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木希吓了一跳,他活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被叫老爷,顿时有种承受不起要折寿的感觉,忙摆手:“不用不用,不用叫老爷。”
孩子顿时紧张起来,不叫老爷,那,那叫先生?
白木希觉得先生这两个字也承受不起。
齐铭淡淡道:“叫公子吧。”
孩子立刻朗声道:“见过公子!”
听到齐铭口中那声公子,白木希忽然回头看了齐铭一眼,不知为何脸上有些烫,好在晚上看不见,便干咳一声,拿着钥匙去开门。
院子说大也不大,转一圈儿就看完了,两个卧室自然齐铭白木希各一间,可看到这个孩子时,白木希有些犹豫,小鱼说睡柴房或者厨房都行,可白木希瞧着这孩子挺乖的,瘦瘦小小怪可怜,不太忍心,就回头看齐铭。
他本想自己与齐铭一人一间,但转念一想,齐铭在身体上总是遮遮掩掩,万一分开睡,他又吐血却不告诉自己怎么办?
白木希:“……”
白木希:“小鱼,你去睡西面那屋吧。”
小鱼一脸惊恐。
白木希看着齐铭:“你跟我睡一个屋。”
齐铭:“……”
齐铭:“凭什么?”
他正烦白木希整日盯着自己喝药的事儿,如今好不容易可以分开,怎么又要住一起?
让一个看门小厮睡西屋,自己继续打地铺???
虽然睡地上倒也没啥,但是有床为什么不睡床?
白木希一脸理所当然:“万一你又吐血不和我说呢。”
齐铭:“……”
齐铭无奈:“我没事了。”
白木希甩给他一个白眼,那意思就是,才不信你。
由于小鱼只是个看门小厮,并不会做饭,所以晚饭还要白木希张罗,只是有了小鱼帮忙择菜洗菜,白木希轻松了许多。
吃饭时,白木希招呼小鱼过来,小鱼一个小厮哪里上过主桌,缩在门外不敢进来。
白木希笑道:“别紧张,我也是个穷人,只是最近刚好有点闲钱罢了,快进来吧,我们不讲究这些,都让你睡西屋了,还能在意这个?”
小鱼在外面犹豫了一下,接着磨磨蹭蹭的蹭进来,拘谨的摸着板凳坐下,发现桌上确实给他准备了一副碗筷。
白木希很随和,招呼他过来后,怕他紧张,便没有刻意再关照过他,小鱼瞅瞅白木希,又瞅瞅齐铭,两人都没有在意自己,渐渐就有些放松,拿起碗筷开始小心翼翼的夹面前盘里的菜吃。
他只敢夹面前这盘菜,吃的时候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来,白木希与齐铭也没有太在意他,吃罢饭后,白木希没有让小鱼去门口守着,这屋子里如今没什么好偷的,待他制作珍珠膏的材料运过来时再守不迟,便让小鱼烧些热水用后,就去休息,自己也回了卧室。
这间卧室里间外间用屏风隔着,里间有泡脚桶,白木希坐在床边,脱了鞋子将脚泡进热水里,接着舒服的后仰躺在床上,眯起眼睛,这一日可把他累坏了,白天只顾着兴奋不觉得,晚上回家才发现脚腕酸胀不已。
齐铭无奈的跟进来,翻了翻衣柜,翻出床被褥和凉席,认命的开始打地铺。
白木希微微一愣,刚想说打地铺干嘛,和我一起睡床呗。
这张床这么大,完全可以睡下两个人,打滚都没问题。
可不知为何,瞧着齐铭蹲着铺床的背影,话到了嘴边,白木希却莫名感到一丝别扭,想到上次邀请齐铭一同上床睡觉时还很自然啊,为何这次突然就说不出口了呢。
脸颊有些烧。
他愣了一会儿,齐铭那边地铺就已经铺好了,起身绕过屏风去外间洗漱。
白木希瞧着齐铭出去,咬着下唇垂下眼,眸子一动。
过了一会儿,白木希默默地将泡得通红的脚丫从快要凉掉的水里伸出来,擦干,接着端着一盆洗脚水朝外走。
结果他刚走两步,就撞见洗漱完的齐铭回来,齐铭心不在焉的,一不留神和他碰了个面,白木希身子一晃,满满一盆泡脚水就溅出去许多。
淅淅沥沥落在齐铭刚铺好的被子和枕头上。
齐铭:“……”
白木希怪他:“你看,你铺那么早干嘛。”
齐铭不可思议:“你端不稳还是我的错?”
