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龙幻 完结+番外[古代架空]——BY:万山横

作者:万山横  录入:07-06

  方犁听得目瞪口呆,一时忘了伤心,道:“你朝她拨刀,难道没人看见?”
  贺言春摇头,道:“她打我,也多半避着人,她还想搏一个贤惠的名声呢。”
  方犁这才放下心来,恨声道:“这泼妇对你坏倒也罢了!你阿爹呢?就不管一管?”
  贺言春哼了一声,道:“他若能治家,怎会有今天的事?难道告倒了我,与他脸上有光?”
  方犁无语,想了半天,才道:“皇上叫你认祖归宗,倒是一片好意。只是皇后一门,本就人丁不旺,好容易有位得力的兄弟可以指望了,偏你又姓贺。你可想好了?真的不回贺家去?那要不改了姓郑罢?也让你阿姊高兴高兴。”
  贺言春笑道:“想这么多做甚么?那爹我是不会再认了,但改姓也无必要,我又不是郑家子孙!若真要改姓,我倒想改了姓白,或嫁到你们家来,改了姓方!不过我瞧你跟我娘都不会同意,也就罢了,将就着姓贺算了。”
  方犁听到一半,便啐了一口,道:“跟你说正经的呢,却又一味胡诌!想当方门贺氏,也得看你贤不贤惠!”
  贺言春翻过身来,道:“能烧饭能绣花,能扫洒能缝补,虽说挣钱不如你多,差得也不多了。还要怎样才算贤惠?”
  方犁只是笑,又握着贺言春的手,放在自己心口,叹了口气,低低地道:“以后再不让人欺负你了!……真是心疼死我了。”
  贺言春心里说不出的舒坦,把头往他肩上一歪,也低低地道:“嗯。”
  第二日的朝会上,皇帝把廷尉府和京兆尹府报上来的案子都让人念了,命令彻查这件事。廷尉府掌刑律,自然应该着落到他们头上,但皇帝想到这事多半是廷尉府和少府的那几个老东西挑起来的,所以主张另派他人。这人选讨论来讨论去,最终定下由太常寺的邱泽调查此案。
  这邱泽是太原邱家子孙,邱固的亲三叔。邱家近一两年虽因邱固的原因,和平虏侯关系日近,但邱泽其人却素有刚直之名,再加上邱泽供职于太常寺,本就掌纲常礼仪,所以廷尉府那边也不能说皇帝偏袒了谁。邱泽为人十分细致,不仅审问了胡家二位舅爷,还把他们带进京来的奴仆又问了一遍,当即问出破绽来。两位舅爷虽是一口咬定,自家妹子并未打骂过贺言春,几个仆人却经不起咋唬,纷纷吐露了真言。邱泽又和廷尉右平去了定西一趟。事情闹大了,那些乡下百姓谁还敢隐瞒?遂把胡氏从前凌虐贺言春的事查了个底儿掉。胡氏本是无知妇人,到了这步田地,也知道自己作了大死,只口口声声地喊冤,说贺言春刺杀她,然既无物证,又无人证,被邱大人断定是诬告。
  邱泽从定西回来后,又去方家商队找伙计们问了情况,最后才给皇帝上了一封折子。折子中说明了前因后果,末后又写道:“常言道后母如母,明言其不及母也。胡氏嫁入贺家后,对贺氏子言春打骂在先,已失妇道;后又以子虚乌有之事,对朝廷命官行诬告之事,实在罪无可赦……”对平虏侯不回乡认祖归宗,则只是轻轻责备了两句。
  皇帝把卷宗丢给廷尉府那帮老头子看了,又冷声道:“胡氏乡野之人,竟如此胆大包天,还敢行诬告之事!这必是有人指使!给我好好地查出那幕后指使之人来!”
