁鹰堡的人都这么矛盾吗?
楚怜玉想着那个高傲冰冷,疑似首领之人,推开门,坐在桌前发呆,“他看着年龄也不大,会是铁鹰堡堡主吗?”
“少寨主!”
正想着,耳边响起一声炸雷般的嚎叫,楚怜玉被吓得一哆嗦,憋火地看着一把鼻涕一把泪扑过来的包子。
“少寨主,那些人明显不好惹,你与他们打什么交道!要是他们动手打人怎么办?要是把你打伤打残打死怎么办?要是你死了……”包子越想越恐怖,眼泪流的更汹涌了,本来就红肿的眼睛现在更是看不成。
“闭嘴。”楚怜玉嫌弃地看着包子脏兮兮的脸,威胁道,“再多说一句,没饭吃。”
包子立刻噤声,委屈又不平地看着楚怜玉,肿胀的眼睛眨巴着,像是在抱怨楚怜玉不识好人心。
楚怜玉拿出银票递给他,“收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