白木希理直气壮:“你不撞我,我怎么会端不稳,谁让你整日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功夫那么好,看见我也不避一下。”
齐铭:“……”
白木希一边端着盆面不改色的朝外走,一边道:“湿就湿了,那就晚上睡床呗,褥子明天拿出去晒晒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3=
第13章 十三·同床
院子里还没有搭上晾衣杆,溅湿的被褥被齐铭随手丢到了外间的椅子上。
白木希穿着薄薄的里衣,自觉滚到床里去,盖上被子,从被子里伸出两只眼睛朝外看,不住地宽慰自己。
不就是两个人盖一床被子睡觉嘛,小时候过冬,还被老乞丐抱在怀里睡呢,那会儿连被子都没有,穷人家没什么好讲究的。
一边想,一边心里怦怦跳。
齐铭脱掉外衣,熄了灯,一步步朝床边走来。
白木希将脑袋缩进被子里,五指揪紧被褥,心中暗骂,有什么好紧张的!怂!
脚步声停在床边,片刻后,一个陌生的体重压在被褥上,把自己藏起来的白木希看不到外面的情况,对声音和动静更加敏感。
许是被子里太闷,他闷出一头汗,脸颊通红。
过了好久,想着齐铭应该是睡着了,白木希偷偷掀开被子,借着窗外的月色瞅了瞅他,齐铭就躺在咫尺之旁的枕边,闭上眼睛,呼吸悠长。
白木希自哂,对嘛,两个大男人,太正常不过了,紧张个屁。
于是翻了个身,也闭上眼进入梦乡,全身放松后,没多久就打起了小呼噜,声音不大,呼呼的,像小猫舒服时发出的声音。
刚刚入睡的齐铭微微皱眉,睁开了眼。
他觉浅,警觉,一点动静就会醒来,更别说就在耳边的呼噜声。
齐铭睁着眼睛盯着床顶出神。
白木希平时睡觉没有什么声音,只有特别累的时候才会打呼噜,应该体谅。
强迫自己适应了一会儿,齐铭困意渐浓,眼皮开始打架,可就在他刚准备合上眼睡觉时,突然一只手从旁边伸过来,毫不客气的一巴掌按在他的脸上。
齐铭:“……”
原本翻身面对着墙壁的白木希,大概是觉得太闷了,睡梦中翻了个身,脸颊偏离枕头,凑到了齐铭脖颈旁。
湿热的呼吸直直喷上齐铭的脖子。
齐铭默默地将脸上的手拿下来,顺便将脖子旁的脸蛋推到一边去。
就是因为这样,所以他从来都不和别人同床共枕!
白木希的睡相也不是一般的差,刚把脸推走,他两条腿卷着被子,孜孜不倦地又滚过来,整个人贴在齐铭身旁,还觉得侧身的姿势压到了手臂难受,于是上半身一扭,把手臂掏出来,再度放在齐铭胸口,整个上半身呈大字形,睡得香甜又霸道。
齐铭忍了忍,心想不与他一般见识,放个手臂就放个手臂吧,也没什么重量,早点睡着就当什么都不知道了。
可没一会儿,齐铭身上的被子又不见了。
白木希睡觉的时候没有安全感,喜欢搂被子,卷被子手法一流,这不又打了个滚,带着被子滚到了床里面,对着墙睡。
齐铭沉默了一会儿,伸手把两边的床幔拉下来,遮住屋里的气流,这新屋子比之前的破屋避风,床幔一挡,空间瞬间小了,床幔厚重,自然也暖和许多,盖不盖被子都无妨。
齐铭重新躺回去,闭上眼,睡觉。
结果床幔拉下来后,盖着被子就有些热了,过了一会儿,白木希就踢掉被子,摊开着睡。
如此勉强两厢安好了半夜。
后半夜凉了一些,迷迷糊糊摸不着被子的白木希,四处寻找热源,于是拱到了齐铭这边,贴着他的手臂睡,睡了一会儿,干脆伸出双臂抱着他,脑袋搁在他的胸膛上,这下暖和了,后半夜没有再动弹。
次日清晨,天微微亮,小鱼早早爬起来,给两位主子准备洗漱的热水,结果刚开门就吓了一跳。
齐铭正面无表情的在院子里活动筋骨,一招一式四平八稳,行云流水。
小鱼头次见主人家比下人起的还早,忙向齐铭问安,齐铭没有理会他,小鱼习惯了被主人家无视,问过安后,跑去厨房烧水。
当阳光透过窗户洒上眼皮时,白木希才十分困难的从一夜好梦中挣扎出来,他躺在床上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一边打哈欠一边坐起来,却发现被子被踹到了角落里,齐铭不见了。
齐铭一直都起得比他早,这点白木希不奇怪,只是被子为何在角落里?