  廷尉府的人无法,只得把二位舅爷拘起来严刑拷问,后来到底挨不住打,不明不白地死在了狱中。胡氏在定西郡听说了,本就忧惧害怕,又受不了人人朝她指指戳戳,后来到底趁人不备,一条绳子吊死在房梁上了。


第一百零五章 守边关
  邱大人查案期间,平虏侯因背负着忤逆的嫌疑,虽不至于下狱,却也不便再到军中露面。程五胡十八等人均愤愤不平,平虏侯自己倒是安之若素,每日里除了到母亲跟前尽孝,便是窝在方家,看书练箭、推演阵法,偶尔还背着人绣绣花,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连宫里都极少去了。
  方犁原本还担心他,后来见他是真的乐在其中,也就罢了。如此闲了近一月,却是皇帝看不得他一副无所作为的样子,把他叫进宫里训了一顿。贺言春只得又每天去营中点卯,正巧那换回来的夏人使者也到了京城,被派到骑兵营。彼此交谈起来,才得知此人名叫张方,十五年前,先帝曾派他带队前去西域,试图说服西域各国与大夏联手对抗匈奴。去西域必须先穿过匈奴右贤王的地盘,张方等人伪装成商队,走到一半,运气欠佳,终被匈奴人活捉了,这些年来,同去之人多被卖往不同部落,只有他和一个叫张十三的仆人始终在一处,两人沦落为奴,相依为命活了下来。
  那张方本就博闻强识,去之前把大漠地形都熟记在心里,这十来年间,又跟随部落辗转于各大草场之间。他是个有心的,想着有朝一日要逃回去报效国家,便刻意对匈奴右贤王各部的情况进行了了解。此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贺言春和邱固闻之大喜,忙把军中的地图和沙盘都拿来,让张方在上头一一作了标记。军中地图和沙盘,原本只有粗略地形,如今何处有水源、何处有草场、哪个部落驻扎在哪一处、彼此间是什么关系等等都标注后,看着便一目了然,清晰了许多。
  等地形图完善之后,贺言春将之呈给皇帝,皇帝见了也喜出望外,忙命人把新的地图赶制出来,分发到军中。因觉得这张方也是个难得的人才,便封他太中大夫之职,又额外给了许多赏赐,连家仆张十三亦有封赏。最后又想到平虏侯举荐人才有功,特意在朝会上对贺言春提出嘉奖。同时对有些人也是种警告,--你们这些不长眼的世家贵族们不是嫉妒么?不是喜欢在背后说三道四么?那就睁大狗眼好好瞧瞧,朕就偏要宠着平虏侯,你们能怎么的?
  由此平虏侯声誉日隆,平虏侯自己倒是宠辱不惊,天天在军营里练兵,偶尔遇着休沐的时候,外人想请侯爷的客,辗转托了人来问,竟连近卫家臣都不晓得侯爷去了哪里。唯有程五邱固等几个至亲好友,碰上有急事要找平虏侯时,往往径去方府或城外田庄里逮人,经常是一逮一个准儿。
  程五百思不得其解,有一回问邱因道:“若说方三儿在庄子里,他守着心上人倒也罢了。其实方三儿同你我一样,也天天在外头忙得屁颠屁颠的,你说君侯他独自一人窝在庄子里有什么趣儿?”
  邱固笑道:“这话你去问君侯,我又没有心上人,我哪儿知道?”
  恰好胡十八在旁边听见,他是个成婚好几年的,对此倒是有些体会,忙笑道:“程校尉,这话我也曾问过贱内。我说我天天在外头忙,你一人在家闷不闷。她说的话儿我到现在还记得。她说她在家提前将热茶备好、热饭做好,色色预备妥贴了,等我一回去,饿了就有口热的,衣服鞋子都是现成的,她就比自己吃了穿了还高兴。这两个人在一起啊,一旦日子过久了,就真不愿意出门,情愿相互守着。一人出门了,另一个也只愿在家等。如今就算章台街里出色的娘子们来拉我,我也只愿每日早早往家奔,为啥?家里有人等着我呢!”
  邱固和程五听了,却相互对了个眼色,暗自都诧异起来:听胡十八这么一说,莫非他们家君侯竟是在下面的那一个?两人私下里惊惊咋咋,又不敢问,自此之后,看贺言春的眼色都不对了。
  如此很快到了八月。因每年秋熟时节,匈奴必会进犯中原,今年皇帝便提前作了部署,将朝中几位武将派到北方边境,集结军队进行练兵,一来是对匈奴的震慑,二来蛮兵前来侵掠时,各地骑兵营也能与地方驻军相互驰援。其中贺言春和程五等人被派往天水甘州一带。军令如山,几人纵然在京中都有牵挂,也只得星夜奔往边境去了。
  自贺言春去后,方犁每晚归家,便觉得忽忽若有所失。虽然胡安十分体贴,顿顿好茶好饭伺候着,但饭间无人共语,孤枕亦十分难眠,每日里就盼着边关来信,好一解相思之苦。到了十月间,天气渐冷,夜间方犁一个人睡不着时,往往不由自主地想起另一个人,想他在那边远寒地,也不知吃不吃得好,穿不穿得暖。想得心痒难搔、柔肠百结,只恨不能胁生双翅,好飞过去看他一眼再回来。
  本来两人都以为,这趟出去不过两三月,谁知到了冬月底,贺言春还没回来。原来是年甘州一带下大雪,狼患成灾,百姓深受其害,连甘州牧场都时常被狼群骚扰。贺言春先是带着骑兵打狼,后来又想到,甘州狼患尚如此严重,何况漠外?匈奴各部落若受狼灾,没法过年,必会来中原找粮食,因此越发不敢掉以轻心,即使大雪天里,也每日亲自带人往各地巡查,从不间断。
  到腊月中旬,恰好朝廷有一批粮食兵器补给,要运往甘州去。这本是个苦差,既无油水,又临近过年,往年多无人愿意去。方犁得了消息,却主动请缨,要亲自押送去。临行前一天,除了自己行囊外,还打了好大几个包裹,里头吃的穿的用的一应俱全,都是带去给平虏侯和程五等人的。
  路上风雪交加,整整走了一月,到甘州时,已经是第二年正月初八。正是日暮时分,远远就见大雪地里,一连十几里都是营帐。营外守军见军备送到了,忙飞跑着前去禀报,不上片刻,便有邱固和一位姓郭的将军带着军需官前来迎接,旁边还跑过来好些个看热闹的。
  邱固一见方犁,真真喜出望外,当即就扑上来一把抱住,道:“天么天么!怎么是你!我说老远看着怎么这么眼熟!再想不到竟是你亲自押着粮草来的!”