他隐约记得晚上似乎很热。
不过睡得很踏实。
听到屋里的动静,小鱼端着洗脸水敲敲门,听到白木希说‘进来吧’,便端着水开门走进去。
白木希还以为敲门的是齐铭,正靠在床边懒洋洋地打哈欠,看到小鱼端着洗脸水进来,险些噎住,忙道:“不用不用,你看门就成,不用管这些。”
小鱼嘿嘿一笑,主人家让他过来就是打杂兼看门,做这些都是应该的。
白木希看着小鱼,想到曾经的自己,心情有些复杂,他摸摸小鱼的脑袋,没有再说什么。
中午的时候,货商那边传来消息,说货已经到了,下午可以送过来。
第一批没有买太多,凌晶花与南海珍珠均造价昂贵,加上其他材料,满打满算也是二十八两一盒,订第一批材料时,白木希手中没有多少钱,因此订少了,只勉强做出了四五盒的量,眨眼就被柳初云全部拿走了。
关于白木希手中的凌晶云脂珍珠膏,在以柳初云为中心的一个小圈子里,渐渐传开,三十两一盒的胭脂水粉,对普通人家的大小姐来说,算不上便宜,也算不上贵,而珍珠膏效果如此见效,毫不逊色与那些造价昂贵的大牌面脂,自然惹得大小姐们纷纷垂青。
于是马上白木希就面对了柳初云当时说的一个问题。
供货不足。
他手中的量实在太少,卖不出去时,一盒都卖不出去,稍微打开个口子,就立刻显得捉襟见肘。
商队也是个大问题,他们平均每月有一趟行程路过南海,白木希这样的小单都是顺路捎回,不可能为他这几十两银子的货专门跑一趟。
这下可令白木希为难起来,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本钱不可能从地里挖出来,没有就是没有,即便客人来了,想卖也没有东西可以卖。
这种身怀宝玉无力示人的感觉令白木希急的抓耳挠腮,他连个可以借钱的人脉都没有,唯一的柳初云,受她帮助已太多,他实在是张不开口。
齐铭看他着急,也无能为力,上门找麻烦的他能帮忙打回去,可这平地生钱的本事,如今的他,实在是爱莫能助。
为难了好几日,最终,柳初云看不下去了,她自己在屋子里盘算了大半日,然后跑去找自己的父亲,借钱,借六百两纹银。
柳父看着她,半晌,说:“你可要想好,如果来日生意做不下去,你这六百两可就打水漂了,其实你只是平日做着消遣,不必急于这一时。”
柳初云却摇摇头:“女儿想了很久,也求教了解了很多,女儿想……想把这件事当成一个正经事来做。”
“作为一个商品,云脂珍珠膏不过卖出去十几盒,就已经收到了很好的回馈效果,买过的还想买,没有买过的开始打听,不过短短四五天,已经有不下十位熟识的或不熟识的人来问过我。”
“一款没有背景,没有店铺,没有牌照,什么都没有的脂粉,能收到这样的效果,这说明它本身不是坑蒙拐骗的东西,它是实实在在的珍品,只是因为拥有它的白木希出身低微,本钱不足,所以暂时看起来它似乎不显眼不正规罢了,但珍珠就算落灰蒙尘,它依然是珍珠,任何时候拿出来,都是夺目耀眼的。”
“这市场上那么多脂粉,哪一家不是从一个小门户做起来的呢?”
“父亲,我认为这款珍珠膏如果我们认真做,是可以做起来的。”
柳父看着女儿,并不是太赞同:“一款商品,想要做起来,做大,赚钱,靠的,可不单单商品本身的质量啊。”
柳初云争辩:“可是商品本身的质量,却是这一切的根本啊!”
柳父一惊。
柳初云:“是,一款商品想要赚钱不单单靠着质量,可商品本身质量低劣,单靠名气吹捧起来,如前些年的刘记一般,一夜之间红遍大江南北,赚的盆满钵盈,可如今呢,不过三年,已被天下人鄙夷唾骂,已无人问津。”