  说着把方犁介绍给郭将军等人,道:“这位乃是皇上钦点的绣衣使,早两年间,曾奉命去各处铁矿清查矿产,着实是我大夏的年轻才俊,如今官封着大司农府铁市长丞。亏他耐烦,竟亲自领了这来边关送粮草的苦差!”
  郭将军等人听了多有诧异的,又见方犁年不过二十来岁,长得清俊斯文,都夸赞不止。彼此寒喧了一番,邱固便拉着方犁往营帐中去,道:“走走走,让他们在这里忙,你跟我去帐里坐会儿。这一路冷坏了罢!啊呀呀,贺将军若晓得你来,不知道要高兴成甚样儿……”
  这边自有军需官与队伍进行交接,方犁便和邱固往营帐中走,路上把两只眼不住地往邱固和旁边士兵身上溜,见他们棉衣厚实,脸色也还红润,想来军中粮草衣裳充足,不会有人冻着饿着,这才放了心。
  营帐里头烧着炭火,倒也有几分热气,两人在帐中坐下,小兵奉上茶来。邱固便道:“边关不比京中,条件艰苦。也没甚好吃好喝的,晚上我叫人做几个菜,同你接风洗尘。只是有一桩不巧,君侯今儿一大早就带着程五他们出去巡查了,看这天也晚了,也不晓得回不回得来。”
  方犁心里顿时一惊,道:“他去城外要多久?会不会碰上什么危险?”
  邱固摇头道:“也有当天回来的,也有一去三五日的。这都说不准,看跑的路程远近罢了。危险倒不至于,不过人辛苦罢了。我已经叫人送信去了,至迟明天就能回来。你别着急。”
  方犁这才稍稍定下心神,道:“我带了些东西来,你叫人悄悄儿拿过来,你们几个分一分。”
  邱固大喜,忙道:“什么好东西?有吃的没有?我这就叫人取了来!”说着出去吩咐人去了。不一会儿,果然小兵们送过来几个包裹,邱固拆开头一个,就看到一包精细糕点,忙打开尝了一口,叹息道:“亲娘啊,就是这个味儿,可馋死我了!”
  当晚军中果然安排了酒水给他们接风,却是直到吃完饭,贺言春也没有回来。饭后众人自有地方歇息,邱固把方犁领到一座营帐里,道:“将军今晚不回来,你是睡他的地方,还是跟我挤一挤?”
  方犁打眼一看,里头衣物尽是贺言春的,便舍不得走,道:“何苦挤着你?我就在这里将就两晚罢了。”
  邱固叫人把里头的炭火生得旺旺的,又陪他说了半日话,才自去歇息。小兵进来服侍方犁洗漱了,方犁便上了榻。军中床榻,极为简陋,棉褥也不及家中暖和柔软,方犁躺在被窝里,却是闻到那熟悉气味,便一阵阵地心悸。听帐外北风呼啸不止,心中又是安适,又是牵挂,不觉竟矇眬睡去。
  半夜里却觉得脸上有人挨挨蹭蹭,正迷糊间,忽然身上一冰,竟是有人进了被窝。方犁顿时醒了,黑灯瞎火里,不用看就晓得来的人是谁。那人也默不作声,只喘得厉害,一边拿嘴往方犁脸上脖子上啃,一边拿手去解方犁衣裳。那手还带着冬夜寒意,却也顾不得了,如饥似渴地直往衣服里头钻。
  方犁忍不住吃吃地笑,道:“就这么急色?”
  他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听得贺言春越发心急火燎,黑暗中就听刺啦一声,竟是把衣服扯破了。
  贺言春一边朝他脸上亲,一边含含糊糊道:“祖宗,一百多年没见你了,能不急色?”


第一百零六章 破阵子
  邱固因想着要喊方犁吃早饭,一大早便来到贺言春的营帐外,把棉帘子一掀,就见里头方犁已经起了身,正坐在榻上,脚踩在水盆里;他家贺将军则在旁边半蹲着,正为方三儿洗脚。
  邱固是个机灵的,见此情形,忙一缩手,悄没声儿地退了出去。往外走了两步,不放心,径直往程五帐里去拦他,免得那家伙没眼色,跑过来聒噪别人。
  却说邱固走了没多久,齐小白又来了。齐小白也不进帐,只站在门外喊:“将军,治冻伤的膏子拿来了!还有鞋也拿了两双,一双大一双小,看长丞穿哪一双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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